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敢问是何种赏赐方式啊?嘉奖、记功、颁发奖章、授予荣誉称号还是只口头表扬啊?”
寒隐初:……
黄宝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小关子,你还敢拿乔?怎么会有你如此……会顺杆爬之人啊?”
关与君撇撇嘴:“圣上金口玉言,宽宏大量,断不会计较我的错处。”
她看看黄宝的模样,丝毫不怀疑他很有可能一开始是想说“厚颜无耻之人”。
关与君可是受够领导画的饼了,说的任是天花乱坠,也不如发点米面粮油来的实在。
寒隐初不愧是少年天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心情大好的笑吟吟回复关与君:
“本来是打算赏你黄金百两的,既如此,便提高岗位等级吧!不用从洒扫太监做起了,跟着黄宝入司礼监,去做随堂太监吧!”
关与君:我真的会谢。
“不过要是出的是什么馊主意……”关与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就滚去十二监里的御马监喂……掏马粪去吧!”
关与君:我尼玛!
看到关与君霜打茄子般的模样,寒隐初笑的很是开心,黄宝都看得目瞪口呆。
“小关子,既如此,说说你的‘韬略’吧……”
……
这还没完,她说完之后狗皇帝若有所思,也不表示赞同也不表示否认,只是让黄宝召集重臣,要去太和门开“大雍常务会议”了。
寒隐初一只脚刚踏出门槛,泠泠的声音便从风中传来:
“小关子,把所有奏章分分类,不管是按人,还是按事,总之朕回来的时候,要看到这些奏章井然有序的摆放。”
关与君:……
又想起当年在企业里上班时,被主管支配的恐惧了;不过等下,她这算是正式入职司礼监了?
想来她关与君,真是命里带编,穿越到了古代也能在体制内上班呢!
想到这个可能,关与君心情也不是很差了,一边哼起歌,一边开始着手手头边的奏章。
分类倒是简单,难的是她要短时间内适应古人的阅读习惯,以及不太常见到的繁体字。
又从龙案上拿了支毛笔,写了写字试了试手感,感叹魂穿就像是什么高端游戏一般,直接掌握了书法九级的奥义……
关与君抻了抻胳膊,这活计属于也过于简单了吧!?没一会就搞好了,寒隐初这小子每日上朝都是在摸鱼不成?这么基本奏章都批不好?……
还没感慨完,就看见两个小太监合力抬着一个樟木箱子进殿,轻手轻脚地搁在关与君跟前。
“等会还有一箱呢!小关子你慢慢来!”
关与君:……淦!
***
关与君一边看着奏章,嘴里一边碎碎念:“我手持钢鞭将你打,打死你这活王八~~~”
嘴里虽在唱着,手里头一刻也不闲地在整理:飞速的浏览完内容后,然后将一本本奏章快速的放到地上一沓沓归类完毕的奏章里。
她这边不停歇,寒隐初那边却看似一派淡然:
寒隐初一个人在一处水榭坐定,让宫女上了一盘零嘴,然后招招手让黄宝一起来吃。
黄宝惊惶的连道不敢。
第6章 有贼心没贼胆的好表哥
寒隐初一挑浓眉:“黄宝,做什么这么生分?你可是自小把我带大的,咱们俩之间的情分不用……”
黄宝却壮胆打断了他:
“圣上顾念旧情是圣上仁厚,让黄宝在司礼监做了掌印太监,可是为奴的却不该恃宠而骄;更应为守护好这段‘情分’而更加尽忠职守才是。
圣上年轻,江山初定,劲敌环伺,黄宝日夜……”
“哎哎哎——”寒隐初伸手打断了黄宝:“就只有咱俩你还偏说这种奉承之语,就不怕我翻脸吗?”
黄宝终于憨笑了起来:
“主子,这跟王府里可不一样啊!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进这紫禁城,不知不觉就那么说话了……”
“坐吧坐吧!”寒隐初抬了抬下巴,让黄宝坐在石凳上,自己也瘫坐在椅子上。
“这皇宫之中也是各方势力鱼龙混杂,我只能在这宽大的水榭边上才敢和你说说知心话。
刚才关与君说那主意,我觉得有门:齐王那,我那好王叔,实在是目前我的心腹大患,不除不行了;如果按照关与君说的,兵不血刃,那真是上上之策;我只怕,齐王会和北边有了什么……”
“寒家人俱都痛恨瓦剌,齐王不会如此糊涂吧?……”黄宝接茬。
寒隐初头疼地揉揉太阳穴:
“这谁说得准?我这个好王叔向来桀骜,除了皇祖父,无人能管;他既然敢和朝中人有了首尾,难保不会保证他能做出什么更欺师灭祖的事……”
说到了朝中……黄宝便不得不提那关与君了。
“圣上,那小关公子……您觉得是个可用之人吗?”
