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山岗[悬疑+爱情]——时青w【完结】
时间:2023-08-14 11:47:59

  蒋天从她们的脸上看到了那股火焰。
  火焰来自于对丈夫的怨恨,对王萍选择背叛而没有遭受‘惩罚’的嫉妒,她们对生活非常不满,但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她们看到这样悲苦的生活中,还在努力种花的王萍,其实又向往又悲伤。
  因为她们其实想要种花,然而院子里规划好的菜园中,却甚至没有一个能盛放泥土的破轮胎。
  ——
  “跟你说话呢,你想啥呢这么入神?”赵海生问了蒋天好几遍中午吃啥,都没有得到回答,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什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
  蒋天怔怔的回头,看见赵海生快要落到脚面上的脸,终于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长叹一声,“哎呀不管了,去吃饭,你想吃啥我请客。”
  “这还差不多”,赵海生将座椅调整好,系上了安全带,目视前方,脑海中正翻阅着菜单挑选呢,蒋天就扭过头看过来。
  “你说何春寿这样的人,会对张平贵这么包容吗?”
  “……说不定人家就是对朋友好呢,你要是对我再温柔点,我对你的包容度也会大大提升的……走不走啊,吃不吃饭啊?”
  “走走走,再晚点食堂没饭了。”
  “你不说你请我吗?就吃食堂?”
  车辆路过街头巷口,在土路上扬起一阵灰尘,旁白你的野花在风的吹动下不断摇摆,穿着破旧帆布鞋的何铭,背着书包走过来,他踩在那朵野花上,斩断了它的脆弱枝茎。
  他看着汽车的尾灯逐渐消失,低头向巷子深处走去。
  ——
  汽车在马路上行驶,安静的环境中,蒋天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方向盘,这动作落在赵海生眼中,他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又在想什么?”
  “这可是你问的啊,别又说我让你加班。”
  “……”
  蒋天指了指身后的一堆资料,赵海生伸手从后面的座椅上将那些东西拿到面前。
  “那瓶香水应该是张平贵想要送给王萍的,但是一些原因被退了回来,咱们最开始去车站搜张平贵的储物柜,那里有一个布袋子我放后座了”,赵海生听着蒋天的话再次向后面看去,才看到那个黑色的包裹。
  “有什么可疑的?”赵海生将包裹拿到身边,他拉开链条,忽然低头闻到了什么味道,有点甜,还有着柑橘的清苦。
  “闻到了吧,是他门前的香水,他在里面的衣服上都喷了一些,这个袋子的包裹性比较强,放在储物柜里,还残留了一些。”
  “而他家里的杂乱没有动过,值钱的东西统统收在了这个包里,十六号那晚,他想要离开,很匆忙,但没有忘记喷上王萍最喜欢的香水……他见的人,是王萍。”
  蒋天沉默着看向前方,车身两侧的树在不断后退。
  忽然蒋天皱起眉头,“为什么非要是十六号?为什么私奔要这么匆忙?何春寿伤了何铭后离开,他去了哪里?恰好他不见了,而张平贵也死了。”
  一系列的问题在蒋天的脑海中发酵,他找不到杂乱思绪的线头,就像身处迷雾中的人找不到方向一样。
  然而案子在开始的时候总会如此,海量的信息摆在面前,要从成百上千的线索里找出那么几条,连成线,这很难也很简单,需要运气,更需要冷静推理。
  蒋天,他一直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而现在要做的,就是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从头看一看,答案就会出现了。
  滴——滴——
  路过一个街口的时候,前方刚刚过去的收破烂的小推车,上面的抽绳松散了,落下里一堆瓶瓶罐罐,还没有倒干净的啤酒在地上吐沫子。蒋天刹住车后看着那泛白的地面,忽然灵光一闪。
  “小姐……”“什么?”“何春寿应该去找了那个小姐,然后他喝了酒回来,殴打王萍。刚刚我们分开走访的资料里,我那边有人提到过她的名字,找出来。”
  他话还没说完,赵海生就已经配合默契地翻开了本子,一目十行地看下去,忽然他锁定了一个名字,眉目就瞬间皱起来。
  “吴梅?”
