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小心翼翼,每次把刀剑拿出来都偷偷摸摸,生怕别人发现,他们也就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这次来打叶寒,三公子把刀剑都带来了,那张弓留在了府里。
现在刀剑都被郑世子发现了,郑世子问起,三公子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当然不能说。
虽然郑世子是都督府的下任家主,但他们的主子可是三公子,他们当然要向着三公子。
“你们确实半点都不知情?”
郑世子语气平缓,不见半点怒气,两个亲卫却觉得身上有点发寒。
不过他们坚强地挺住了,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不知情。”
三公子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即使对面的人是三公子的亲大哥,他们也不能说出来。
郑世子笑了,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站起来;“那好,我回都督府后问问流云院的人,或许有人知道。”
两个亲卫闻言色变。
那天三公子拿着这几样兵器,从二公子的清风院回来,一路上肯定有人看到,特别是他们流云院的人,看到的人应该还不止一两个。
毕竟那么大的几个物件,特别是陌刀,又长又重,用一个大长匣子装着,三公子扛着回来,要完全避人耳目几乎不可能。
郑世子回都督府找到人一逼问,就什么都知道了。
怎么办?三公子啊,你的秘密保不住了,你怎么还不醒,还在睡觉?
郑世子让人进来,拿了地上的兵器往外走。
两个亲卫傻了眼,那是三公子和他们的兵器,郑世子怎么拿走了。
一个亲卫试图阻拦,上前几步,急忙喊道:“世子,……”
郑世子转过身,睨了他一眼:“怎么?”
这一眼很平静,却又像隐着波浪的大海,深不见底。
亲卫不知怎的,当即就顿住了脚步,不敢上前了,干笑着:“没什么,没什么。”
郑世子收回视线,带着人走出帐篷,两个亲卫眼睁睁地看着,两双眼睛几乎粘在了士兵怀中抱着的刀剑上。
算了,拿走就拿走吧,郑世子要拿走兵器,他们两个小小的亲卫怎么拦得住,等三公子醒了自己去找郑世子要回来吧。
说起来,二公子真是奇怪,得了这么好的兵器,怎么就要瞒着人呢?连家里人都不让知道。
现在郑世子马上就要查到二公子头上了,怎么办?被郑世子知道了刀剑是二公子拿来的实情,这事到底严不严重啊?二公子到底为什么要瞒着家里人啊?
三公子又不醒,他们到底要怎么办啊?急!
看郑世子对那刀剑如此重视,恐怕马上要采取措施,二公子就要被扒出来了。
三公子没醒来,他们也不能毫无反应,不然等三公子醒来,一切都成了定局,连补救都不能了。
他们一定要在这之前采取行动,可是他们对事情的原委一头雾水啊,无从下手。
两个亲卫面面相觑半响,最后其中一个亲卫道:“我们去一个人给二公子报信,看二公子怎么办。”
他们不知道其中的纠葛,不能贸然动手,否则反而坏了事就糟糕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事情交给二公子,让他去处理。
另一个亲卫点头:“好,我去,我的骑术比你好一点,你留在这儿照顾三公子。”
两人商议定后,事不宜迟,当即准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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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号庄子上,腊月二十三清晨,郑远钧起床,美美地喝了一杯豆浆,吃过林老大媳妇精心做出的早餐,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这日子是越过越顺了啊,钱有了,军队也有了,还买了三号庄子,明年,呃,今天是一月二十一日,不是明年,已经是今年了,今年又可以收很多粮食。
一号庄子和三号庄子是她自己的,收的粮食不用交给都督府,全部自己存着。
至于二号庄子上收的粮食,她爹说了,给她一半,是给她的辛苦钱,她毫不客气地笑纳了。
她爹是个铁公鸡,从她爹手上抠出点东西来可不容易。
她给她爹在二号庄子上打了两年的白工,一点报酬都没有,她爹压根就没提起过这事,那时粮产不高,收上来的粮食也少,她也没好意思提报酬的事。
去年粮食收得多了,她爹就给了她四分之一的粮食,并且说了,因为手头紧所以少给了点,让她好好干,以后收的粮食都分给她一半。
得了她爹的这话,郑远钧瞬间更有干劲了。
二号庄子上收的粮食的四分之一,其实并不是很多,可是粮食啊,多多益善,积少成多,不管多少,她都高兴。
何况以后她爹要给她一半粮食,想到这里,郑远钧更高兴了,劲头满满。
干事去!
