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风月——温十九【完结】
时间:2023-08-20 14:44:13

  燕妮最终以最后一段女声伴唱,如同画龙点睛,格外突出。
  陆震坤此刻却在品味歌词:
  “共你牵手感到一秒一秒都心跳
  共你恋爱感到一切一切亦渺小”
  哇,字字句句好似他当下心情,每一秒心跳都似小鹿乱撞,扑通扑通,仿佛回到十八岁那年夏末,空气当中都漂浮着纯情痴恋。
  开着车,吹着风,他忽然问:“妹妹仔,你在学校是不是公认的校花?”
  燕妮答:“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她只觉得无聊。
  陆震坤说:“不怎么样喽,看你们学校学生个个都埋头苦读,不知道好学生是不是也私下拍拖搞女生……”
  “同你一样?”
  “乱讲,我从前读书比你都用心。”
  燕妮根本懒得理他,全都一笑置之,头向外转,去看榕树湾内钞票堆积的风景。
  回到家,照旧有娇妻迎接。
  燕妮一进门,同阮宝珠打过招呼就立刻上楼回自己房间,半点询问的机会都不留给阮宝珠。
  陆震坤并不在乎,他今日心情上佳,脱掉外套时还在哼着刚才那首盛满缤纷夏日的歌。
  “一生经过一次一次的挑战,还是多美妙。共你热爱太多色彩,要跟你一起走遍这个地球…………”
  阮宝珠跟在他身后问:“遇到好事情?从学校回来心情居然这样好。”
  “学校是个好地方,最重要是妹妹仔在学校样样考第一,让我上台领奖,大耍威风,台下坐得都是穿金戴银的有钱人,还不是要仰头看我,羡慕我有个状元小妹?这感觉,比收五百万都开心!”
  阮宝珠连忙说:“那你以后我们生个bb仔,就请燕妮来教,到时你年年都上台。”
  陆震坤对此不置可否,哼着歌曲最后一段英文词,“Twisitingthenightaway…………”脑海中回想着好好学生阮燕妮站在台上,手握奖杯,闪闪发光模样,忍不住嘴角上扬,笑容甜蜜好似糖。
  而燕妮独自在房中苦恼。
  陆震坤指使她去为孙家栋做局,她谈不上满心愧疚,只害怕因此惹上无穷无尽的麻烦,到死都难脱身。
  当下还收到Uncle陈电联,声称礼拜一下课,准点去学校附近等她出现。
  她想了又想,虽然陆震坤出手上算大方,但他的钱烫手,拿的多了只怕烧痛自己,Uncle陈的资助是细水长流,陪老男人怀念往事而已,简单干净,于她并没损失。
  于是她决定赴约。
第30章 香江风月30
  香江风月30
  夏日泡沫几乎带彩,把红港的白日也装点成五彩斑斓幻梦。
  礼拜一,行人神色匆匆,头比身重,仿佛每一位都忙着埋头哭,不肯抬头望一眼今日天空是赤城黄绿哪一种色。
  难怪电台主持人阴阳怪气,声称外星人着落地球一定不选维多利亚港,因为本埠民众犹如行尸,没人关心头顶以上发生的任何事。
  因此燕妮的课后约会亦无人关心,除了准点等在校门外的司机。
  “阿忠——”
  燕妮敲一敲车窗,弯下腰与阿忠说:“我今晚约了女同学一起吃麦当劳,不用载我,我吃完饭自己叫车回家。”
  阿忠犹豫,“不过陆生要求我…………”
  “没关系,我去同他解释。”她笑一笑,如同展露一朵含羞待放的花,法海在眼前也狠不下心同她sayno。
  于是摆摆手,她快步追上前方结对而行的女同学。
  观察阿忠停留在原地,并未追上来跟踪,燕妮迅速左转,登上另一辆沉默奢华的宾士车。