  赵海生的声调奇异地上扬,蒋天瞥过去一眼,也皱起了眉毛,“怎么了?这人你认识?”
  “当然”,赵海生将本子扣上,头狠狠地靠在了椅背上,长叹一口气,“我们组刚忙完的那个案子,受害者就叫吴梅”。
  “她怎么了?”
  “她死了。”
  蒋天挑起眉,握着方向盘的食指抬起敲了敲,沉默的氛围下,赵海生打开他那侧的窗户,风一瞬间钻进来,掀起他们依旧年轻而茂密的额前碎发。
  蒋天看过来一眼,“怎么死的?”,赵海生手拄着窗边,手掌包住他的下巴和嘴唇。过了很久,他才重新摇上窗户,车内又恢复了安静。
  “心脏病,死在了床上,手脚被绑在床腿,药洒了一地,她死的时候都在伸手去够那几片药,眼睛没有闭上。”
  “你同情她?”
  赵海生这次没接话,一直到车子快要开到市局的时候,向来洒脱无所谓的赵海生突然沉沉的看向蒋天,语气有些严肃。
  “她才二十三岁,乡下土丫头还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做不了重活还被人骗了,今年刚生了一个女儿,那男的就跑了,她没家人,就跟着那伙儿小姐们一起养孩子,死的前一天跟她要好的姐妹说,明天要给满月的女儿庆生,因为那天也是她的生日,然后她就死了。”
  蒋天沉默着,下颌绷得很紧。
  “天儿,是她想要过这样的生活吗?她没的选。”
  蒋天握着方向盘的手掌下意识用力,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到,赵海生身上有而他没有的,是一种正确范围内的共情能力。这东西不能太多,却也不能没有,要刚刚好,才有利于思考。
  办了这么多年案子,蒋天知道自己开始丧失这种能力,他信仰坏人必须死,但也默认‘一个巴掌拍不响’的谬论。
  经验告诉他,很多时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所以他开始把这个理论广泛的应用起来,譬如受到同队歧视的章明奇他可以视而不见,譬如□□着死去的□□女他觉得厌恶至极。
  他很难从他们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因为他长久的生活在黑暗的对立面,他无比正义,无比高尚,那么必然如此无情,如此残酷。
  但警察不是神,他们不能用下意识来评判任何人任何事情,而是要在痛苦中冷静,在欢喜中疏离,要做理中客,要极力抽身,要看到事情的真相,要在真相中找到本质。
  车子拐进了市局的大门,大楼前方挂着的警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蒋天的眼睛被刺痛,但他没有躲闪,熟练的停车熄火。
  赵海生即将解下安全带下车的时候,蒋天才忽然说话,他的侧脸无比诚挚。
  “我还是没有办法理解他们,因为生活本就充满艰难,但我一定会抓到凶手,只要他在我面前,我一定不会放手。”
  蒋天快步向楼内走去,坐在副驾驶的赵海生忽然变得很老,他的头发开始脱落花白,他的皮肤逐渐松弛,但他的目光依旧清澈,那里闪亮着难以观察到的细微晶莹。
  他紧紧盯着日光下背影挺拔的蒋天,彼时意气风发的少年,许下的承诺,终将在多年后,得到印证。他张了张嘴,嗓音穿过三十年的岁月,已经沧桑低沉。
  “天儿,绝不放手,你做到了。”
第11章 “重重迷雾,迷雾重重”
  哗啦,停尸间冷冻柜的柜门被打开,陈芳年拉出推车,一个黑色的尸袋出现在面前。陈芳年看向蒋天,后者点了点头,她便仔细地拉开了拉链。
  吴梅惨白的脸在灯光下呈现出来,她很年轻,也很漂亮,即便是死了,尸斑爬上了耳后,没有表情的面容上,那里依旧是美丽的。
  “我们做过所有检查,吴梅确实死于心脏病,通过现场的死亡状态可以推测,她的求生欲望很强,只是手脚被绑住了,所以没能自救成功。”
  “她是几号死的?”
