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姑姑昨天吃了“强抢民女的亏”,此刻不敢生拦她,只能看着她拂袖而去。她也觉这事自己办的窝囊,回头可怎么跟皇后交代啊。
这硬骨头怎么就如此难啃呢!
面子薄也总得给人一点希望吧,难不成真要太子府拉下脸求她进去,抬高身份?
孙姑姑意会到了她的想法,便复命去了。
话似乎比北风漏的还要快,上午来看病的人都不忘打探一下太子求娶的事,姜辛夷一句不答。问的多了,宝渡就过来赶人。
但有些话传出去,人就不好赶了。
刚过一个时辰,铺子里来了个年轻男子。
他模样清俊,衣着华贵,踏步入内先是打量了姜辛夷一眼,随后作揖说道:“原来姑娘心仪在下,不知道是何时的事?真令在下惶恐。”
姜辛夷蹙眉:“你谁?”
“……”男人尴尬一笑,“原来不是在下啊,哈哈,啊哈哈,打扰了。”
“???”什么玩意???
过了片刻,便又有人进来,同样的年轻,同样的俊秀,同样的话语:“小生斗胆一问,辛夷姑娘心仪的男子可是在下?”
“……你又是谁?”
“打扰了!”
姜辛夷的眉头都快拧到一块松不开了。
好一会又有人过来:“久仰辛夷姑娘大名,不知姑娘心仪的男子是……”
“滚。”
“……”
这奇怪举动让丘连明都觉得费解:“辛夷姑娘,你这是招谁惹谁了吗?”
宝渡说道:“难道是有人在城门替你招亲了?”
姜辛夷也费解,她想了半天,终于在第五个出现的男子后想起来,早上她随口跟孙姑姑胡诌说她有心仪的人了,还是年少有为丰神俊朗的男子。
这早上五人可不就对应了这八个字吗?
姜辛夷揉揉眉心,京城是卧虎藏龙之地,也可是遍地脑子有坑的自负鬼!
中午姜辛夷回到大理寺,大概也想清楚了那些人不是奔着她来的,估摸也跟太子一样,是冲着她六叔来的。
她径直去了成守义的书房中。
成守义见了她说道:“听说早上那宫里的孙姑姑又去找你麻烦了。”
一旁的杨厚忠说道:“好像不单单是孙姑姑,还有一些不速之客?”
“是。”姜辛夷问道,“六叔你在朝廷的权势到底有多大?是个阿猫阿狗都想来攀附您。早上就来了五个男人问我是否心仪他们,真真是脑子有坑。”
一旁的杨厚忠先笑了起来:“你六叔的权势啊……约莫等于十年前的东厂。”
姜辛夷说道:“那我明白了。”
十年前的东厂还在鼎盛时期,那时候的东厂权势滔天,路上的狗见了都不敢叫。
她完全清楚了大理寺如今的地位了。
难怪那么多人来巴结她。
杨厚忠说道:“我有个好办法,你直接说那人是李非白就没这些苦恼了。”
姜辛夷说道:“那毕竟是太子,我若说了那岂不是给他招致怨恨,而且……”她看着在笑的成守义,忽然明白掉进了他的圈套里,“我何时说过是他,为何要说是他。”
“哎呀。”成守义说道,“那你心仪的人是谁?”
“编的。”
成守义笑道:“说是他也无妨,以南安李家的权势,饶是皇后也不敢动的,只会知难而退。”
杨厚忠也说道:“对啊,李家三代儿郎镇守大羽三面,若大羽没了他们,那疆土至少会少一半。傻子才会跟李家人抢人,早就闻声跑远了才对。”
如此一说姜辛夷对李非白背后倚靠的势力有了最清晰的认知,她问道:“他入大理寺做少卿,真的是因为李家人的身份么?”
成守义说道:“倒也不全是。他在州县的衙门里,也是断案如神,颇有政绩,这次调派也是正常升任。不过按理说他如此年轻最多也是做寺丞,可你杨叔叔不愿意升任少卿,吏部一想那可是李家人,便大笔一挥,李少卿便来了。”
姜辛夷问道:“杨大人为何不愿做少卿?”
杨厚忠无比认真答道:“寺丞比较好听。”
“……”谎话连篇。知道李非白任职少卿的缘由后她倒替他高兴,并非踩着别人的头来到了大理寺,而是靠着自己垒的一层一层阶梯上来的。
她是不是在莫名开心?
成守义说道:“所以我说你若想摆脱太子的纠缠,就跟对方说你心仪的人是李少卿便好。”
“嗯。”她虽应了声,但她不会这么说。
大仇未报,别的事还是少生枝节吧。
只不过太子的事也不知道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午后她出门,没看见铺子门口有护卫排长龙,这才往那边走。
这大理寺与辛夷堂中间还有条小巷,大多都是住着人家。她从前走过,忽然听见有人“嘘嘘”她。
她偏头看去,这人略眼熟,再一看,竟是太子。
太子笑脸盈盈:“辛夷姑娘可记得我是谁?”
