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汉大喜:“快、快跑!”
他伸手就要抓她的手跑,没想到又被旁边男子迅速拦住。莽汉说道:“你出手快,武功……真……真他娘好。”
“……”你汉语说的不好我不骂你!李非白说道,“你带路吧,我们会跟上的。”
莽汉拔腿就跑,步伐很快,还时而回头看。
李非白是跟得上,姜辛夷可跑得气喘吁吁。
她觉得病人还没救上,她自己先喘死了!
莽汉带着两人往小巷进去,要不是有李非白在,姜辛夷都以为这人是个人牙子要伺机卖了她。
很快莽汉停了下来,一个姑娘正靠在一面墙上,底下垫了块木板,面色惨白,额上豆大的汗滚落面颊,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姜辛夷蹲身就要拨开她脸颊碎发,却猛地被她一巴掌掸开。
“别碰我,肮脏的男人。”
响亮的掌声响彻巷子,姜辛夷的手背立刻被拍出五指红印,连指骨都在嗡嗡颤抖。
莽汉都想直接跪地给“他”道歉了:“小孩子!不懂事!原谅!给她看看吧!原谅!”
姜辛夷没有跟她计较,只是这姑娘眼神锋利,仿佛要吃人。她想了想,伸手解下头上发冠,如墨青丝顿时似洪泻下,衬出一张更像女人的漂亮脸蛋来。
姑娘的眼神立刻变了。
姜辛夷问道:“哪里不舒服?”
没有人会拒绝一个美人为自己治病,这点对男子来说有用,对女子来说更有用。
有时候女子甚至更会欣赏到女子的美,看得目不转睛。
刚才还像只野猫的姑娘,瞬间变成小猫咪了。
“你长得真好看。”
姜辛夷瞥她一眼:“我知道。”
姑娘扑哧一笑:“你也真有趣。”
姜辛夷皱眉:“哪里――不舒服――”
再不说她就要发脾气了,察觉到她快没耐性的姑娘朝眼前两个大男人使劲摆手:“走开。”
李非白和莽汉只好退远了一点。
姑娘这才低声:“血。”
姜辛夷忙问道:“哪里受伤了?”
“肚子绞痛,身下……血。”
姜辛夷顿了顿,略微掀开她的裙子看了看,身下果真一片血迹。她问道:“可成亲了?”
“没有。”
哦,那便不是小产之兆了。她说道:“来癸水了吧。”
“什么是癸水?”
姜辛夷皱眉看她,看起来像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还未曾来过癸水么?她问道:“你多大年纪?”
“十三。”
“……”十三岁长得这般高大!姜辛夷明了,怕是她家母亲不曾与她提过这事,来了初潮不知何物,便惊慌失措了。她说道,“穿过这巷子前面就是我住的地方,我带你去洗洗,换身衣服。”
姑娘问道:“我不会死了吗?”
“不会,回去我与你细说。”
“好哦,那我可以不必交代遗言了。”姑娘松了一口气,后怕道,“突然血流不止,小腹剧痛,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呢。”
姜辛夷陪着她往巷子里走,下意识走在她身侧,提起裙摆一手挽住她的腰间。用裙子为她遮挡她身后的血迹,她闲聊道:“你小小年纪有什么遗言?”
姑娘说道:“让我爹爹不要难过,让他照顾好我的猫。”
“你娘呢?”
“没有娘。”
姜辛夷“嗯”了一声,无怪乎她不知癸水的事。一般做母亲的在女儿将要长大时,都会拉她去房中悄悄说这事。
她当年十二岁时,师父带她在游走乡间的路上,便特地拜托了村里两个婶婶专门与她说这事。
既有癸水之事,也有男女之事。
许是师父怕她尴尬,才让妇人与她说吧。可听了后她倒不觉别扭,毕竟她跟着师父常去看病人,又常……也并不经常,去看埋入土的尸体,男女老幼都曾仔细观摩过,在她眼里,他们都是人,而没有太仔细的分法。
尴尬?
没有,越是将人体了解得越多,她便越有谦逊敬畏之心。
天地万物,为何可以萌芽,为何能从萌芽蜕化成万般模样,这些都是她好奇而且到如今仍时常惊异好奇的事。
她扶着姑娘到了辛夷堂,宋大娘听见动静出来,她说道:“她来癸水了,大娘去烧点热水和找身干净的衣服吧。”
宋大娘立刻去办了。
姑娘吸了吸鼻子,说道:“都是药味。”
姜辛夷随口问道:“难闻?”
“嗯啊,难闻。”
“……”她就不该跟这种小屁孩说话!她见李非白似要笑,问道,“怎么了?”
李非白笑道:“我想起你平日也是这么说话的。”
“……”诽谤!她有礼貌多了。姜辛夷指了指他和那莽汉,“跟过来做什么,出去。”
莽汉迟疑,姜辛夷又道:“我会吃了她不成?”
