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乖乖和我回去,也别总想那些有的没的,全当本侯日行一善就行了。”
楚妍微微一怔,不过片刻就挣开他的手,对着他摇摇头:“侯爷待我的心意我知道,刚才也不过是一时气话,是我唐突,侯爷莫要往心里去。只是我意已决,断然是不想再回府里了。”
“今天他乡遇故知乃是喜事,又蹭了这么好一顿饭,我定然会记上许久。”她又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红梅露,“时值腊月,我先给侯爷拜个早年,祝侯爷,官运亨通,财源广进,平平安安。”
方应看按住她的手,止了她要喝酒的动作,一双眼睛像是要看穿她的心,“为何不祝本侯心想事成?”
楚妍察觉到了危险,却只能道:“侯爷的心愿,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太过勉强了些。”
方应看沉默半晌,道:“你生在七夕,定然听过那牛郎织女的故事,不妨说来给本侯听听。”
楚妍不明白方应看怎么会这么问,却还是答了:“织女仙子厌恶天上乏味的生活,偷偷下界,遇到憨厚老实的牛郎,二人一见钟情结婚生子,没过几年被王母娘娘发现,勃然大怒,便拔了簪子化作银河,只许二人一年见一次面,可是这个?”
“本侯听过的故事却不是这样。”方应看盯着楚妍,缓缓说道:“牛郎偷了织女的衣裳,将织女藏在家中做了夫妻。后来王母找到织女,织女临行前……剥了牛郎的皮。”
楚妍微微皱眉,“倒也合情合理。”
方应看似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何来情理?”
“酸腐文人惯爱写些高门贵女倒贴的故事,便是茶楼里的话本子,说起江湖大侠,也要给他配几个红颜知己。若是我个千金小姐,那放牛郎恐怕连见我一面的机会都没有,若不用些手段,怎么可能把我留住?我既然在他那里受了委屈,日后有机会定然是要报复回来。”
楚妍想着要是有人强迫自己委身于他,甚至还生出孩子来,便是最后不去扒了他的皮,也该让他承受自己受过的苦才行。
她只是心善,不是蠢。
想到此处,她却好像明白了什么,猛然抬头朝方应看望去。
“本侯一直觉得,男人行事可以不择手段,但不能下作。”他对上楚妍的眼,“若今日我将你绑回侯府,你纵然嘴上不说,心里怕也是恨着本侯的。”
方应看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将红梅露喝了,“你的拜年本侯收了。”他从袖中掏出摞银票,看也没看便放进楚妍手里,“这是给你的压岁钱。”
楚妍将银票收好,抬手也将酒喝了,“侯爷此番恩情我记下了,若有朝一日有我能帮上侯爷的地方,我一定万死不辞。”
“大过年的,莫要说些不吉利的话。”方应看站起身,“账本侯已经结了,你自己慢慢吃吧,今日睡在这里也无妨。”
楚妍朝他一拜,真心实意道:“侯爷保重。”
方应看头也不回的离了嫣红阁,便是再晚一刻,他都怕自己会直接把楚妍给绑了。
他自诩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他一定会让楚妍老老实实回到他身边,再也不敢提一个走字。
作者有话要说:
楚妍会喜欢方应看其实也不是很突兀,你想想自己出/国/旅/游,突然护/照丢了,手机没有,身无分文,还是个没大/使/馆的地方。只能黑/户,跑到当地不正经集团大佬家里当佣人,天天害怕被人抓出来,结果暴露以后,大佬给你好吃好喝,虽然也让你帮他办事,但遇到危险宁可骗你都让你先走,大佬人长得好看还喜欢逗你,你也没见过几个男人,喜欢他多正常啊。
可是你想要的爱情是唯一的,你还天天觉得大佬就是逗你玩不是真爱你,你万一被甩了都没地方去,连给他自己当女佣都不行。你能再有机会自立门户的情况下和他在一起吗?
你不能。所以楚妍也不能。她胆子很小,想过安稳日子,喜欢归喜欢,可难度系统太高了,她不敢。但楚妍察觉到方应看有可能绑了她,却愿意成全他放了她,这喜欢的心啊,从50%已经到80%了。这人尊重我耶!!!
方应看会喜欢楚妍之前铺垫了不少,但现在确实说不上这辈子就她一个,可是今天楚妍不跟他走,什么东西最珍贵?得不到的最珍贵。要说之前方应看想要楚妍的心是50%,现在就是200%,我好不容易喜欢个人,嘿,她还不愿意。不行,就非她不可了!!!
