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勺了一瓢凉水泼到紫蝶脸上,泼醒了她。
女子满意地笑了起来,起身走到紫蝶面前,指尖轻柔地挑开紫蝶额前杂乱的头发,朱唇轻启,语气满是惋惜,“多好看的脸,可惜身子已经残了。”
路晚晴!是路晚晴!
虽然女子蒙着面纱,但即使到死,她也听得出来这个狠毒的声音。
她挣扎着想开口,但却咿咿呀呀发不出声。
“别浪费力气了,你现在说不出话。”路晚晴“咯咯”地笑了起来,俯身贴到紫蝶耳边,轻声道:“你知道的,我行医也善用药,我的医术,就算我爹,也无能为力。”
紫蝶目眦欲裂,恨不得把眼前的人咬的血肉模糊。她不能想象,这还是那个整天跟在她们后面,追着她们一起玩的那个天真可爱,善良得连只小兔子都不忍心伤害的小姑娘吗?
“你是不是还在奇怪,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路晚晴走到椅子上坐下,继续说:“说实话,紫蝶姐姐,自从你到府里,我第一眼就认出你了。什么易容术,你以为能逃得过我的眼睛吗?如果我记得没错,那还是我教你的吧?”
“我的好姐姐,其实我没打算对付你的,但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护着平喜乐。既然平喜乐最重姐妹情,那我就让她的好姐妹生不如死,让她好好感受感受什么叫绝望。”
“哦对了,忘了跟你说,你知道为什么你身体会越来越虚弱,平白无故昏迷了吗?”路晚晴拍了拍衣袖,起身,道:“我在你们吃的东西里下了点东西。平喜乐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都抢回来!”
言罢,路晚晴转身离开。男子一挥手,衣着破烂污浊不堪的老男人咧着一口玉米粒似的黄牙嘿嘿笑着走进来,紫蝶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紫蝶已经被带走三四天了,平喜乐有意无意让院中的丫鬟下人瞥见脸上手上的红点,私底下偷偷割开手指挤血化进水里,每当有下人经过的时候,就故作咳嗽,让他们看见手帕上的血水。
这么一来二去,没几日平喜乐得了疫病的消息传遍了府里上上下下,叶氏皱着眉头让下人把平喜乐院子封起来,原本在她院里服侍得仅有的几个下人托着关系送着礼品给管事儿嬷嬷,调到别处去了,谁也不愿意在这地位低微的将军夫人院里冒着被传染的生命危险服侍她。
路晚晴闻言,惊得晕了过去,醒来哭着闹着要来看看平喜乐,说好歹姐妹情深,要前去服侍。
好在叶氏及时赶到,和下人一起劝慰住她,让她专心养胎,把孩子健康的生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路晚晴不仅样貌过人,品行端庄,还对自己毕恭毕敬,而且明知道平喜乐心胸狭隘,容不下她,她还能以德报怨,在这种情况下冒着危险都要伺候她。不像那个平喜乐,不懂规矩,匪里匪气,难登大雅之堂。
如此一对比,叶氏对路晚晴更加满意,但凡有什么好吃好用的,都尽数往路晚晴院里送。路晚晴摸着自己的小腹,眼里甚是得意。
平喜乐见院里没人了,摒弃拖沓的华服,换上紫蝶给自己带来的便于行动的束身装。在反复确认四下无人后,翻出了围墙。
却不料这一切,都被在角落中暗守已久的黑影看的真真切切。
紫蝶被带走后,路晚晴装模做样的来看过平喜乐几回,平喜乐哀求她把放过紫蝶。路晚晴总是一副无辜的模样,平喜乐一提到紫蝶,就泪眼婆娑,看起来就像平喜乐狼心狗肺反过来责怪路晚晴的一片好意似的。
后来有一次,路晚晴身旁的小丫鬟偷偷塞给平喜乐一张纸条,上面写了紫蝶所在的位置。小丫鬟告诉平喜乐,她实在不忍心看平喜乐如此这般,所以才偷偷打听出紫蝶的位置给她的。
尽管平喜乐将信将疑,但是她不愿放过任何一丝有关紫蝶的线索。即便是假的,她也要深入虎穴去一探究竟。
平喜乐按照小丫鬟说的地址,左拐右拐,终于到了一所略显破败的院落前。就在她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被人捂住了嘴巴,带到了一旁的屋檐上。
她欲反手还击,却被蒙面人牢牢紧箍在怀里,钳制住她的双手,并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看向门口。
平喜乐见这人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稍微放松一丝警惕,顺着蒙面人所指的方向望去。
不一会儿,几个黑影出现在门前,四下看了几眼,点点头,越过院墙进了院里。他们里里外外转了几圈,似乎没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便转身离开了。
蒙面人早已放开平喜乐,留下她一脸疑惑地望着院里。
第十九章 赵子义
“傻丫头,你被人跟踪了还不知道吗?”
