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春茵——白鹭下时【完结】
时间:2023-08-18 14:34:01

  “如今你们既真心相爱,有了孩子,母亲自然真心高兴。你觉得她是你妹妹,大可以滴血验亲,你觉得母亲会对茵茵不利,要单独在你院子开小厨房照顾她,也可以,母亲不再插手了。”
  她顿一顿,眉眼间又流露出几分愧悔:“早知会被你怀疑成这样,不若当初就该做个恶婆婆,不让她过门,也就没有这些事情了!”
  妇人落寞地垂着头,似是被儿子这番话伤到,原被脂粉掩去岁月痕迹的脸也灰败不已,愈显得苍老。
  谢明庭心中忽有一丝疲惫。
  他问的是两件事,第一件母亲有没有杀人,第二件,茵茵是不是他亲妹妹,这两件事母亲却都否定了。
  第一件,她的否定他并不相信。但第二件,诚如母亲所言,谢氏和父亲都已经死了,她就算笃定茵茵是他们的女儿,也没有用这种方式来报复的必要。他之所以没有笃定,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还解释不清。
  他疲倦地皱皱眉:“不是便好,就算是我也不在乎。只是如果是,那个孩子等生下来也大概率是个死胎,儿子不得不慎重。”
  难怪白日查出来时他瞧着像是不高兴。
  既明了症结所在,武威郡主心里顿时放松下来。她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不要这么想。”
  “母亲知道你坐着大理寺的位置,总觉得世人都是你那些案子里一般,可世上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怪事啊?你瞧瞧你,分明茵茵有孕是多高兴的一件事,你搞成这样!”
  “既然有了,就好好养着。再怎么孩子也是一条生命,你难道要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想杀死他么?”
  “那就这样办吧。”
  他没有与母亲说下去的心思,将那串手串轻轻放在桌上:“这既是父亲从前给母亲的东西,眼下就还是物归原主。这太贵重了,我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承不住。”
  说着,便要转身离去。
  武威郡主却叫住了他:“你站住!”
  谢明庭便回过身,玉树一般直挺挺地站着不动。武威郡主拖着疲惫的身躯去内室取了一封稍显陈旧的婚书来,交到他手里。
  谢明庭打开一瞧,婚书上赫然写着他和识茵的名字。
  武威郡主眸中如灰败的天色黯淡无光:“再怎么样,你也是我的儿子,母亲知道你身上肩负的担子重,也知道你和茵茵的事将来会给你带来大麻烦。这封婚书是我近来准备的,只是做得旧了些。如果有人要告你强占弟妻,你就拿出这个来,证明最初母亲就是为你提的亲,至于后来又变成你弟弟的,那只不过是为了掩盖他的假死配合朝廷演的一出戏罢了。”
  “陛下器重你,这样的谎她自然会替你圆。母亲也知道你怨恨母亲从小冷待你,可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又何曾不疼你呢?实话告诉你吧,母亲早就为你准备好了聘妇的聘礼,后来你弟弟成婚,也不过是用的原本备给你的。你的事在母亲心中一样重要,只不过我们母子,一个性情冷淡,一个性情暴烈,说不到一块儿罢了,才会叫你以为我不疼爱你,竟疑我至此。”
  “鹤奴,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认定你的母亲就是杀人凶手。但你应当知道母亲的脾气,我从来冤有头债有主,就算你父亲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那么,我也该报复到他身上,而不是去报复另一个可怜的女人,和她毫无关系的女儿。”
  所以你把他杀了啊。谢明庭想。
  他攥着那封婚书,久久才应了一声:“知道了。”
  *  儿子走后,武威郡主那颗悬在喉口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她扶着桌子慢慢地坐下,仿佛一夕之间被抽去全部力气。
  秦嬷嬷从内室出来,见状忙替她倒了杯茶水。武威郡主摇头不肯喝,唯抓着乳母的手,求救似的问:“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秦嬷嬷犹豫了一阵:“听大公子话里的意思,像是已经知道,不过他应该不知道谢氏还活着的事。”
  “那就行。”武威郡主劫后重生般长舒一口气,“我都等了十二年了,好容易等到这一天,可不能让他给我毁了。”
  “你派人盯着他们点儿,别让他们悄悄把孩子打了,还有,北邙那边不安全了,想办法把她转移走吧,另择一处地方安置。”
  秦嬷嬷应下,欲要离开。武威郡主又叫住她:“慢着,把这个也送去。”
  她把那佛骨手串交到秦嬷嬷手里:“总归是谢浔的东西,她女儿不要,就给她吧。”
  作者有话说:
  谢庭庭:茵茵是我亲妹妹!
