“我试试。”
陈彻接过她的手机,在音量键和侧边关机键按了几下,手机总算有了反应,被强制重新启动。
涂然松一口气。
简阳光笑嘻嘻说:“这次期中考成绩出来,让你妈妈给你换台手机呗。”
“期中考成绩”就像超级玛丽里的毒蘑菇,让涂然的脑袋像马里奥一样变大又变小,她一脸抗拒:“不准提期中考!不准提成绩!让我忘记这个残酷的现实!”
简阳光就爱逗她,偏要提:“听说卷子已经改完了,今天在统计排名,你觉得你考得怎么样?”
涂然捂着耳朵要尖叫,从吃了毒蘑菇的马里奥变成了崩溃的梦萍。
简阳光哈哈大笑,笑一半被陈彻用手机敲了下头。
陈彻其实也被涂然逗笑,但还是得护着她,压着笑意骂犯贱的简阳光:“欠不欠?”
简阳光捂着脑袋跑走。
陈彻把重启了的手机还给涂然,注意到她的手机是好几年前发行的型号。他说:“如果经常卡顿,应该是手机老化太严重,是可以考虑换一台,把它当成备用机。”
这部手机是涂然刚上初中的时候,她妈妈给她买的,其实用到第四年的时候,电池就不行了,她去换过几次电池,但从来没想过换手机。
有些东西一旦离开身边,搁置到角落,可能很快就会被遗忘,这里面有她想要随身携带,不愿意遗忘的东西。
涂然摸了摸手机上的兔子贴纸,轻声说:“我还不想换掉它。”
陈彻看着她的侧脸,她总是开朗,笑容像太阳一样灿烂,却偶尔也会在不经意间,露出黯淡的一面。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在朝她伸出去之前,一个声音中断他的动作。
“涂然。”
过来喊人的是费姗,和涂然并不相熟的人。
费姗飞快看了陈彻一眼,短暂地撞上他探究的视线,再跟涂然说话时,她声音里多了几分紧张,“你、你能过来一下吗?我有话跟你说。”
涂然大概猜得到她来找自己是因为什么,正要答应,却听陈彻问:“你们很熟?”
陈彻是看着费姗问这话的,问的对象也是她。
他整天和涂然待在一起,没见涂然和她有什么往来,这会儿来找涂然,还要单独聊天,很奇怪。
费姗本就心虚,被他一问,面上顿时尴尬。都怪赵从韵,看到涂然和陈彻待在一块,就不愿意一起过来,把她一个人推过来,要她把涂然引过去。
“认识的,我们之前聊过几次。”涂然帮费姗解了围,赵从韵那边迟迟没有跟陈彻道歉,她正好想去催一催,虽然感觉自己这样像是阴魂不散的催债鬼。
“我们去去就回!”
涂然拉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呆了的费姗往另一边走。
她们走到赵从韵面前,涂然还没来得及说话,赵从韵就先开口:“换个地方聊。”
涂然低头用手机看了眼时间,说:“就在这吧,十分钟后就要集合了。”
赵从韵双臂环胸睨着她,声音却压低了些:“你想让大家都知道我和你因为陈彻吵架?”
涂然严谨地纠正:“我们这不算是吵架,是争执。”
在她的观念里,吵架是骂来骂去,唾沫星子横飞,不讲道理只发泄情绪,但她和赵从韵的对话一直是平和地理论,是正常的立场对峙,认知碰撞。
赵从韵觉得反正都一样,懒得跟她在这方面争个高低,丢下一句:“跟我来。”抬腿就走。
涂然只好跟上去。
她们往人少的地方走,走了两分钟,还能听到身后那群人的笑声,又走了两分钟,竟然还能听到个别高中生的大嗓门,真跟山林野猿似的。
拐进小道又走了两分钟,总算彻底安静了。
涂然把一直用来看时间的手机揣进外套口袋,问:“这里够安静了吧?你们想说什么?”
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却停住不动了。
像玩起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身体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僵住,连话也没有回。
涂然觉得奇怪,边要走过去边问:“你们怎么……”
才迈出一步,就被赵从韵压着嗓子肃声喝止:“别过来!”