赵子义扯下面巾,拍了下平喜乐的头。
最近京都中出了数起少女被诱奸的案子,本来这种事儿轮不到他管,但是前几日某大臣待字闺中的女儿在府里不翼而飞,回来的时候被人衣衫褴褛地丢在门口,背上还刻了“荡妇”两个字。那大臣直接上报皇上,哭的那叫一个凄惨悲壮,说什么天子脚下出了此等穷凶极恶的恶徒,京都人心惶惶,朝政难以安宁。所以皇上钦点身为七判府掌门人的赵子义全权调查此事,要在七日内将此等歹恶之徒捉捕归案。
望着那大臣忧国忧民痛哭流涕的模样,他不禁翻了个白眼。谁都知道,这大臣的目的是为自己的女儿报仇。要不京中已经发生数起案件,他为何一直隐瞒不报。若不是这次受害者是他的女儿,怕是他压根就没打算去为民请命。
不过说来也巧,他得了个线索,凶徒曾经在将军府附近有过停留。当晚他就一身夜行准备前来查探,不曾想又瞥见这个从院里偷翻出来小乞丐。虽然她换了装扮,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的脸。不过她好像胖了些。
见她鬼鬼祟祟地蹿上房檐,赵子义也来了兴致,反正自己也已经出来了,倒不如尾随着,去看看她到底要干嘛。
但他还没动,就看到平喜乐身后鬼鬼祟祟跟着几个黑影,赵子义眉头一皱,换了个方位,小心翼翼地跟着平喜乐,也留意着黑影的动向。
见平喜乐停在了这个门口,黑影也不见了踪影,他这才下去把她带上来。
“他们是什么人?”
话刚出口,平喜乐就懊恼地咬了下嘴唇。这些人明显是冲自己来的,自己怎么反问别人呢。
“难道你不知道?”赵子义戏谑地看着她。
“那你又是什么人?”平喜乐仰着头问,这才后知后觉地拉开二人间暧昧的距离,没想到脚下一个不稳,差点从房檐上跌下去。
好在赵子义反应迅捷,一把把她扯了回来。但惯性太大导致平喜乐整个人扑向了赵子义,为了避免二人的亲密接触,平喜乐下意识地反手推了赵子义一掌,没成想推得赵子义退了几步,恰好踩到檐上一处空缺上,他还没来得及惊呼,就从平喜乐眼前消失,掉了下去。
平喜乐赶紧上前,从洞口探头一看,赵子义正手攀着房梁,悬在半空中。
平喜乐刚想开口,赵子义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手上一用力,趴到了房梁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平喜乐趴在房檐上,大气都不敢出,从房檐另一处移开一片瓦,透过丝丝缝隙,往下看去。
不知过了多久,平喜乐觉得自己压抑的都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房里突然响起重物移动的声音,一丝光亮从破缸旁泄了出来。不一会儿,破缸整个被推到一边,露出一个完整椭圆的通道口,几个衣着各异的男人从里面爬出来,哼着小曲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他们刚离开,破缸马上归位,没人能想象到刚刚从那破缸后钻出过几个人。
他们是什么人?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平喜乐还在想着,赵子义已经回到了房檐上,拎着平喜乐跃下房檐。
“我说你怎么比上次重了那么多?你是吃了多少肉啊?”赵子义埋怨道。本来他想来个潇洒落地,却没成想摔了个屁股蹲。
平喜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心想,肚子里多了块肉,能不重吗?
“你是,上次那个抢我项链的人!”听赵子义这么一说,她突然想起,这个人可不就是上次自己偷溜出府的时撞见的人吗?
“拿来,我的项链!”平喜乐有些生气,伸手讨要自己的项链,对于抢走二奶奶给自己的念想的人,她可没那么好脾气去原谅。
“啧,这好不容易见面,说这些过去的事儿做什么?”赵子义妩媚地眨了眨眼,平喜乐被这突如其来的媚眼惊的打了个哆嗦。正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赵子义扯着她隐到杂物后,下意识地捂住了她的嘴。
平喜乐越想越气,恨恨地咬了一口。赵子义吃痛地皱眉,但是咬牙没喊出声。
只见一个戴着斗笠、披着面纱,身上还罩着一件乌红长袍的纤细身影走到房门前,定定地站着,拍了三次掌。不一会儿,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人影,毕恭毕敬地低着头,引着来者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平喜乐与赵子义互视一眼,都觉得来人不简单。无须其他言语,二人已经悄悄地跟了上去。
望着前面二人的背影,平喜乐的眉头越锁越紧。这个斗笠人的身影,她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七拐八拐,平喜乐都快晕了脑袋。要不是赵子义一路连拎带扯地提溜着她,估计她早把人跟丢了。不过就算这样,她也已经气喘吁吁,体力跟不上。
赵子义一脸疑惑地看着她,这女人跟上次比可差多了,好歹上次她跑起来的速度可是贼快,还不带喘,怎么这次体质差了这么多?
