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上啊……
舒诺不知道单凭脚踝能不能看出男女,但她上下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谁碰过她的脚,更别提对方还是个男人。
“我……我知道皇叔的好意,但自古男男授受不亲,回头我自己来就好,不劳烦皇叔。”
没有人说话,只有指尖敲打木板传来的细微‘叮当’声,这声音缓慢而又富有规律,他每敲打一下,舒诺的心脏就紧跟着跳动一下,
简直就是无声的摧残!
舒诺投降了,挑起眼皮看向他。
楚江夙朝她温柔一笑:“来。”
第52章 出事了
呜呜呜……
她不想过去啊……
舒诺内心是抗拒的,身体却十分听话地朝楚江夙移了移,楚江夙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小腿,吓得舒诺猛地一激灵,手指握拳狂砸软垫。
楚江夙不管她突然发疯,卷起袍角,看见脚踝外侧流淌着两道细长黑血,他皱眉,小心翼翼地拉开袜卷,低下头就要凑过去。
“你干啥?!!!”
舒诺猛地坐起身推开楚江夙肩膀,眼神惊愕地看着他马上要贴近脚踝的唇。
楚江夙怪异地看着她:“要先将蛇毒驱出来才好上药,你连这些常理都不知道?”
“知道知道知道知道……”舒诺喘口气缓解紧张“但不过蛇毒而已,用不着皇叔牺牲如此之大,直接上药就好,上药就好。”
“直接上药可是会很疼很疼的,你确定?”
“确定确定确定确定……”
舒诺头脑越发得昏,她已经没有心情掰扯了。
楚江夙眸光幽深地看着她,拿起小白瓷瓶挑开瓶盖,对准黑血流出的两个小孔猛地撒上去。
“啊……”
舒诺额头上的汗霎时如瀑布往下滑落,她张开嘴惨呼,可马上又将声音卡回喉咙里。
楚江夙见状挑眉,抹平药物的指尖忽地加重些力道,舒诺疼得直接躺平,双臂摊开像条濒死挣扎的鱼,大口大口地急促喘气:
“皇叔……”
柔缓的嗓音竟带有一丝娇俏的妩媚,楚江夙搞怪地指尖似被灼烧般猛地一松,他低低看着捧在掌心犹如羊脂玉细腻白浅的脚踝,一时竟失了方寸。
“多谢皇叔!”
见他不动了,舒诺急忙撤回脚。
楚江夙缩了缩空空如也的手掌,也没说什么,随手将药瓶扔到她身上:“还差些,你自己来。”
舒诺犹豫地拿起药瓶跟小鸡啄米似地一点点往伤口上撒,耳畔传来一声嗤笑,她尴尬地咳嗽两声说道:“皇叔,傅大小姐呢,我怎么没看见她?”
“她去东梧桐巷口治病了,没回来呢。”楚江夙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小心谨慎地给自己上药,对于忽然转移的话题也多了些耐心。
舒诺不想撒药了,扯过白纱布胡乱缠绕几下,走下软塌来楚江夙身边坐下:“那一会儿我也去看看。”
“你?”楚江夙迟疑地上下打量她“你去干什么?添乱么。”
舒诺倒杯茶喝两口:“不是,虽说瘟疫凶险,但这么好博名声的机会舒纪程是不会错过的,孤身为太子,难道不也该露露面?”
“只是露露面?”楚江夙伸指尖轻触盛着桂花红枣粥的白瓷碗,还算温热,拿起放到她面前“飘飘中着蛇毒也要寻问傅大小姐近况,如此担忧,只是露露面哪儿成啊,”
她怎么听出了阴阳怪气的感觉……
舒诺接过他递来的粥,拿勺子搅拌思索了会儿,道:“当然成,毕竟我和傅大小姐又不是很熟,而且这点小蛇毒也不是什么大事,有皇叔在,我不怕的。”
也不知哪句话彻底安抚了楚江夙,他勾起嘴角心情颇好地给她夹了几片藕笋和香辣虾球,“总算说了两句人话。”
合着她先前说的都是鬼话呗,
但,好像也没毛病……
舒诺尬笑地吃掉个虾球。
楚江夙见她顺其自然地吃掉自己夹来的菜,唇边笑容更深了几分,拿起筷子又给她夹了点香菇:“我明白飘飘的心思,也知道所有事情都是情非得已,不过……”他顿了顿,“我不同意你去东梧桐。”
舒诺泄气地喝几口粥,忽然转念觉得不对劲儿,一个智商才三岁的熊孩子凭啥管她?放下筷子清清嗓子,她正要拿出长辈派头语重心长念叨两句,大门猛地敞开,老胡皱着眉气喘吁吁地走进来:
“主子,出事了。”
……
漆黑的夜没有繁星。
地上却是一簇簇火焰燃烧。
破漏的茅草屋外围绕着穿麻粗布的人,小麦色皮肤的小男童狗子呆愣愣地端着碗站在石磨旁,离他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个骨瘦嶙峋的女人,合着眼睛,一动不动,脑袋朝外,身体僵硬,他曾听村里的老人讲过,一般这种情况,是死了。
死了……
他娘,死了……?
