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他这么背,都十年了还真的有人找!
曹千户说道:“你在哪当的玉佩?”
“童叟当铺,好像被你们一锅端了是吧?”孔大明说道,“我真的没有撒谎,当时当了一百三十两银子,都让我买房用了。我就是捡了个玉佩,私藏了十年,当了点钱,不用掉脑袋吧?”
李非白说道:“不用,只是你为何记得那么清楚捡到的日子?”
孔大明说道:“因为十日就是前太子造反的日子,当时我九死一生,差点死在叛军刀下,就记得特别清楚。”
每个经历过十年前宫廷兵变的人都会印象深刻,毕竟大羽建国两百二十年,还是第一次出现宫廷内乱,第一次出了这么个蠢太子。
李非白又问道:“你在宫里哪个花园捡的?”
“常安园。”
曹千户眉头一皱:“怎么会在那……”
李非白问道:“那里怎么了?”
曹千户细想片刻说道:“那里可是在冷宫,小郡主能进宫这事就怪了,还在冷宫出现,这不是更奇怪吗?”
孔大明听着他们说的话,这才意识到他们在说什么事,他说道:“原来是嫣然小郡主的事啊……这玉佩是她的??”他脸上顿时懊悔,“这几年在宫里也听了一些郡主的闲谈,要是知道这是小郡主的东西,我绝不会留着。这是线索对吧?是线索对吗?”
他的声音里满是后悔自责,这种十分自然的反应让曹千户也寻不到破绽。
他是真觉得愧疚,而不是假装的。
“要是我早一点把玉佩交出来,说不定郡主不会失踪,是吧?”孔大明难受得已经快要哭出来。
姜辛夷说道:“后悔无用。”她冷冰冰地说了一句,随后又道,“冷宫附近是什么园子?”
孔大明回神说道:“有好几处,不过当年皇上登基后,就将冷宫迁到了别处,常安园早已荒废多年了。”
“为何要迁走?”
“常安园在宫里偏僻之地,隔壁就是一条走马车、走夜香、倒潲水的道,寒冬腊月还好,臭味转眼就被北风吹走了,可到了夏日臭味难忍。皇上念及她们都是先帝的妃子,就将她们挪到了别处。你们晓得的,一个地方太久没人住,又总有闹鬼的传闻,以至于那儿更没人敢靠近,就越发荒废了。”
姜辛夷说道:“这是个新线索。”
曹千户:“嗯。”
“不能放过的线索。”
“嗯。”
“所以必须要进宫看看常安园。”
曹千户打住了“嗯”,他狐疑说道:“你该不会是想借这个由头进宫吧?”
“我进宫做什么。”姜辛夷淡然道。
李非白看看她,她不过是想去看看皇宫,看看她师父曾经待过的地方,看看她师父出事的地方而已――吧。他没有揭穿,若是能让她进去,或许真的能帮她找到凶手。他说道:“要劳烦曹千户带路了。”
“诶嘿,这事我可不行,我虽然是千户,可在皇宫就是个小喽,我可没这么大的能耐带两个人进去,尤其是你――姜辛夷。”他可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的,这可不是一碗冰就能收买他的!
姜辛夷说道:“常言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们缺我不行。”
李非白:“……”说他是臭皮匠他多少是有点不乐意的。他轻咳一声,“我去找找成大人,看看能不能让我们进宫里看看。”
曹千户点头道:“对对,问问成大人吧,你们大人向来面子大。”
李非白说道:“就是头一回知道,锦衣卫是不如大理寺的。”
“……激将法也是没有用的!”
“可惜了。”
“……”你是不是三十六计用的过于明显了!曹千户说道,“这孔大明怎么处置?”
孔大明一个激灵,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
李非白问道:“曹千户有何想法?”
“我就知道你总爱把我推在前头挡刀。”
“那我先说也无妨。”李非白说道,“弱化他的存在,禀报德王爷。”
曹千户说道:“好。”
孔大明闻言后不可置信:“这可是王爷的事……你们就打算这么包庇我的……”
“闭嘴。”姜辛夷冷声,“嫌命长吗?”
孔大明意会了她和他们的好意,立刻闭上了嘴,又是一副想哭的模样。最后他又说道:“请你们……一定要找到小郡主……”
三人看着他,轻轻点点头。
回到大理寺,李非白将进宫查案的事与成守义禀报。
成守义听后良久才放下手中的笔,说道:“李少卿,你可想过那十年前的二月藏了多少秘密,一旦你开了个头,就很难停下来了。事关皇族,又关深宫,这泥潭会让你越陷越深的。”
李非白说道:“大人知道我既接了案子,就不会停。”
“我知道了。”成守义了然道,“你是属莲藕的。”
“……”
“不怕泥潭掩盖,也不怕水质浑浊,一朵卧莲唯我独美。”
……最后一句大可不必描绘。李非白说道:“我始终觉得这件事大概能推动林院使的事,所以想去查查。其实大人也是这么觉得的吧,我之前并不明白为何大人根本不去查林院使的事,如今想来,是您怕一旦彻查,连辛夷姑娘都会受到伤害,对吧。”
成守义默然片刻,是啊,他想查,又不敢查,明明有辛夷这么好的诱饵在。可是他又怕自己护不住她,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他怕三哥跑进梦里来将他骂死。他又重新提笔,说道:“进宫的腰牌三块可够?”
