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一定有内情。
有什么是他没想到的呢？崔先生紧紧地盯着郑大都督。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答案来。
第八十五章
郑大都督存了别样心思, 也不再劝酒，坐回原位，拍着霍清的背, 哈哈笑道：“好好好，不喝酒好，喝酒误事又伤身，酒不是个好东西，不喝最好。”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疑惑。
大都督，你刚刚不是还在说，男儿当饮烈酒吗？这变得也太快了。
在座的人中还是有一个心里清楚的, 明白郑大都督前后态度变化的原由，那就是郑世子了。
郑世子眼底夹杂着一丝探究, 仔细打量着霍青。
他妹妹从小以男子身份示人, 也不知是不是男子扮久了, 缺了一点女子的婉转心思，从来没有对哪个男子显出心动的情态。
妹妹已经十七岁, 马上就要十八岁了, 却一直以男子自居, 丝毫不解儿女之情, 他时常为此不安, 害怕妹妹是因为扮男子坏了事, 引发了他妹妹说的什么心理问题。
这次到一号庄子来，却发现了一点情况。
有两次，他看见妹妹盯着霍青发呆, 眸光含羞，脸上发红。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妹妹在男子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态，他从没看见过。
从那时起，他就留了意。
刚刚他爹劝酒，他妹妹脸上立即显出焦急神色，想也不想地就出言阻拦。
这分明是已经对霍青上了心。
妹妹终于有了女儿心思，这是好事，霍青也勉强配得上他妹妹。
他正准备试探一下霍青，他爹倒是和他不谋而合，也想到了此节，那么就先让他爹探探霍青的底吧。
郑大都督不管别人怎么想，只顾着探听霍青的情况，他要好好问清楚，为女儿把好关。
霍青的家世他是知道的，祖父是霍将军，镇守青州二十年，响当当的英雄好汉。
一把大刀，横行疆场，打得北凉兵闻风丧胆。
天下能和他们郑家刀法比肩的，也只有霍家刀法了。
霍将军不仅刀法精绝，更擅长领兵。
霍将军领兵，和他不是一个路数，更注重稳扎稳打。青州在他的镇守之下，铁桶一般，北凉军不能越过一步。
他对霍将军是极为佩服的。
霍青的父母双亡，家中再无亲人，女儿嫁给他，不用应付旁人，没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郑大都督越想越觉得这事好，不过还是要再问问的，女儿的婚事，再谨慎都不为过。
“霍公子十八岁了吧？”郑大都督问。
霍将军被害是在十八年前，将近十九年了，那时，霍二公子的夫人即将临盆，得知全家被捕的消息，仓皇出逃，途中生下霍青。这样算来，霍青应该是十八岁了。
“嗯，九月满十九岁。”霍青放下筷子，正襟危坐，认真回答郑大都督的问题。
那就是十八岁，十九岁还没满，女儿十七岁，刚刚好，郑大都督十分满意。
“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啊？”郑大都督继续问。
“看书、练刀。”
“看书练刀之后呢？”
“吃饭、睡觉。”
郑大都督愣了一下，接着问：“吃饭睡觉之后呢？”
霍青艰难地想了想，他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书练刀，还做了什么呢？他想不出来，于是老实回道：“看书、练刀。”
郑大都督：“……”
他明白了，这少年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书练刀，难怪武功这样高。
“定亲了没？”郑大都督再问。
可别家里订了娃娃亲，他白费一番神。
“没有。”霍青飞快地看了一眼郑远钧，二公子也问过他这个问题。
“有喜欢的女子吗？”
“没有。”霍青答道，他喜欢的是一个男子。
“想找个什么样的女子？是要漂亮的，还是贤淑的啊？”郑大都督又问。
嗯，这个一定要先问清楚。
虽然在他的心中，女儿是最漂亮的，可是面对霍青的绝色之姿，他也有点没信心了，万一霍青想找个和自己一样漂亮的呢？
还有，女儿肯定做不来什么贤妻良母，若是霍青想找这样的女子，那就算了吧。
众人听着郑大都督一路问下来，都是面色怪异。
这是在干什么呢？这都是问的些什么问题啊？
崔先生一直在一旁观察着，把郑大都督和郑世子两人的神态尽收眼底，眸光渐深。
郑家两父子的反应都不对劲。
郑大都督明显是想撮合霍青和二公子，郑世子也有成全之意。