“你这个庸医!”汉子双目通红直接拽起清雅少女的衣领子,怒不可遏“我都是按照你给的方子给我婆娘吃药,本来还好好的,结果没过两天人就死了!你这个庸医!还我婆娘的命!”
“松……不要……”
衣襟极致地紧缩使呼吸越发不畅,傅云漓脸色涨红,拼命掰汉子抓衣衫的手,但她力道太小,不仅没有成功挣脱,反倒彻底激怒了男人。
“你个小贱人还敢反抗!看老子不打死你!”
说完,他一拳头就挥下去。
傅云漓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浅浅睁开了一条缝隙,就见一袭白袍胜雪的‘少年’立在她身边艰难地挡住了汉子袭来的拳。
她一惊,再往门外看,果真瞧见一红一紫两道身影齐齐出现,脸色都不怎么好。
东梧桐巷口瞧热闹的百姓纷纷避让。
舒诺被蛇咬后身子本来就虚,刚才看见傅云漓被打,直接不管不顾地跑进来接下这一拳,力量太大了,她的手都紧跟着发抖:“你们两人……就光看热闹……不来帮忙吗……”
另一只修长冷白色的手随意地搭上汉子肩膀微微一捏,汉子霎时卸了力道,他眉目痛苦狰狞,骨骼磨搓作响,膝盖弯曲以一种扭曲怪异的姿势缓缓地跪到地上。
“爹!”狗子见爹爹痛苦得呼吸不了,丢下饭碗抹着泪跑过来“你这个坏蛋,快放开我爹爹!”
楚江夙冷冷瞟了男童一眼,抬起袖子就要挥动。
“等一下!”傅云漓开口制止,却被他看来的森凉眸光吓一哆嗦。
“可以了。”
舒诺走到楚江夙身边轻抚上他的手背,楚江夙见状冷哼一声,顺着她的力道收回手却也不忘嘲讽道:“堂堂太子当跟班,我也是第一次见。”
舒诺扯扯嘴角。
“爹!”
狗子一步扑到汉子身上放声痛哭。
第53章 回去,休息
“到底怎么回事?”
舒诺看着护住儿子怒视他们的汉子,蹙眉问道。
傅云漓摇摇头苦笑,蹲下来要去碰地上女人的尸身,一句暴躁的‘住手’霎时制止了她的动作。
汉子站起身,看向傅云漓的眼神均是愤怒和恨意:“说什么我们得了很严重会传染的病,让我们待在家里不要出去,你肯定能治好,可结果呢?结果呢!”
“我婆娘死了!被你害死了!你这庸医!妖女!还我婆娘的命!”
“当真如此?”
一直不说话的舒纪程忽然走过来,那潋滟迷离的桃花眼流转,霎时变得有些凌冽,傅云漓身子一颤,低下头遮住眼底的失落痛苦,轻喃:“是的……”
“简直荒唐!”舒纪程愤懑地一甩袍袖“人命乃大事,岂能儿戏,把控不住就少出风头,你这样简直抹黑傅家,乃至皇族的颜面!”
“皇……皇族?”
汉子气哼哼的,却没想到徒然听见‘皇族’二字,瞳孔圆睁,腿脚发软,整个人呆滞地跟木头一样。
“此乃大魏二皇子,舒纪程殿下。”舒诺毫不犹豫地揭露舒纪程的身份。
“太子殿下也别光说为兄,您也是大魏王朝的一份呢。”舒纪程冷冷看着她,想把他独自推出去当挡箭牌,门都没有!
呼啦啦!
所有人跪了一片。
“皇子……殿下……”汉子颤抖着身体不住磕头“草民知错草民知错!求您开恩!”
舒纪程上前一步搀扶起他:“面对生死之事任谁都不能完全冷静,不是你的错。”
“放心好了,此事本皇子一定不会姑息,病情也一定能得到化解,给我三日时间,可好?”
“是是是是……”
东梧桐巷口围观的百姓纷纷离开。
唯留下舒诺、楚江夙、傅云漓以及汉子等人。
汉子瑟瑟不敢说话,
傅云漓扫视一圈众人叹口气道:“先随我来吧。”
茅草屋旁边有一间更为狭小的草舍。
烛火幽幽如豆粒大小。
傅云漓捣鼓一堆瓶瓶罐罐,拿出几片沾了棕色药汁的针叶放到三人手里:“放嘴里不要嚼,含在舌下便可。”
三个人照做。
舒诺坐粗木椅上,身体酸软只能抬起双臂支撑桌面。
楚江夙坐她身边,伸出手替她揉捏:“回去吧,你的身子不适合待在这里。”
舒诺摇摇头,看向傅云漓问道:“怎么会出错?是因为没有板蓝草吗?”
傅云漓拿着先前写下的配药处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这些,都是我和胡前辈一点点商讨出来的,不敢保证药到病除,但抑制下去防止蔓延应该是没问题的,可怎么会……”
她抬起头猛地看向他们:“找到板蓝草了吗?”
