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在水里胡乱普通,一阵乱动,但是呛水越来越严重,意识越来越迷糊,她好像离岸边越来越远了.......
岸上人声喧闹,花灯缤纷,似乎没有人听到她的呼唤。
朦胧中,她好像看到围帽男站在亭子上,远远地看着自己,又或者没看到自己?
想着,渐渐地,湖水没过了唇齿,没过眼睛、没过头顶.......
噗通........
是谁........
熟悉的药香........
洛溪睁开眼,熟悉的药香,陌生的环境,却不见熟悉的人。
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一开始,咬着嘴唇争取不发出声,慢慢的,悲伤越发放肆,肆虐了整颗心,令她忍不住的嚎啕大哭。
“公子,不去看看嘛?”蓝衣少女手语道。
男子低头专心看着炉火,摆了摆手。
“可她哭的很伤心。”少女继续手语道。
“让她哭一哭也好。”男子语气清冷,面如寒冰。
洛溪终于哭累了,没了声响,又沉沉的睡了过去,浓密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未干的泪珠。
男子进了门,绕过屏风,一眼便望见了蜷在墙角的洛溪。偌大的床,蜷着她娇小的身躯,无助、孤独,包裹着她。
愚蠢。
男子望了她一眼,转身拂袖离去,却被洛溪扯住了一角。
男子走了几步,但洛溪手劲儿太大,他没怎么动的了。他本想甩开她的手,但不知怎么的,心里愣一下,竟也没动。
蓝衣少女进了来,望见这一景象,眸色微转,低头,垂眸上前,轻手把药端到桌子上放好。
男子望了少女一眼,又望了望白皙瘦小的手臂,“你照顾下她。”言罢,男子甩开洛溪的手,往门外走去。
洛溪睁开眼,朦胧间,只望见一片光亮中,一个蓝色的身影,逐渐消失。
蓝蝶目送公子离开,转身扶起洛溪,端过药,喂着洛溪喝下。
洛溪昏昏沉沉间,昏昏沉沉喝下,昏昏沉沉的睡去。
再醒过来,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日子。
雨水,瓢泼般的打下来,顺着屋檐淌下来,如同一条瀑布的直流,落到地上,汇成一片汪洋。
洛溪打开窗,咱在窗前,久久的望着。
仿若自己便是置身于汪洋天地间的一叶扁舟,无根无系,漂荡沉浮。
蓝蝶背着竹篓回来,撑着有些年岁的油纸伞,远远地望见窗前的女子,也远远地望见站在角落中注视着女子的男人。
风吹斜了了成线的雨丝,吹湿了蓝蝶半身衣裳,吹得她指尖冰凉。
蓝蝶跟了男人十年,十年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男人被旁人左右了情绪。
尽管,她知道,洛溪不过是昙花一现,而陪在男人身边的,一直也一直会是自己。
洛溪望见了篱墙外的少女,合上了窗,不一会,神身影出现在院中,撑着伞,走向少女。
“怎么下大雨还出去采药?”
洛溪伸手想要卸下少女背上的药篓,少女微微闪身,避开,向洛溪点点头,向屋子走去。
洛溪的手怔在半空,转头望向蓝蝶的背影,面色尴尬。
她似乎对自己有些敌意。
洛溪自顾自的笑了,望向林间小道,雨帘模糊了远处的风景,仿若封锁了与外界的联系。
正值雨季,淅沥沥的雨水下了两个多月。
雨下了多久,男子就在书房待了多久。天终于久违的放了晴,男子望向院中与蓝蝶一起清理着院落的洛溪,终于开口,“洛溪,你进来。”
洛溪闻言,探头望向窗口,阳光打在男子身上,男子恍若画中走出的谪仙,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蓝蝶闻声,咬了咬牙,继续垂眸,只是手里握着的草耙又加了几分力气。
洛溪进了去,谪仙背着身,在架子上翻找着什么。他没开口,洛溪也就这么站着。
谪仙翻了好一会儿,终于翻了一本书页泛黄的书本出来,封面、纸页都破败的很,看着就有些年岁了。
谪仙翻了几页,终于开口,“收拾下包裹,随我出山。”
洛溪没换过神来,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啊?”
只是几个月来,洛溪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这个男人,第一次与他交谈。
谪仙皱了皱眉头。
“为什么是我?”洛溪反问,不自觉后退两步。
她突然有点害怕,害怕再次被遗弃,像带自己来到这里的男人一样,自己甚至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而自己像一只被丢弃的猫狗,还是一个记不起过往的人。
谪仙没有回答。
蓝蝶进来,递上一杯刚冲泡的热茶,茶叶在水中恣意的舒展,懒洋洋的,恰似窗外的斜阳。
谪仙垂眸,品了一口,对蓝蝶点点头。蓝蝶退了出去,轻手合上门。
清茶的水汽腾起,朦胧了谪仙的面庞。屋里静的仿佛针落到地面都能听见声音。
“因为是你。”
久久,谪仙终于开口。
洛溪忽然鼻子一酸,因为自己足够特别吗?可是,自己有什么值得肯定的过人之处呢?
