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如刀割,不由自主地想伸手去碰。
不待他捞起,已经沾湿了她的衣裙。
她越说越伤心,眼睛越哭越红:“我和蓝郁在一起反倒觉得轻松,他是大明星,就算在剧组他从来没有站在高处对我说过一句话,指使我做过一件事……如果是爱的话,那应该是平等坦荡的,应该是正大光明,应该是问你喜欢什么样的花,而不是我赐给你一捧玫瑰,寻求意见,尊重选择,而不是,你是有多蠢才能做出这种事情。”
“也许你有理由强迫我做某些事,但对我而言,我姐姐是我的家人,她和这件事无关,她的感受比我的感受更重要,你也没有资格来主导它的走向,你没资格。”
周聿白喉结滚动,僵硬地夹着那只烟。
僵硬地看着她哭――想不出一句能安慰她的词。
“钟意。”
他抬手想碰她哭得通红的脸颊。
却被她倔强地拗过了脸,躲开他的手指:“别碰我。”
周聿白见过梁凤鸣哭,见过叶蓁蓁哭。
现在也见到了钟意的眼泪。
她怎么不痛。
起初小心翼翼陪笑靠近他的时候,她躲躲闪闪的眼神和羞涩窘迫的动作。
再到后来她随意娴熟地讨好他,笑容灿烂地陪伴他。
最后冷淡平静地告别。
周聿白思绪万千,胸臆浮现无数画面。
最后只化作一句苍白无力的哀求:“求你了,别哭了。”
“抱歉,也许你哭完了会更好受一点。”
他仍然想紧紧地拥抱她。
爱并不纯粹,也不高尚,甚至不快乐。
只有沾黏着乱七八糟的灰尘、算计和比较。
周聿白颓然搓了把自己的脸。
闭眼吐出口浊气。
门外的李总助已经开始着急了。
有个和叶氏的重要的会议已经开始,与会人员都在等周总,甚至已经问了好几遍。
办公室场面还没结束。
一开始隐约还能听见说话声,东西掉落地面的声音,后来就没什么大动静。
李总助心神晃荡。
不至于,应该不至于发展到那一步。
要命了。
内线电话响起一声,李总助又挂断。
周总还是没出来。
“夏璇,夏璇。”李总助招手,“先别忙着培训,来一下。”
夏璇刚从培训室出来,屁股还没坐热:“怎么了,李助?”
“你送杯咖啡进董事长办公室,告诉董事长会议已经开始了。”
“您,这不是您的活吗?”
“我不太合适。”李总助抓紧救命稻草,“董事长办公室有客,你进去更方便。”
夏璇一头雾水。
礼貌敲了几声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周总,我送咖啡进来――”
门推开。
里头两人都扭头。
夏璇愣了。
钟意也愣了。
“钟,钟意?”夏璇缺了个心眼,没参透屋里的诡异气氛,欣喜道,“你怎么在这?我今天刚调到总部来上班,本来还打算给你个惊喜――”
“你,你怎么哭啦?”
钟意扭头看着夏璇,眼泪又滚滚而下,好伤心好伤心。
又踹了周聿白一脚:“你这个混蛋,夏璇那么恋家的人,你连她都不放过。”
作者有话说:
周总:给老婆跪了。
这个坎过了,姐姐和姐夫的戏份后面不会太多,主打一个对照组。
第71章 以后有机会你要是能憋住一点声音,算我输
夏璇脑袋莫名“砰”地炸了下。
她猛然回神, 面色惊疑不定,结结巴巴:“周总,意意……”
李总助轻咳一声, 适时从夏璇背后出现,一板一眼开口:“周总, 和叶氏集团的会议已经开始了十五分钟,这次会议协商两方集团的战略合作, 也是目前合作项目进行的关键期,大家都在会议室等您。”
被这俩秘书一搅合,屋里的忧愁气氛和清淡烟味随之化为乌有。
周聿白盯着门口的两人,忍不住再蹙眉,憋着股无奈又无可奈何的情绪抚了下额头, 又抬手看了下手表。
钟意背对着大门, 及时地抿唇,也旋即收起了自己的眼泪。
周聿绷着冷峻的脸,沉闷地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
钟意扭头不肯接。
四个人, 两两而立。
谁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话, 气氛有点难堪。
周聿白沉沉吐了口浊气,垂眼跟钟意道:“我先去开会, 你在这儿等我,我有话回来跟你说。”
他放低了音量, 也放软了声调。
也给了李总助一个眼神:“先去会议室。”
大boss恢复翩然镇静的精英做派,领着李总助走出办公室――
只是英俊面孔还带着一团略显滑稽的极淡微红的巴掌印。
只是李总助面色不改, 顺手把夏璇往前一推:“夏璇,你代周总陪陪钟小姐。”
同时给了夏璇一个眼神――拖住钟小姐。
奈何夏璇瞥见周聿白脸上的巴掌印, 整个人石化得透透的。
没完全参透李总助的意思。
这两人一走, 钟意的眼泪也完全止住。
红着眼睛问夏璇:“你怎么来北城上班的?”
