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山岗[悬疑+爱情]——时青w【完结】
时间:2023-08-14 11:47:59

  十四岁的少年,一张稚嫩的脸,一颗饱经风霜的心。
  “没事的话我可以走了吗?我只请了半天的假,还有课要上。”
  蒋天点点头,挪开脚步,侧身示意何铭离开。然而在少年的肩膀擦过蒋天的手臂时,他低沉的声线忽然落进何铭的耳畔里。
  “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是何春寿,你会高兴,还是难过呢?何铭。”
  少年前进的步伐仅仅停顿了一下,他偏过头重新紧了紧背上的书包,“我不会高兴也不会难过,蒋队长,只有当你也彻底失去的时候,你才会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他向门口走去,一直没有回头。
  真正失去的时候,肾上腺素冲击着头脑,喜悦和悲哀被彻底遗忘,取而代之的,是兴奋,无所畏惧的兴奋,重获新生的兴奋。
  兴奋之后,是漫长的空虚。
  空虚过后,剩下的,大约只有,死亡了。
  ——
  蒋天送何铭离开,刚刚走出大门,就发现王萍站在街口的绿化带旁,她穿着很朴素,有些拘谨的交错着双手,见到儿子从市局出来,紧张的表情才放松下来。
  王萍小跑着来到了何铭身边,抬手捏了捏他的肩膀,眼神上下扫视着,最后才落到蒋天身上。
  “你是王萍?”“对,我是他妈妈,你们找我儿子,有什么事吗?”
  王萍把何铭护在身后,眼神中多了一些谨慎,盯着比自己矮小身体高大很多倍的男人,微微前躬的腰背展露出攻击的姿态。
  蒋天友好的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退出了让王萍感到敌意的社交范围,他依旧大剌剌地笑着,“我是市刑侦支队队长蒋天。你放心,请何铭来只是协助办案,没什么大事儿的,他现在就可以回家了。”
  王萍怀疑的扫视着蒋天,终于转身拉起何铭的手,脚步急匆匆地向远处走去。忽然蒋天的声音在王萍身后响起,一瞬间冻结了她的步伐。
  “你认识张平贵吗?”
  何铭沉默的注视着王萍逐渐僵硬的背影,薄薄的双唇抿紧了,被牵扯住的手也在微微用力的回握。
  他看到王萍机械的转过头,朦胧的双眼里布上红血丝,她的眉头蹙起又终于落下。
  王萍转过身看向蒋天,眸子中的淡漠和之前何铭眼中的一样。
  “认识,他怎么了?”“他可能死了,你知道怎么联系他的家人吗?”
  王萍骤然松开了何铭紧握的手掌,但表情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蒋天淡定地观察着她的动作。
  其实在刚刚得知死者身份的时候,蒋天已经抽空出去,安排人联系当地派出所找张平贵的家人来认尸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蒋天想要知道,王萍对张平贵的死到底持什么态度。
  王萍叹了口气,重新抬起眼睛看向蒋天,“张平贵没有家人,他爹妈早死了,一个哥哥几年前去了南方再也没回来,一个姐姐前段时间难产死了。他没结婚,没孩子……”
  王萍说着顿了顿,像是犹豫了一些,才重新说起来。
  “……没人给他收尸。蒋队长,他是怎么死的?”
  “其实还不能确定……”
  “被火车压死的。”
  蒋天原本想要糊弄过去王萍的回答,却没想到何铭先开了口。他没有回头,背对着王萍,说出的声音不大不小,像是在阐述一个简单的人尽皆知的道理。
  王萍的身体有些颤抖,蒋天敏锐的捕捉到了,何铭侧身露出的鼻梁,还有着没褪去少年气的肉感,然而依旧可以感受到那高耸下的骨干。
  长长的睫毛垂下遮盖住视线,蒋天看不清楚何铭此时的情绪,只能听见那个带着寒意的声音响起。
  “只剩下一堆烂肉,头都掉了,你要去看吗?”