怎会有如此荒谬的事？二公子和男子在一起，他们不但不阻止，反而欣然接受，态度还这样积极，脸上没有一点迟疑和勉强。
事出反常必有妖，是什么原因呢？崔先生把各种理由都想了一遍，种种都说不通。
电光火石之间，崔先生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因为太过震惊，崔先生瞳孔骤然一缩，紧紧地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失声而出。
不会的，不可能！
可是只有这样才说得通啊，如果是这样，郑大都督和郑世子的种种异状也都得到了完美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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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崔先生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那边郑大都督已经问到了霍青喜欢的女子。
郑远钧看着她爹这盘问户口的架势，终于知道了她爹的心思。
这样的情景，何其眼熟。
郑远钧在上辈子，刚刚大学毕业，她妈妈就操心起了她的婚姻大事，每回看到一个入眼的男生，总要想方设法探听他的家庭情况、喜好等等。
就和她爹这时盘问霍青一样的。
听到她爹的问题，郑远钧暗呼糟糕。霍青是个不屑于撒谎的，遇到这样的问题，要么沉默不答，要么说实话。
要是霍青在她爹面前说出喜欢男子的话，那场面可就好看了。
郑远钧赶紧打岔：“爹，你问这些干什么？赶紧吃完饭好启程。”
郑大都督一挥手：“别急，多的是时间。”
郑远钧看拦不住，只得对霍青连连使眼色，你可千万不要说些不该说的话啊。
霍青接收到郑远钧的眼神，顿了一顿。
他是喜欢二公子，无关男女，只是喜欢的人正好是个男子。
他也知道，这是世俗所不容的，现在时机不对，还不能说。
郑大都督还在问：“你是喜欢漂亮女子吗？和你容貌一样好的？”
老张听着这话，不由感慨，也只有郑大都督敢说出这样的话，若是旁人，在霍青面前提起他的容貌，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过，郑大都督的问话是越来越奇怪了，他关心霍青的这些事干什么？
霍青摇头：“容貌无关紧要，只要这人心善、直爽即可。”
郑大都督心中欢喜，这不就是说的他的女儿吗？
他的女儿最是心善，实验出种田之法，又做了许多新农具，全部教给了百姓，现在信州的哪一个百姓不感激他的女儿呢？
他的女儿说话做事都直爽，从不拐弯抹角，和他女儿相处最是轻松。
“成亲后对夫人有什么要求？是要夫人待在家相夫教子吗？”郑大都督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用，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郑大都督更加高兴，他女儿喜欢自由自在，受不得拘束，可是愿意让夫人抛头露面的男子，天下难寻，想不到这里就有一个。
“霍公子今后有什么打算？”郑大都督一问接着一问。
“家仇不能不报，等为祖父平冤之后，再无牵挂，愿找一心爱之人，他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霍青郑重答道。
“话不要说得太满了。”郑世子嘴角含笑，声音中有一丝戏谑，“若是你夫人想常住在娘家呢？你也跟着？就不怕别人笑话你吗？”
霍青抬眼，注视着郑世子，眼里满是诚恳：“我孓然一身，已经没有亲人，成亲之后，他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他若想住在娘家，我自然跟着。无关之人的言论，我不会在意。”
“哈哈哈！好好好！”郑大都督拍着霍青的背，神态亲热，“我比你父亲年长，唤你一声青儿，可行？”
“好，大都督随意。”霍青眼睛晶亮。
“你也别叫我大都督了，太见外了，叫我一声伯父。”郑大都督又指着郑世子，“叫他大哥。”
霍青立即从命：“伯父。”又转向郑世子，“大哥。”
郑世子拱手：“霍兄弟。”
老牛直着眼：这发展太快，没看懂啊，怎么一下就连伯父和大哥都认上了？
窦若飞满腹疑虑，把头偏向右边，压低声音问道：“崔先生，这是怎么回事？郑大都督和郑世子在想什么呢？”
郑大都督十分喜爱霍青，先前也可以看出来，但那也只是一个长辈看到出色的晚辈，纯粹的欣赏之意。
