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视若无睹。
桑溪的手不自觉地捏紧,指尖捏出深深的痕迹,已经流血了吗,桑溪不知道,她只知道那远不及她此刻心中的难受。
整个人好像在发抖。
桑溪努力遏制住自己想要落泪的冲动,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男人。
“顾怀山,你确定要与她在一起?”
那边,男人埋在柳识香脖颈间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抬起头,淡漠的浅色瞳孔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莫名其妙的陌生人。
他没有说话。
但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心情瞬间沉入谷底。
桑溪闭了闭眼,将泪意逼回眼里。
眼前仍旧像是被打了模糊特效一般,桑溪没再看他们,转身就往外走。
日光强烈,晒得人头发蒙,像是要把人晒得融化成水,再变成烟蒸发掉。
桑溪往外走的时候,原本像是陷入一片与外界隔绝的芥子空间一般,她本以为自己会失魂落魄,然而却一反常态地非常清醒。
甚至在想着等顾怀山回去之后,就与他断绝关系,分清财产之后,便各走一方。
思绪很是清明。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连她自己都惊讶于自己此时的清醒。
然而在她转身之时,却察觉到一丝奇怪的声音。
像是从主屋旁边的配房发出的,轻微的咚咚声。
很有节奏,不像是偶然,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
桑溪疑惑地像那走过去,那是杂物间,没有窗户,只有一道紧锁的门,咚咚声响过之后,便是细微的摩擦声,紧接着,一声更大的响声传了出来。
一声沉重的闷响,像是重物摔在地上。
桑溪看了一眼主屋。
若是以前,她绝对不会经过主人同意就自作主张地乱跑。
可是如今……
从最初被背叛的惊愕难受之后,种种怪异浮上心头。
杂物间上面落着锁,而另外一间像是住的房子的,却没有落锁。
桑溪犹豫了一瞬间,走到杂物间前,那锁已经生了锈,桑溪从院子里找到捣衣的木槌,用足了力气,“砰”地一声,锁链落在了地上。
主屋随即传来一声尖利地叫喊。
“谁!”
里面传来慌乱地声音。
桑溪飞快上前,推开了门。
一进门,就与地上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的男人对视。
桑溪瞳孔一震。
她走到地上的人身边,帮他把嘴上塞的破布取下来。
“溪溪,别信他。”
正是顾怀山。
见到他的一瞬间,一直被竭力克制的眼泪,瞬间蓄满了眼泪。
眼泪从眼眶滴落。
顾怀山原本还惴惴不安一下变得慌乱。“别哭……”
他想要抬手给她擦泪,却发现自己身上被缚着绳子,根本动弹不得。
正在这时,只披着一件外衫的柳识香匆匆赶来。
看到地上的二人,她脸上是掩饰不住地愤恨,计划落败使她脸上都恨得扭曲。
桑溪转身,看到她身后紧随其后的“顾怀山”。
“顾怀山”赤着上身,只穿着裤子,鬓角散乱,头上的青玉簪摇摇欲坠,眼神淡漠,与平日里的顾怀山并无二致,可是,也只是像罢了。
“你不是他。”桑溪转身,趁着两个人都没有动作的时候,暗中从空间取出小刀,在无人注意地角落,轻轻割下了顾怀山身上的绳子。
“你就是李桥,对吧?”桑溪几乎不加思考,这个明明很陌生的名字脱口而出。
果不其然,那人原本浑不在意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一旁的柳识香听到之后,脸上也带了一丝诧异。
桑溪道,“柳识香恨得是我,你讨厌顾怀山。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易容成顾怀山的样子,不过若不是顾怀山发出声响,倒是真的能以假乱真。”
李桥闻言,也不装了,他伸出手,手指到了下颚的地方,随后就像武侠剧的人皮面具一样,他从脸上硬生生撕下一张脸。
人皮面具之下,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相比顾怀山的冷硬的长相,他明显阴柔许多,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却并不让人觉得柔和,只觉得阴冷。
李桥手中拎着人皮面具,收拢起来,放进了裤子的口袋中,“说的很对,只是,我的计划被打乱了。”
桑溪冷冷看着他。
比起柳识香这个又坏又蠢的女人,这个李桥明显更加明显。
人皮面具,桑溪从来没想过可以亲眼见到。
只是这东西,好像从来都没有被用来正途之上。
顾怀山尚还在地上,身上只有一件中衣,那原本是雪白的眼神,如今却满是脏污,并且因为挣扎的动作,很是凌乱,然而,他冷冷看着李桥,明明是仰视,却无端地让站着的两个人感受到危险,像是在地上如同鱼肉为人刀俎一般。
顾怀山道,“若你一心向学,不动歪门邪道的心思,也不会如此。”
闻言,李桥原本还淡然的表情瞬间龟裂,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扭曲狰狞,“闭嘴!分明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我会是白鹿学院最为瞩目的学子,而不是一个从乡野来的你!”