费姗的声音更小,也更慌乱:“有蛇……”
涂然迈出去的脚步停住,被定身的木头人变成了三个。
不是吧?她这辈子只爬过两次山,两次都遇见蛇?她上辈子是许仙吗!
费姗最怕这种软体动物,连毛毛虫掉身上都能把她吓个半死,更别说和蛇来个近距离接触。
她想闭着眼睛不敢看,又怕那蛇突然扑过来,更不敢不看,她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呜呜呜怎么办……”
“安静!”赵从韵小声制止她的哭哭啼啼,她虽然也害怕,但还保留一丝理智,强行让自己镇定,“你是想惊到它,让它扑过来咬你吗?”
涂然站在她们身后,视野被她们的身体挡住,看不到前面的具体情况。
她心里也是着急的,但她现在算是唯一安全的那个,必须冷静下来,思考帮她们逃跑的办法。她攥紧拳头,努力回忆以前接触过的关于蛇习性的知识。
小时候爬山遇见蛇那次,她爸爸后来给她科普过,在野外遇见蛇应该怎么做,应该怎么做……
“赵从韵,”涂然喊住相比之下更镇定的女生,“蛇离你们多远,大蛇还是小蛇,头是椭圆还是其他模样,有什么花纹?颜色鲜艳不鲜艳?”
“一米不到,半个手腕粗细。”
盘在小路中央的蛇吐露着蛇信,和它近距离呼吸同一片空气,赵从韵只觉裸露的皮肤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头皮发麻,但还是强忍着恐惧,依次去回答她的问题,“就是椭圆形,黑色,没花纹。”
“应该是无毒蛇。”涂然给出让她们稍微松一口气的判断。
还好是无毒蛇,她们不会有生命危险,最倒霉也是被咬一口,留下点心理阴影。
但被咬一口也是巨大的心理阴影,况且蛇还离得这么近。
赵从韵和费姗仍旧一动不敢动。
涂然和她们的距离也不到一米,如果她们俩退到她身后,她就也暴露在蛇的面前,不算安全。
她想了想,把手放在外套拉链上,动作尽量轻地拉下拉链,把外套脱下。
“现在听说我,我就在你们俩身后不到一米,路中间位置,你们俩慢慢往我这边退,步子跨大点,两步就能到,第二步到我这时,我喊跑,你们就一起转身马上逃跑,记得跑的时候也别大喊大叫。”
费姗害怕得都不敢动,带着哭腔小声说:“万一我一动,蛇就扑过来怎么办?”
“蛇胆子也很小,只要你不攻击它,它一般是不会主动攻击你的。”涂然试图安抚她。
费姗却还是不敢:“可是……”
赵从韵压着声打断她的可是,“你再犹豫下去,也是待在这里等着被咬。”
她知道涂然的话里安慰成分居多,如果这蛇胆子真的很小,那听到她们的动静,早该跑了,可它还盘在路中央,懒洋洋在晒太阳。
但她们不能坐以待毙,僵在这等着它主动离开,只能听涂然的话自救。
赵从韵缓缓深呼吸了两下,对身后的人说:“涂然,我们听你的,后退,但我们两个节奏不会太一致,你帮我们两喊个一二三定一下节奏,一二是后退,到三我们就跑。”
涂然点点头:“好。”
她低声喊:“一。”
赵从韵和费姗同时往后迈出一步,那条蛇没有动静。
涂然把外套撑开拿在手里,做好蛇有异动就把外套扔过去的准备,“二。”
赵从韵和费姗再次同时往后退一步,到涂然身边,她小声且飞快地喊了声:“三!”
左右两个女生即刻转身,往来时的路飞快地逃跑。
涂然举着外套多停了两秒,在她们跑到安全距离时,这才再往后退。
前几步是倒退着走,没看到脚下的一颗小石子,踩上去打滑,脚一歪,像崴到脚,但顾不上这么多,攥着外套转身,拔腿就跑。
三个女生飞快往回跑,风和恐惧从跑步时张开的嘴,一块灌进胃里,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费姗边跑边还在哭,声音在空气里打着颤:“它不会追上来吧?”
涂然跑在她身后,说:“蛇追着人咬的可能性不大,但以防万一,我们跑远点。”
恐惧让她们忘记了奔跑的时间,直到累到吃不消,撑着大腿喘粗气。
但总算,逃过一劫!
