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春茵——白鹭下时【完结】
时间:2023-08-18 14:34:01

  又娇娇地嗔他:“况且你娘说的也没错啊。你年龄也不小了,再过两年,不知道老成什么样了,谁让你要大我那么多的……”
  她说着,又抿嘴笑了,瞥眼偷偷觑一眼夫婿,他却一副凝神静思的模样,显然并没有听见她的话。
  心下忽然有些不高兴。她抱着他脖子,扶着他肩轻轻地摇:“……你到底怎么了嘛,一下午回来就魂不守舍的。和你说正事也不听。”
  “郎君,我方才的话也不过是说笑,你要实在不喜欢小孩子,也没什么,生孩子好痛的,我也没那么想要的。大不了,我们去慈幼坊领养个女孩子就是了。”
  男孩子不需要领养,但这年头,民间卖女儿、遗弃女儿的也不在少数。他们若能领养个女孩子,也是好事一桩。
  就比如当年如果是正常人家收养的云梨,那小姑娘兴许就不会长成今天这个样子。
  想起那入京后就没了音讯的云梨,女孩子轻轻叹了口气。谢明庭问:“茵茵真的喜欢小孩子?”
  她垂下睫,很认真地点点头:“我想有人可以陪着我。”
  “郎君会陪着你。”谢明庭想也不想地道。
  ——就算她不要他,就算她和他之间是另一种不容于世俗的关系,就算重重阻碍,如万水千山隔在他们之间,他也一定会爬回她身边,便是死也要死在一处。
  她却落寞地摇了摇头:“可是不一样的。”
  “郎君和我,终究没有血缘的牵绊,维系我们的,不过是这一时的感情罢了。可感情是会变的,我不知道等我老了郎君会不会像现在这般喜爱我,我没有安全感,我……”
  她没再说下去,这话其实说来很伤人,他已是多次舍命相救,就差将心挖出来给她看了,她还说没有安全感,又要人家怎么做呢。
  这的确无理取闹了些。
  可她又真的是这般想的,樱唇微张,想了想终究止住,娇娇地抬眸望他:“明郎,你会怪我吗?”
  谢明庭摇头:“怎会。”
  没有安全感,是源自她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童年。而造就这一切不幸的幕后黑手,是他母亲。
  可为何母亲明知她身份,还要娶她过门、屡屡想要促成她有孕呢?
  他其实已经隐隐猜到答案,却不愿相信,只在心中说服自己:做父母的,想抱孙子不是很正常么?
  但心中另一个声音又拼命反驳着,母亲对于识茵有孕的盼望已成执念了,甚至是超乎寻常的执念,这背后定然另有原因。
  她那么想茵茵有孕,他自然可以用茵茵有孕去诈她。他唯一担心的,只是那尚未浮出水面的真相不能为茵茵所接受……
  至于他,就算真的是他想的那样,他虽痛苦,却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本就不在乎世俗人伦。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只要她还肯要他,他什么都愿意。
  他们已经是灭伦了,难道还在乎是一次还是两次么?
  “好。”
  思绪回笼,他终下定决心,“那我们就要孩子。”
  半个月后,宫中的太医照例来为府上请平安脉时,识茵被查出了身孕。
  作者有话说:
  白鸽:我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白鸽:好消息是你岳母没死,坏消息是没死比死了还造孽。
  谢庭庭:……
  ps:庆祝茵茵有小猫猫了,本章发红包~
第97章
  ◎有孕◎
  当日是宫中来的徐医正为识茵诊的脉, 他本是女帝的御用医师,偶尔也奉君命到各个府上为大臣及大臣亲属看病,以显皇恩浩荡。
  是日他奉命来到陈留侯府看诊, 先替武威郡主问过脉, 将要替谢明庭把脉时, 他抚着识茵的背轻轻将她往前一推:“有劳徐医正,我夫人近来总是乏力嗜睡,还有些食欲不振,拜托您先替她瞧瞧吧。”
  哎?
  识茵懵懵眨眼,她何时有这些症状了?