“你凭什么次次得第一,还不是因为贿赂沈夫子,贿赂同学,让所有人都成为你的拥趸,你有什么才学,不过是靠着有好厨艺的夫人罢了!”
“老师偏袒你,同窗亦是,若不是因为你,我堂堂郡府县试第一,怎么会成为第二?”
他说着,额角青筋暴起,像是愤怒到了极致,淡然的表情再也无法维持。
桑溪冷冷看着他,“第一,你不配。”
李桥转头看向她,“你说什么?”
第165章 异变陡生(感谢小胖丫雨薇的打赏)
李桥的声音带了一丝不可置信,但更多的是气急败坏。
一下子被桑溪戳中了痛点,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乌云密布,像是随时会发难。
桑溪抬起眼皮,看向他,一字一顿。
“我说,第一,你、不、配!”
最后一个字落下,小小的杂物间瞬间仿佛千里冰封,李桥阴沉着脸,犹如毒蛇一般,屋中一种名为紧张地气氛蔓延。
桑溪毫不畏惧地仰视他。
眼神无声对峙。
“同为读书人,你不潜心修学问,反倒起歪门邪道的心思,尽污蔑诽谤别人。”桑溪的话掷地有声,“若凭你的品德,第二都不配。”
“你根本不配进入白鹿书院读书,更不配成为一个读书人!”
每说一句,李桥的脸就越黑。
“够了!”他骤然暴怒,猛地一锤一旁本就破败的木门,重力一击,那木门竟然当场碎裂,哐当一声,砸了下来。
柳识香“啊”的尖叫了一声,反射性地向外面跑过去。
杂物间瞬间尘土飞扬,木门像是被撕裂一般,碎裂成好几块。
眼前瞬间变得模糊不清,灰尘蛛网瞬间像是令人窒息的毒物一般在空气之中蔓延,柳识香被呛的干咳几声。
就在木门碎裂的一瞬间,李桥两只手瞬间就抓起半边门板,向原本桑溪站着的地方扔过去。
“砰”地一声。
李桥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眼睛像是冷血的无机质的昆虫复眼。
杂物间仍旧是一片尘土,像是沙漠掀起的尘暴。
柳识香像是逃难一般跑出了屋外,被骤然吸入鼻腔地灰尘呛的咳个不停。
她看着前面冷冷站着的李桥,他从来都是嘴角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温柔又亲和,从未如此暴怒过,这一瞬间,她仿佛感觉到了一种可怕的气息蔓延。
恐怖,笼罩在心间。
“阿,阿桥,”柳识香弱弱地叫了一声。
李桥伸出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杂物间没有一丝声响。
没有重物砸到身上的闷响,也没有砸到地上的响声。
杂物间晨雾还没有散去,阻碍了人的视线,里面没有一丝光亮,此刻变得更加光亮,便更加灰暗,像是一个密室。
李桥皱着眉看着杂物间。
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就在他努力想要看看里面的状况的时候。
变故陡生。
从重重灰尘里,里面忽然闪过一个身影。
随后,一个纤细的葱青色身影骤然以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从里面出现,霎时间,就到了李桥面前,在他还没有来得及躲闪之际,一双手自里面伸出,五指成爪,以雷霆之势朝着他的脖颈袭来。
李桥瞳孔一缩,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矮下身子,躲避了那致命一击。
然而,只退了半步,那人速度却远比他快,在他像后退的同时,直接抓住了他的右臂,随即一声清脆的响声,竟然徒手就废了他半条胳膊。
钻心的疼痛令李桥瞬间慢了一瞬,回过神,那人竟然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后,制住他一条断臂,随即从后面缚住他的两条胳膊,背部被肘击,瞬间击倒在地。
“砰”地一声,李桥骤然以一种狗啃泥的姿势直直向地上趴着倒去。
看似很慢,实则就像是一个愣神,等柳识香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是满脸惊恐,“顾……顾怀山!”
同时,杂物间响起一声巨响,像是重物落地,桑溪迎着光,拍了拍手,从杂物间走了出来。
即便满身尘土,仍不掩天人之姿。
顾怀山只着一件中衣,衣衫凌乱,经过一番打斗,眼中凌厉之色未消,犹如玉面修罗,在见到桑溪之时,那眼中杀意瞬间散去,随即像是春风般温柔。
“溪溪。”
地上的李桥因为疼痛,想要站起来却尝试无果,原本脸上的虚假的微笑不能维持,咬着牙,眼神像是要把顾怀山生吞活剥了。
“你……你竟然会武!”