可是现在分明不同了，郑大都督对霍青的态度，更多的是亲近，就像把霍青看作了家人一样。
就是郑世子，对霍青也是另眼相待，连“霍兄弟”都叫出了口。
只是一顿饭的时间，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想不明白，只能问聪明人了，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崔先生应声。
他抬头朝崔先生看去，只见崔先生一动不动，目光凝住，盯着前方，似看非看。
这是，在发呆？崔先生竟然在发呆？
窦若飞心中惊异，拍了拍崔先生胳膊：“崔先生？”
崔先生猛然一震，回过神来，转过头：“怎么？”
窦若飞把疑惑重新问了一遍：“郑大都督和郑世子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对霍公子如此钟爱？”
崔先生摇头：“不知道。”
窦若飞：……我看你分明是知道什么，却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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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先生朝那边看去，三人相邻而坐，郑大都督还在和霍青亲热地说着话，郑世子含笑而听，时不时地插上一两句，三人之间的气氛亲昵而愉悦。
崔先生闭了闭眼，心中的那个念头越发明晰，忍不住苦笑。
郑大都督，你做的好大一个骗局啊，蒙骗天下整整十七年。
他和二公子相处半年多，硬是没有看出来。
他怎么会想到，提高粮产，做出种种新式农具，创下如此千秋功业的人，竟是一个女子！
千万男儿做不到的事，竟让一个女子做成了。
信州百姓又怎会想到，他们口口相传感激不尽的神仙，竟是一位女神仙。
实在怪不得他迟钝，若不是他早知二公子和霍青有情，今日就是郑家两父露出了行迹，他恐怕也是想不到的，也万万不会朝那个方向去想。
好一个二公子，骗了他这么久，他总要想个法子，稍稍报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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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远钧还不知道她已经在崔先生面前掉了马，只是看着她爹和她哥，俨然已经为她选定了夫婿，不由欲哭无泪。
爹，大哥，你们醒醒，霍青不行啊，他真不行啊！
第八十六章
吃过饭, 已到了午时末，郑大都督和郑世子带队，一百个军士在一号庄子门口集合, 准备出发前往二号庄子。
他们的马先前被庄民牵走，送到马厩喂食、喂水，这时庄民把马儿都送了过来，交给军士。
马儿吃饱喝足，又休息了一段时间，个个精神好的很，踢腿昂头，活力十足。
郑远钧羡慕地看着这些马儿, 等她有条件了，一定要建一支骑兵队。战场上骑兵可是大杀器, 有一支骑兵队, 她的实力就会更强。
不过建骑兵队不是容易的事, 钱、马、场所，三者缺一不可, 道路还远着呢。
郑家两父子和一百个军士在做最后的准备, 检查马儿, 带上装备, 清点人数。
郑远钧要回都督府过年, 带有行礼, 所以赶了一辆马车。
曹刚驾车，车内放了三人的衣物，以及预备给府内各人的礼物。
郑远钧没有骑马, 她准备待会儿坐在马车里。冬天寒冷，又有风, 那风刮在脸上刀割似的疼，她可不想骑着马在外面吹冷风。
杜明不耐烦坐马车，从庄子的马厩里挑了一匹马，混入了军士队里，和他们一起骑马前行。
庄子门口，崔先生和窦若飞几个都前来相送，郑远钧和他们一一道别。
她原计划正月初八就返回一号庄子，可是她前面答应了她爹，要在府中多待几天，陪陪家人，于是就把时间推后了一点，正月十五再回来。
这一去有二十几天，各项事情都要交代好。
时间紧急，军士们动作很快，马上就要整装完毕，上路出发了，郑远钧只能简单地交代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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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她爹和她大哥整队的机会，郑远钧把窦若飞拉到一边，和他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