  医正已在眼前, 她只好伸手任对方把脉。须发斑白的老医正凝神屏息号了许久,又细细地问过她近来饮食、睡眠等诸多问题。最终下捋须笑着下了决断:“恭喜郡主,恭喜侯爷, 夫人这是有孕了。”
  有孕?
  识茵尚且懵在原地,下意识地朝身侧的夫婿看去,一旁的武威郡主已然高兴地拊起掌来:“真的吗?这可真是太好了。”
  “茵茵,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适?”她关切地抓起儿媳的手,殷切询问。
  除却愣住的谢云谏和识茵自己,满屋子的人都是高兴的。谢明庭面上也蕴出几分笑, 握住她另一只手深情款款地道了句“辛苦”, 识茵这才回过神,勉强笑着摇了摇头。
  武威郡主又问起她是想吃酸还是吃辣, 俨然一位高兴坏了的婆母。老医正笑眯眯地捋须:“夫人这身孕才一个月呢,哪里辨得出男女, 还得好好养着, 过了头三个月才算稳妥。”
  “是呢是呢, 瞧我, 都高兴地忘了。”武威郡主笑着说,“这胎儿要在母体里长到三个月才算成型,这之前,咱们都把嘴守严点儿,免得冲撞没了。”
  “鹤奴,麟儿,听见没有?”她笑着点了幼子一下。
  谢云谏这才回过神,僵硬地笑着颔首:“恭喜阿兄。”
  谢明庭眼中笑意淡如春云,他轻拍了拍弟弟的肩,一笑作罢。
  送走医正后,武威郡主又拉过儿媳嘘寒问暖,哄得识茵好一阵受宠若惊。
  “茵茵,你有了鹤奴的骨肉,母亲是真的很高兴。母亲可是从你们成婚就盼着抱孙子呢,如今可总算是有了!”她笑眯眯地说。
  识茵只得低头装孝顺:“没能早些有孕,是新妇的错,叫母亲失望了。”
  “唉,我怎么会怪你呢!你没能有孕,还不是鹤奴那小子干的好事!”武威郡主春风满面。
  “对了。”她又似想起什么来,抓起识茵一截香雪凝成的腕子,“为娘从前给你的那串舍利手串呢?”
  “那手串原是一对,还是他父亲在的时候去白马寺求的开过光的圣物,逢灾消灾,遇邪辟邪,母亲记得从前给你了一条,结果你说太贵重了收起来了,这回既有了身子,就戴上吧,一来镇镇邪祟,二来,也让他那死鬼爹沾沾要抱孙子的喜。”
  她既提起丈夫,谢明庭敏锐地抬眸觑了母亲一眼,武威郡主脸上笑盈盈的,依旧没有半分破绽。
  那手串却不在识茵手上,她征询地朝他望来,谢明庭平静地答:“回母亲,是儿子替茵茵收起来了,我们回去后就寻来戴上。”
  回到卧房里,识茵便开始翻箱倒柜,寻着那串被遗忘两年之久的舍利手串。
  她的妆台镜奁都搬了过来,埋头在妆台前寻找着,谢明庭缓步走来,自身后抱住了她。
  夏日衣衫轻薄,彼此紧贴,他胸膛的火热便十分明显。两条臂膀更似铜筋铁骨,将她锁得紧紧的。
  识茵被他勒得肋骨有些发疼,她挣了一下挣不动,无奈叹道:“你又怎么了。”
  “都多大的人了,黏黏糊糊的,哪还有一点要做父亲了的样子。”
  谢明庭依言松了一些,“我粘你的时候还少了?”
  “再说了,我不黏糊,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来的。”
  一句话倒哄得识茵忍俊不禁,抿唇笑着啐他:“不要脸!”
