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个同款颜色而已,又不是情侣装,这没什么。
他逻辑自洽地换上一身黑。
“我们是同款诶!”
校门口,涂然和周楚以打招呼时,无意间瞥见他脚上穿的运动鞋,发现是同款。
这款运动鞋鞋舌上的两个小标签不对称,左脚是哭脸,右脚是笑脸,她很喜欢这种细节设计,所以买了。她脚下这双是□□色,而周楚以的是白蓝色。
和朋友不打招呼就穿上同款的默契,涂然惊喜地拿出手机,要拍照记下这一刻。
当然,是拍鞋。
周楚以配合地伸出脚,跟她的鞋子挨在一块,语气颇为遗憾:“可惜男款没有粉色,商家的刻板印象,男生就不能穿粉色了吗?”
“就是就是。”
他配合涂然拍照,涂然也附和他的抱怨,尽管心思在手机镜头里的构图上。
陈彻木着脸收回目光,在校门口等大巴的人群里扫了一圈,乌泱泱的黑色。
全他妈是穿黑外套来爬山的。
你们高中生五颜六色的蓬勃朝气呢?
*
坏消息是集体的黑外套和周楚以的同款鞋,好消息是1班5班分开坐大巴,不好不坏的消息是涂然一上车就喊着祝佳唯去坐她旁边,明明简阳光那还有个空位,明明他就在祝佳唯身后。
陈彻最后和简阳光坐在一起,在她们的座位后排。
他的怨念写在脸上,脑袋上快长出怨念的小蘑菇。
简阳光目睹这一切,拍了拍他的肩,用过来人的语气安慰:“妹妹就是这样的,有事只看见哥哥,没事看不见哥哥,习惯就好。”
越安慰越心酸。
陈彻给了他一个眼刀:“独生子闭嘴。”
涂然这次轻装上阵,没带拍立得,用手机拍照,刚在位置上坐下,就拿出手机,调出自拍模式,扯了扯祝佳唯的袖子,“快,看镜头!”
祝佳唯不怎么喜欢拍照,委婉拒绝,也提醒:“省省手机电,今天会爬一天的山。”
被她提醒,涂然这才想起和带手机一样重要的事,“糟糕,我忘记带充电宝了!”
她想着爬山一定很累,于是只顾着轻装上阵,连包都没背,只带了瓶矿泉水,手机揣兜里,矿泉水拿手里。
“我,带了。”
后座幽幽传来一个声音。
涂然转过头,少年的表情不知为何有些怨念。
陈彻还因为分开的座位而郁闷,即使郁闷,也还是心甘情愿,当这个为他人做嫁衣的冤种:“我带了充电宝,你尽管玩,不用担心没电。”
涂然粲然一笑:“太好了!那我们四个一起来拍照吧!”
四个。
听到这个数字,陈彻郁闷顿消,唇角小幅度地翘起。
“哦,”他努力做出勉强的模样,语气尽量控制得不那么欣喜地应,“那就一起拍吧。”
简阳光又目睹这一切,恨铁不成钢地摇头:“阿彻,男人可不能这么容易被拿捏啊。”
陈彻给了他一记手刀:“闭嘴。”
在大巴启程之前,涂然抓紧时间拍了不少照片。
她把合照发到“群聊(5)”里,供大家方便保存。
建群到现在,只有五个人的群,群名改过无数次。
一开始,是祝佳唯,改成:女王和兔子和狗。
后来,是周楚以,改成:1班5班一家亲。
再后来,是涂然,改成:加减乘除和兔子。
某天半夜,陈彻又改了群名:兔子和乘除加减。
最后,简阳光看不下去了,在群里骂骂咧咧:“就一个群名,你们要不要这么幼稚。”
于是,群聊名又变回:群聊(5)。
合照发出去,唯一不在照片里的周楚以,马上发了个双手放在肚子上安详躺平却流着泪的表情包。
周楚以:“没有我,伤心了。”
陈彻秒回:“不需要你。”
祝佳唯跟风:“就排挤你。”
简阳光哈哈:“[抠鼻]。”
本群唯一有良心的发言来自涂然:“山脚下见,到时候和你一起拍!”