  一上车,后座上自然是好久不见的Uncle陈。
  他照旧穿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系领结,戴银色细边框眼镜,如不是头顶白发出卖,大多数人要将他认成三十五。
  一见她出现,陈立刻伸长手,想要拨开她额上碎发,看一看而她额角伤口,却不料燕妮侧过身去系安全带,恰好躲过他关切的手。
  陈只好尴尬地问:“你的伤怎么样了?上次的事我报警之后就始终没结果,又怕把你牵扯出来,不敢想办法向警方施压。”
  当然,更多的是害怕将他那可耻而又卑微的地下情公之于众,惹得家中母老虎发威,他千万身价都要拦腰截断。
  不过没所谓,人人心中有暗影,燕妮自己亦称不上好人。
  “我没事,一点擦伤,早就看不出来。”她拨了拨头发,两只眼茫然地望着前方椅背。
  她靠数皮革纹路消磨时间。
  “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陈有一把优雅嗓音,慢条斯理,一听就是所谓上等人。
  金钱使他体面,财富赠他宽容,穷人浑身上下只剩下“急”,急着返工,急着买楼,急着生病,急着去死。
  燕妮抿一抿嘴唇,努力搜寻答案,可惜她对吃从来没研究,贫穷使得她没资格挑拣。
  到现在还未饿死已经是上帝巨大恩赐。
  陈也知道没答案,于是提议,“去试一试日本菜怎么样?”
  燕妮乖顺地点头,“我吃什么都好。”
  榕树湾别墅内,陆震坤的饭局还未结束,桌上既有兴义的活计,又有牧师教徒,古惑仔同基督徒喝到勾肩搭背,一同好奇上帝是否在人间包二奶。
  只有明日起床后,再虔诚向上帝祈祷,请上帝原谅酒鬼的不恭敬,阿门——
  阿忠走到陆震坤身边,小声上报,“阮小姐同我讲她和同学有约,但没走几步就上了一辆黑色宾士,那辆车,超过百万了。”
  陆震坤顿时沉下脸,眉头紧皱,却没发声。
  阿忠继续说:“我叫鸡仔去跟,现在人在钟朗一家日本餐厅。”
  黑色宾士车……
  他当然知道车主是谁,又要载她去做什么……
  他与她之间的恩怨就在那台老男人的宾士车上集结,他骂她小小年纪不学好,出来做鸡,她倒是没所谓,是不知羞耻,还偏要执迷不悟。
  他气到捏住酒杯,内心呕血,想要一枪结束他的“夏日泡沫”。
  陆震坤双眉之间仿佛有雷暴凝结,恐怖气氛令原本热闹嘈杂的餐桌都在茫然之中被按下静音键。
  满桌人面面相觑,以为阿忠在他身边上报“世界末日,人类灭亡”的疯狂噩耗。
  日本餐厅名为花见月,坐落在僻静角落,封闭的隔间私密性强,只接熟客。
  陈为人谨慎,一贯都带燕妮来这类“幽会圣地”。
  日式包厢内吃饭,需盘腿坐,刺身、手握颜色缤纷,花样众多,更有穿日式和服、画白面浓妆的女服生提供帮助,倒茶添彩样样周到,一定满足男人澎湃的大丈夫之心。
  陈始终盯住燕妮,上上下下,不放过一丝细节,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一件对他而言,充满感情与回忆的艺术品。
  陈仰头,抿一口清酒,忽而感慨,“你越来越像应子,根本是复制人,现在看,你同我记忆中的应子几乎没有区别。”
  燕妮喝不惯日式茶,苦的皱起眉,两条腿也跪到发麻,索性斜坐下去,并不在乎用餐礼仪。
  她望着浅绿色茶底,不咸不淡地问:“徐应子就那么完美?能让你十几年来都忘不掉?”