  谢明庭笑了笑,没再反驳。他拥着她,握在她手上的大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镜中的小娘子,眼同水杏,盈盈含情,眉如新月,轻颦拢愁。白玉碾就的脖颈之下,掩在薄纱下的锁骨有如玉管,玲珑剔透,再往下,雪脯鼓胀高耸,纤腰不足一束……
  成婚不过两年,当初的少女容貌身段都已染上妇人风韵,一颦一笑,尽显魅惑。
  心间热意一点一点涨满肺腑,他侧过脸,薄唇轻贴着她天鹅似的颈,细细啄吻。
  细细密密的酥痒一点一点从脖颈传遍了全身。识茵指尖都发起酥来,忍不住侧身轻推开了他:“别……”
  “会伤着孩子的……”
  他那个人,现下还只是亲吻,待会儿又碰她怎么办。他口口声声说着不想要孩子,可这几日备起孕来却总是不管不顾,她怎么求他都不肯结束,她实在是有些怕了。
  若是从前她自是可以应他,可这不才头一个月么?胎儿不稳的。
  谢明庭适时停下,牵过她手紧紧相扣:“茵茵不是一直想要孩子么?怎么瞧上去不太高兴?”
  “我……”识茵微微语塞,“我只是觉得事情有些太突然了,我们才准备开始要孩子就有了,我,我还以为要好久好久之后呢。”
  “那就是之前就有了。”谢明庭道,“算着时间,应该是在回来的路上。”
  “可你那会儿不是吃药么?”难道是说着吃实际并没有吃,是骗她的?
  “许是彼时也才刚刚开始吃,见效并没有那么快。”谢明庭面色不改地答。
  “那会对宝宝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么?”识茵忙转身过来,紧张追问道。
  她眼中遍布着星星点点的光,是对这个还未来到来的孩子的期盼与担忧,谢明庭眼间微黯,心脏处又攀升起一丝痛楚。
  眼下还只是一点点可能有的风险,她便如此担心。可若他们真的是兄妹,若有一天,她知道他们的孩子大概率生下来就是个死胎,届时,她又该有多难过呢?
  所以现下,不告诉她是对的。他实在无法想象,她得知一切后的情绪崩溃。
  “没事的。”他很快调整好心情微笑宽慰她,“太医不都说了么,一切平安。”
  怕她再问,又将她人转过来,衔着两片唇咬在嘴中细细地吮咬,直把她两片红唇都吻得湿哒哒的,红唇沾水,鲜艳欲滴。
  识茵大脑都朦朦地发麻。想挣脱,又挣脱不掉,只得被他轻薄了这一番,嗔道:“谢有思,你又做什么呀!”
  男人笑着揉了揉她的额发:“给猫猫的奖励啊。”
  还奖励,让她活受罪还差不多,还真是讨厌。
  她生气地蹙着眉,垂眸看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眉眼间又流露出一丝畏怯,“可我又有些害怕……”
  “听说怀孕可辛苦了,吃不好也睡不好,肚子会变大,会变丑,生孩子疼就算了,生完了还会涨奶。每一样都好难受……”
  谢明庭神色微黯:“所以全天下做母亲的妇人,都是应被尊重的。”
  就如母亲,生他时难产,硬生生痛了两个多时辰,险些丧命。
  生育之苦,他虽无法真正体会,却也听说过女子生产之痛,胜过刀剑之伤百倍,更在卷宗里见过许许多多的难产而死的妇人。因此,不管母亲有多厌恶他、冷待他,为着这一份生育之恩,他从未真正怨恨过母亲。
  而身为人子,若母亲真的做错了事,也该他这个长子站出来承担。
  安抚过妻子的情绪后,谢明庭寻出那串佛骨舍利,去了临光院。
  武威郡主正在同秦嬷嬷及一干仆妇商议识茵有孕后的膳食方案,见他来,倒是微微惊讶。
  “鹤奴来了。”她难得的神色慈和,“正巧,我们在商议茵茵日后的膳食,你来得正好,一块儿商量吧。”
  “历来女人怀孩子可最是遭罪,前三个月一直吐,饮食上可一点儿也不能马虎。虽说你政务繁忙,恐怕没多少时间留在家里照顾,也得过问过问。”
  “不必了。”谢明庭神色却淡,“识茵既是我妻子,从今以后,她的膳食就直接从我院子里出,就不劳母亲伤神了。”
  武威郡主神情一僵,旋即嚷出了声:“鹤奴,你这是何意?你不相信母亲?”