  白鸽:想玩兄妹play?你想得美!
  抱歉,接编辑通知《掠妻》这个文名不能用了,说掠字导向不好,暂时先换了一个,后续再慢慢想吧。本章发50红包。感谢在2023-07-18 01:18:11~2023-07-19 15:2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98章
  ◎“夫人想见顾夫人吗?”◎
  却说谢明庭走出临光院后, 抬眼瞥见弟弟正在院外一株海棠树上等他。见他出来,猿猱般轻巧迅疾的青年,翻身自繁花如雪间翻下:“哥。”
  他点点头, 仍旧往回走。谢云谏又追上来:“你方才想什么呢?心脏一直痛一直痛, 都疼死我了。”
  兄弟两个原就有心灵感应, 每当一人心绪剧烈波动另一方就能感受到。谢云谏性子跳脱,哥哥便常被迫感知他的,但谢明庭却自幼沉静,因而谢云谏极少能感知到哥哥心事。
  但自回京后,他却频繁感知到哥哥的心痛, 连今日也不例外。
  可今日,不是茵茵有孕了么?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啊,为什么会心痛呢。
  谢明庭停下来, 望了弟弟一眼。
  这些天这些事就像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心上,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弟弟,但告诉弟弟, 也不过是多了个人痛苦煎熬。
  他没有回答,兄弟俩并肩走至临光院后的沁翠湖,天光正好, 清幽绿潭如一块镶嵌在地面的翠玉。谢明庭忽在潭边停下:
  “你觉得, 父亲是怎样的人呢?”
  这地方幼时父亲也常带他们来玩,睹物思人, 谢云谏的心情也一瞬黯淡。他挠挠头道:“你问的这个‘怎样’范围也太广了,但父亲当然是很好很好的人啊。”
  谢明庭沉默, 随后道:“有人告诉我, 父亲曾与一妇人交往过密, 发展出不同寻常的情谊。”
  谢云谏唬了一跳, 矢口否认:“怎么可能!”
  “你忘了吗,小时候,母亲就常常与父亲争吵。”
  “是争吵啊,可那不是因为父亲常常出去临摹山水,一去就不见人影么?”
  谢明庭摇摇头:“不是的。是母亲怀疑父亲在外面有了人。”
  “你那时候还小,整天就知道舞刀弄枪,不清楚也正常。但我是听见过他们吵架的,母亲甚至怀疑父亲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了孩子,父亲却赌咒发誓,说自己从没有背叛过母亲。”
  “云谏,你觉得这会是真的吗?”
  谢云谏如被问住,愣愣地看了哥哥好一晌。在他的记忆中,父亲从来都是清风朗月的形象,文武之才,高洁凛然,古道热肠又乐善好施,是真正的君子,对母亲也是用情专一。
  他怎么可能与别的女子有染呢?还、还诞下子嗣。
  谢云谏很快否决:“怎么可能呢!当初多少人给父亲送妾室都被回绝了,他怎么可能做对不起母亲的事!”