郑远钧站起身,走出房门。
她今明两天要把所有庄子上的事都安排好,后天就回都督府准备过年了。
先到养鸡场看了看,去年九月孵出的小鸡已经长大,再过一两个月就可以生蛋了。到时候把盐蛋卤蛋和松花蛋做出来,一号庄子上又多了一个进项。
二号庄子上的蛋生意做得很好,还有很多人到庄子上拿了蛋去卖,赚个跑腿钱。
那时卖蛋的事都是鲁汀和章庄头干的,她一点都没沾手,正好现在鲁汀在一号庄子上,卖蛋的事还是让他去干,这事他熟,有经验。
从养鸡场出来,郑远钧又去了养猪场。
猪长得很不错,养猪的都是雇佣的庄子上的妇女,她们很细心,把猪养得白白胖胖,猪栏里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这些庄民已经知道了猪肉在二号庄子上的畅销,听说很多人没抢到二号庄子上的猪肉,就等着她们一号庄子上的猪长大,于是她们对这些猪看得很重,把它们当猪大爷侍候着。
她们养猪都是有工资的,干得好了,这工作就能长长久久地做下去,她们怎能不用心。
在庄子上逛了一圈,郑远钧最后来到了实验楼。
实验楼的大厅里,崔先生、老牛和霍青都在,凑在一起,地上摆了一堆兵器,他们一一地点数着。
看到郑远钧过来,老牛招呼着:“二公子来了?”
正要顺手拍过去,忽然看到霍青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老牛猛然想起来,二公子身子骨不太强壮,不能随便拍的。
他收回手,嘿嘿笑着:“差点忘记了,二公子,你这身子太弱了,你真不练练武吗?”
郑远钧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练武?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她还是赶紧去造火药吧,有火药护身,多少武者来了都不怕。
崔先生数完了兵器,抬起头来,走到郑远钧身边,脸带笑容。
“二公子,这是最后一批出炉的兵器,陌刀、横刀和剑各五十把,两千个士兵的兵器都齐了。”
后面招来的两千个士兵没有兵器,二公子当即下令在一号庄子上开炉铸刀,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就配齐了两千个士兵的兵器。
这些刀剑可都是千金难求、有价无市的啊,二公子就这样轻轻松松地造出来了。
就是崔先生这样处事不惊之人,心中也不由得感慨万千。
老牛凑到郑远钧身边,低声问:“二公子,我听说郑大都督在到处买宝刀,你这造刀剑的事真要瞒着你爹,不告诉他啊?”
杜明对他说过,郑大都督费了好大力气,花了好多银子,用了三年的时间,才买着六把宝刀,还没有二公子造出来的刀好。
杜明说郑大都督还想买几把宝刀,却买不到。
老牛很为二公子担心,到时候郑大都督若是知道了,他遍寻不着的宝刀,在二公子这儿根本不是个稀罕物,二公子却瞒着不说,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
郑大都督不会气得要砍儿子吧?如果是他遇上这样不孝的儿子,看着老子干着急,砍了拉倒。
老牛暗暗地打量了一下二公子,啧啧摇头,就这样的,郑大都督真要砍过来,十个二公子都不是对手。
郑远钧不知道老牛在想些什么,只是再次郑重地告诉众人:“千万不能让我爹知道这些刀剑,不然我爹就会抢去了。”
既然二公子这样说,那行吧,众人都答应了。
在实验楼里待了一会,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众人一起去餐厅。
郑远钧计划着,吃过饭,散一会步,就回去睡觉,明天再处理剩下的事,后天就回都督府了,和家人团聚过大年。
大哥和三弟腊月二十九要回来,好久没见他们,想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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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太阳已经落下,天色朦胧,即将入夜。
宽阔的官道上,一匹骏马疾奔而过,风驰电掣,犹如闪电,一下就没了影子,引得路边的人议论不已。
“赶得这么急,是有十万火急的军情吗?”