  他不置可否,直接掠过了不回答:“趁着茵茵有孕,有一件事儿也想问问母亲。”
  “你说。”
  他却不肯再说,目光在堂内一扫,武威郡主便明了他的意思,忍着气屏退众人:“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走后,谢明庭才开了口:“近来儿得知了一件事。当年闻喜县主杀害妇人的那个案子,有人告诉我,背后有母亲在参与。”
  “儿只想问,这是不是真的?”
  他既问出这件事来,武威郡主心下便明了大半。
  “当然不是。”她径直了当地开口否认,“母亲还奇怪呢,你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谢明庭目光冰冷而犀利:“达不到共谋杀人的条件,仅仅一个唆使他人杀人构不成多大的罪名,然闻喜县主杀了人也不过是自宗室除名,母亲如果这时候去自首,儿自会为母亲争取宽宏处理。就是脱下这身官袍也会保住母亲的荣华富贵。”
  他目光严厉得像是在审牢里的犯人,哪还有半点对父母应有的恭顺。武威郡主心中不忿:“行了鹤奴!”
  “你也不必用这种审犯人的态度来质问你的母亲!是,母亲知道,我们母子关系不好,母亲的脾气也暴烈,所以你就怀疑是母亲杀了人?那好,母亲也不瞒你——我的的确确对你父亲和那妇人的交往有过怨恨,但你父亲到底不曾真正做过对不起我们母子的事,我至于就恨人恨到要置她于死的地步么?”
  “再说了,母亲虽然名为郡主,实则并非宗室,也没有实封。除了名头好听些,哪有通天的手段能让你闻喜姨母一个正儿八经的宗室女为我顶罪、被革去宗籍也一声不吭?可你呢,竟不知从哪里听了些闲言碎语,竟然信以为真,跑来质问你的母亲!鹤奴,你真是太让母亲失望了!”
  武威郡主越说越气,胸脯高耸,气喘吁吁,仿佛真是被儿子这番话伤到了。对面的谢明庭神色却依旧平静:“那么茵茵呢?”
  “母亲既然明知道她是谢知冉的女儿,又为什么同意她过门?”
  意料之外的事,她愣了一刻倒也很快答:“是,我是知道。可当初对于这门亲事,我不曾极力反对么?是你弟弟坚决要求娶,跪在院子里求了我三日三夜吧?我就是再介意她母亲的事,也要为他着想吧?更何况谢氏都已经死了,我又为什么要为难她的女儿呢?”
  “为云谏着想。”谢明庭喃喃重复了一遍这话,唇边溢出一丝苦笑,“为云谏着想,所以便在以为他死了的第一时刻,就逼着我来李代桃僵,又屡屡给茵茵下药。”
  “还是说,母亲其实另有意图。”他静静看着母亲那张愣住的脸,心都疼得在抽搐,“或许我和云谏,在你眼中都只不过是复仇的工具?或许茵茵,是我们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你这样想让她怀孕,只不过是……”
  他还没有说完,武威郡主内心的惊恐却已攀升至了头顶,心脏都在疯狂跳动,随时皆会跃出嗓子眼。
  这个儿子……这个儿子……
  他怎生这样聪明?!
  “够了!”她忍不住打断他,“你真是那些穷凶极恶的案子看多了!又怎么可以怀疑到你父亲头上?我说了,他不曾真正做过对不起我们的事,他们人都死了,就算我要报复他们的女儿,我又报复给谁看?我为什么不直接把人杀了呢?这逻辑根本就不通!”
  “从前下药的事,的确是母亲不对,可那不也是因为以为你弟弟死了,想抓紧给他留个后吗?这的确是母亲对不起茵茵,也对不住你,这两年,母亲也想了很多,也很后悔当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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