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好像你和本侯出过很多次门一样。”
“那总不能说出一次冻一次吧。”
方应看在她身边坐下,侧头看着她,“等明年出暖花开,你和本侯一起去关外,那时候定然不会冻着你。”
楚妍闭上眼,细声说道:“怕是没机会了,若是这次能找到我师父,我应该会和他回去,以后就是我居南海君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她说到此处,声音又低了些,“还望侯爷在关外一切顺利才是。”
“无妨,鸿雁传书到不了的地方,我神通侯府能到。”
楚妍听他这么说,睁开眼看着他,“可别让彭护卫听见,不然说不定就连夜跑了。”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对本侯避之不及?”方应看冷笑一声,“这世上想攀附上我方应看的人,多的如过江之鲫。”
楚妍自是不会与他争辩这些,她只是又往衣服里缩了缩,“我困了。”
“睡吧,本侯守着你呢。”
待到天明,二人匆匆进城,在市场上买了两匹快马,这般走走停停赶了四日,终于在腊月十八的下午到了汴京城中。
在一个大路口处,楚妍翻身下马,朝着方应看一拜,“一路多谢侯爷照应,就此拜别侯爷,若我能一切顺利,初一定然会带着师父一起去侯府拜年。”
方应看拉住缰绳,不解的看着她,“你要去哪?”
楚妍这几日已经是演算了很多遍自己该从何处入手,便道:“我打算先去金明池附近找家客栈住着,再在沿途细细打听一下有什么消息,若是实在无果,只能等到二十三那天去池北等着了。”
“楚妍,当初你被人从汴河上救起来的时候,是不是忘了晃干净脑子里进的水?”
“侯爷,你说话就说话,别骂人行吗。”
“你都和本侯回了汴京,你师父的下落还疑似和对本侯不利的英雄宴有关,是什么自信让你觉得,本侯会放任你出去打草惊蛇扰我计划?”
楚妍疑惑地看着他,“侯爷你什么时候有计划了?”
“本侯的计划什么时候需要说给旁人听,”方应看示意她上马,“乖乖和本侯回府,说不定本侯哪天心情好,能挑些情报给你听。”
楚妍估算了一下自己打探情报的能力和神通侯府打探情报的能力,又知道方应看对她从来都嘴硬心软,认命般的爬到马背上,郑重道:“侯爷,此事于我实在重要,还望侯爷宽宏大量不要计较我先前的失礼之处,我此次定然真心实意侍奉侯爷。”
“哦?这么说之前你都是虚情假意了?”
“侯爷,话不是这么理解的。”
方应看笑了一声,“走吧。”
两人骑马行至神通侯府门口,家丁认出主子,急忙出来迎。方应看带着楚妍刚走到前院,便看到王忠急匆匆赶过来。
“见过侯爷,”他早已得到了消息,拜见过方应看之后又客气的同楚妍打招呼,“楚娘子回来啦!”
“王总管。”
方应看进了书房,有丫鬟上来替他除了身上厚重的衣服,捧着热毛巾让他擦脸,他坐到椅子上,又喝过半盏热参茶,才朝王忠问道:“英雄会有什么消息?”
“侯爷不在京中这几日,关于英雄会的消息已经是传的沸沸扬扬,不仅是汴京城里的武林势力集结在金明池附近,便是远一些诸如洛阳武汉济南之类的势力也纷至沓来,只是朝堂之中却有不少阻碍,以诸葛神侯为首的势力起初并不同意办这场会,后来见拦不住了,又成了不同意以探花大人为主导办这场会,所以这几日到底谁来主持大会,还是件悬而未决的事。”
“戏台子都搭好了,怎么能不出去唱两出?”方应看随手抽了张帖子出来,“你将这拜帖给送到诸葛正我手上,就说本侯明日下午要去拜会他。再准备份礼单,好歹是大过年的,本侯不能空着手去。”
“是。”
方应看又道:“这几日你先把手里的小事交到楚妍手上,尽力去金明池那边打听,看看有没有个叫......你师父名讳?”
“家师楚留香。”
“有没有这位前辈的消息。”
楚妍听到方应看称自己师父为前辈,心下有些受用。在她心里,师父自然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便是方应看贵为侯爷,也越不过师父去。
“是。”
方应看看向楚妍,“你先下去好好歇一天,明日一早便帮王忠做事,你勤快些,他事少些,帮你打听消息的精力就充足些。”
“我知道。”
方应看挥挥手,开始看桌上这几日积压的事务,“去吧。”
楚妍和王忠朝他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到了院中,王忠朝楚妍笑道:“楚娘子终于回来,这下府里可能好好过个年了!”
楚妍同王忠道:“便是我不回来,府里还不过年了?”