乍一从危险紧张的情况脱离,胃里翻涌起后怕的恶心,费姗被赵从韵搀扶着,在路边干呕。
涂然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抽纸,递给她,问:“你还好吧?”
“一点也不好!”费姗什么也没能吐出来,接过纸巾,擦的是鼻涕和眼泪。
赵从韵环顾四周一圈,完全陌生的环境让她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这里是哪?”
涂然以为她和费姗一样,被吓迷糊了,回答说:“腾海山。”
这个回答让她得到一个无语的白眼。
“我当然知道是腾海山,”赵从韵说出重点,“我是问我们跑到哪了?”
涂然刚刚是跑的最后一个,理所当然地摇头:“我不知道呀,我跟着你跑的。”
赵从韵指着费姗说:“我跟着她跑的。”
刚刚跑得最快跑在最前面的费姗,哭丧着脸说:“我不知道,我闭着眼睛跑的。”
涂然&赵从韵:“……”
山林的寂静在她们头顶划过。
“不怕不怕,”涂然笑哈哈打破这尴尬,“我们有手机,给老师打电话求助就好了。”
她边说着边从外套口袋里掏手机,却什么都没摸到。她脸色一变,又去摸另一侧的口袋,还是没有,外套上上下下摸了个遍,手机已然不见踪影。
看她脸色骤然变得不妙,赵从韵问:“怎么了?”
遇见蛇都保持着镇定的女生,这会儿大脑完全空白,肉眼可见的无措:“我、我手机丢了……”
费姗第一时间看向赵从韵,眼里情绪复杂,一半是惊讶,一半是庆幸。
她们把涂然叫出来谈话,原本就是想找个机会把她手机偷过来,没成想遇见蛇,更想不到,阴差阳错让她把手机真弄丢了。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一定是刚刚抓着外套跑步的时候,不小心从兜里滑出来了,你们在这等我,我去找找。”
涂然立刻要回去,才迈开脚步就踉跄了下,所幸赵从韵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
赵从韵看了眼她不能完全撑在地面的右脚,问:“你脚怎么了?”
“刚刚逃跑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下。”
脚腕传来难以忍受的刺痛,让涂然咬紧了牙关,但她没放弃找手机的念头。
她把手臂从赵从韵手里抽离,“我没事,你们打电话喊人过来接你们,我去把手机找回来。”
赵从韵再次抓住她的手臂,拦住她,“你都疼成这样了还没事?”
费姗也说:“万一那条蛇还在那怎么办,手机丢了就丢了,再买一部新的不就行了。”
“不行!”涂然焦急地说,“我手机里有很重要的东西,不能丢!”
丢什么东西都可以,唯独这部手机不能丢。
费姗闻言,心想这重要的手机不会是她的录音吧?
她状似无意地问:“你没备份的习惯?”
涂然摇头:“我从来没想过会丢手机,而且那段聊天记录,已经没办法再备份。”
聊天记录?
费姗觉得疑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东西,原来只是聊天记录,这东西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聊天记录而已,没必要让你冒着危险拖着伤腿去找。”赵从韵也是这么认为。
涂然快着急哭了,想要解释:“可是……”
费姗打断她的解释,说:“现在肯定已经过了集合时间,别耽误时间了,我们得快点回去才行。”
话音落下,赵从韵的手机就响了。
她拿出手机,看到来电人,又抬头看了眼涂然,说:“陈彻给我打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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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集合时间时,涂然还没回来。陈彻给她发了条消息,没得到回复,在休息的场地转了一圈,赵从韵和费姗也都不在。
还没回来?
陈彻皱了皱眉,隐约感觉不太妙。
姚朗颂扯着嗓子喊集合,清人数继续爬山。杨高戈也托班长把人清点一遍,看看有没有半路溜走的,如果不是班主任,他也想半路溜走。
眼看着班长在清点人,陈彻给涂然打了个电话,却没人接。
他想了想,换了个联系人,打给赵从韵。
赵从韵在电话里跟陈彻简单说了遇见蛇和迷路的情况,挂断电话后,对涂然说:“陈彻现在去跟老师说明情况,会带人过来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