两个班在腾海山的山脚下会合。
一下车,沁凉新鲜的空气迎面扑来,混杂着淡淡的青草香。
涂然说到做到,一下车就拿着手机去1班找周楚以。
1班不只有周楚以。
看见赵从韵和费姗时,涂然脚步一顿。
上次的对话后,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赵从韵和费姗也看见了她,想到录音还在她手里,费姗就觉得心虚,立刻抓着赵从韵转过身背对她,哪怕一叶障目,也要装作没看见。
涂然的视线只在她们身上停留了两秒,看到另一边的周楚以,她换个方向朝他跑过去。
她离开这边后,费姗松了口气,又对赵从韵道:“从韵,你还是尽快去和陈彻道个歉吧。”
这两天,费姗已经劝说过她几次,但赵从韵仍不愿意去。
这次也一样。
赵从韵皱着眉说:“早就过了她说的时间,如果她要曝光,也早该曝光了。而且我们那天根本没听到录音,你不觉得她是在诓我们吗?”
“因为这两天考试啊,没准放假回学校后,她就想起了这事了呢?”
关于录音存在的真实性,费姗不是没有怀疑过,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而且,赵从韵能这么淡定,还不是因为她那天没说话,就算有录音,也不会有她的声音。
她心里对赵从韵生出了些不满的怨念,但还是要好声好气劝她:“从韵,你就当帮帮我好吗?要是录音被曝光,我真的就社死,在智明待不下去了。”
赵从韵心里仍然不愿意去找陈彻,无论是让陈彻知道她在论坛上发的帖子,还是被涂然威胁着去道歉,都太丢脸,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做这种丢脸的事。
“我去找陈彻道歉,只会让她觉得我被她威胁到,你觉得她抓住这个把柄,只会威胁我们做这一件事?”
费姗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可是又毫无办法:“那怎么办?”
赵从韵想了想,说:“既然录音在她手机里,我们就把她手机搞过来。”
费姗毕竟还是个遵纪守法的高中生:“偷手机?这不好吧?”
“不是偷,是暂时借一下,”骄傲的赵从韵不允许自己和偷这个字沾边,咬文嚼字地纠正,“拿到手后,送手机店里格式化,再偷偷还回去。”
费姗感觉这办法听起来不太靠谱,但好像也就只有这个办法可行,点点头,问:“那要怎么偷?”
赵从韵:“……都说了不是偷!”
*
涂然往自己的右脸拍了一巴掌。
简阳光嘴角抽了抽,要笑不笑。
涂然又往自己的左脸拍了一巴掌。
简阳光低下头,肩膀开始抖。
涂然两只手齐上阵,重重拍在两边脸颊上。
简阳光终于忍不住,哼哧哼哧地笑:“兔妹你终于疯了?”
涂然朝他竖起巴掌,亮出死在手心里的战果:“蚊子!”
山上的空气清新,景色也美,美中不足的,是蚊虫太多,涂然偏偏又是招惹蚊虫的体质,这才刚开始爬山,脖子上就被叮了两个包。
她全身上下也就只有脸和脖子和手是露出来的!
陈彻取下背上的登山包,从包里拿出防蚊虫喷雾,往她身上唰唰喷了几下。
草本植物的清香,占领了涂然的嗅觉。她下意识皱着鼻子嗅了嗅,多吸了几口这个好闻的味道。
陈彻把小喷雾瓶塞到她手上,“再有蚊子就再多喷几下。”
涂然看了眼被塞到手里的喷雾瓶,眨了眨眼,新奇地问:“你的包是哆啦A梦的口袋吗?”
有充电宝,竟然还有防蚊虫喷雾,不会还有零食吧?
她的表情太好懂,陈彻抬了抬眉,从登山包里拿出两根巧克力棒,递给她。
涂然惊奇道:“真是哆啦A梦的口袋!”
简阳光趁机抽走其中一根巧克力棒,飞快的速度拆开包装,咬下一口,顶着陈彻不爽的眼神,嬉皮笑脸说:“我们阿彻对爬山可有经验,青安市的山都让他爬完了,厉害吧?”
他拍马屁的语气跟保险推销员似的。
“哇,好厉害!”