洛溪退了出去。蓝蝶已经将她的衣物收拾妥善,放在床铺上。
“怎么就收拾好了?蓝蝶你不去吗?”
“公子吩咐我在家料理妥善,待你们归来。”蓝蝶手语道。
“蓝蝶,你、是不是喜欢公子?”
洛溪突然握住蓝蝶的手,眼里、脸上打趣道。
蓝蝶内心狂跳了两下,赶紧抽回手,起身退到屋外。合上门,她发觉自己的脸上烧的有些火热。
没错,她喜欢,洛溪说中了。
自公子把遍体鳞伤的自己从垃圾堆里捡回来起,自己就一直跟着公子。那年,自己五岁,公子十岁。
虽然他才十岁,但十岁的他,只是瞥了他一眼,那冷漠让她有些胆颤心寒。但为了活命,他还是拽住了他的裤脚,他没踢开,任由自己的污浊的手弄脏了他雪白的衣衫。
不知道是自己哪一点触动了他,他留下了自己。不过,那个雨天,横七竖八的尸体,鲜血染透了公子半边衣衫。
自那以后,公子再也没穿过白色衣衫。
自己就跟着公子,跟了十年,看着公子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慵懒。公子虽然不说,但她知道,公子得了一种病,即便公子身为天下举世无双的名医,也治不好的病。
这病,十岁后发作,每加一年,程度更深一层。谁也不知道,公子什么时候会撑不住。
每到接近这种时候,公子都会外出一段时间。过了这段时间,公子回来时,会比之前更憔悴、虚弱。
公子十岁那年,执剑,杀了那群想要玷污还是五岁幼童自己的禽兽。而十年后,公子已经手无缚鸡之力,与平常文弱书生无异,甚至比他们更加虚弱。
蓝蝶不敢想,再发展下去,公子会如何。
第二十四章 发作
每每想到这里,蓝蝶的心,比公子更痛。
洛溪当然不知道蓝蝶心里想什么,也自然不知道这些过往。对于洛溪而言,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如何,她也不知道,自己糊里糊涂长这么大到底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未来的意义是什么。
自己,没有过往的记忆。一睁眼,就跟着婆婆学习医术,后来,被围帽男带到这里,还没落脚,围帽男不见了,自己却已经身处在这里,举目无亲,无归无宿。
那就,随波逐流吧!
洛溪不想想那么多,也懒得想了,想,又能怎么样呢,自己的命运,如何左右?
天刚蒙蒙亮,蓝蝶就把自己从床上拍起。洛溪赶紧洗漱,准备换装时,蓝蝶递了一身衣服给洛溪。洛溪看了看,一阵愕然,但也没多问,迅速换上。
洛溪换好衣服后,被蓝蝶在脸上一阵折腾,约莫半个时辰后,才放下手中的工具。
洛溪一照镜子,吓了一跳。
这还是自己?
镜子里分分明明十个平庸无常的男书童的模样。
“没想到我还能有这么一番模样啊!”洛溪笑道,一把拉住蓝蝶,“你这双手也太巧了吧!”
蓝蝶猛地抽回手,点点头,退了出去。
蓝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这么讨厌洛溪。
挥别了蓝蝶,洛溪背上包裹,跟着公子上路了。
山外早有一辆马车等候,驾车的一名身着灰色头戴围帽的马夫,见到公子,放好脚凳,待公子和洛溪上了车后,放下车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驾车往外界驶去。
洛溪一开始很是欣喜,撩开窗帘,打量着外面的世界。不一会儿,兴致厌了,把目光放回车内,左顾右盼,最后的视线定格在公子的冰块脸上。
公子早闭目休憩。
公子的睫毛好长.......洛溪突然发现,屁股一点一点往公子那边移过去,不知不觉,越靠越近,已经几乎蹲到了公子面前,数起了他的睫毛。
似乎感到有人在盯着自己,公子睫毛颤了颤,洛溪察觉他要睁眼,赶紧退回去,结果公子已经开口了,“你在看什么?”
这下,洛溪摔了个屁股蹲。
“没、没什么。”
洛溪慌忙道,赶紧回到位置上做好。
公子睁开眼,视线落到洛溪脸上。洛溪垂眸,不敢看她。
公子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又继续合上眼假寐。
洛溪这下不敢再造次了,眼皮有一下没一下耷拉着,颠簸着,也睡着了。
忽觉肩上一沉,公子侧目看向身旁,洛溪睡着后,头晃着晃着,依到了公子肩上。不知怎么,他也没推开,只是觉得肌肉和心里一紧,加速的跳了几下。
洛溪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对她而言,只是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依靠上了而已。
公子鼻息轻叹,从手里掏了一个瓷瓶,打开后,在洛溪鼻尖晃了晃,洛溪睡得更沉了。
不知过了多久,洛溪终于醒来了,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房间。
她惊坐起来,内心一阵恐慌。
“公子?公子?”