  “十六号。”
  “又是十六号?”蒋天下意识眯起眼睛,他抬手将袋子重新拉好,把推车送回冷冻柜里。赵海生双手插兜站在一旁,他低头思考了一下,缓步向蒋天身边凑去。
  “出事后我们联系了吴梅的合租室友,常莉,据她说,吴梅十六号晚上,出门去陪一个出手阔绰的老板,一夜未归。”
  “出手阔绰?她怎么知道的?”陈芳年走过来,有些疑惑,她找了舒服的姿势坐下来,抬眼看向赵海生。
  “常莉和吴梅的关系非常好,去年常莉父亲生病缺钱,还是吴梅给补上的。她们这行,能碰见出手阔绰的人并不多,吴梅长得漂亮才能遇上几个,不过常莉也并不知道那些人具体是谁……”
  “报警的人是常莉?”
  蒋天忽然这么问,赵海生摇摇头,“没,毕竟她们做的是这些行当,常莉没敢报警,是一家小旅店的老板娘,早上去收拾房间,发现死人了才报的警。”
  “老板娘没看到和吴梅一起进去的是谁吗?”
  “问过了,吴梅和这个老板娘认识多年,房间都是便宜给吴梅用,但怕影响不好,就给她一间窗户通着后巷的偏屋。吴梅有后门钥匙,她带男人去,很少走正门。所以老板娘压根不知道那天吴梅带了谁去。”
  “那她怎么知道这个房间要打扫呢?”陈芳年微微偏着头,眉间皱起,长发绑成马尾,从肩侧垂下来。蒋天看着她点了点头,他刚好想要这样问,于是目光一同落在了赵海生身上。
  忽然被两个人这样盯着,赵海生没由来地一阵紧张,就好像上课不经意间跟老师对视上了的那种如芒刺背。
  “咳咳,老板娘说那天晚上八点多,她收拾隔壁房间的卫生,听见吴梅的声音了……”
  “什么声音。”
  “就,干那事儿的声儿呗。老板娘和吴梅关系不错,那天晚上就想着逗逗她,冲着里面喊了一嗓子,‘需不需要客房服务’,她想说完就走,结果听见里面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然后有个男的就说话了。按理说来找吴梅的男人,都怕别人认出自己,很少说话……那男的说‘早上收吧’。”
  赵海生双手抱着手臂,语调清晰逻辑严明的讲完了他所掌握的信息,偷偷松了一口气,有种押题成功的愉悦。
  蒋天单手捏着下巴,皱着眉头思考,“老板娘听见的声音,会不会是药瓶掉地上的声音?”
  赵海生摇了摇头,“不会,那房间有地毯,药瓶的声音在外面听不见,老板娘听见的是‘咚’的一声,好像还有什么她自己也形容不上来。”
  房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陈芳年的指尖轻轻在桌面上敲击,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第二天是吴梅孩子的生日,她和常莉已经约好的情况下,能够约她出来的一定是认识的大客户,而那晚出声的行为明显说明,是个新人。
  新人,为什么出现在那里?掉在地上的东西是什么?老板娘听见的奇怪声响又是否暗藏玄机?
  脑海中的疑惑越来越深,指尖的敲击也逐渐加重,忽然她抬起头看向赵海生,蒋天却抢先一步问了问题。
  “吴梅的孩子,是何春寿的吗?”