涂然向来是不吝啬夸奖的,两眼亮晶晶地望着陈彻,发自内心的敬佩,完全表现在脸上。
不擅长应对直球的少年,总是对她这种直白的赞赏不知所措。
陈彻不自然地轻咳了声,下意识试图找点事做,掩盖这不自在,于是帮她去撕开巧克力棒的包装袋。会弹吉他会转笔的灵活手指,此刻却笨拙得不像样,捏着边角撕了半天,才终于撕开。
把巧克力棒递给她时,耳朵已经浮上一层粉色。
简阳光再次目睹这一切,把手举到眼睛前,食指和拇指做了个捻东西的手势,语气极其欠揍:“拿捏~”
“……”
简阳光点完炮就跑。
陈彻拔腿就去追。
涂然看着他们追逐的背影,笑弯了眼睛。
晴空万顷,日光穿破云层,少年人的笑声,随风弥漫山间。
第46章 别哭了
年轻但课业繁重的高中生们, 很少坚持每天运动,爬到半山腰时,就有不少人开始喊累。
1班的班主任姚朗颂, 是个精气神饱满的中年男人,平日最爱给学生打鸡血, 认成“姚鸡血”。
哪怕是爬山, 姚鸡血也要斗志昂扬地给学生打鸡血:“孩子们!马上就要到了!再坚持一段路!把这座山当成你们即将要面对的高考,在登顶之前,不能停下脚步!”
1班的某个女生崩溃地扯着嗓子喊:“老姚,咱们班没人参加高考啊!”
姚朗颂嗓门更大:“别以为在国际班就能混日子,把这座山当成你的雅思!你的托福!你的……”
他诗朗诵一般的高谈阔论被1班班主任杨高戈打断。
杨高戈扯着领子扇风, 边说:“姚老师, 歇会儿吧, 孩子们累了。”
姚朗颂平日最看不惯杨高戈这种上班一条虫、下班一条龙的年轻人,就因为他散漫的工作态度,听说学生还给他起了个杨省电的外号。
杨省电现在肉眼可见的电量不足, 姚朗颂看了他一眼,不满地说:“我看是你累了。”
只要我脸皮够厚, 别人就鄙视不到我, 杨高戈秉着这样的原则,坦然地点头:“对, 我也是孩子。”
姚朗颂:“……”
民心所向,姚鸡血还是没打过杨省电,高中生们在半山腰得到中场休息的机会。
劳累的众人纷纷找地方靠着、坐着,恨不得能躺着, 解放酸疼的双腿。
有人在树下自拍,有人拿出了带来的小零食, 又被老姚提醒别把瓜皮纸屑丢在山上。
陈彻在教训嘴欠的简阳光,涂然举着手机找好看的角度拍风景照,顺手抓拍他飞踹简阳光屁股的“英姿”。
周楚以是恨不得能躺着的那个,可惜场地不允许,只能靠在树干上。他讨厌运动,也不擅长运动,不管是有氧还是无氧,在他这里都是缺氧。
他从包里拿出水瓶,要喝水,却发现水瓶已经空空。
周楚以叹了口气,垂下脑袋,想念家里的床,想念他的数位板。失策了,应该请个病假的。
低下头的视野里,伸过来一只纤细的手,和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他抬头,看见一张漂亮也冷淡的脸。
“你不用喝吗?”周楚以没马上接过水,而是先问她。
祝佳唯:“多带了瓶。”
周楚以这才接过,疲倦让他的笑容都显得有些虚弱,“谢谢。”
他也确实虚弱,矿泉水瓶在手里,半天没拧开瓶盖。
祝佳唯看不下去,啧了声,从他手里抽走水瓶,拧开瓶盖递给他,“还扛得住?”
“扛不住,”周楚以从不在弱点上逞强,喝了口水,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问,“你觉得我装晕骗过老姚的胜算有多少?”
祝佳唯想了想,说:“和那两人今年能成的概率持平。”
她扬了扬下巴,指着某个方向。
周楚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涂然在举着手机给简阳光和陈彻拍照,指挥他们摆姿势,她指哪,他们就站哪,她说要什么姿势,他们就摆什么姿势。
“陈彻,你笑开心点!”她朝陈彻喊。
被点名的男生身体绷得笔直,僵硬扯出一个笑容。
“再比个耶!”大摄影师又提出要求。
陈彻抬手,伸出两根手指,做出剪刀手的动作。
传言性格乖张难相处的臭脸校霸,这会儿对小白兔言听计从。
周楚以收回目光,淡淡开口:“那还是算了,我不想下获胜概率是负数的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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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门键摁下,照片被定格,手机功能也被定格般暂停了。
涂然点了好几下屏幕,手机还是卡在当前页面,没有反应。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她只好摁下侧边关机键重启,但这次摁下关机键,手机竟然还是没有反应。
拍照拍到一半,她突然折腾起手机,简阳光走过来问:“怎么了?”
“手机卡了。”涂然愁人地说,“怎么关机都关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