“够了,多谢大人。”
成守义又道:“照顾好辛夷,这孩子面冷心善,心思又细腻,多担待她。”
李非白总觉他像在将闺女托付给自己,诶,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说道:“下官会的。”
不过一个时辰,三块进宫的腰牌就送到了李非白的手上。
拿到腰牌后,三人便准备进宫,去那常安园继续追踪线索。
第65章 冷宫
第六十五章 冷宫诡话
三人进宫时,夕阳已快沉落,晚霞乱飞,落在皇宫金色的琉璃瓦面上,折射出橙红之色。
曹千户虽然不是第一次进宫,但每回来都是直来直往的路线,哪里去过御花园,不得不说,心里有点小激动。
他原以为没进过宫的李非白和姜辛夷横竖得比他还兴奋,可一瞧人家淡定无比,连眼都不写斜乜一下,他不由提醒道:“这可是皇宫诶。”
真龙天子住的地方,你们怎么能做到如此镇定,看都不看一眼!
姜辛夷瞥了瞥他,上回她亲眼见识过了帝王的残忍,对这深宫并无好感,别说激动,就连踏入这个大门她都觉得窒息。她说道:“房子是房子,路是路,花是花,不稀奇。”
“……”这轻描淡写的话他曹千户一百个不同意。
他又看向李非白,你倒是说说话。
李非白说道:“小时候来过几次,如今没有什么大变化。”
“……”行,敢情只有他在兴奋,他才是土包子,“你们两人如此,少了许多人生乐趣。”
姜辛夷说道:“这还上升到这种程度了?”她说着,步子微顿。
李非白立刻察觉到了,问道:“看见什么了?”
“九殿下。”
三人齐齐往前看去,领路太监眼尖,快到跟前便请了安:“小的见过九殿下。”
秦世林抬头看去,本来只是点个头就好,可看见他身后三人,尤其是姜辛夷,已露出意外之色。他抬抬手,原先低头听他说话的侍卫便立刻退了下去。
他笑道:“稀客呀,李少卿、曹千户,辛夷姑娘。”
“下官见过九殿下。”
秦世林说道:“我猜猜你们进宫是做什么……莫不是还在查小郡主的案子?”
曹千户答道:“九殿下猜的没错,确实是在查案。”
“这都查到宫里来了?”他略一想,便看向姜辛夷,“你上回问我太监一事,就是与宫里的人有关吧。”
姜辛夷“嗯”了一声,李非白说道:“九殿下,天色渐黑,一会我们不便留在宫内,就先告辞了。”
“这是要去哪里?”
“常安园。”
“嗯?那不是冷宫么?”秦世林说道,“我正好也无事,这宫里你们又不熟悉,我领你们过去吧。有我带路,你们大可以到处都走走。”
小郡主一事与九殿下无瓜葛,又诚如他所说,领路太监带路多少会畏手畏脚,这不能去那不能看,三人想了片刻觉得可行。
“那就劳烦九殿下了。”
秦世林屏退了领路太监,自己带着他们去常安园。
皇宫里的路虽然宽阔,但是四人并排却不像话。秦世林特地与姜辛夷并行,撇了曹千户和李非白在后头。
他说道:“宫里好玩的地方很多,你若喜欢,我领你常来走走。”
“不喜欢。”姜辛夷说道,“不过那些冰我喜欢。”
夏日如秋,谁不喜欢。
如果他能夏送寒冰冬送炭,她可以让他一直待在辛夷堂监视自己――反正不给冰不送炭也是要被监视的,不如让他付钱监视,才不至于太亏。
秦世林笑道:“我明白了,我保证,夏日一日不消,寒冰一日不断。”
“哦,那就多谢了。”
“辛夷姑娘客气了。”
走在后面的曹千户见九殿下总把脑袋往姜辛夷那边凑,不由低声说道:“我还是更看好你的,李少卿。”
目光一直没从前人身上离开的李非白闻声说道:“好好看路,曹千户。”
他沉住气,明显感觉到九殿下接近她的意图,他甚至能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危险,似乎随时会将她拖到一个危险的境地。
一个皇子为何要接近她,是知道林无旧和她的关系了么?
