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侯爷为什么说,迁徙就是把人换个笼子关起来?”
“那群江湖人仗着自己会点拳脚,平日里对百姓们吆五喝六,不把律法放在眼里,如今要去到关外,本侯能容得他们放肆?自然也要拉一批,打一批,杀一批,等他们都成了遵纪守法的,那关外也和关内没什么两样了。”
楚妍也知道把一大批江湖人聚在一起,断然不会平安无事,但听到方应看说‘杀一批’的时候,又下意识皱了皱眉,“凭侯爷的威名,难道不能让他们老老实实的?非要杀鸡儆猴之后他们才知道怕?”
“本侯的威名?难道本侯的威名不是打杀出来的?”方应看拉过楚妍的手贴在自己身上,“你可知道本侯身上有多少伤疤?”
楚妍听他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道:“是我太想当然了。”
方应看松开她的手,“你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回话?”
“嗯?”
“这时候你不应该十分心疼本侯,问本侯还疼不疼吗?”
楚妍不解,“受伤当然会疼啊,我怎么会这么问。”
“你问一句。”
楚妍瞧着方应看的样子,搞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方应看拉着她的手,重新放在自己身上,“你把头抬起来,问本侯。”
楚妍拿他没办法,只好抬起头,配合的问他,“疼吗?”
方应看笑着朝她凑过来,“你亲本侯一下,就不疼了。”
楚妍直接一掌打出去,“侯爷!你要再逗我!我就让你知道知道疼!”
“哈哈哈!”方应看闪身避过,坐在椅子上笑,“小茶壶,给你讲了这么半天道理,还不快给本侯倒杯水来?”
楚妍拿他全无办法,愤愤的哼了一声,起身倒了杯温水给他递过去。
方应看捂着差点被楚妍打到的地方,装模作样,“疼,你要喂我才行。”
楚妍把杯子往桌子上一砸,头都没回就走了。
留下方应看一个人笑的更欢了。
只是还没过多久,方应看就带着食盒来到楚妍房里。
“这是什么?”楚妍问道。
“本侯可不差饿兵,你刚才只吃了那么点,等下怎么有力气办事。”
楚妍冷笑道:“吃什么饭,气都气饱了!”
方应看在一旁坐下,“可本侯却是有伤在身,还等你喂呢。”
楚妍神色一暗,急忙抬手去摸方应看的脉。
方应看冷不防被人把住脉门,下意识要反扣回去,只是想到这人是楚妍,僵了一下便任她摸了。
楚妍虽然不太懂医术,但习武之人多少也会些探究内力的法子,她细细将方应看的脉过了两遍,才皱着眉问道:“侯爷这脉象平稳有力,难道是皮外伤?”
她凑到方应看身前嗅了嗅,只闻到了那股龙涎香的味道,并不见有药味掺杂其中。
“你这认真的模样,倒是让本侯忍不住多逗逗你。”
“侯爷!”
作者有话要说:
迁徙这件事说白了就是关内人太多了,装不下,所以要把一些刺头都扔到关外去。
要管理这些刺头,就要用更大的刺头,方应看行事不拘手段,所以很合适。
甜饼就是最好的!!!我吃甜饼!!!
第25章
楚妍实在没想到同样的花招他居然能用两次吗,“侯爷你以前不这样的!你那老谋深算手段和宏图伟愿都去哪里了?现在只逮着我说笑!”
“往远了说,如今天子圣明国库充盈边境安稳,往近了说,府里多了你这个贴心又能干的管家婆,还有什么非要本侯操心的事?当个纨绔不好么?”
楚妍知道方应看这话不过是随便的玩笑,倒也没往心里去,只是说道:“纨绔就纨绔吧,反正也没几天,等到了雁门关外,还不是从头开始累死累活。”她这般说着,便真心实意的问了一句,“侯爷颇有家资,便是躺着过完这辈子也够了,真的要再去做那些筹谋算计打打杀杀的事?”
方应看听她这么说,微微皱眉道:“你也不是没有惹是生非的本钱,怎么年纪轻轻过得这般暮气沉沉?”
“侯爷,”楚妍不赞同他的话,“我这是自在安乐,随心随意。”
“说不好听就是胸无大志。”方应看反手扣了扣桌子,“若这天下人都跟你的想法似的,那岂不是成了一滩死水?你可享受过拥有权利的滋味?你可曾站在顶峰一览众山小?世人可曾追捧你赞美你崇拜你?”
“你连体会都不曾体会,何谈让本侯放下?”
楚妍被他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讪讪道:“我只是觉得这般生活太辛苦了些。”
方应看怕她被自己说的不高兴,便抬手拍了拍她的脸,“为了养活你,辛苦些也无妨。”
楚妍没忍住当他面翻了个白眼,决定以后再和方应看讨论这种话题她就是大笨蛋!
