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做出来的东西,和二公子做的曲辕犁等物,当然是不能相比的。
二公子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农具,功在千秋,这人做的不过是吃喝日用之物,两者无法相提并论。
不过若是只论稀罕精巧程度,这人做出的东西可不比二公子的差,两人做出来的东西,都可称作是神物了。
他还曾感叹,这样的神人,千年难出一个,不想他们适逢其会,竟一下子遇上了两个。
三年来,他对斗笠客的身份来历一无所知,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探听,倒不是为了抢夺他的秘方,这样的事,他们青州兵绝干不出来。
不过是如此奇人,他实在好奇,想要见一见,最好能结交一番。
可惜那斗笠客的口风太紧了,除了必要的几句话,多余的话一句不说,一句不答,纵是他满腹心机,巧舌如簧,拿这根木头也毫无办法。
直到去年在雁山上,这斗笠客背后的冰山一角,才被沈大当家和老朱偶然窥见了。
于是他才知道,他前面的猜测全部错了。
这斗笠客的身后哪是没有什么势力,这势力简直是骇人听闻。
削铁如泥的宝刀,能射三百步的神弓,在雁山中惊鸿一现,世人无缘得见,沈大当家和老朱却有幸相会,心神震撼,回到风云寨后,数日方才回过神。
还有那阵法,沈大当家说,那伙人练习的时间还短,用起来不是很熟练,却于细节中可以看出,他们已经学到了阵法的精髓。
假以时日,那伙人必会让阵法大展威力。
他还听沈大当家说,除了卧虎阵,那伙人还用了其它阵法,是新创的阵法,融合了已有的几个阵法的长处。
在那伙人的身后,有一个熟知兵法阵法的高手。
能把卧虎阵运用自如,又能新创阵法,若不是知道崔军师藏在河州,他几乎就要以为,指导那伙人布阵的就是崔军师了。
那伙人占了雁山北部后,招兵买马,据探子暗中得到的消息,那伙人进出雁山的人马,应该在两千人左右。
两千人的军队不算多,但配上了那样的宝刀、神弓,还有一个擅兵之人带领,这就是一支非常强大的队伍了,对上一两万人可丝毫不惧。
何况斗笠客既然也是他们的人,那么除了兵力,他们还有惊人的财富。
有兵、有财、有地,再扩招兵马,就是天下也可争一争。
可是据探子们的观察,这伙人躲在雁山里,并没有其它的动作,似乎无意争霸天下。
他曾无数次暗中猜测这些人的来历,而现在,老朱告诉他,二公子也是这伙人中的?
那么,极有可能,那两位神人其实就是同一个人,就是信州百姓口中的神仙二公子了。
玉狐公子不由得再一次感慨,天下竟有如此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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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的暂且不论,有一点基本上可以确认了。
“香皂、雪糖、蒸馏酒很可能就是二公子做出来的。”玉狐公子缓缓道。
老朱吁了口气,赵公子可算是能好好交谈了,再耽误下去,他真怕客来安的宴席都要开始了。
“对对对,肯定是二公子做的。”老朱点头附和。
他就说,信州怎么会出了两个神人,神人是这么好出的吗?
既然二公子是斗笠客一伙的,那这些东西肯定就是二公子做出来的,只有神仙,才能做出来这样的好东西。
原来这些东西都是二公子做的啊,也只有二公子这样的神仙,才能做出这么多好东西。
玉狐公子看了老朱一眼,他可没说肯定是二公子做的。
不过即使不是二公子做的,二公子在其中也肯定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神弓也很可能是二公子做的。”玉狐公子又接道。
老朱很赞同:“对对对,肯定是二公子做的,二公子既然能做出曲辕犁,做出耧车,那就能做出神弓,这些都是差不多的嘛。”
玉狐公子又看了老朱一眼,神弓是兵器,曲辕犁和耧车是农具,怎么就差不多了?
“还有宝刀,那么多宝刀,要十来年才能造出来,二公子才十七岁,不可能聚来这么多的宝刀,而且你们说过,那些宝刀和寻常宝刀不同,更加锋利坚韧。”
玉狐公子慢慢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二公子有一种造刀的秘方,能够把宝刀造得又快又好?”
老朱张大了嘴,这个可能,也太吓人了吧?
不过想一想,还真是有很大的可能?
二公子真是厉害,就是在神仙里面,也应该是一个很厉害的神仙了吧?