沉思间,四人已走上一条不算宽阔,一人宽的长道。
这条路隐约散发一股臭味,那是潲水、粪便残留的气味。
四人齐齐皱眉,秦世林说道:“这里是宫里走污秽物的通道,从这里可以直接到冷宫,若是从别处过来,还得走上半个时辰,那时天就黑了,你们也要被请出宫去,就委屈些,闻闻臭味,尽快到冷宫吧。”
三人都没有异议,不过这气味确实难闻极了。
好在很快就走到了穿过常安园的路口,四人的脚步十分有默契地加快了。
常安园占地三十亩地,对于有八百亩之大的皇宫来说只能说是占据了一个小小角落。
可这三十亩地,却困住了许多生魂。
天色未完全沉落,但月已垂挂天穹。一弯新月映落冷宫,杂草丛生,过于凌厉的长势将地上的花种树种都遮盖得毫无生机,连夹缝生存的机会也吞噬了。
进门就是一人高的杂草,穿过杂草,房门早已破烂不堪,横梁高耸,却是为了防止弃妃自缢的。
姜辛夷看见了墙上的划痕,她伸手比对,那是用五指硬生生划出的痕迹。指尖触碰,她已觉那墙灰似刺入肉里,手指刺痛。
这种感觉无比真实恐怖。
她收回手,抬头环视四下,柱子上刻满了字,一层覆盖一层,不知是一人所为,还是每年的新人所为。
这个地方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
曹千户见李非白进了草丛里,也跟了过去,一会李非白看看周围,比对了一番,说道:“孔大明就是在这里捡到了小郡主的玉佩。”
曹千户瞧了眼前后,也没什么特殊之处,他皱眉说道:“怪了,这是冷宫腹地,按理说她是走不到这的,而且宫里那么多太监宫女还有巡查侍卫,她是怎么避开耳目来到这的?”
姜辛夷问道:“被人带来的?”
秦世林说道:“不可能,宫里的侍卫可不是吃干饭的。当年嫣然郡主六岁,已是个小大人,若宫里有人扛个孩童游走,早被侍卫拦下了。”
李非白也说道:“最重要的一点是,即便真的有那个人,那人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大费周章将她从宫外带进来,再让她在宫里消失。没有合理的目的,这个假设就无法成立。”
“所以小郡主是自己进宫的,又是自己来到了冷宫,最后在这里消失了。”姜辛夷觉得这个说法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但也是最扯淡的解释,“有没有可能她根本没有进宫,而是有人偷了她的东西,又在这里弄丢了?”
“有可能。”李非白说道,“但依旧说不通,那日进出宫门的人,没有身份奇怪的人,所做的事也是日常出宫要做的,谁会绕路去茶楼,偷郡主玉佩,又扔在冷宫。”
他们查案到现在,每一步都好似是一个死局。
十年悬案,本身证据就已经模糊消失。
门外脚步声O@,李非白警惕地往门外看去,脚下已先动,直奔门外。
三人一见也跟了过去,出去就见李非白揪了个太监。
太监一脸慌张,急忙说道:“见过九殿下,两位大人。”
秦世林问道:“你鬼鬼祟祟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小的没有。”太监忙跪地说道,“小的是这里的管事太监,在别处忙活着,听见这里有动静就过来看看,不曾想是主子们。”
曹千户喝声:“我们都来了半天了,你才过来,要是有贼人进门,将这搬了你都不知道!”
太监心下想谁要这鬼地方的东西啊,可他不敢造次,伏地说道:“大人教训得是,只是这冷宫确实太大了,自从太妃们挪了地方后,十年来统共也没三个人来过,确实是小的大意了,还请主子、大人们恕罪。”
姜辛夷问道:“这里十年前就没人居住了?为何?”
太监迟疑片刻,还是答道:“外头传的是这儿太过清冷,位置不好,臭气熏天,皇上仁慈,便让太妃们挪了住处。可实际上……是闹鬼。”
“闹鬼?”曹千户说道,“是你胡编的吧。”
“小的不敢!”太监急声说道,“当年冷宫还有妃子住的时候,这里就闹鬼了。”
李非白说道:“你说说,是闹了什么鬼,怎么个闹法。”
太监答道:“听太妃们说,是夜里有人在哭,在喊救命,在喊疼,可就是找不到哭喊的人。太监总管觉得是伺候的宫人神神叨叨,不想伺候太妃们,便亲自过来破除谣言。可他到了这,非但没捉到鬼,反而亲耳听了一晚鬼叫,据他说那声音像鬼婴啼哭,绵绵不绝,凄惨异常。次日,总管再不过问此事,连路过附近都绕路走!”
他说着还看了看周围,仿佛怕被鬼听见他背后嚼舌根。
“最诡异的是,没过多久啊,哭声停了,但总有太妃说有红衣女鬼入梦。那枯竭的井竟然重新溢出了水,大家都觉得稀奇。可凑近一瞧,那半井高的水竟然是黑色的!像长满了黑色苔藓,恐怖异常。伺候的宫人吓晕了好几个,这事过后,冷宫里闹鬼的话就传得满天飞,整个皇宫都知道了。当时皇上不是刚登基么,这谣言委实影响人心,便将??????冷宫搬到别处去了,这也就此荒废,长满杂草,没人敢靠近。不过时间久了也没再发生闹鬼的事,毕竟是传言嘛,得靠活人才能导出传,这都好几年没人住没人管事了,再凶的鬼也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