莽汉不敢走,姑娘说道:“走啦,不要老黏着我。”
“是,有事、喊我。”
方才夜深灯弱,莽汉又火急火燎的,李非白也没看清他的装束。
这会与他一起出去,才仔细看他。
这莽汉身着大羽服饰,但是腰间悬挂的饰物却非大羽之物,上面图纹让他分外眼熟。
仿佛是一个图腾。
他在哪里见过……
李非白蓦地将那图腾与脑海中的东西重叠起来。
――夏国贡品。
他抬头看着莽汉,他们莫不是夏国使臣,亦或随使臣来经商的使者?
第98章 夏国公主
小姑娘梳洗后换了干净衣裳,她虽年纪小,但个头已经快赶上姜辛夷了,这衣服穿在身上仿佛是量身定做的一般。
宋大娘替她抹平衣领后直瞧她,说道:“这是吃什么长大的啊,才十三岁?个头跟竹笋似的猛蹿。”
坐在一旁的姜辛夷说道:“不是大羽国人吧。你肤色偏古铜,尤其是手背颜色更深,掌心却有老茧,想必是经常骑马。”
“我觉得你们不是坏人。”她说道,“所以我愿意告诉你们我是谁。”
姜辛夷抬手:“别告诉,不想听。”
但凡如此开头的身份一定不简单的好不好,还总隐藏着什么大事,她拒绝,她不要听,保命要紧。
小姑娘还未被这样拒绝过,她有些泄气,说道:“那我告诉你我叫什么,可以吗?”
姜辛夷说道:“不必。”
“……”
宋大娘笑道:“你不用理她,辛夷姑娘就是这种懒脾气。知道个名字也不会怎么样呀。”
姑娘欢喜道:“对啊,我叫木里里!”
“这名字怎么听着不像大羽人?”
“对呀,我是夏国人。”
姜辛夷扶额,她就知道连名字都不能问!夏国刚与大羽建交,根本还没有单独的夏国商客国人敢来,来的能是谁?唯有最近来大羽进贡的使臣还有同行经商的使者。
这木里里一看就是个身份不低的人,绝不会是生意人家的女儿。
又听闻夏国中有个公主同行,是来让皇帝见一面,看看能不能赐个婚回去以联姻形式来巩固两国关系的。
那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她就是夏国公主。
姜辛夷的太阳穴直抽,聪明人的烦恼,谁懂――
宋大娘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笑盈盈说道:“千里迢迢来了这,就好好吃吃喝喝吧,不知道这里吃的合不合你口味。”
“合呀,好吃的多,好玩的也多,就是阿克老看着我,不让我自己去玩。”
“那你是偷偷溜出来的?”
“对呀!”
“那可不能溜出来,不然你家人会担心你的。”
木里里撇嘴:“他们才不担心我,不然也不会让我来这,还想让我留在这里,我才看不上这儿的男人呢,文文弱弱的,一点也不壮实,还打不过我吧!”
宋大娘听得乐呵起来:“那也不能遍地都是会打架的男人啊,大娘倒是更喜欢读书人,看着斯斯文文的,俊秀得很。”
“我才不喜欢呢。”
姜辛夷怕宋大娘再跟她唠嗑下去这呆里里就要暴露身份给她惹事了,她起身走到外面院子,瞥了瞥在廊道那边的应该是叫阿克的莽汉,对李非白说道:“里面的人身份不简单。”
“夏国公主?”
姜辛夷眨眨眼:“你怎么猜到的?”
李非白说道:“身上有夏国图腾,听闻使团里也有位公主,听她说话的语气和那位护卫的举动,我想就是木里里公主,那位就是阿克护卫。”
跟聪明人说话真是舒服简单。
姜辛夷说道:“听她说是自己溜出来的,怎么处理,如果她出了事我们也要担责了。”
李非白说道:“方才正好宋安德过来,我让他去礼部报信了,相信一会就有人过来。”
“那就好。”能不惹的事她是一点都不想惹,尤其是身份这么贵重的人。
出了事弄不好两国刚结的盟约要被毁。
不过……会被派来联姻的公主真的会因她出事而毁约,有那么重要么?
想必是没有的。
她回头看着屋内正与宋大娘欢快比划着的小公主,隐约觉得这灯火也晦暗得让人不快乐了。
很快礼部协同夏国使臣就匆匆赶来了,还在房里吃东西的木里里一听见他们的声音起身就要跑,气道:“阿克你通风报信!”
守在门外的阿克慌张道:“我没有!不是我!”
“不是你能是谁?”