楚妍和方应看在某些程度上是有共同语言的,比如用了游戏里那个牛郎织女的故事。楚妍现在的问题就是成长路上一个李寻欢一个楚留香把人养的太好了,真的,有时候小孩子其实是要有点挫折教育的,不然她突然掉进汴河,一醒来啥也没有,还能稳住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第22章
楚妍将方应看送走,再看那些菜只觉得食不知味,她想起自己住的地方离此处颇远,如今天寒地冻又是深夜,便打算明日一早再走。
又说方应看出了嫣红阁,径直上了马车,一步不曾回头的走了。
刚到别院,就见侍卫急匆匆朝他走来,“侯爷,京中急报。”
方应看拆了信,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彭尖,你带人留在杭州,一是把剩下的几家势力都走访一遍,就说本侯有急事回京,年后会再来和他们见面。二是楚妍现在就在杭州,在城郊买了个房子,你顺着这条线,把她这几个月的行迹都查清楚,若是她遇到什么为难之处,先帮她扫平了,回头细细报给我。”
彭尖对方应看的命令一向是无有不从,虽然当下有些诧异楚娘子居然有了下落,却仍是面无波澜的应了下来。
“备车,连夜回京。”
“是!”
翌日清晨,楚妍离了嫣红阁,走之前才知道昨天给她上菜的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姬蜜儿,心里感慨了一番诸如神通侯不懂怜香惜玉,嫣红阁头牌被迫跑堂之类的。
她顶着寒风回到家中,刚入院门,就发现正屋的木门上插着支匕首,上面还钉着一把打开的折扇。
楚妍瞧见扇面上的字,急忙上前将匕首拔了下来。
那折扇正面赫然写着:我踏月色而来。
翻到背面,又有一行小字:腊月二十三,汴京金明池北。
楚妍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她师父的扇子,可背面那行字却万万不是师父的字迹。
她又仔细将扇子并那把匕首翻来覆去的看过,不见下毒也不见血迹,她平日作息规律,这东西只能是昨天她离开之后送来的,如此言语不详,哪怕不是敌人,想必也不好相与。
只是她来此地已经一年多,好不容易有了些线索,别说是金明池北,便是皇宫大内也是要闯一闯的。
楚妍推门进屋,见各处与她离开时没有不同,她随便收拾了几件东西,裹上厚厚的毡帽,当下运着轻功北上而去。
一路匆匆行至县城,才想起来看看方应看给她的银票,竟有千两之多,楚妍挑了张小额的换了现钱,又买了匹马带好干粮,才继续启程。
行至夜里,前路竟然下了大雪,路边的客栈里挤满了各种官家商家和忙着回乡过年的百姓。楚妍挨个问过,竟是连一间客房都没了。
到了最后一家,她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只是赶了一天路身心俱疲,便问店家,“当真没了?哪怕是柴房也行。”
“真是对不住客官,要不您出门往南行大约五里地,有个土地庙,去那边跟人挤挤?”
楚妍叹了一声,只能转身就走。
“那边小娘子,”身后有人喊她,“要不你把毡帽摘了给老爷我看看,若是姿色过得去,老爷的床可是能好心收留你一晚上。”
楚妍理都没理,当下就要继续走。
却不料那人见楚妍虽然穿的臃肿,但行动之间自有风流之色,当下就绕到门前,拦住她的去路。
“别急着走啊。”
楚妍藏在衣袖下的手微微握拳,心想这人要再不让开,可别怪她不客气。
“我说这位小娘子......”
那汉子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有人喝道:“什么人在此挡路,还不速速让开!”
又有一双手将他扯到一旁,将门口让了出来。
楚妍只当是哪家豪门大户出行,见拦她的人也被解决了,当下便退到一旁,只等这群人进来她就出去。
可熟悉的龙涎香味和着风雪传到鼻尖,哪怕是乡野村镇的灯笼都能映的那人身形俊美,楚妍抬头,正好对上了一双漂亮的眼。
“侯爷?”
“你怎么在这?”方应看瞧着楚妍风尘仆仆的样子,将她拉到身前皱眉打量。
“我要去汴京。”
楚妍下意识说完这句话,就觉得方应看脸色不好,当下急道:“侯爷你听我解释!”
客栈最好的上房内,楚妍捧着杯热茶,细细将经过和方应看说了。
“你说这是你师父的扇子?”方应看把玩着折扇和匕首,听楚妍说明经过,“不会认错?”
“自然不会。”楚妍空出一只手指了指上面的字,“这扇子跟了我师父多年,平日是万万不离身的,便是到了冬日,因我们长居南海,也是能用得上。”
“后面的字迹,你可认识?”
“我不确定。”楚妍凝视‘腊月二十三’那行字,“看起来像是见过,可其中少了些风骨,难免不是旁人仿的。”
“本侯昨夜接到京中消息,天子有意于腊月二十三在金明池设英雄宴,为的是广邀各路人马,为开春出关安抚人心。”
“听起来这不像是天子会做的事。”楚妍这话说的犹豫,因为在她印象中,天子是那种能力排众议全力支持当初雁门关一战的人,不是喜欢收买人心的主子。
“确实不是天子的意思,主意是新科探花提的,他说若是都将人迁到关外,难免纵虎归山,不如年后借此机会在搞个武学馆,让低于十五岁的江湖子弟凭本事进学,并许些官职出去,留着豪门氏族的年轻一代在京中当人质。”
楚妍细细的琢磨一遍,“他这不是看不起侯爷的意思吗?”方应看总揽江湖人出关安迁的事众所周知,现在有人跳出来说什么怕纵虎归山不好管理之类的话,不就是说方应看可能做的不行不好吗?