  陈说:“你不明白,应子太独特了,她就像一阵风,一团火,一朵云,你根本捕捉不到,也猜不到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但是她又有一种魔力,总能让你想尽办法去猜,去追,去捕捉,即是我心里很清楚,我永远也追不上她,她也永远不会为我停留…………”
  “听起来,徐应子是个谈恋爱的天才。”
  “也许吧,可能她的天赋就是迷人。”
  燕妮勾唇一笑,“所以她后来遇到了另一个高手,阮益明。”
  一提到情敌,陈那张保养得宜的脸立刻变冷,“应子,难得我与你单独约会,不要提扫兴的人好吗?”
  燕妮拿钱办事,知错就改,迅速转变角色,“好,启明,你功课做完没有?这个礼拜还要上补习班吗?”
  陈露出心满意足的笑,“要上,应子,你答应过要同我一起申请剑桥名额,我们当然要一起努力。”
  “真好,我都好想知道剑桥什么样。”
  “耐心等待,应子,我会同你手牵手一起去探索。”陈的眼,波光流转,盛满了浓浓情意。
  谁能不为他感动?
  除了铁石心肠的阮燕妮。
  她只要钱。
第31章 香江风月31
  香江风月 31
  人到中年只剩唯一爱好,即是为所有事与物都赋上额外意义。
  花是美人,叶是壮男。
  春日落花逐流水,他感慨情窦初发,秋末见落叶两三片,他立刻掩面流泪,哀伤好似死了亲爹。
  就好像此时时刻,明明对面的燕妮表情冷得好似西伯利亚冰原,但他偏偏能窥测出冰原下的滚滚流动的炙热岩浆。
  早熟少女一定是外冷内热,害羞胆小,怯于表达,不似时下成熟港女热辣作风。
  他当然更欣赏胆怯单纯的少女,如同一张白纸,任他在纸上添墨作画。
  陈说:“应子,你嫁给我好不好?让我做你的丈夫,我发誓今生今世都爱你。”
  这段平淡朴素的求婚场景已然不是第一次发生,燕妮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塞入一片三文鱼,用鼻音敷衍,“嗯——”
  “砰——”
  燕妮没想到,身后那扇薄薄的日式推拉门也能发出如此惊天动地响声,震到她耳根发痒。
  没来得及回头,她以为地震发生,海啸一路从维港吹到钟朗,直到她脚下。
  “先生,请问你是不是走错隔间?我并不认识你……”陈仍然能够保持风度,礼貌询问。
  燕妮转过头,望见阿忠的脸出现在门边,正在贴心地为大佬拉上门,也拦住追来的服务生。
  陈发出警告,“先生,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可惜内容太弱,根本吓不住气势汹汹的陆震坤。
  燕妮仍旧没抬头,倒不是心虚,是她从没经历过此等场面,甚至在浩瀚无垠的TVB肥皂剧里都未曾见过。
  她该扮演什么角色?
  燕妮脑中空白,一时间根本找不到答案。
  她从余光瞥见,陆震坤在她身侧盘腿坐下,抢过她手中一双筷,沉默地往嘴里塞了两块北极贝握寿司。
  他咀嚼,用力咀嚼,企图用牙齿的力道消解心中的暴怒。
  三分钟后,他放下筷子,阴沉沉一张脸,如同阎王再世,“好吃吗?我供不起你吗?需要跑到这里吃外食?”
  虽然陆震坤的眼盯着面前那只青色骨瓷碟,但燕妮知道他是在问她。
  只是她早就被锻炼出钢铁心脏,对此毫无羞耻心,甚至想不明白陆震坤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家餐厅,“这是我的事情。”
  陈回过神,要赶人,“这位先生,你再不出去,我马上报警!”说着就要掏出移动电话,拨打999.