  蒋天皱了皱眉,他发现在王萍身边,何铭似乎情绪会更加浓烈。
  王萍没有回答何铭的问题,她拍了拍身上看不见的尘土,冲着蒋天微笑了一下,阳光中那笑意却带着伤感。
  “蒋队长,看来我们帮不上什么忙了,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蒋天回应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回吧,有什么情况随时来找我”。
  王萍点了点头,这次她离开的步伐并不急促,一如往常慢吞吞的性格。
  何铭跟在她的身后,个子比她高出一个头。
  蒋天盯着这俩人的背影,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
  “张平贵和王萍之间,没有那么简单。”
  陈芳年的声音在蒋天身后响起,他这才注意到那两人早就没了踪影。
  蒋天转身去寻找陈芳年的声音,一回头,就看见陈芳年手里拿着报告,在他面前挥了挥。
  “什么时候来的?听多久了?”“我去取化验结果,回来正好路过。”“结果出来了!怎么样?”“不是全部,只是发现了一些有问题的地方,我先取回来了。”
  陈芳年把报告展开,蒋天走到她身侧弯腰附身去看,他们肩膀挨着肩膀,陈芳年觉得他像一个大火球,身上暖暖的,夏天靠近的时候,总会灼烧她的血液,让她升起一阵莫名的烦躁。
  烦躁之余,她却又有些喜欢这样的感觉,好奇怪。
  陈芳年细长的指尖,落在了纸面上密密麻麻的数据上。
  “血液样本里检测出了□□,残留量不少,张平贵……”
  “在吸毒!”
  蒋天扭过头看向陈芳年,后者则严肃的点了点头。蒋天有些无奈的勾起唇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站直后的腰背钢铁一样挺直。
  “唉,这个月算是不用休息了,指导组刚走就出现这么复杂的案子,现在又涉及到了毒品,老秦知道了估计比我还愁呢。”
  陈芳年也苦笑了一下,她看了看手表向屋内走去,蒋天跟在身后。
  “赵海生他们结束的那个案子,今天要出最后的尸体报告,昨天法医全出动弄你们组的了,今天我得把这个做出来,你们出现场的话叫丁胖吧。”
  “行啊,今天去张平贵家看一下……对了你没吃饭呢吧,我请你去食堂?”
  “不用了,小雨会给我送饭的。”
  蒋天看着陈芳年利索的走上台阶上楼,叉着腰站在楼下,舌尖顶着后槽牙,终于愤恨的暗暗叫骂。
  “这谁家倒霉孩子,闲的要死,净给我添堵。”
第10章 “所以很多生命,没有选择”
  推开张平贵的家门,蒋天首先让开位置示意痕检进入,赵海生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努力踮脚向里面看。
  “嚯,够乱的。”
  蒋天跟在痕检后面进入房间,他扫视着屋内的环境,原本只有五十平的土砖地房,一下子涌进三五个警察,显得大家转身都有些拥挤。
  “张平贵是火车乘务员,他自己会承包一些贩卖的食品,堆在这里很正常”,蒋天戴着手套的指尖在门口的鞋架上化了一下,抬起来,指尖染上一片灰尘。
  “这哥们生活习惯够邋遢的。”
  赵海生的音量不小,蒋天转过头去看他,不知何时走到垃圾桶旁边的赵海生,指尖正勾着一大袋垃圾,表情有些痛苦,“这里面的水果都生蛆了还不扔,他真能忍”。
  蒋天无奈地看着赵海生呲牙咧嘴,转过头,视线却落在了鞋架上方的一个玻璃瓶子上,这个瓶子看上去有些精致,和房间里的配置并不搭,看上去不是张平贵会买来的东西。
  赵海生凑到蒋天身边,正好看到他拿起那个透明瓶子,挑了挑眉。
  “呦,香水,他家都乱成这样了,还不忘捯饬自己……”“这是香水?香水不是女士用的吗?”
