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子,你觉得白暮晨会变成下一个林子昂吗?”
洪劲妮郁郁一笑,“我不知道,虽然白暮晨是个很好的人,但是在成为朋友,和成为恋人之间,我还是会选择前者。”
“你能控制得住你自己的感情吗?”唐清扬怀疑道。
“控制不住也得控制啊!”洪劲妮苦笑,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洪劲妮的电话震了一下,是白暮晨回复她的微信。
白开心:“因为你昨天晚上说,谁都不要打扰你,发微信会扰人清梦。”
洪劲妮扑哧一笑,心想白暮晨倒是挺懂事。
突然,她眼睛放光,白暮晨居然换了头像,点开放大一看,竟然是自己发给他的那张起死回生的仙人掌!
洪劲妮顿时愣住了,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安放此刻的情绪了。
“妮子,你咋了?”唐清扬看出她的不对劲。
洪劲妮呆呆地问,“清扬,我问你,如果说一个人换了我拍的照片当头像,那这是不是意味着……”
“是不是意味着喜欢你?”
洪劲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唐清扬忽然伸手,捏了捏洪劲妮的脸颊,“宝,咱都 30 岁了,怎么还能问出 13 岁时玩 QQ 空间,对方换了签名,是不是喜欢我这种问题呢?”
洪劲妮目光呆滞,哑然失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早就已经不受控制了。
唐清扬笑着揶揄,“刚说好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呢?”
洪劲妮缴械投降,“我完蛋了,这可怎么办?”
唐清扬幸灾乐祸地笑起来,随后美丽的面庞闪过一丝哀伤,“妮子,我可真羡慕你啊,已经好久没有一个人,让我感受到我完蛋了……”
两个人一起喝了口咖啡,对视一眼,相顾无言默默叹气。
城市的另外一边,白暮晨家中,他回完微信,转头就看见了满脸堆笑的赵彩霞女士。
“所以,妈,你说的要紧事就是让我回来相亲?”
“是啊,这还不算大事吗?”
“你不是说很着急吗?”
“这事儿还不急?”
白暮晨无语了,他从刚一进门,赵彩霞女士就拿着手机给他展示了舞蹈队阿姨们女儿的信息。
现在,他的脑子是一台信息过载,CPU 即将报废的宕机电脑。
赵彩霞女士仍旧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儿砸,你再看看这位,舞蹈队陈姐她家闺女,跟你同岁,人家是人民教师!小姑娘长得可漂亮了,你瞅一眼。听妈话,你就瞅一眼!”
“妈,那你有没有跟人家说你儿子的职业?”
“我说了呀,继承家业!”赵彩霞女士梗着脖子道。
“那你有没有告诉人家,你儿子的手受过伤?”
“你们先聊一聊嘛,等聊的差不多了再说这件事。再说了,你的伤也不影响生活!”
“怎么不影响了?妈你忘了,医生说过这只手有恶化的风险。您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人家,我儿子出过车祸,手受过伤。不然,你这纯属于欺骗人家!”
赵彩霞女士“啪”地扔掉了手机,怒吼道,“白暮晨!我帮你找对象我还做错了是吗?怎么的,我千辛万苦巴结舞蹈队的大姐,让她们帮我给你介绍对象,我还有错了啊?你不心疼我也就算了,你还说我欺诈!我诈骗谁了?!”
赵彩霞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我这么好的儿子我都不舍得给别人,我还诈骗别人?拉倒吧,我也不管你了,你就孤独终老吧!”
赵彩霞女士“哐当”一声关上了卧室的门。
正在擦石头的白鹤年站起了身,指着白暮晨小声埋怨,“你说你啊,你跟我生气就算了,你怎么能跟你妈生气呢?”
“爸,我不是在跟我妈生气。况且我说的是欺骗,不是诈骗……”
“你那俩词在你妈耳朵里都是一个意思。我都不敢惹你妈,你回来还敢撩扯她?你赶紧跟你妈道歉去,可别一会儿你滚蛋了,她呕在心里,晚上拿我撒气!”