夏璇懵懵张口:“公司最近开放了集团内岗竞选, 我本来申请另外一个岗位,结果人事跟我说已经有了人选,但是集团总部还缺一个助理秘书,职称和薪水都特别诱人,还安排住所,这种好事我当然点头啊。”
钟意沉沉地吸了口气。
夏璇挽着她的手,四下张望,眼睛突然放光,小小的八卦声:“钟意,到底怎么回事啊?我真的吓了一大跳,你认识周总?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你们俩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哭了,周总又怎么了?刚才说的话又是啥意思?”
故事太长。
钟意不知道从何说起,但此时也无心隐瞒:“我以前拍戏的时候,在他身边呆过几年。”
夏璇的下巴掉下来。
心里闪过无数尖叫,女明星VS霸道总裁?!!!!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钟意抿唇,黯然道,“后来结束了,我去英国念书,回北城又遇见了他。”
夏璇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做昏厥状。
整个人跟麻花似的扭动,脑海里噼里啪啦闪出各种情节,“不,不对啊……”
“有空我跟你细说。”钟意吸了吸鼻子,“我姐姐还在等我回去。”
她凭着一腔怒气冲到这里指责了周聿白一顿,说完那些话之后心里空荡荡的,压根就不想再呆下去。
何况钟心还在医院,枝枝和蓝郁还在家里,都在等她。
“要是有人怪你,你就说没拦住我,我执意要走。”钟意牵着夏璇的手,“你有空给我打电话,咱们好久没见,再坐下聚聚。”
夏璇仗义把钟意送出了天恒集团。
钟意给蓝郁打了个电话,听见枝枝玩得开心的尖叫声音,倒是稍稍松了口气。
又赶回了医院。
丁骞生命体征已经平稳,只是还昏迷未醒。
钟心还穿着那身血污的裙子坐在病床边,呆怔着打量昏迷的男人。
她的眼泪已经平息,面色苍白平静。
“枝枝在家等我们回去呢。”钟意牵着钟心去浴室换衣服,温声道,“姐,你洗个澡,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吧,待会回去别吓着枝枝。”
“好。”钟心平静点头。
钟意看得出来。
钟心什么都不说,什么情绪都没有――但她的意志在摇摆,想一走了之,又想留下。
钟意也说不出把丁骞扔在医院不管的话。
一个孤儿,谁来管他?
只是走廊响起脚步声,有人西装革履、精英优雅地敲开了病房的门。
周聿白。
这个时间,他显然是直接从公司开完会过来追钟意。
钟意忍不住蹙眉,躲避似的撇开了脸。
刚在他面前闹过哭过,心头的刺还横亘着没散。
钟心看见来人倒很诧异――那样一张英挺深邃的脸,眉眼清晰,黑眸如墨,面料质感极上乘的西装掩不住颀长挺拔的身材,气质又是翩然温润,让人一眼难忘。
这个举止不俗的年轻男人彬彬有礼地问好,说是来探望丁骞。
他有心要交际应酬的时候,说话滴水不漏,熨帖极了。
钟心对他极有好感。
周聿白清雅笑着把名片递过钟心,“周聿白,我是丁骞的朋友,几年前和他在法国结缘认识,也合作过几回。”
那张简洁的烫银名片纸只有寥寥几字。
钟心粗略扫一眼,也知道这人身份不寻常。
周聿白特意过来一趟,是安排丁骞转入朋友开设的私立医院。
那边设施和服务都极好,聘请的也是有口碑的专家,病房也有专人照料丁骞。
不必劳烦家属费心费神,也不用陪护――这倒是顺了钟意的想法。
“周先生,实在感谢您。”有专业的医生护士悉心照料,钟心当然松了口气,连连鞠躬致谢,“别的我帮不上忙,费用这一块我来支付。”
“钟心小姐太客气,举手之劳罢了,都是我该做的,今天还给你们添麻烦,让你们在医院折腾。”周聿白温和笑道,“以后有关丁骞的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和钟心言谈往来。
钟意坐在一旁垂头不说话,连个表情都没给。
“姐,可以走了吗?”钟意最后插话,“既然已经安排好了,时间也不早,枝枝和蓝郁还在家里等我们回去。”
这句话有几个词极其别扭。
周聿白高大身影顿住,清润的笑容被冲淡少许。
“意意。”钟心脑海闪过一丝怪异――钟意的态度未免太冷了些。
她拽着妹妹的胳膊,“你也帮我谢谢周先生一声。”
“谢谢周先生。”钟意语气平平,“麻烦周先生费心,我们不缺这笔钱,诊疗费和住院护理费我们出就行了。”
周聿白站在她面前,毫不客套。
只是那双漆黑灼亮的眸眼平静看着她。
他扭头:“钟心小姐,能不能麻烦你去取一下丁骞的手术报告单和转院诊断书?”