  赵海生看着蒋天一脸认真的模样,白眼都快要翻上了天。
  “这都什么年代了?香水早就不是只有女士能喷了好不好,你这脑子能不能与时俱进一下,就跟你说了要懂生活……”
  蒋天没有再挺赵海生继续喋喋不休,他转身朝着门外喷了一下手中的香水,风吹进来,将那股味道吹到他身上。
  “柑橘,玫瑰……现在的男士香水还真是,别具一格”,蒋天将香水的盖子重新扣上,他擦了擦自己的鼻子,低下头思考着什么。
  赵海生围着蒋天,仔细地闻了闻,他忽然皱着眉拍向蒋天的肩膀。
  “这不是男士香水,好像是女士用的,我之前陪那谁逛街,她买的就是这种味道,好像现在的女生挺流行这个的。”
  那谁是赵海生的某一位女朋友,他总是在市局待着不回家,每个女生都只是过客,他会孤独终老,蒋天始终这么认为的。
  蒋天将这瓶香水递给痕检,放进证物袋里,他转身向门外走去,赵海生跟在身后,“你说他这是买给谁的?”蒋天向来不喜欢八卦男女之事,赵海生故意撞他的肩膀,惹他不快。
  然而这次却反了常。
  “王萍”,蒋天说着步伐逐渐加快,他拉开停在门外的车门,坐了上去。
  赵海生呆呆愣愣地也跟上去,车子瞬间启动,迎着远方的温暖光线,他们驶向了昨晚去到的那处地方。
  ——
  一个上午的时间,蒋天和赵海生几乎走访了那片的所有群众,上到八十,下到八岁,从没长牙问到没牙的,嘴皮子都快磨烂了,才终于回到车里。
  赵海生直接瘫倒在座椅上,将车座放到最低,躺在上面唉声叹气。
  “我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说好的你主外我主内,现在可好,我都快成那磨盘上的驴了,一天天就让你这个老地主压榨。”
  蒋天笑了笑没说什么,依旧精神满满地翻看着笔记,“张平贵和王萍的关系竟然所有人都知道,何春寿到底是怎么想的?”
  “能怎么想?自己老婆和自己好朋友给自己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我看他是伤透了心,你说会不会张平贵的死和他有关系?”
  赵海生揉了揉脖颈,他看向蒋天,然而蒋天却只是摇了摇头。
  “奇怪,张平贵和王萍的事情,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了,那时候的何春寿,为什么会容纳下这样一件让他丢面子的事情呢?”
  蒋天看着车窗前面的小路,思绪飘到了刚刚走访的经过里。
  ——
  大妈们围坐在一起,她们最开始挤眉弄眼的不愿意说,后来赵海生打入群众内部,获得了她们的一把瓜子,蒋天才得以知道有关他们三人之间的狗血故事。
  “何春寿什么人啊?他就是个赌鬼,平时不上班就往死喝,你看见他们家门口那一堆酒瓶子没,这都最近少喝了,听说好像前阶段他们单位体检,说是血压太高了要让他下岗,这才没怎么喝了。”
  赵海生蹲在地上嗑瓜子,皮子从嘴巴里吐出来,他小眼睛一眨一眨地就接上了话茬,“是啊?那他挺有毅力啊,戒酒不好戒”。
  大妈成功被引上了道儿,她翻了个白眼,往旁白的姐妹儿身边凑了凑,赵海生找准机会就屁股一抬,做到了大妈旁边的位置,然后洪亮的嗓音压低了不少。
  “他因为啥喝酒的你都不知道。”“这咱不知道啊,咋回事啊?”