王忠朝着书房那边使了个眼色,笑的见牙不见眼,“主子高兴着过年和不高兴着过年,那怎么能一样。”
“楚娘子可不知道我们这段时间过的是什么日子,”王忠有意替主子说好话,“侯爷派了好多人去寻你,心情一日比一日差,显然是将你放在心上的。”
“他早就命人单独给你修了个别院,就挨着他的屋子,摆的挂的都是库房里的好东西,那尊白玉芙蓉还是宫里新赏的,你看了肯定喜欢。”
“对了,等下我让人给楚娘子量体,再过几日便是除夕,总要有几件新衣服,房里衣柜也有成品,是按照娘子之前尺寸做的,回头你试试,要是不合适便吩咐人改。”
“王总管客气了。”
楚妍随着他来到新修的小院,因为是寒冬,进门处两排竹子光秃秃的,院子正中的树也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旁边两间退步可当做赏景的亭子,正对着院策的花圃假山,正中三间正房一明两暗,中间是客厅,左右当做卧室和书房,又有一道暗门,打开便是室内游廊,竟然和方应看院中那处温泉屋子连起来了。
楚妍盯着那游廊看了许久,想着要是再往里走,岂不是就是方应看的卧房连起来了?
“这院子改造的图纸是谁画的?”
“自然是侯爷亲自设计的。”王忠不知道楚妍在想什么,只说道:“现下是冬天,这花啊树啊的看不出效果,等着来年出暖花开了,楚娘子就知道侯爷用了多少心思在里面,便是这屋子里的布置,也是侯爷亲自挑的。”
楚妍心想这人指不定把心思用哪里去了,只是她也不争气,眼馋那活温泉好久了,也不好说什么让人把内廊封上的话,反正方应看要找她又不只这一种办法,随他去吧。
房间各处都很新,显然是日日有人打扫,王忠下去找绣娘了,楚妍便随手打开衣柜和妆台看了看,一应衣裳首饰都是顶好的材料做工,许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一年四季的款式都有。
楚妍摸着衣柜深处细腻的白娟,竟是女孩子最贴身的东西,她没想到方应看连这都让人备了,当下就有点脸红。
连忙想换个地方,便匆匆去了书房,一侧是书架并文房四宝,一侧空着,只放了桌椅,显然应该是放乐器的地方,却因为不知道此间主人会不会,干脆什么都没摆。
“这院子真是给我的?”等到王忠回来,楚妍有些狐疑的问。
“这还能有假?”王忠领着楚妍到了院门,指着上面的匾,“这上面可是侯爷亲手题了楚娘子的名字,还能是给别人的?”
偌大的匾上只有妍妍二字,也不见落款和题匾人的名字,端是一股恣意风流之态。
楚妍眉头微皱,“这院子是何时修的?”
“八月侯爷从雁门关回来的时候便开始准备了。”
“他真的派了很多人寻我?”
“这是自然,”王忠说道,“侯爷怕楚娘子病情未愈,若是大张旗鼓的找你,使你被各种江湖势力追着跑反而不好,就只派了府里的人先在汴京城找,只是始终没有你的消息。”
“倒是辛苦大家了。”楚妍有些不好意思,“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杭州。”
“本就是为了侯爷办事,何谈辛苦。大家心里也记着楚娘子临危护府的恩情,自然是心甘情愿的。”
“对了,”王忠问道,“楚娘子明日就要忙府中诸事,身边没几个丫鬟侍奉总是有些捉襟见肘,不知可有钟意的?”
“总管看着安排便是,我此次进京是为了寻我师父,等有了下落便会离开。”
楚妍的意思是让王忠放心,自己不会分他的权,却见王忠只是笑笑,没像往常一般同她心照不宣。
作者有话要说:
王忠:我又不傻呵呵呵呵
方应看一声不响给楚妍装修了房子,虽然他嘴上总是说的很漂亮,但实际行动也很强的!
重点是这个房子真是个play的地方啊
两个卧室中间有个温泉池子。
呜呜呜呜,可是不能写,大家脑补以后就好了。
楚妍一转身又回来给府里当牛做马bushi
第24章
王忠说了几句要给她挑丫鬟的话便离开了院子,楚妍将房门关好,从衣柜里挑了件衣服,打开内廊的门,到了那处温泉池子里。她也不知道平日方应看在哪个位置呆着,只挑了个角落将自己收拾了一番。
等她重新回到房间,门外已经候着四个丫鬟,倒也不是生面孔,都是前几月和王忠一起处理事务是见过的。
几个人当下就要给她擦头敷脸,楚妍许久不曾享受过这种待遇,心里骂了一句自己不争气,便由她们去了。
略略歇了一个时辰,有人传话说侯爷喊她一起去后院吃饭。
楚妍犹豫了一下,换了件衣服便去了。
等她到了前厅,就听方应看问:“怎么还穿这身衣裳?”