  “为什么没可能。”谢明庭静静反问,“他那些朋友里不也有纳妾的么。”
  “可父亲不会啊。你忘了吗,他常常对我们说母亲为了生我们吃了很多的苦,要我们爱母亲,孝顺母亲,还教我们男子汉大丈夫用情要专一,不能像那些纨绔子弟见一个爱一个,糟蹋人家小姑娘。”
  “可人或许是会变的……”
  谢云谏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老将父亲往坏了想,皱皱眉道:“反正我觉得不可能,父亲不是那样的人。我们做小辈的,也不该没有证据就妄加揣测。”
  又用手肘撞了下他:“你怎么回事啊,无缘无故怀疑起父亲。茵茵有了身孕,你不应该正是高兴的时候吗?怎么还愁眉苦脸、胡思乱想的。”
  谢明庭还未想好如何回答,谢云谏又小声嘀咕:“你可别这副脸回去叫茵茵瞧见,她还以为你不高兴呢。喏,你要真是因为不喜欢这孩子才想东想西,那生下来给我养也可以……”
  谢明庭知道弟弟是为了让自己脱离愁绪才故意这样说,忍不住笑了一声:“还没有。”
  这回轮到谢云谏愣住,“啊”了一声。谢明庭眼中笑意渐渐平静,又解释了一遍:“我说,茵茵还没有怀孕。方才医师来问诊,是我故意请他这么说的。”
  “那你为何……”
  “没什么。”他淡淡笑了笑,眼中却殊无笑意,“母亲不是想抱孙子么?就骗她说茵茵怀孕,让她高兴高兴。”
  谢云谏丢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这种事也可以骗母亲么?谢明庭心中则想,弟弟说的对,父亲并非始乱终弃之人,他也不相信父亲会与谢氏有染,只是母亲的种种行为实在反常才让他往那个方向猜。
  但愿,一切都只是他多想吧……
  这之后,谢明庭的政务渐渐繁忙。
  尚书台主管六部及各州郡一应政务,原就是三省之中最为繁忙的部门,好在他此次升任尚书丞,并不用处理那些日常事务,只全面负责变法一事,倒是减轻了许多肩上的负担。
  眼下,发给江南诸郡的政策文书已经颁布了下去,重新清丈土地分给百姓,设常平仓,发放低息的贷款给农民与手工业者……看似简单的政策实施后牵动的却是千头万绪,尚书台每日都有江南各郡的邸报传回,一切都在他制定的计策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整个江南地区有如夏日草木般欣欣向荣。
  政务既繁忙,他留在家中的时间便不多了,一日之中也只有晚上能留在家中陪识茵,难免有些冷落她。
  这日夜里他回到家中,便见她百无聊赖地趴在窗边的书案上,伏低了背,挺直了腰,整个上身都悬空着,一对丰盈雪软裹在衣襟里,撑出饱满的玉桃形状,身形曲线一览无余,颈前又缀着那串铃铛,真像只伸懒腰的猫。
  他不禁低笑,走过去将人抱在怀里:“你这又是做什么?学汤圆儿一样,伸懒腰?”