“好了,知道你是担心本侯。”方应看瞧她的样子,朝她笑了笑,“只是这世间追名逐利者众多,再多本侯一个也没什么,何况与人斗才是这天下一等一的乐事,本侯甘愿在这漩涡中挣扎,就跟你万般不情愿杀人是一个道理。”
“有时候逃避或者放弃确实能让自己过得轻松一点,可困难的问题总要有人想办法解决,就拿守边的将士们来说,若是大家都去混吃等死,大宋早就被金辽踩成肉饼了。”
楚妍听他这番解释才觉得有些道理,也开始反省自己是否太过中庸,这一年多来也没做成什么像样的事,便是在有了师父的线索之后,仍旧是在靠神通侯府的庇护等结果。
“侯爷,若是下午将府中的事情忙完,我能出门一趟吗?”
“去哪?”
“金明池畔。”楚妍和他解释,“我觉得侯爷说的对,我也不能总是这般退让软弱,若是师父真的落到仇家手里,我总该是要想办法救他出来的。”
“不行。”
“好的......嗯?”楚妍本以为方应看会答应,差点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啊,我保证会把府里的事情做好再出去。”
“你现在这点功夫,若是出门撞上了仇家,本侯救你都来不及。”方应看知道她心急,又安抚她道:“左右不差这么几天,你老实在府里呆着,下午我去见诸葛神侯的时候也会帮你留意你师父的消息。”
“我虽然内力大不如前,可轻功身手又没落下,便是打不过还不会跑吗。”楚妍不服道,“侯爷,你总是小看我。”
“本侯若是小看你,怎么会让你去偷那白玉雕。”方应看见她不服,“你若现在能从我手底下走过十招,我便让你出去。”
楚妍不知从何处摸出把飞刀,“侯爷请。”
方应看是为了让她老实,出手时全然没有留余地,他刚一动楚妍的飞刀也动了,有那么一瞬间,方应看只觉得若是自己不躲,这刀必然能插进他的脖子。多年养成的警惕和直觉让方应看放弃朝楚妍逼近,而是侧身一步躲开那飞刀,就在这一瞬间,楚妍身形一动,已经没了踪迹。
方应看愣在原地,似乎不相信楚妍真能从他眼皮底下跑了。
便是在杭州的时候,他所谓的放楚妍自由也不过是以退为进的权宜之计。那时候方应看不是没想过把楚妍直接绑回来,但他自有他的骄傲,做不出来威逼楚妍同他欢好的事,可若说他真的能放楚妍一走了之,从此二人只成了萍水相逢的过客,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反正楚妍这人图安稳,定然会久居杭州,先将她经历慢慢查清,再派人找她点麻烦,不管是英雄救美还是施恩解围,方应看定然有办法让楚妍再次乖乖跟在他身边。剩下的不过就是温水煮青蛙那套,那日楚妍反问他的一串话,话里话外不过就是担心以后失宠了没地方去,也怕为了争宠把自己搞得面目全非,这不就说明她心里对自己并非全无想法,甚至想的还挺多。
可楚妍却能时时刻刻给他惊喜,先是一声不吭就要回汴京,让他根本没时间布局,又是回京路上不仅没有拖累反而处处照顾他的起居。再到现在,竟然能活生生在他眼皮底下跑不见了。
方应看突然有些后怕,若是那天他强硬把楚妍留下,这个人会不会就彻底从他身边跑走,再也不见了。
“侯爷!”楚妍突然从门外探出半个身子,“这下你能让我......你脸色这么难看,不会是因为没拦住我吧?”
楚妍小心地朝方应看走过去,这个人应该没这么小气吧?
方应看故意冷着一张脸,“你刚刚是不是想杀我。”
“怎么可能!”楚妍急忙把掉在地上的飞刀捡起来,“这刀都没开刃!”
方应看却不看那刀,径直上前把楚妍抱住,头压在她肩上,“抓到你了。”
“啊?侯爷你怎么能耍赖!”楚妍作势要推开他,“不行,重来!”
方应看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仿佛真的怕楚妍就这么跑了,“本侯既然抓住你了,就不会再放开。”
龙涎香的气味霸道又浓烈,好似眼前这个人的性子一般,他身上的温度比暖炉似乎还要高出来许多,楚妍与他贴的紧了,竟然隐隐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
“侯爷,你先放开我。”
方应看听着她那含含糊糊的声音,微微偏头就能看到楚妍自脸到脖子都红成一片,他故意将唇凑到楚妍的耳垂上,“说不放就不放。”
有柔软的东西擦过她的耳朵,还带着呼吸间吞吐出来的热气,楚妍却觉得身上仿佛被风吹过,引起阵阵战栗,她好像被一条蛇死死缠住,越想挣扎,却缠的越紧。
楚妍全然不知该如何应付这种情况,只能任由他抱着,细声细气的让他放开自己。
怀里人的顺从和讨好,让方应看的内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好像心中一直空缺漩涡被逐渐填满,他想到自从和楚妍认识以来,除了不想和自己回汴京之外,其他时候她都是乖巧又听话的。
突然就不忍心这么逗弄她,如此好的宝贝,自该是被捧在心上,珍而重之。
方应看松手放开楚妍,朝她说道:“你先别急着出去,等我从诸葛神侯那里回来再说,若是他能给我些关于你师父的线索,你就不用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跑了。”
楚妍冷不防听他又提到正事,全然没有刚才那种让自己心慌意乱的东西,她本来应该是松了一口气的,却偏偏又忍不住去想这人心思到底为什么变得如此之快,几个念头在脑子里打架,把自己一颗心弄得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方应看见楚妍低着头不应声,以为她是生气,便又凑上去哄她,“不是看轻你,只是那地方现在鱼龙混杂,要真有不长眼的和你起了冲突,你就是被他气着了本侯都要心疼。”
楚妍只觉得现在看见他就烦,当下伸手推了他一把,气哼哼的说道:“才不用你担心!”