楚妍穿的是下人的常服。
“有什么不好?行动方便,保暖贴身。”楚妍转了一圈,“不然穿的繁复,怎么侍奉侯爷。”
“哦?”方应看来了兴致,“那你倒是说说,打算怎么侍奉本侯。”
楚妍瞧着桌子上的菜,抬手先帮方应看夹了,“侯爷请。”
方应看倒也不想为难她,“你一起吃。”
楚妍曾在厨房做工,自然知道平日里方应看的排场,他一人吃饭的时候都至少要有六菜一汤并若干主食水果点心,要是遇到宴饮,一桌怎么也要十八道菜起步。他自是吃不完这些,撤下来的东西会被房里有脸面的丫鬟仆人分了,倒也不曾浪费。
如今屋子里不过他和自己两个人,楚妍大概扫了一眼,桌子上摆了八道菜,有荤有素,有热有凉,又有一汤一粥一酒,两盘点心两盘干果,甚至主食吃的还是水晶小饺。
楚妍这几日疲于赶路,如今也是饿了,只是这些东西到底种类太多,她每样挑着尝了两口,也就饱了。
“特意让厨房做的,就吃这么点?”方应看瞧着楚妍搁了筷子,“不喜欢?”
楚妍摇摇头,“没有,只是太多了吃不下。”
方应看还想说什么,就被门口的声音打断,只见王忠带人捧着数本厚厚的账册进来。
“侯爷吩咐的东西都在这了,我给楚娘子放到前院偏厅去?”
楚妍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方应看挑眉,“这是年底各个庄子铺子交上来的租子,还有其他人情往来的账本,你自己参照去年的旧历,拿个回礼的章程出来。”
楚妍突然就觉得刚才的美食仿佛传说中的断头饭,挣扎道:“要不然还是我去打听消息吧。”
“想得美。”方应看知道楚妍认真的性子,怕她真把自己累着,又嘱咐道:“虽然不好随便糊弄,但你也别殚精竭虑的,凭本侯现在的声势,能给他们回个礼都是客气。”
楚妍有感而发,“侯爷这张嘴,平日里说不定得罪多少人了,我哪敢不尽心尽力。”
“把别人随口说的几句话都能记在心上放好久的人,也不值得本侯看重。”
王忠掏出个盒子,朝着楚妍递过去,“这是府里大库房和小库房外间的钥匙,楚娘子收好。”
神通侯府里有三个库房,大库房的钥匙王忠和几个小总管手里都有,放到不过是一些米面杂粮日常用品。小库房的钥匙有内外两把,一把在王忠手里,一把在方应看房里,放的是之前楚妍说过的贵重物品。还有一个密室在侯府书房地下,据说是方应看的私库,没人见过里面有什么。
方应看随手从袖子里拿出另一把钥匙,“小库房内间的钥匙也给你,屋子里有什么不合心的就自己进去挑,有什么要用的在账上写一笔就行,不用单独和本侯说。”
楚妍瞧着自己手里多出来的三把钥匙,真情实感的说道:“希望此行一切顺利,让我和师父团聚,不然我这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些。”
方应看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待到第二日,方应看一早便进宫去了,楚妍睡醒之后先练了功又吃过饭,然后才带人去偏厅处理事情。
因为神通侯府的主子只有方应看一个,倒也没那么多世家大族才有的规矩。丫鬟婆子管事之间的关系更多像官场上的上下级,鸡毛蒜皮的小事自有底下的小总管们负责,也不会拿来烦楚妍。
所以楚妍走马上任第一天,各种事情处理的也算手到擒来,加上她在府里余威犹在,也没人敢糊弄她。
临近中午,方应看回了府,仍是让人喊楚妍一起吃饭。
“英雄会的事算是定下来了,由诸葛正我那帮人主导,本侯和那探花郎都置身事外。”
“天子竟然同意了?”楚妍听方应看这么说,还有些吃惊。
“天子也见不得一人独大,如今有人肯出头压压本侯的气焰,何乐而不为。”
楚妍只觉得在天子手下谋生也太辛苦了一些。
“下午你让人准备两份礼物,不偏不倚就行,送到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去。”
楚妍想了想,旧年确实有例子在,“那便和往年差不多?”
“嗯,多些也无妨,反正明年也要一起去关外了。”
“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也要去关外?为什么?”
“你当如今的天子,能容忍有人在他眼皮底下蹦跶?”方应看说这些话的时候,又是那副翻云覆雨权握生杀的样子,“所谓迁徙江湖人去开发关外,不过是换了个大点的笼子把不安分的人都关起来。不然你以为,这件事为什么以本侯为主?”
楚妍听他这么说,只觉得天子过于可怕,“虽然我也承认,比起普通老百姓来说,江湖人多少是有点喜欢惹麻烦的,但归根结底,江湖人之所以成为江湖人,还不是因为没有地种,没有房子,只能另辟蹊径养活自己。”
“要是......”楚妍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朝四周看了下,确定没有旁人,“要是天子真的圣明无咎,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流离失所,比如丐帮那些弟子,难道他们天生喜欢讨饭?”
“你还真敢说。”方应看却是喜欢楚妍的大胆,全然不觉得他在冒犯天威,“天子也是人,天子也会力有不逮,哪天下雪哪天下雨哪天不能决堤是天子说了算的?你自己买过房子,便知道现在的房子贵成什么样子,我大宋境内人口众多,若是不把他们分流出去,再过个几十年,这城里恐怕连下脚的地方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