“好。”钟心走出去。
钟意抿唇。
她耷着眼帘,密绒绒的睫毛掩住清澈眼神。
“钟意,我们再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该说的话都已经说清楚,该结束的也已经结束,我只希望我们都不再打搅彼此,还有。”她抬眼,“你递名片给我姐姐,我也不希望你和她有什么关系。”
他狭目低垂,沉沉地叹了口气。
“你说我没资格,我不会在钟心面前自作主张,你想告诉她什么你自己做主,只是有需要可以给我打电话。”
周聿白看她依旧是冷冷淡淡的脸,毫无情绪的眉眼。
忍不住咽了咽喉咙,往前迈了一步。
他想离她再近一点。
特别是眼睁睁看着她落泪,情不自禁想抱住她,想拾起那些错过的眼泪。
钟心戒备地后退。
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
“钟意……”他轻声叹息。
钟意无动于衷。
直到钟心进来,打碎一室情绪。
钟意拒绝了周聿白客气“顺路送回家”的邀请。
拉着钟心直接从医院走了。
枝枝到底是年纪小,有蓝郁陪着在家玩得叽里呱啦的,已经把陪她的丁骞落在了脑后。
只是之前枝枝和蓝郁说:“我觉得那位叔叔和我妈妈以前认识,我妈妈每次见到他都会眼睛疼,掉眼泪。”
钟心一路情绪格外消沉低落,到家也不愿说话。
只是忧伤地揽着枝枝。
钟意知道自家姐姐心里想什么,自己经过这一日的折腾,也觉得又倦又累。
蓝郁给钟意打了好几个电话,现在看着姐妹俩的黯淡神色,问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钟意摇头说没有。
蓝郁大概能猜出那个男人的身份。
钟心的事情他就不方便掺和,点了些吃的,叮嘱她们好好休息后离开。
“谢谢。”钟意麻烦了他一天,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
蓝郁爽朗笑笑,打手势在耳边晃:“我最近这段时间没有工作,如果枝枝需要找人照顾,随时给我打电话。”
生活已经这样。
虽不至于痛苦万分,也不至于不痛不痒,像秋千一样在希望和失望中摇摆。
偶尔享受,时常忍耐。
丁骞转入了一家档次很高的私立医院。
周聿白能出来收拾这档子事,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只是钟心偶尔会发呆。
钟意知道她虽然不说,但内心想着丁骞的伤,只能多多在家陪钟心。
钟意撞见姐姐拿着那枚浸着血的铝箔纸戒指。
其实这个戒指钟心也有一枚,藏在家里的抽屉里。
是情窦初开少男少女的把戏。
在课余时间用吃完口香糖的包装纸做的小玩意。
钟意记得自己以前根据这个灵感做了一枚银色褶皱配海蓝宝的戒指。
海蓝宝象征着她姐姐清澈的眼泪。
钟意埋头在工作台,拿着设计稿改来改去,最后做出了另外一枚。
红宝石镶嵌的银戒指。
更褶皱破碎感的戒托,用了红宝石镶嵌其中。
像是凝固的一滴鲜血。
做完之后,钟意把两枚戒指放在一起。
轻轻叹了口气,把这对戒指锁进了抽屉。
夏璇在北城安顿下来,囔着要找钟意。
应该有很多话要聊。
夏璇这阵子有如雷神附体,时不时被一言半语劈得外焦里嫩。
信息量太大,她真的消化不及。
比如偶尔送审批文件进董事长办公室。
周聿白突然抬头,轻描淡写问她:“你和钟意大学同一个宿舍,她谈的第一个男朋友是谁?见过吗?”
他,他他怎么知道这么多?
这种故事当然要配酒。
夏璇挑了一家酒吧,钟意心事重重,恰好也想喝两杯,两人一拍即合。
酒吧位置在一座时髦商厦附近。
穿过一条旧式风情的马路,迈上数不清几级台阶,才能看见酒吧摇摇晃晃的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