老朱忽然想起来,夸赞道:“二公子还做了一把箭,可以一下连射六箭,沈大当家都没躲过,二公子太厉害了!”
玉狐公子侧目:你这会儿倒是不叫二公子小白脸了。
还有,你不是一直说,那小白脸耍阴招,暗算了沈大当家,下次若是见到,一定要那小白脸好看吗?这会儿怎么又夸起来了?
“你说,二公子做了这么多好东西,郑大都督知道吗?”玉狐公子声音中有一丝意味不明。
“郑大都督可是二公子的爹,当然知……呃……”老朱“知道”二字没有说完,停了下来。
当然是不知道的,神兵利器不清楚,至少他们拿到的几样东西,郑大都督是不知道的。
老朱想起了朱长史,对香皂、雪糖和蒸馏酒的垂涎,酒酣耳热之时,对赵公子的试探,想要找出斗笠客背后的人。
老朱张口结舌:“二公子干嘛不告诉他爹?”
玉狐公子摇了摇头,他也想不明白。
“那郑大都督知道宝刀神弓吗?”老朱问道。
玉狐公子又摇了摇头,这个也不清楚。
明天,他要去探一探郑大都督,把这些疑问都弄明白。
除了这些,还有一件事,也是必须要弄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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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山上的军队,是郑大都督的,还是二公子的?”玉狐公子沉吟着,问出了声。
老朱搔了搔头:“郑大都督的吧?二公子要这么多兵干什么?肯定是郑大都督的。”
说着又疑惑起来,迟疑道:“赵公子,郑大都督在雁山里藏了这么多人,还造了神兵利器,这是要造反吗?”
老朱不可置信:“不是说郑大都督是皇室后人,对朝廷唯命是从吗?他怎么会造反?”
玉狐公子没有回话,他总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二公子为什么要瞒着他爹赚钱,赚的钱用来干什么了?
除了香皂、雪糖、蒸馏酒,二公子还有什么瞒着他爹?
宝刀神弓,郑大都督知情吗?
雁山的军队,到底是谁的?
嗯,明天就去拜访郑大都督。
说了一会话,两人就要往回赶了,老朱想起两个亲卫,连忙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玉狐公子。
时已不早,两人急忙赶去客来安。
第一百一十一章
玉狐公子和老朱急急忙忙地往回赶, 要在开宴之前,赶回客来安。
此时,郑远钧正坐在客来安里, 尽职尽责地当着她的门面招牌。
一上午除了几次起身活动手脚,和五六个朱长史带来的客人打了声招呼,郑远钧几乎就没挪过地方。
她坐在那里,看着进出客来安的客人,听着他们议论菜品,时而和两个亲卫说说话,很是悠闲。
上二楼的客人都是非福即贵的,由朱长史亲自迎接, 专人引着上楼,再安排到准备好的包间, 有些客人还由王夫人亲自出面接待。
其余的客人坐在一楼大厅里, 这些人虽然比不上二楼的客人, 可也是颇有家境的。
客来安的消费已经是属于高档的了,一般人家可不敢踏足。
能坐在客来安里的, 即使是一楼的客人, 那也是生活富足的, 脸上都是安逸满足的神情, 一边吃喝一边议论。
“呀, 这鸭子炖的好, 你尝尝,你尝尝,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鸭子, 都说二公子的炒菜好,这炖的鸭子不比炒菜差啊。”
“你说, 我们的鸭子怎么就炖不出这个味道呢?二公子莫不是用了什么仙方?”