  陈芳年挑了挑眉,她对蒋天提出的问题表示惊讶。
  赵海生依旧摇摇头,“不是,吴梅之前有个男朋友,她想要过日子,但那人只是玩玩没多久就跑了,常莉给的名单里甚至都没有何春寿,吴梅很强手,何春寿对她,应该只是一厢情愿。”
  “不管怎么样,何春寿的嫌疑很大,他消失了,很有可能是畏罪潜逃。这样,我先去汇报一下进度,你带点人去他们家蹲守,看好何铭和王萍,我到啥时候去找你汇合。”
  “明白。”
  蒋天和赵海生迅速行动,而一旁的陈芳年却陷入了沉思。她的指尖依旧敲击着桌面,咔哒咔哒,在安静的房间内有规律地响起。
  忽然她指尖动作停了下来,抬眼看向面前的冷冻柜,吴梅的尸体就躺在那里。做尸检的时候,陈芳年在吴梅的Y月道中提取出少量米|青液,和房间垃圾桶安全|套里的米|青液来自于同一个人。
  那天晚上和吴梅发生关系的人是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吴梅濒死的时候,一定有人再次进了这个房间。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吴梅挣扎着死在自己面前。
  他很享受,因为那时候他还不敢杀人,他或许无数次幻想过,所以机会来临的时候,他要亲眼看着吴梅死去,才肯离开。
  这个人,是谁呢?
  陈芳年起身推门离去,蒋雨缪的身影出现在身后,她安静地透过窗户看向那个装有尸体的冰柜,转身去追赶陈芳年的步伐。
  ——
  白日里的小旅店,住客很少,蒋雨缪和陈芳年一起站在被封锁的房间门口,老板娘满脸憔悴,掏出钥匙将门打开。
  “不是都结案了吗?怎么又来,我这边的生意都不好做了。”
  陈芳年没有回应她的抱怨,只是缓步走进去,抬眼在房间四处观察着什么,鞋子踏上地面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蒋雨缪低下头,踩了踩柔软的地毯。
  “那天晚上你听见的声音,还能回忆出来多少?”
  陈芳年转身看向老板娘,她工作时候不苟言笑,清冷的气质倒有几分压人。老板娘梗了梗脖子,嘟囔着,“这都多久了,早就忘了,就听见咚的一声,还挺小的,说不定我听错了”。
  问不出来什么东西,蒋雨缪走到后门的位置,抬手将门拧开,外面的狭长窄巷就暴露在面前,蜿蜒的尽头坐着一个修鞋的老头,守着一个木箱子,安静地等待着。
  “警官,你们看也看了,能不能把这个封条撤了,我们小本买卖也不容易……”老板娘摇晃着胖乎乎的身躯向外走着,陈芳年跟在身后没有作声。
  哐当!
  她们即将踏出房门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陈芳年停下脚步,拍了拍老板娘的肩膀,她还没有问,对方就显得有些惊喜地瞪大眼睛,“哎呀,就是这个声音,隔着门,不过又不太像……”
  陈芳年转身向后看去,蒋雨缪已经沿着小路走向了修鞋老人的身边。
  木匣子的上方支着一根粗壮木柜,上面挂了两个葫芦竹筒,风一吹就发出声响。蒋雨缪蹲下来,看着老人混沌的双眼,“大爷,您一直在这儿吗?”
  大爷抬眼笑了笑,声音也有些浑浊。
  “在这儿三十多年了,你要修鞋还是擦鞋?”
  蒋雨缪摇摇头,音量提高了一些,“跟您打听个事儿,前两天下大雨,特别大的那晚,您在这儿吗?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老人仰起头,看向他的葫芦,葫芦在空中哐当哐当的撞着,老人回过神,“没有啊,下雨天没人出来擦鞋,我不出来,只把车留在这里”。
  蒋雨缪看向不远处的陈芳年,她双手放在口袋里,嘴角抿成一条线。
  ——
  “那位‘客人’离开之后,一定有人进来了”,陈芳年骑着自行车,声音因为喘息而有些不平,“老板娘最开始听到的,应该是吴梅求救的□□,屋子里的凶手是故意要人发现吴梅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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