  “啪——”又是一声响,整个餐桌都随之一震,连带陈的瞳孔也在剧烈晃动,脸上露出前所未见的惊恐表情。
  是陆震坤一句话不讲,掏出腰间一把点四五手枪狠狠拍在桌面。
  陈终于意识到他眼前这位是亡命徒,再争吵下去,杀人放火都没在话下。
  但燕妮似乎没怕过。
  表面上她凡事力求安稳,但潜意识里,越是危险越是吸引她,不顾一切飞蛾扑火讲的就是这类人。
  陆震坤说得对,她脑子有病,癫佬来的,应当送进疯人院关到死。
  燕妮面无表情,慢慢讲:“你想杀谁?我吗?那我变成鬼都要感激你。Thank you呀,陆先生。”
  即便她一路用光明未来为自己造梦,但现实灰暗破败,她时时刻刻都想一了百了。
  陆震坤却被她激起暴怒火焰,咬牙问:“你以为我不敢?”
  “你当然敢,因为你敢我才感谢你,不然我理都懒得理。”酒杯就在左手边,她此时还能慢慢悠悠举起杯,仰头一口喝得干干净净。
  燕妮捏着这只小酒杯在陆震坤眼前晃动,笑眯眯对着他那张凶恶的脸,不住地催促,“动手呀?怎么还不动手?我都等不及去看十八层地狱究竟有没有装电梯…………”
  “疯,我看你能疯成什么样。”陆震坤一把抓住燕妮手臂,几乎是将她凌空提起来,拖住个布袋一样毫不顾忌地往外拉。
  陈已经被横空出世的枪械吓破胆,坐在原地一丝声响都不敢发出。
  燕妮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被陆震坤拖到餐厅外,再一把塞进车里。
  阿忠正要拉车门,陆震坤却拽开他,自己坐上驾驶位,一脚油门狠踩,听引擎声轰鸣,车已经飞出百米外。
  燕妮被扔在车后座,与陆震坤的愤怒不同,她根本懒得去想他到底为什么出现,当下又要带她去做什么。
  反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天知道陆震坤突然受了什么刺激,发的什么疯?
  她从来不去猜测男人,只有男人来猜她。
  她只是默默系上安全带,祈祷陆震坤不是开着车带她一起投海。
第32章 香江风月32
  香江风月 32
  车速大约代表陆震坤的愤怒指数,几乎要突破极限值。
  燕妮阻止不了,干脆闭上眼,听天由命。
  一直到轮胎与地面摩擦产生的刺耳刹车声刺破耳膜,她才不得以睁开双眼,毫无意外地发现他与她再度回到垂垂老矣的春田剧院。
  宾士车就斜插在剧院门口,挡住来去道路,显示出车主低劣的道德心。
  而陆震坤根本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一路狂飙没能让他的愤怒值降低,他头顶仿佛三从火,随同燕妮的沉默越烧越旺,直至烧干他仅剩的一丝理智。
  他下车,拉开后座车门,站在门口盯住老僧入定一般坐在后座的阮燕妮。
  “下车——”他咬牙,压着怒。
  燕妮似乎这才意识到他的存在,侧过头瞥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问:“怎么?你想杀了我?还是想睡我?”
  陆震坤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俯下身,迅捷地钻进车里,拽住燕妮手臂一把将她拖出车外,一路拉拽,走进春田剧院那张锈迹斑斑的大门。
  一进门,老钟听见声响,慌忙丢下水烟,一溜小跑下楼来看,见陆震坤杀气腾腾拖着个学生妹出现,顿时不敢出声,又转过背摄手摄脚地走回房间,一面走还在一面庆幸,幸亏今晚阿梅不在,不然又有漫天飞醋要尝。
  陆震坤将燕妮带入一间地下室,关上门,随手将她往门上一甩,使得她后背与铁门发出一声闷响,是属于她背后蝴蝶骨的哀嚎。
  燕妮靠着门,伸手轻轻揉了揉被陆震坤拽得发红的手臂,暗暗骂一句“痴线”,看他神经质一样打开一只巨大保险箱,从保险箱里掏出一叠又一叠美金,再一叠接一叠重重摔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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