  大妈瞅了眼站在一旁的蒋天,四目相对的时候,蒋天从赵海生手里捞起一把瓜子,蹲了下来,大妈这才舒坦地凑近一些。
  “以前他们家老何年轻的时候,其实人挺不错,铁路机务段的司机,开火车的,人也俊,正经挺不错个人,后来他家二嫂给王萍介绍过来了,小萍年轻的时候吧长得一般个头也小,但是他家吧跟老何他们家以前就定过,所以后来就又托人给说上了。”
  蒋天蹲的腿有点麻,他换了个姿势,旁边的大妈就给他腾了个位置,蒋天终于知道为什么坐在村口嚼舌根的人那么团结了,都是腿麻了时候施舍一个位置的友谊啊。
  “但是老何就看不上小萍呗,那不管咋样,结婚一年就生个儿子,他们何家也没啥说的,人家王萍文文静静啥也不管,他挑不出理就开始耍混,也不知道怎么地,就认识了那帮玩牌的,最开始就是简单玩玩,后面就开始赌了,再后来这人就给带坏了……”
  “都赌博了,还叫带坏啊……”蒋天没忍住吐槽了一句,大妈瞪了他一眼,旁边的那位屁股就朝着蒋天挪了挪,他的位置就又一次回到了地上,接着蹲。
  蒋天黑着脸,赵海生几乎要憋笑憋到窒息了。
  “您说您的,别管他,何春寿变坏了?他干啥了?”
  “男人变坏还能因为啥,家花没有野花香呗”,说到这个话题大妈看他们的眼神都变得厌恶起来,赵海生摆出一副无辜的小白花表情,木木地问着,“啊?咋回事啊?他外面有人了啊?”
  果然,技高一筹,大妈们的注意又被拉了回来。
  “有人了呗,每次回来身上一股骚狐狸味儿,他好像去城里面找的,那人家肯定也看不上他,完事回来吧就开始喝酒,喝多了就找茬,打人……”
  “他打王萍?”
  “打,还没少打呢,咱说这要不是为了孩子,谁都不能跟他过。”
  “哦,那王萍就离婚呗,再找一个。”
  “离婚?你们男的说的真轻松啊,孩子留到你们手里能是好孩子了吗?你们这是离了好找,我们女人离婚,那是被瞧不起的,人家嘴皮子上下一碰,错的就全是女人的了。”
  大妈有些义愤填膺,蒋天捏了捏手里的瓜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好坐在一旁的赵海生机灵,他笑了笑,把买的瓜子分给了大妈们,接着问,“是是是,不容易不容易,哎那王萍也挺可怜啊,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个说话的人啊。”
  “嗨呀,活人能让尿憋死?那王萍也不是死的,瘫炕上了不能走,人家有腿,可是能找乐子呢!”
  蒋天英气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这群女人并不喜欢悲惨的王萍。其实她们所说的家庭,在这样的环境里比比皆是,男人们不爱家中的女人,宁可到外面花天酒地。
  女人对此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顶天了埋怨男人几句不要脸的老东西,顺便嗔怪这外面的女人为‘贱货’,她们能做的也只是这些,好像大家的男人都是这样,总归日子还能过下去,也就不再一般见识。
  然而王萍现在不一样,她居然和自己男人的好友成为了话题,这本身就是‘十恶不赦’的,然后她想丢下孩子跑,这更是‘丧尽天良’,她身为母亲的资格也逐渐在口水中被剥夺。
  到最后,何春寿不知道为什么将此事当作耳旁风,不闻不问,王萍也没有一次在她们面前低下头来,这让某种名为嫉妒,昂或者怨恨的火焰逐渐升高,融化了王萍和她们交好的唯一吊桥。
  “那次之后,王萍还和张平贵交往吗?”蒋天见缝插针问了一句想问的,大妈们虽然不满,但看到他真诚的目光,还是怒了努嘴。
  “有,不过都是在门口,那次之后王萍就不让张平贵上门了,就算是来也只隔着门说话,他总会给她送些东西,不怎么值钱,捡个破轮胎也能给送来,她还挺高兴,高兴也就隔着门笑,规矩的很,哼,给谁看啊,现在知道要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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