寒隐初把视线投向别处,晶亮的眼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闪过一抹玩味:
“用人要疑,疑人也要用。况且这‘小关子’,实在是个有趣、有才之人啊!
对了,我让你带他去‘净身’,他作何反应?”
黄宝如实将关与君说自己“天阉”而且夏公子贪墨的事如实说出。
嗯~颇有些急智……
“我那表兄,我还是了解的,他没有那么大的狗胆……不过,焉知他不会为他人做了筏子?”
寒隐初瘦长的手指抚着下巴,感受着因为没刮胡子又冒出的扎手的青青胡渣。
还有,这关与君,也实在是太有趣了!不仅算学好,脑子转的快,甚至工程的事也能看出些门道;
从他对付齐王的主意来看,肚子里的坏水估计也不少……东厂实在是需要他这样的人才啊……
正在整理奏章的关与君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谁在说我坏话?”
而这厢的寒隐初,和黄宝说完悄悄话,就让黄宝把他那个好表哥领来。
临了,指了指桌上的东西,还让黄宝再拿一盘带走。
***
夏日森接到黄宝公公的口谕,在来水榭的路上时,春日里却热出了一身大汗。
黄宝暗示了他两句是关于水渠子的事。他一路上回想着上次遇到黄宝的场景,应该是一个字都没有说错的……
他不住的放慢着呼吸,说不定他那个爱好砍人的表弟,就是因为从来没管过这水渠子所以才上了心想问一嘴呢?
自己“实话实话”就是了,毕竟自己也是他亲表哥,还能一言不合就将自己砍翻了不成?他虽然杀人如砍瓜切菜,但那些毕竟也都是有罪之人……
一路上给着自己心理暗示,夏日森深呼吸一口气就进了帷幔乱吹的水榭里。
不得不说,他这个表弟可真是长了一副好皮囊:
他只有在马上才穿的齐整,旁的无论什么时刻,都是这般穿的松松散散,神情也十分散漫的模样:
跟王府里一样,只穿一水的道袍,不喜束发也不愿戴冠,还是一幅瘦长的少年模样;
此时他正不顾仪态的躺在美人榻上,身上一件细领大袖四合云纹天水碧色儿的道袍,翘着二郎腿,露出穿着的一双低跟浅面红绫僧鞋儿来。
一只脚,就这么大喇喇地踩在踏上。一只手臂垫在头下,另一只手拿着一面洒金折扇,展开的扇面盖在脸上,遮挡着湖面上随着微风泛起的粼粼金光。
从夏日森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高挺的鼻子下鼓起的腮帮子和略微张开的红唇,显示着他正在嚼着什么。
“噗——”的一声,少年的嘴中吐出一块圆滚滚的东西,“咕噜咕噜”滚到了夏日森的脚边。
夏日森低头一看,是一块啃的很干净的鸭脖。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忽然只听“啪!——”的一声,折扇合起,踏上的少年姿势未变,转脸向他,朱唇微启,玩味的声音响起:
“表哥,枉我那么信任你,你便做出这等事来加害于我?”
夏日森一抬眼,就看见寒隐初冷冷的望了自己一眼,霎时便如月落银戈,寒凉之气传遍肌骨。
他十分没骨气的脚下一软,“噗通”跪倒了。
紧接着,寒隐初便挪开了压迫性极强的视线,轻飘飘的落下一句话,这话听的夏日森更是汗毛直竖:“唉~宰了你,我倒是无所谓,只怕你姑母要伤心咯!……”
他顿时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膝行上前想要抱住寒隐初的腿,却又因为威胁性极强的视线投来,而中止了动作,只敢抱住那美人榻的床腿……
“表弟……哦,不,圣上!微臣、微臣是在那水渠的修建上做了些手脚。可微臣家里的境况圣上您也知道,穷日子过怕了,再加上微臣的父亲也说都是自家人,应、应该不会……”
夏日森咽了口唾沫,慌乱的继续组织着语言。
寒隐初眯了眯眼睛,他这哪里是说他爹呀,分明是说太后也暗示他这么做呢!
“住嘴!挖个水渠子挖出一千七百六十斛土也就够了,你做甚说什么几近需要三千!
挖出那剩下的地方,你是打算埋多少黑火药,还是打算藏刺客和武器啊!”
夏日森抬起泪水鼻涕糊满了的脸,张大了嘴,不知所措。看这模样,竟有些呆滞。
寒隐初看着他这般蠢钝的模样,心下更烦,刚想让人拉他去大牢走个过场,他忽然也回过味来似的,不要命的嚎啕大哭——
第7章 “特急”、“急件”与“平件”
“圣上,微臣可是您的亲表弟啊!您勿听他人挑唆啊!
微臣只想捞点油水,诛九族的事情如何敢干啊圣上!