“是啊,所以本侯才着急回京,准备见见这个不声不响给本侯挖坑的探花郎。”
楚妍知道官场斗争这种东西非同寻常,想了想便安慰道:“侯爷也不必太过忧心,万一是探花郎有心投靠侯爷,想让侯爷看看他的本事呢?”
方应看被她认真的态度逗笑了,“你倒是会安慰人。”
这雪不是此刻才下的,方应看清晨到这里的时候便已经有一层积雪了,所以他才会在客栈住下,一是为了休息,二是为了等天晴。
却不想就是因为这场雪,又让他遇上了楚妍,仿佛兜兜转转,他二人合该一起回京。
楚妍自方应看愿意送她走以后,心里只觉得这人大气又体贴,对他的好感认同比先前高了几倍不止,如今又蒙他收留,只觉得他是个再好不过的人了。
“这雪今夜想必是停不了了,等下你睡里面,记得老实点。”
楚妍又觉得他不好了,“屋里不是两张床吗?”
“你没听刚才门口的人说,小娘子若是姿色过得去,就能蒙本侯在床上收留你一晚?”
“侯爷!”楚妍没想到他竟然听到了,“你怎么能和那种人一样!”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本侯怎么不能和他一样了?”
楚妍瞥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匕首晃了晃,“那侯爷可知道,若是他没让开,我会把他怎么办吗?”
“反正不是杀了他。”方应看拿捏楚妍的性子拿捏的极准,“本侯可说对了?”
楚妍一张脸上表情换了两三个都没想到合适的词,最后恨恨地把匕首戳进她临时找的皮鞘里,自顾自地去空着的床上躺着了。
方应看知道她赶了一天的路,当下也没再闹她,任由她睡了。
待到第二天一早,雪居然还在下,被困在客栈中的人越来越多,便是大堂都没有空着的地方了。
方应看推开窗户,只瞧见厚厚的一层积雪,快是要将树都压断了。
楚妍在他开窗的时候就醒了,裹着被子跳到窗口,“大过年的,不是要闹雪灾吧。”
“不能再这么耽误下去了,”方应看披上厚厚的大氅,“本侯用轻功往前走,你和侍卫留在这里,等雪停了坐马车回去。”
“我和侯爷一起走吧,”楚妍想了想,“虽然我内功大不如前,但轻功却没多大影响,不会后继无力的。”
“那你可要跟紧了,若是丢了,本侯可不回来找你。”
“侯爷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你出门向来有人赶车,不知可认识路?”
方应看抬手捏了一下楚妍的脸,“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那是,”楚妍被他捏了也没恼,笑的眉飞色舞,“谁让我现在是自由身,可不是那个任由侯爷吩咐的小丫鬟了!”
方应看瞧她那副样子,说道:“自由身,还不去给本侯打洗脸水。”
楚妍当下就鼓起脸,眯着眼看他。
“嗯?”
“好的!侯爷!”楚妍切了一声,气哼哼的走了。
方应看在她身后,笑的不能自已。
两人收拾好之后,便是轻装简从,一路北上。还好这下雪的范围没有想象中那么广,急行一天半夜之后,终于在后半夜找到了落脚的地方。
荒野的破庙内,方应看升起个小火堆,楚妍从包里拿出几个白煮蛋和水囊放在旁边加热。
“明天清晨进城买两匹马,照这速度还有四天便能回京了。”
楚妍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又把扇子拿出来摸了摸,神色凝重,“也不知道他我约的几时,不然我子时就去那里等着?”
方应看敲开一个鸡蛋放到楚妍手里,“你喂本侯一口,我就告诉你。”
楚妍看着他,呵呵笑了一声,抬手把蛋放自己嘴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妍,被方应看放跑之后已经要长恋爱脑了,你糟糕啦!
方应看,我还没发力,这人怎么就自己跑回来了?很好,那再想跑是不可能了。
鉴于我是个写小甜饼的,所以当然不会让他们有太多波折啦!!!
感谢“虚丞”的灌溉!么么!!
第23章
方应看见她如此也不恼,只问道:“怎样?本侯亲手剥的蛋,味道可比平常的好些?”
楚妍仿佛回到差点被一口枣泥糕噎住的日子,“要不侯爷自己再剥一个尝尝?”
“礼尚往来,该是你给本侯剥。”
楚妍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认命把剩下的蛋剥了。
两人赶了这么久的路,都是疲惫不堪,待到吃完饭,楚妍将身上的大氅紧了紧,靠在一边的台子上,边打呵欠边说道:“好像每次和侯爷一起出门,都是天寒地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