舒诺、舒纪程沉默。
楚江夙继续为舒诺揉捏,平淡道:“我让典狱司的人巡山绕了一圈,发现峻岭山上根本就没有板蓝草,”
气氛一下变得压抑。
舒纪程指尖缓慢且沉重地敲击桌面两下,停住,低哑道:“若实在不行,那就只能直接解决源头了。”
傅云漓一愣:“什么意思?”
没有人回答她,傅云漓看着他们平静且阴冷的神色,突然想到了什么,身体一晃,脸色变得异常惨白,她紧捏裙摆大吼道:“不可以!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你们可以那么做。”
“傅云漓!”舒纪程猛地拍下桌面,神色阴沉地紧盯着她“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可知要是不尽快解决,那些瘟疫传染出去死亡的人会更多,以少换多,有何不可。”
“难道少数人的命就不是命吗?我是医者,医者从不会放弃自己的病人。”
“即使刚才你的病人想打死你?”
傅云漓声音一哽,竟有些说不出话。
“好了,别吵了。”舒诺拿起桌上的破木壶倒了杯水“人自是要救的,不到万不得已那个灭城的法子谁都不想用,不过现在单凭我们是不够了,通知县令吧,私下进行,别引起恐慌。”
她说完端起杯子饮了一口,还未咽下转头便将水全部喷了出去。
“怎么了?”楚江夙急忙帮她顺气。
舒诺抬手背擦嘴:“这什么水,怎么这么苦?”
傅云漓看了看,解释道:“是苦菱叶,泡水喝可以消热去暑,味道确实苦点。”
“抱歉,我娇惯了……”
舒诺面含窘迫,伸出手扶着额头作遮掩状。
傅云漓和舒纪程看得一挑眉,在他们记忆里这位太子殿下似乎总是保持着淡然的神色,无论多大困境,多难险阻,她都能含着笑解决,像今儿个这么尴尬又带些可爱的样子,似乎……别有一番趣味。
楚江夙眸光幽深,突然一把将舒诺横抱起来。
“你又干啥?!”
舒诺已经快受不了他间接性抽风了。
“回去,休息。”楚江夙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别忘了你身上有伤,我是不介意重新给你上一番药的。”
舒诺蔫儿了。
他不介意……
她介意好吗!
屋檐下悬挂的灯笼将他们的身影拉扯极长,最终融入一体,不分彼此。
远处很快便安静下来。
舒纪程支起身子,抬步也准备要走。
“殿下……”傅云漓叫住他。
舒纪程侧头:“还有事么。”
放在胸前指尖不断蜷缩,傅云漓喉咙沙哑似吞了千斤重的石头般割裂地难受,她低下眸子,小声道:“虽说瘟疫还未有扩散很大,但殿下还是要保重自身,万事小心。”
“知道了。”
舒纪程缓缓走向黑夜,对于身后那盏星星闪烁的暖灯没有半丝留恋。
……
翌日的清晨要比平时明媚许多。
舒诺穿戴妥帖,就坐上去往知府的马车,掀开车帘,街道两旁重新变得熙熙攘攘,叫卖吆喝,天很蓝,光很暖,看着看着,她竟觉得头有些晕。
改不会蛇毒还没有祛除吧,唉……
“怎么还头疼了。”
一只温凉的手指准确无误地摁上她的太阳穴,轻轻揉动,舒诺放松下来,突然而来的晕眩也缓解不少,“还好,可能毒素还未完全清除吧。”
第54章 怎么回事?
楚江夙怀着她小心翼翼地让她依偎自己的肩膀上,听了此话,眉头皱起:“有么。”
熟悉清幽的冷香环绕鼻尖,舒诺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竟毫无芥蒂地就那么倚靠他怀里,神色有些困顿,轻轻点头。
很快,淮西县衙便出现在眼前。
雄伟的石狮子屹立钉子门的左右两侧,身穿红底黑边印有‘衙’字的门役手杵棍子,脑袋歪斜不住地犯困打瞌睡,舒诺和随后齐来的舒纪程相视对望一眼,就抬步走上前。
“哎哎哎!”门役被脚步声惊醒,看见缓步走来的几个容貌俊秀的男子,愣了一下,转手拿起棍子指在他们面前“你们几个哪来的?官府重地,闲杂人等不得进入知不知道。”
舒诺不怒反笑道:“我等有要事,想见县令,麻烦通报一下。”
“你想见县令?”门役抬起下巴,拿鼻孔看着舒诺上下打量,见眼前‘少年’穿着荣锦雪袍,腰间佩戴的翡翠玉佩明亮无暇一看就值老鼻子钱,而她身边跟随的几个‘仆从’也是衣着华丽。
门役看着看着,脸上露出几分贪婪:“我们县令日理万机,天天忙得昼夜不分哪有时间见你们,更别说你们拜访得一点诚意都没有。”
舒诺好奇:“那需要些什么诚意?”
门役没回答,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来回搓了搓,“这儿个,懂么?”
舒诺忍不住笑了笑,
舒纪程从宽袖里拿出块令牌,随意地朝门役扔过去,门役下意识地接住,放衣衫上蹭两下,-撇着嘴翻过来看了一眼眼珠子立马瞪得滴流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