李桥艰难地说了一句话,眼神既屈辱,又震惊。
顾怀山走到桑溪身边,俯视着地上挣扎未果的李桥,“一些皮毛。”
短短几息,地位瞬间逆转。
四个字,便令李桥瞬间变色。
“呵……”只不过几个字,就像是瞬间击溃了他的各种嫉妒,“皮毛……只是皮毛。”
“我苦修近十载武艺,竟还不如你的皮毛。”
李桥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原本眼中的仇恨尽速散去,喃喃地说了什么。
声音不大,但是在场几个人都听得见。
顾怀山不看桑溪的时候,眼中都是凌冽的杀意,“你不该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李桥呵呵地笑了一声,像是自问,又像是在问他,“凭什么?我幼时体弱,为了活下去,我拜师学武,为了出人头地,我去读书,哪一样我不是费尽心思,呕心沥血?若不是你,白鹿书院的第一只会是我,不管是入门考试,还是之后每一次比试,都应该是我,你凭什么?”
“凭什么你一个半路出家的,轻易就能打败我?”
“读书武艺,样样都要在我之上,就连我喜欢的姑娘,都要去爱慕你!你凭什么!”
越说,他越激动,完好的那只胳膊,紧紧插进了土里,指尖泥土与血迹混合,可他却浑然不觉。
一旁的柳识香听到最后喜欢的姑娘的时候,像是被雷击中,原本想要上前扶他的动作顿住,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桑溪,又看了看地上的李桥。
“你……喜欢,桑溪?”
柳识香瞳孔微颤,整个身体都在剧烈的发抖,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的李桥。长发披散,原本只披着一件外衫,几乎在她说话的瞬间掉落在地上。
“所以,你根本不是喜欢我,从前说喜欢我,只是在利用我?”
声音很小,在不大的院子里,便更小,像是风刮过,只是呢喃。
但地上的李桥还是听到了,原本快要疯魔的他,瞬间像是清醒过来,红着眼睛,咬着牙,艰难地转过头看向摇摇欲坠地柳识香。
柳识香没有化那些妖艳的妆,她的长相不算倾国倾城,更像是小家碧玉,此刻淡妆的样子,让人看着,顿生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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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海棠无香
李桥眼中漫上一丝慌乱。
“是你。”他急急说道。
桑溪看着这两个人,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之间还有旁人不知道的故事,她抱着胳膊,冷冷看着这一切。
柳识香摇摇头,像是看到了负心汉,几滴晶莹的眼泪挂在眼睫上,像是露珠,最终,都从眼里淌出,“真的吗?”
李桥急急地点点头,火急火燎,原本还无论如何都挣扎不起来,竟然忽然站了起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顾怀山眼睛一沉,正要上前去,被桑溪拦了下来。
桑溪细微地摇摇头,顾怀山便像是被安抚的小狗一样,安安静静地向后退了一步,又站在桑溪身旁。
李桥站起来之后,直直地走到柳识香身旁。
“阿识……”
他伸出手想给柳识香擦眼泪,然而手上泥土与鲜血混合,看起来很是惨烈,又放下去,在自己裤子上蹭了半天,裤子上都是血,不过事与愿违,反倒蹭的到处都是脏污,手上一片血迹,最终,他用稍微干净的手背给她擦了擦脸。
柳识香还是哭着,眼泪止不住。
李桥低声下气地哄了半天,还是没有哄好,反倒使她的眼泪越来越多。
“别哭,别哭了……”
眼泪擦不完。
“对不起,但是我只喜欢你,没有喜欢过别人。”
晶莹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洇湿他的手背。
“真的,我对天发誓。”
咸湿的泪水淌进伤口,伤口瞬间被蛰地生疼,他却全神贯注,全身的伤口,远不及她几颗眼泪。
柳识香好不容易止住一直往下掉的眼泪。
“好,我相信你,我也从未喜欢过别人,说喜欢别人,只是气你而已。”柳识香低下头,道。
“伤口,疼不疼?”她握住他慌乱的手,看手上面一片狼藉的伤口。
伤口血与黄泥交织,看起来很是惨烈。
指尖深可见骨。
李桥摇摇头,露出以往的笑容。
“不疼。”
柳识香两只手握着他的手,那伤口触目惊心,她一看,眼泪便又扑簌簌往下掉,看得李桥又想为她擦眼泪,却被她制止。
柳识香拽起衣袖,小心翼翼地为他擦着伤口周围的血迹,便擦边问疼不疼,李桥笑着摇摇头,眼中都是她乌黑的头发。
长发如瀑,披散在圆润白皙的肩头,她鼻尖眼尾微红,楚楚可怜,梨花带雨,脸上上了淡妆,被眼泪浸湿,妆便像小花猫一般花,落在他眼里,却并不狼狈,反倒平添几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