微臣和您沾亲带故,只要不作死,便可保一生一世的荣华富贵,又怎么会去做通敌这种自掘坟墓之事啊!……”
他哭的凄惨,还连带着不住的叩头之声;寒隐初听得心烦,只淡淡地让他起来吧。
看样子,自己的这个表哥属实是有点狗胆,但也不属于狗胆包天的那种;
今日这么一恫吓,不怕他不尽心尽力、干干净净的修水渠。
于是,便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自觉拾回一条命的夏日森,三魂七魄逐渐归位,花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四肢。
他先是抹了额头上的一把汗,不小心擦到了红肿起来的额头,“嘶嘶——”地直吸冷气,废了老劲才撑着膝盖站起身来。
寒隐初斜晲了他一眼,无喜无悲地说:“去太医院自己个上药去。”
夏日森又要作势跪下谢恩,寒隐初止住了他的动作,便继续拿折扇遮脸。
夏日森一瘸一拐的离开时,脑海中仍不住的盘旋着那皇上表弟看向自己那寒凉的视线……
如果忽略眼神,只看面容,端的是一副人间难得的好颜色:
似乎只在那一张玉颜上,便能看尽万川平湖,揽尽人间风采。
只是山川险重,平湖暗涌,他玉面公子的表象下,从来便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
当寒隐初再次踏进养心殿的时候,臆想之中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的关与君不仅没有被奏章所累,相反龙案上是一沓沓归类齐整的奏章,他本人正美滋滋的倚在柱子上睡觉。
“他什么时候整理完的?”寒隐初问一个侍卫。
“约莫半个时辰吧!”侍卫低声回答。
“那他就这样睡了许久?”
“回禀圣上,倒也不是,他先是问我们什么时候开饭,无人理他后,拉了个公公问路,自己便出去刨食吃了;
我们拦着不让走,他说他已经整理完了,吃个便饭去去就回;还说在宫里当差的,总不能让人饭都吃不饱吧?”
寒隐初皱皱眉,实在是光明正大的理由:
“那他去了多久?”
“回圣上,也没有多久,确实是‘去去就回’了,约莫也就一炷香的时间。”
那也就是说,这小子起码睡一个半时辰了。
寒隐初眯了眯眼看着墙角睡得正香的人,手里却是很痒。
这可是两京一十三省堆积了三天的奏章,他半个时辰就分完了?
而且这么好的睡眠,自己哪晚都没有像他这般如此安眠过……
自己待会看看,若是他敢耍什么小聪明,想着胡乱分分糊弄人,不如赏个腰斩如何?……
“哎呦!——”
关与君睡得正香,梦里是一盘肥美的猪肘子,刚准备大快朵颐,忽然被猛然袭来的一股大力推搡,被迫离开了一直倚靠的柱子。
“谁啊这么不长……”话说到最后,关与君看见那双僧鞋,咽了咽唾沫。
刚在深宫之中穿的如此不同寻常,还会有第二个人吗?……
合着方才就是这鞋子的主人踹了自己一脚?关与君欲哭无泪,但还是得强打精神的说:
“圣上,奴、奴才该死,给您挡路了……”
“无碍,既是整理累了,总得歇歇……”
寒隐初似乎心情很好,两手揣袖做了个农民揣的姿势,身子摇摇晃晃就蹲在了关与君的身旁,一边检视,一边好整以暇的问:“都怎么分的啊?”
关与君分别指着三大摞:
“这都是六部以及都察院之都御史、通政使司通政使、大理寺卿这‘三卿’,还有‘三公’、‘三孤’几位大人上来的;”——大致相当于平行文。
“中间这一大摞是各省地方上的奏章,我按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所辖分门别类了;”——这都是上行文,三司分管民政、刑狱以及军政,很好理解。
“至于剩下的这些,都是各地的知府、知州、知县所上的五花八门的奏章……”——这些都是越级行文的了。
寒隐初随便拿了两本看了看:“哪些又是朕最该先看到的?”
关与君细长如葱白的指尖一指,封皮上“特急”两个字映入眼帘。
寒隐初一掀长眉,果不其然又看到其他奏章皮上也写着字:
总归是“特急”、“急件”或“平件”三种,甚至还贴心的写上了建议的办理时限。
关与君狗腿的说:
“圣上,你让我看这些奏章,内阁阁老们不会生气吧?哎~这奏章整理起来也确实有些好玩,圣上,您看一眼!”
寒隐初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古怪,但还是就着关与君双手上摊开的一本奏章,看着上面内阁做出的草拟。
“嘶——圣上,要是秉笔公公知晓了是我让您看到的内阁草拟,秉笔公公不会吃醋吧!?”
关与君口气夸张的继续说道,甚至这还没完:
“圣上,您今日把我留在养心殿,六部尚书们知道了不会揍我吧?
六部尚书们真可怕,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圣……”
“再学后院女人们那争风吃醋的把戏,舌头割了。反正没有舌头这照样能分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