蠢货蠢货蠢货――姜辛夷说道:“太子殿下。”
当她看到太子两眼一亮时,她就知道自己不该记得他。
“只是匆匆一瞥,姑娘就记得本太子了。”这还对他没意思?太子说道,“孙姑姑真是老糊涂了,这种差事都办不好。”
姜辛夷不理会他,径直走向辛夷堂。
太子在旁说道:“我知道进太子府对你来说是件很难适应的事,在这外头你要自己洗衣做饭,可入了太子府就是享尽富贵了,我可不忍心你在外受苦。”
他说这话时宝渡还在药柜前清理,差点吐了,说道:“我们辛夷姑娘在外头也不用洗衣做饭。”
“那有五十个人伺候吗?”
“……这……”
姜辛夷打断他:“你到底要如何才肯罢休?”
“你竟还不愿意?”太子明白了,略显为难,“母后说了,你若不愿做最低微的奉仪,那就做昭训吧,这可是一个民间女子最大的荣耀了啊。”他见姜辛夷还是不愿搭理他,气道,“你可别太贪心了!莫非你还想做太子妃不成,母后可没这么说过!”
啧啧啧。宝渡暗暗啧声,这家伙是还没断奶吗,一口一个娘。
要不是他是太子,他一定化身辛夷姑娘的嘴替,怼死他不可。
不过他是太子,他不敢,他怂。
姜辛夷已然觉得他聒噪,冷冷抬头,眼神如冰刀:“我再说一遍,我对你无意、无感,甚至是厌恶。你若再来纠缠我,我就进宫面圣,敲响宫门口的登闻鼓告状!”
太子一听她将他爹都搬出来了,吓得一激灵:“你以为我想娶你啊!母老虎!”
“那你倒是快走。”
“我这就走。”太子急忙离开,走到门口又道,“要不再给你升个位份?”
“……滚!”姜辛夷都快忍得控制不住想扔砚台的手了,这一个个的都是什么人呐。
她忽然听见宝渡憋不住笑地噗嗤一声,她当即转身,宝渡:“……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姜辛夷温和说道:“药柜可以洗洗了,脏。”
宝渡回头看向那一百来个药柜,只觉两眼发黑,公报私仇呀!
第124章 官民之怒
太子在辛夷堂那碰了一鼻子灰,回到太子府人已气得要发疯,将东西摔得稀烂。
“她怎敢说这种话!”
“贱人!竟不将本太子和我母后放在眼里!”
“贪得无厌,她真想做太子妃?她配吗!”
旁人劝道:“太子殿下莫要烦心,不过是个女人罢了,给脸不要脸,那就不给了。”
“你说不给就不给?”太子盯着他,怎么看怎么蠢。
他突然后悔当初把九弟当牛做马地使唤了,总是对他大呼小叫,自以为他不会走,无路可去,自己是他最好的投靠。
定是他逼得他太紧了,待他太苛刻了,如今才不顾一切要跟他对着干。
可是啊九弟,你跟我斗,你有什么胜算呢?
太子叹气,为他那个愚蠢的九弟感到难过。
他太过痛心反而镇定了下来,他不能放弃,让母后失望,定要把姜辛夷抬回府里才行,否则京城的人都要笑话她,留弟弟留不住,留个女人也留不住,丢人啊。
太子痛定思痛,起身说道:“备车,去太医院。”
旁人:“?”
太子暗想,他一定要拿出自己的诚意让姜辛夷看清楚,有权势就拥有一切,到时她就没理由嫌弃他了!
马车一路驶到太医院,守卫见是太子从车上下来还有些意外,赶紧恭迎。
太子说道:“我要见你们方院使。”
说完就直接进去。
守卫也不敢拦,一人领路,一人飞快跑去报信。
方院使正在审核派往全国考试的卷子,听闻太子来了,不愿理会。方近谦说道:“父亲,那毕竟是太子,不好开罪他,您还是赶紧去迎接吧。”
方院使心中不悦,可想想日后太医院还要仰仗太子,便放下笔起身去迎。
太子大步流星进来,一眼瞧见桌上的卷子,眉头微挑:“这是考卷啊……”
方院使说道:“回殿下,是考卷。”
“哦……”太子说道,“本太子今日来就为了一件事。”
“不知是何事?”
“你认输吧。”
方院使皱眉,太子继续说道:“我说你们太医院跟姜辛夷的比试,直接认输吧,别比了。”
方院使一口气堵在胸口:“请太子明示,为何要我们输?”
“因为……因为你们欺负小姑娘。”太子啧啧啧声道,“身为男子,集众欺压,还与她宣战,这传出去太丢人了,本太子是为了你们好,为了太医院的名声。”
“……”方院使沉着气说道,“太医院此举,是为了让民间对太医院有误解和疏离感的百姓们更清楚地了解太医院的运作和医术,看似是太医院与一位姑娘对抗,实际上是从大局着想,让……”
“少废话,本太子是来让你认输,不是在跟你商量!”太子莽撞说道,“不是连你这小小太医院也要忤逆本太子吧?我可是太子!太子!大羽唯一的储君!”他屡屡受气,此刻已是嚣张跋扈起来,“本太子问你能不能做到?”