“你这是?”方应看凑到她面前,脸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害羞了?”
楚妍猛地抬头看他,“轻浮!浪荡!别跟我说话!”
说完转身就要走,方应看哪里能让她落荒而逃,当下伸手揽住她的腰,将人抱着原地转了一圈,“这就轻浮浪荡了?小茶壶,你才见过多少。”
他确实不想这么肆意的逗她,可她这副模样,自己又怎么忍得住?
楚妍抬手摸到那把没开刃的飞刀,径直朝着方应看心上三寸的位置戳过去,方应看也不躲,任由她欺身压过来。
那刀刃戳在衣服上,只需再用力一捅,便是没开刃也能让人知道疼。
楚妍直勾勾的看着方应看,“若这是侯府帮我找师父的代价,待事成之后,我自会把自己洗干净送到侯爷床上。”
方应看笑不出来了,他握住楚妍的手,“是本侯错了,气我可以,别把自己气着了。”
楚妍紧紧咬着下唇,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她狠狠瞪了方应看一眼,转身跑了。
独留方应看一人在原地,无奈叹了口气,“完了,逗过火了。”
楚妍这人,只要予她一些好处,她就能死心塌地认为你是个好人,千方百计的、掏心掏肺的对你好。
可这姑娘,现在竟然觉得自己毫无价值,只剩一身皮肉可做交换,显然胆小又委屈的。
他爱死了楚妍这副恩怨分明的态度,可又偏偏不愿意让她用感情当交换。
作者有话要说:
to方应看:让你瞎撩!把人气跑了吧!
置之死地而后生吧,看看这次你怎么哄。
第26章
又说楚妍气的从自己房间跑走了,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干脆跑到府中的小库房里躲清净。
角落里有张不知道哪个木材商人脑子一□□来的千工拔步床,美其名曰给侯爷以后的女儿用,好几年过去也是当成普通货架子。
楚妍将上面成匹的上好绸缎堆到一旁,给自己收拾出个地方来,整个人往上面一趴,动都不想动一下。
她回想起刚才的点滴,只觉得心烦。
烦多了又不免有些委屈。
楚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急切的想知道师父的下落,她一定要和师父回去,再也不踏进神通侯府一步!
可偏偏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又隐隐有那么些舍不得。
方应看待她是再好不过,当初雁门关告急都能想方设法让自己走了,杭州之时也不曾威胁她把她留在身边,除了偶尔占些便宜,竟然挑不出一丝不好。
尤其是这人待他人要么假以辞色要么心狠手辣,楚妍傻乎乎觉得,自己会不会是他那个不同,那个唯一。
只是这种念头现在的她是万万不敢有的,因为她输不起。
若她还在家里,当什么香帅的徒弟,探花的妹妹,便是真和神通侯好过一番又怎么了?哪天受了委屈,自有人给她撑腰,哪怕只是心情不好了,也有五六七八个去处。
可现在呢?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高床软枕,是别人当成养猫养狗给她的。
锦衣玉食,是她受着对方调笑轻薄换来的。
这样的日子若是真要一直过下去的话,还不如在茅屋里啃咸菜来的自在。
她也想着哪日方应看会不会正经些,正经些说喜欢她,正经些说愿意守着她护着她,愿意......只有一个她。
她知道自己如今既没多大本事,也没多少本钱,便是她现在离了侯府,花的也是方应看给的“压岁钱”,又有什么区别呢?
楚妍难过的狠了,当下便哭出声来,又知道哭也解决不了现在的问题,只觉得自己更没用了。
方应看寻到楚妍的时候,这人哭的跟只小花猫似的。
那眼泪好像不是落在锦缎上,而是砸进了他心里。
“是我错了。”他走到楚妍伸手,将她从床上刨起来,又见她根本不想理自己,干脆把人直接按进怀里,“都是我方应看的错,你要实在生气,真捅我一刀也是我应该受的,别把自己气坏了。”
方应看从袖子里掏出把匕首,塞进楚妍手里,“朝哪里捅你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