木里里气恼不已,姜辛夷说道:“是我让李大人去报信的。”
“你?”木里里不信,“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很难猜?”姜辛夷淡声道,“你的身份别人只要看一眼动动脑子就能想到了,公主,你在这里很不安全,还是早点回去吧。”
“你在赶我走?”
姜辛夷见她要变成一头犟牛,生怕自己哪句话惹怒她让她犟在这不走了,温声:“没有,你留在这里我很欢迎。只是你毕竟是夏国公主,往外面跑太危险了,也让人担心。你跟他们回会同馆去,免得又让人担心。”
木里里皱了皱眉,门口已站了不少夏国使臣,他们苦口婆心道:“公主请随我们回去。”
“哦。”
她起身往外走,姜辛夷微松一口气,端了茶水喝。
她从不轻易讲道理,那样太累人了。认真讲道理的时候,那一定是因为有件事比讲道理更累人。
木里里走到门口,对众人说道:“辛夷姐姐说的没错,我不该自己跑出来,让你们担心。”
门外众人面露欣慰。
木里里继续说道:“所以我要光明正大地留在这里,你们就不用担心我瞎跑了!”
“噗――”姜辛夷差点没被茶呛死,什么???留在这?滚滚滚,她跟过来说道,“我不同意。”
木里里皱眉:“方才你还跟我说我在这你定会欢迎的。你骗人,我要告诉你们皇帝,你是大骗子。”
“……”
“留在这总比让公主乱跑好。”
“隔壁就是大理寺。”
“找着人认出公主的就是大理寺的人。”
“靠谱。”
“靠谱。”
姜辛夷听着他们的碎碎念真想赶人了,靠谱个屁,一群想把奶娃子丢给她照顾的无良使臣!
她朝李非白瞪了瞪眼,说句话啊。
李非白意会,说道:“公主留在这里诸多不便,人来人往,闲杂人多,还是要安定在清静的会同馆方好。”
众使臣也觉得有道理。
木里里眼见局势要扭转,祭出杀手锏:“我来癸水了,你们懂得伺候我吗!”
众人一愣,尤其是男子,个个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姜辛夷见她得意洋洋宣告着,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夏国人是没有男女之别的吗?
阿克说道:“刚才公主肚子痛、痛得厉害,好在神医出掌。”
李非白在旁低声纠正:“手。”
阿克了然,大声道:“好在神医出手掌!”
李非白:“……”
终于有使臣说道:“公主决意如此的话,我们会让护卫在附近暗中保护您,还请神医费心照顾我们公主,感激不尽。”
他们忙退了下去,公主来癸水这事实在不好管教啊,只能将她“丢”在这里了。
木里里心中得意不已,拍拍手就要跟姜辛夷套近乎,一转身,就见她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哪里还是刚才那温婉可爱的辛夷姐姐。
姜辛夷说道:“你一步都不许离开这大门,否则我揪了你耳朵。”
“……”大变活人呐,怎么突然这么凶!
第99章 囚笼
宝渡从大理寺回来得晚,没跟木里里打个照面,等早上他醒来,正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去厨房找吃的,就见着个姑娘正在揭锅。那锅里蒸了包子,这一开盖一股雾气四散,扑在那人身上,隐隐约约看不清脸。
他吓得哈欠都给吞了回去:“宋大娘你返老还童了?!”
“你眼神可真不好使。”木里里伸手扇扇雾气,说道,“我跟宋大娘长得完全不一样。”
“诶,声音还真的不是。”宝渡走近了要看,谁想人还没靠近,不知从哪里蹿出一支利箭,瞬间刺入他鞋前三寸地面。他吓得惊叫往后退,“有刺客!!!”
说着就往外跑,一脑袋撞上来者。
姜辛夷差点被他撞得往后倒,皱眉:“喊什么?”
宝渡慌张道:“有刺客!”
“你才是刺客。”
“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姜辛夷对着屋顶说道,“这是药房的药童,不是刺客,劳烦各位认认他的脸。”
宝渡躲在她背后往上看,什么都没看到,就觉得杀气腾腾,仿佛那看不见的地方住了什么不得了的人。他怯生生问道:“里面那姑娘是谁啊,来头这么大,还有影卫暗中保护!”
“你别招惹她就是了。”
木里里也从厨房走了出来,说道:“好饿。”
姜辛夷说道:“宝渡去看看包子熟了没。”
“哦――宋大娘呢?”
“外出买肉了。”
“咦?我们要在这里做饭了?”宝渡明白了,“为了她?”
姜辛夷应了一声,她有什么办法,木里里不能外出,不能赶她到大理寺吃饭。她也不想让她远离自己的视线,一旦这公主有什么事,她定会惹上麻烦。
麻烦的事她是一点都不想惹。
天降一国公主,这种痛苦的差事谁懂!
“辛夷姑娘――宝哥――”丘连明在前堂没见着人,掀开帘子进来,径直入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