方院使目光沉冷镇定,说道:“恕下官无法做到。”
太子瞪大了眼,怒火更盛:“连你也忤逆我!我在你们眼里算什么!你等着方德,本太子迟早会找你算清这笔账!”
他暴怒拂袖,将桌上的砚台扫落地上,墨汁顿时溅了一地,砚台也碎做几块。
方近谦看着愤怒离去的太子,竟也不想去送了,他都想说他是不是失心疯了!
方院使皱眉说道:“他为何突然要来给辛夷撑腰?”
方近谦到底常在外头走动,更加清楚城里的风声,低声:“听闻皇后娘娘属意姜辛夷,要太子收进府里。”
方院使恍然大悟的同时又觉可笑,他摇头叹气,让这样的人登基为帝……对太医院可是一种灾难啊。
他不愿多发表言论,只想做好太医院的事。他回到桌前要继续审阅卷子,可方才还在桌上的卷子此刻竟不翼而飞了。他上下翻找,连桌底都看了一遍都没看见。
“父亲在找什么?”
“卷子不见了。”方院使说着,猛地想到方才在桌前鬼鬼祟祟的太子,顿时一口气冲上喉咙差点将他憋死,“太子偷了考卷……”
方近谦愣住:“他偷考卷做什么?”
方院使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可能,顿觉好笑:“他怕是以为这是我们拿来跟辛夷打擂台比试的卷子,所以偷了给她献殷勤去了。”
对权力极其尊崇拥护太子的方近谦都瞠目结舌了:“不、不至于吧?他可是堂堂太子。”
“那卷子去了哪里?”
“……”方近谦简直想说脏话了,太子有没有脑子啊!他说道,“那如今怎么办?后日卷子就要派往全国了。”
方院使思量片刻说道:“卷子已经泄密,不能再用,我先进宫与皇上禀报,看看是我协御医们连夜出新卷子,还是皇上能恩准延迟几日吧。”
自家的利益被损害的瞬间,方近谦对太子就满腹怨言了,他说道:“太子这都做的什么事啊……”
方院使原本也不想理会太子今日来说的事,但是历经卷子被偷一事,他猛然意识到,若真让太子登基,那不但是太医院,就连天下都要遭殃。
明知百姓会遭殃也不救,那才是医者最不应该做的事。
方院使心一定,决定进宫禀报时,再告太子一状!
此刻太子还在车上生气,直到马车快到辛夷堂,他才强行镇定下来。
仆人趴在地上,他一脚踩上下来,药铺门口诸多病患,瞧见这一幕都皱了皱眉。
护卫已将病人通通赶到一边,也不许他们进来,惹得众人敢怒不敢言。
姜辛夷没瞧见下一个病人进门,却见太子进来,她眼里顿露嫌弃。
太子过来便将手中的卷子往她桌上“啪”地一扔,冷笑:“你瞧瞧这是什么。本太子要告诉你,只有手中有权力,才能办成你想办的事,一步登天不好么?非要辛辛苦苦去打擂台。本太子还是愿意给你机会的,好好顺从我,你……”
“你拿给全国衙门大夫考试的卷子给我做什么?”
姜辛夷的眉头锁得死死的,宝渡嘴快说道:“太子殿下该不会是以为这是辛夷姑娘跟太医院打擂台的卷子吧?”
“……”
宝渡见他一脸吃瘪的模样,心头一跳,他竟说了大实话!赶紧闭嘴赶紧闭嘴,他不想被太子嘎了腰子!
太子磕巴道:“是、是吗?哦、哦对,我就是拿来给辛夷你学学的……别人都得不到这卷子!”
姜辛夷心里已快将他笑死了,她将卷子折好,撕了个粉碎:“太医院出的卷子是极其保密的,你这样会让方院使又要熬夜出题了。你回吧,对你无意就是无意,你若敢绑了我去成亲,那就是唯一的办法,除此之外,免谈。”
“你这人怎会这样别扭啊!”太子说道,“你怎会不想嫁给太子?”
“我为何想?”
“你没有理由看不上本太子!”
姜辛夷看着自负的太子,觉得已经没办法沟通了。他不是蠢,而是从小就得到了无尽的夸赞,即便是做了错事仍会被众星捧月地夸奖,所以他的意识里认为全天下的人都是无法抗拒他的要求的,他的一切别人都会敬他爱他。
别人的拒绝在他眼里只是欲拒还迎,对方根本没有任何理由会拒绝如此优异的他。
姜辛夷不解释了,说道:“你坐一边去,别挡着我看病。”
太子执拗道:“本太子要你点头答应,别再矜持了,全京城的人都在等着看你点头啊。”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