“我看是哪儿又有叛乱了,这是赶着去送信呢。”
“叛乱也太多了,到处都是叛乱,看样子要打大仗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也怪不得那些人要反。”一个看上去比较年轻的庄稼人说道,声音压得很低,只有近旁的几个人听得到,“交的税越来越重了,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种出的粮食自己落不了多少,不反就要饿死了,反了还可以多活几日。”
“嘘!别说了。”几人连忙制止他,不让他说下去了。
一个老人叹道:“我们信州还算好的,托了二公子的福,今年粮食收得多,日子还能过得下去。”
其他人附和:“是啊,你看隔壁的河州、封州,逃荒的人可多了,好多都往我们信州来了。”
“要不是二公子,我们恐怕也要去当流民了。”
“二公子真是福星。”
……
这些身后的议论,骑马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驾!驾!”马儿跑得飞快,史亲卫犹自嫌慢,连连挥鞭催促。
快一点!再快一点!赶快到一号庄子,一定要赶在郑世子行动之前,把消息告诉二公子,让二公子早做准备。
史亲卫急急忙忙地赶着路,脑中却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惊险。
昨天他和越亲卫商量好后,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行李,就准备出帐篷,刚掀开帐篷的一角,就见帐篷门口灯火通明,不知何时挂上了好几盏灯笼,让门口的一切都显露无形。
那灯光差点晃花了他的眼,他从帐篷掀开的一点缝隙看去,就瞥见了不远处站着两个士兵,腰间挂着刀,虎视眈眈地对着帐篷。
那是郑世子身边的两个人,眼睛睁得铜铃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的帐篷门口。
幸好他见机快,电光火石之间察觉情形不对,马上放下了帐篷的门帘,没让这两个人发现异常。
后来越亲卫出去引开那两人的注意力,他才险而又险地溜出帐篷,又左躲右闪地到马厩,牵出自己的马,骑上奔出了军营。
史亲卫一边挥鞭催着马儿快跑,一边在心中哀号。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他家三公子和那神仙二公子要隐瞒刀剑的来历呢?
三兄弟的感情很好啊,郑世子对两个兄弟宽厚友爱,两个公子对郑世子也是又敬仰又亲热,兄弟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现在这样,让他和越亲卫真是难办,他倒是跑出来了,还不知道越亲卫怎么样呢,郑世子不会难为他吧?
算了,不想了,有三公子护着,越亲卫吃不了大亏,他赶路要紧。
天黑得很快,一会儿功夫就伸手不见五指了。
官道上,黑暗中一点微弱的光向前飞快地掠过,那是史亲卫骑着马儿在急奔。
快一点,再快一点!赶在郑世子之前!
史亲卫连连挥鞭,马儿驮着他向前飞驰。
第六十三章
腊月二十三日亥时三刻, 人定时分,夜空静谧,人们都已安歇, 睡得正熟的时候。
都督府的大门口挂了几盏灯笼,桔色的光芒驱散了门口的黑暗,照在蹲着的两个石狮子上,沉默的保护兽被蒙上了一层薄光,给都督府平添了几分神秘和庄严。
都督府的大门紧闭,四个伤退的老兵在门房里打着瞌睡。
一个老兵坐在椅子上,头一点一点,艰难地和瞌睡虫做着斗争, 忽然一个激灵,猛地坐直身子, 眼中一道锋芒闪过, 睡意瞬间消退得无影无踪。
他神情严肃, 侧耳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