  识茵回过身来,长长地叹了一声:“对啊,一直坐着看书,腰好疼的……”
  谢明庭便擒住她腰,就着衣裳或轻或重地替她按揉着。识茵舒服地在他怀里调整了个姿势,低低地抱怨:“我现在,又不能出门,又不能动,什么都不让干,你又不在,一天到晚就只有坐在这儿看书,真的好无趣啊……”
  原本在江南时,她还想着回京后说不定可以重拾老本行,继续做她的讼师。结果一回来,反倒连门也不能出。为着两人的事不至于暴露,她自己虽没有怨言,可一连近一月都要待在府里,实在是太乏味了啊……
  谢明庭替她按揉腰部的手微微一滞,不知要如何答言。女孩子又从他怀里爬了起来,两条雪藕似的手臂,戴着玉钏软软攀附上他脖子:
  “明郎,我什么时候能去见我表哥他们啊。之前说我表哥娶了妇,这两年,也该有孩子了吧?我好想去看看他们……”
  “还有识兰,也不知道嫁人了没有。她其实没有那么坏的,一别这许多年,我还真想再见见她……”
  小猫的情绪十分低落,若她身后有尾巴,也一定是沮丧地耷拉着了。谢明庭抱住她,不由放软声音:“再为我忍耐些日子好么?不会一直这样的……”
  “等这件事过去,我就和你一起归隐,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届时,你就可以自由自在,想去哪去哪,想做什么做什么。”
  识茵原本也不是抱怨,只是实在待在家中太无趣了些。她现在又有了身孕,连在府中转久了、院子里练个箭丫鬟们也会如临大敌,仿佛她是弱不禁风的小婴儿一样,实在乏味。
  她叹口气,素净的指甲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抠着他胸前衣襟:“那你呢,明郎。”
  他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想做的事,只要年年岁岁能和茵茵在一起,就是我毕生所求了。”
  哼,巧言令色,就会说好听的话来哄她。
  虽如此想,心间却也泛起一丝甜蜜。她抱着他,将额头抵在他额上,樱唇微弯。
  男人滚烫的唇瓣已贴了上来,先是衔住她上唇轻轻吮咬了一会儿,再含着那小小巧巧樱桃似的唇珠,撬开贝齿,游曳进腔子里,肆意妄为。
  丁香都被吮得发麻,识茵低喘微微,眼边都染上媚色。她朦胧抬眼,跌入男人深沉而饱含爱欲的目光里,顿时身如过电一般,脸上渐渐升温。
  她知道那眼神代表了什么,每次他想那个的时候,就总用这种狩猎一样的目光看她。
  谢明庭再度深深看了她一眼,拨了拨她颈前的铃铛,将人自膝上放下:“我去沐浴。”
  她瞬间清醒过来,拽着他一只袖子:“你,你做什么?”
  “识茵不是想要宝宝么?当然是和识茵一起生猫猫。”
  她愣了一下:“不是,不是已经有了么?”
  男人微微笑了下:“怀孕的小母猫也别有一番滋味啊。”
  这句自是说笑,识茵愈发不解。四目相对,男人眼中笑意褪去,愧意流转,又一阵欲言又止的模样。识茵霎时明白过来,上手去掐他腰:“好啊谢有思,你又骗我!”
  她生起气来也像只炸毛的猫,蛾眉紧蹙、樱唇紧咬,两边腮帮鼓鼓的,仿佛浑身上下都写着“不好惹”。
  但这个样子的她才说明她并没有真正生气,否则,定又会是几日几月的不理他。谢明庭伸手将闹脾气的猫儿抱入怀中,诚恳地道歉:“这只是演的一出戏罢了,对不起,我事先没和你说。”
  他将自己的计划缓缓说来,原来,连同那位来家里诊脉的医师,都是他演的一出戏。为的是试探母亲,再顺势回绝她送过来的饮食。
  得知只是空欢喜一场,识茵有些失落。郁郁叹息一声,道:“谢明庭,事不过三,你真的不能有下一次了。”
  “嗯,我知道。我并不是要骗你,只是忘了和你说。”
  识茵想说的却不止这个:“她毕竟是你的母亲,你这样防着她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了什么对不住我们的事呢。”
  他又是沉默,想解释的字语已在心间盘旋,然想起女帝的那一番叮嘱,又全都咽了回去。微微笑道:“知道,以后不会了。”
  “那茵茵还要跟明郎生小猫猫吗?”他轻轻摇摇她肩,含笑问。
  识茵没好气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去洗吧!”
  这夜,铃铛的清音便响到夜半时分。
  那可怜的猫儿正趴在榻沿上,腰肢下塌,雪臀高耸,身子严丝合缝地贴着锦褥,一身雪玉肌肤,被褥子上的鸳鸯戏水刺绣磋磨得发红。
  颈上系着的铃铛一直因了身后的动静清响不停,吵得她脑中一片懵懵的。久也没有停下之势,她不禁含泪回头,哀怨地睇了男人一眼。视线对上,颈上的铃铛霎如被一记重力击落,伴随着那声压抑的娇啼,就此脱落项圈,滚去了榻下,发出一阵清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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