平喜乐忍住想要呕吐的感觉,捂着嘴,跟赵子义躲藏在一边。
他们跟着前面的人,来到一座普通的民宅前,斗笠人被请了进去,一旁的男人警觉地看了看左右,确认无人后合上了门。
赵子义拎着平喜乐跃上了屋檐,悄悄揭开一片瓦,神色大惊。屋内空空荡荡,一群女子衣冠不整的瑟缩在角落,被绳索紧紧捆绑,嘴里也封了布条,防止她们呼救。
肥肉四横的男人只穿着一件裤子,坐在桌旁混混欲睡。领路的男人推开门,引着斗笠人进来,在斗笠人耳边低语几句。斗笠人点点头后,便跟着引路的男人绕到墙后,开了一扇暗门,见斗笠人进去了,领路人随后合上暗门,在外等候。
赵子义让平喜乐待在原地先不要动。
只见他系上面巾,纵身一跃,便没了踪影。不一会儿,两个男人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赵子义冲头顶挥挥手,平喜乐这才一跃而下,进了房间。
第二十章 密室
赵子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解下其中一个女孩绑在嘴上的布条,道:“不要出声,我是来救你的,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他们是什么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女子泪眼汪汪,乱七八糟地答复赵子义。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功夫。原来这就是京都多起诱奸案的强盗窝,这些女子都是被他们以各种方式骗来,圈禁在这里,供人挑选售卖、泄欲。
“死、死了好多,他们,他们,有的给人带走,鞭子抽、打、打死了,有、有些卖到好远,听说,跑、剁了腿......”
女子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长期以来的压抑、羞辱、折磨都快把她逼疯了。
“刚刚来的那个戴斗笠的人是谁?”平喜乐急切的问。
平喜乐越想越不对劲,那个身影真的太熟悉了,她一定见过这个人,一定。
女子无辜地摇着头,平喜乐失望地看了赵子义一眼,起身摸索起斗笠人消失的那面墙。赵子义和女子帮其他女孩子解着绑,无暇顾及其他。
就在这时,原本被被赵子义打晕的满身横肉的男人指尖动了动,睁开眼,动作迅速地起身,往离他最近的平喜乐身上扑去。
平喜乐听见响动,急忙转身,男人已经扑到了眼前,手上拿着的弯刀已经砍了下来。千钧一发之际,赵子义急忙飞剑过去,剑身穿透了男人的心脏,男人直挺挺地倒在平喜乐胳膊上。
平喜乐艰难的挣扎,推开了男人,一不小心不知道踩了个什么东西,隐在墙后的暗门竟然打开了,她身子一空,摔了下去。即便赵子义飞奔过来,还是没能制止机关的闭合,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平喜乐消失在自己眼前。
赵子义恼恨地锤在墙上,怪自己太过大意。
“公子,请问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女人怯怯地问。
赵子义回头看了她们一眼,眉头锁成“川”字。
这边,平喜乐不小心跌进了密室,密室后有一条长长的走道,漆黑一片。
她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进。但是走廊仿佛没有尽头似的,她不知道走了多久,绕了多久,却一直看不到一点光明。
就在她走的愈发心情烦躁的时候,突然脖颈间一阵剧痛,接下来她就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平喜乐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但头上依旧一阵剧痛。
她揉着脑袋,突然,门外有人敲门,一阵喧闹让她不得不强忍着头疼起身。
“啊——”
手上的触感吓得她猛地缩回手,她转头一看,身边躺着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她赶忙看了下自已,也是一丝不挂。
“你是谁?”
平喜乐惊恐地拍醒男人,用尽力气把他踹下床,惊恐地嘶吼道。
与此同时,房门也被人撞开,丫鬟的惊叫声和人群的喧闹声吵得她的脑仁生疼。
平喜乐几乎是被人从拖下床的,陌生男人跪在地上求饶,拉扯着她的衣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起来是害怕极了。
此情此景,自己也怕是百口莫辩吧。
她被人捆上绳子,推搡着拖到院中。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路晚晴身边那个丫头在远处得意的眼神。
不一会儿,叶母铁青着脸到了院里。往日这稀稀落落人迹罕至的院子,突然间就这么热闹了起来。平喜乐环顾了下四周,咧嘴笑了。
叶母狠狠一个巴掌扇了过来,打的平喜乐半边脸浮肿了起来,嘴角也溢出了一丝鲜血。
平喜乐定定的望着她,眼中满是戏谑。
叶母让手下的侍女接连又扇了她几巴掌,但看她眼中的恨意,似乎就算打死了她也不能泄恨。
“母亲,您可别伤着了身体。”
路晚晴的声音远远地从院门口传来,步伐确慢的很,可能怕是动了胎气。
路晚晴来到叶母身边,轻拍叶母的背,帮她顺着气,视线扫了平喜乐和一旁衣衫不整的男子一眼,道:“母亲,先别动怒,事情还没查清楚,可别先气坏了身子。”
叶母愤恨地瞪了平喜乐一眼,颤抖的指着她,“这、还不是铁证如山吗?”
路晚晴担忧地看了平喜乐一眼,轻声道:“母亲,您先别急,不如让我来问问,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言罢,也不等叶母答复,便走上前来,掠过平喜乐,直至走向衣衫不整的男子。“啪——”猛地扇了他一巴掌,怒喝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叶夫人的院子里?”
在场的人,怕是都被这巴掌惊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