同桌的另一个人夹了一块鸭肉,放在嘴里仔细回味片刻。
“有仙方不假,否则做不出这么好吃,厨子的火候功夫也不错,还有,这些东西也为这道炖鸭提了味,使这菜增色不少。”
这两人都是大嗓门,声音有点大,郑远钧恐怕客人拘束,特意坐得较远,不影响这些人享用美食,这时居然也听见了这两人的说话。
这人从炖鸭中夹出一片叶子,放在碗中,用筷子拨来拨去地仔细观察。
郑远钧暗自点头,这是个老饕客,第一个发现了调料的重要作用。
她这辈子的眼力不错,那人把叶子夹在筷子上的时候,她就看清了,那是一片大蒜叶。
信州没有大蒜,周边各州也没有,在前些年,郑远钧让人寻找现代的一些调料作物,也找到了不少,但一直没找到大蒜。
后来她几乎死了心,以为在这个不知名的时代,根本就没有她上辈子常见的大蒜。
不想峰回路转,前年,一个商人远道而来,就带来了郑远钧苦寻不到的大蒜,她当即大喜过望,全部买了下来。
自此,二号庄子上就划了一小块地,专种大蒜。
除了大蒜,能找到的调料作物,郑远钧都在二号庄子里种上了。
王夫人开饭馆,少不了这些调料,郑远钧提供了种子,左掌柜已经安排了人去种,但一时半会儿的也长不出来,饭馆马上就要开张,救不了急。
郑远钧听说后,不等左掌柜开口,让人把二号庄子里的大蒜等等摘了一些过来。
现在,大蒜就被这位老饕客发现了。
“这是什么,没见过啊,南北的菜,我吃过不少,没见过放这东西的。”那人很是疑惑。
一人凑过来看:“我也没见过。”又招呼桌上的其他人,“你们都看看,谁见过?”
几人看了看,纷纷摇头:“没见过。”
又有一人提出了大胆的猜想:“这莫不是二公子从天上摘来的仙草?”
几人纷纷附和:“一定是仙草,二公子是神仙,给自家的饭馆拿点仙草来不稀奇。”
这些人嘴上说着,手上动作一个比一个快,筷子伸入瓦钵内,夹出的不是鸭肉,而是一片片的仙草,急急忙忙放入嘴中,不等咽下,又赶紧去抢下一片。
不一会儿,其他桌也跟着抢起仙草来。
郑远钧:……相信我,那真的只是调味用的,不是什么仙草,吃了也不能延年益寿。
左掌柜在柜台前笑嘻嘻地看着,也不解释,不管是什么草,只要客人喜欢吃、高兴吃就行。
朱长史带着客人经过,见到如此情景,不由感叹,他家二公子的仙人形象,真是深入人心啊。
不过想想二公子做出的事,他也觉得,二公子一定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这时的他们还没有料到,客来安开张,最先打出名声的,不是精致的炒菜,鲜美的猪肉,也不是喷香的烤鸭,风味独特的香肠熏肉,而是一片小小的大蒜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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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远钧坐在那儿,目之所及是一张张鲜活的笑脸,耳中是热闹的喧嚣,恍惚间,她竟以为回到了上辈子最喜欢的饭店。
视线移到这些人身上的衣裳,和现代的截然不同,郑远钧醒过神来。
不,这不是现代,这里的平安喜乐都是风中浮萍,一阵风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局势本就越来越乱,她爹还来捣乱,前途更加艰险。
宝刀宝剑不再是她一人独有,她爹拿了这些,若是仗着这些宝物,去为朝廷拼命,她不知道,到时候的情势会如何发展,又该如何收场。
郑远钧想得头疼,干脆扔开不想了。
不管怎样,强大自己总是没错的,种种准备工作,要加紧了。
正想着心事,郑远钧眼角瞄见一个伙计跑过来,直冲到朱长史面前。
“朱长史,吴太守来了。”
朱长史当即向门口走去,一边吩咐人上二楼通知王夫人,自己率先迎了出去。
左掌柜叫了郑远钧一声,一起跟上,两个亲卫随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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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日,刚到午时,大概是现代的十一点多一点,本次宴会的压轴人物,吴太守到了。
为了不怠慢贵客,左掌柜安排了一个专人,守在客来安的门外,随时注意着来客的动静。
有重要客人到了,这人立刻告诉伙计,伙计再飞奔到客来安里面,通知朱长史,这样朱长史就能提前到门口迎接贵客。
徐三是都督府的一个车把式,朱长史出府办事时,坐的最多的就是他的车。
他跟着朱长史,经常驾着车往各府跑,对各府的情况都很了解,看到马车的样式,以及驾车的人,他就能知道这是哪家的人来了。
于是左掌柜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徐三,让他在门外望着。
快到午时,徐三心里默默地算着,有哪些客人到了,哪些还没到的,算来算去,唯有吴太守还没露面。
徐三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时踮着脚朝远处望,生恐错过了吴太守的马车。
午时过了一会儿,在徐三的紧密注视下,街头慢慢行来一辆马车。
在一众马车中,这辆马车尤其打眼,用料名贵,装饰华贵,尽显富豪。
徐三远远望到这辆马车,立刻就知道是吴太守来了,吴太守的这辆马车,他怎么都不会认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