洛溪连唤几声,但始终没有回应。
泪水,抑制不住的从眼中低落。难道自己又被遗弃了?
洛溪蜷到墙角,感觉世界很大,很陌生,但自己,自己如同浮萍,可却也连浮萍都不如。
“吱——呀——”
房门被推开,屋内连同洛溪的世界,瞬间光亮了起来。她顶着张鼻涕眼泪的脏脸,往公子身上扑去。公子下意识想避,但却不及洛溪的速度,被洛溪抱了个严实。
公子被扑的,身子晃了晃,往后退了两步。
“我、我还以为、以为你也不要我了.......”洛溪哭得稀里哗啦,像个小孩似的,鼻涕眼泪无疑也蹭了公子一身。
公子没有意识到,骨节分明而又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抚上洛溪的脑袋。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
慢慢的,洛溪缓过神来,放开公子,仰头望着他,问:“你会抛弃我吗?”
公子安抚她的手,怔在半空中。
良久,洛溪垂下头,强撑起一个笑容,“我肚子饿了。”言罢,转身回到桌前,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一口气喝光。
公子望着她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洛溪也没注意到,公子今天穿了一身黑衣,而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噗通——
“公子——”
惊呼声中,辰辞瘫倒在门旁。
辰辞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他正躺在自己房间中,房里空空荡荡。
正要起身,洛溪端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撞开门跑了进来,正对上辰辞的目光。
“公子你醒了?正好,我刚买了些吃的,你看看,哪些合胃口?”洛溪嘴里咬着一个烧饼,嘴里含糊不清想辰辞打着招呼,把手里的东西全都摆开摊在了桌上。
辰辞额上一跳,脸上仍是毫无起伏,问:“这些都是你买的?”
“对呀!”洛溪腾出了手,拿下嘴里的烧饼咬了一口,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逛了一个上午,把看起来好吃的都买了,你看看~”
辰辞的手微微颤抖,“你哪儿来的钱?”
听到这里,洛溪赶紧放下手中的烧饼,狗腿似的到辰辞跟前,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没、钱。”
“没钱怎么买的东西?”辰辞有种不祥的预感。
洛溪“嘿嘿”笑着,赶紧退回桌子前,把烧饼塞到嘴里,七七八八拣了一些东西,一溜小跑出去,贴心的帮辰辞合上门。
辰辞的手微微颤抖。
不一会儿,房门被敲响。
辰辞开门,小二满脸堆笑,捧着托盘,托盘上是一沓白花花的账单。
“公子,您的书童外出采买,这是账单。”
辰辞额间青筋一跳,瞥了眼洛溪紧闭的房门。面色清冷的付了钱,嘴角却浮现一丝不为察觉的笑意。
辰辞看了看洛溪的房间,转身合上了门。
洛溪贼兮兮趴在门缝上,看辰辞给了银两后,心安理得地享用起了自己的美食。
辰辞看着这一桌子的七七八八的美食,扶了扶额,一脸无奈。
第二十五章 发作2
不能再拖了。
入夜,辰辞打定坐在床上,双目紧闭,但额间不断渗出的豆大的汗珠,显示着他并不轻松。
噗——
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
他擦掉嘴角的鲜血,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审视着自己这副身子,已经二十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副身子还能再拖多久,现在的每一天,都是没有未来的倒计时。
“公子——公子——”
门外传来洛溪紧促的拍门声。
辰辞扯了件衣袍遮住血迹,前去开门。
打开门,洛溪又扑了上来。抬头,又是泪眼迷蒙。
“公子,打雷了——”洛溪带着哭腔,扯着辰辞的衣袍,瑟瑟发抖。
辰辞想推开她,但刚刚运功调理完身体的他,真的丝毫没有力气,甚至连站在这里,都是强撑着的。
洛溪却没有意识到。
辰辞觉得有点难受,喉间涌上一口腥甜,他用尽力气吧洛溪拉扯进来,转身把门合上。合上门的一瞬间,他背抵着门,疲软的贴在门框上。
洛溪这才意识到辰辞有些不妥,刚想问,但辰辞刚才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眼睛一闭,倒在了洛溪怀里。
洛溪下意识接住,但还没缓过神来,一脸懵怔。
几秒后,才赶紧把辰辞拖到床上。双指按在辰辞的腕间,查探他的脉搏。但辰辞似乎有意识似的,紧紧抓住洛溪的手,阻止她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