白暮晨点点头,委屈但也不敢滋毛儿,毕竟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一贯如此。他只好站起身,往厨房走去。
赵彩霞女士坐在卧室里委屈极了,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怎么却遭受了这世界上最残忍的意外呢?工作没了,未婚妻还跑了,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唉……”赵彩霞仰望着房顶,留下了两行清泪。
就在这时,白暮晨敲了敲门。
赵彩霞抹了抹眼泪假装坚强,“干嘛!”
白暮晨端着自己精心制作的水果盘儿,走进来,“妈,别生气了,吃点水果。”
赵彩霞女士赌气地不看他,“我不吃!拿一边去!”
白暮晨殷勤地给赵彩霞揉肩,跟哄小孩似的柔声细语道,“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你不是也说了吗?你儿子特别好,但你儿子的好并不一定要表现在结婚上。”
赵彩霞女士瞥了一眼他,“你说,有一天我跟你爸都老了,都走了,你自己一个人都没人照顾你……”
“妈,你还担心这个?你忘了我们家做什么呢?搞殡葬的,我要是有一天老了,我就直接把自己处理了——”
赵彩霞女士回手打了一下白暮晨,“瞎说啥呢!”
白暮晨揉着肩膀呵呵一笑。
赵彩霞顺手在白暮晨的脸上狠狠捏了一把,“你呀,真是让我操心。”
白暮晨突然愣了一下,问,“妈,你除了这么捏过我,还捏过谁?”
“你爸呀。”
“除了我跟我爸呢?”
“嗯,还有……”赵彩霞女士想了想,“楼下你王姨的孙子,那大胖小子,脸蛋子老肥了!”
“还有别人吗?”
赵彩霞瞪了白暮晨一眼,“你妈我又不是老流氓,没事捏谁脸去。咋啦?”
白暮晨揉揉脸颊,喃喃道,“没什么。”
赵彩霞突然很认真地看着他,“儿子,你跟妈说,你这么久不找对象,是不是因为还记挂着江窕?”
白暮晨无奈一笑,“妈,你想什么呢?我跟江窕已经不可能了,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唉,你说,你跟江窕多好,要是没这意外的话,指不定我现在都要抱孙子了呢!”
“那还是不太可能的。妈,你就别操心了,我过得挺好的。”
白暮晨顿了顿,安慰道,“我要是遇到了喜欢的人,会跟您说的……”
赵彩霞女士点点头,“知道了,我给你挑的,你也不一定满意。这事儿啊,就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穿衣戴帽各有所好,王八看绿豆看对眼。我不管了,你爱咋地咋地吧。”
白暮晨咧嘴乐了,“妈,你这话说的,谁是王八?”
赵彩霞眼色一横,瞟向白暮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道——“你!你就是个没良心的小王八犊子!”
49 房子哭了,所以我也哭了。
吃完饭的洪劲妮回到别墅,她本来想回家去看洪建国同志。但他跟着鱼友们相约着去郊外的水库钓鱼了,今晚不回家住,人家退休后的小日子过得真滋润啊!
洪劲妮回来以后发现白暮晨还没回家,这时手机响了。正好是白暮晨发来信息,“我今天不回去住了。”
失落感顿时席卷全身,因为她本来买了好多吃的想和白暮晨一起分享。她放下沉重的袋子,看着被勒出红痕的手掌,坐在房间里默默叹气。
空荡荡的大别墅里,只有钟摆的声音。
“好安静啊,才分开一天,我居然就已经开始想念白暮晨了。”
洪劲妮倏地想到了自己看的一部剧里的台词,“所谓喜欢,不是在见面的时候产生的,而是在见不到的时候才会产生的。”
洪劲妮瘫坐在沙发上,霍地直起身,她正好面对着白暮晨卧室的门。这个紧闭的门就像白暮晨一样,该怎么打开呢?
撬开、踹开、劈开、还是一把火烧开?
好暴力哦……
洪劲妮无力地仰着头躺回去,脑袋里开始充血,胡思乱想着,“地球什么时候毁灭?最好就是此刻!”
晚上,洪劲妮早早就洗漱完,上床睡觉了。因为空无一人的家里太安静了,不管干什么好像都少了一点趣味。
洪劲妮本来不是这样的,她原本是可以和自己独处且自洽的人,但现在,她开始感到孤单了。
她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于是选择睡觉。
就在洪劲妮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被雷声震醒,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的脸颊有点儿湿,她腾地掀被坐起来。
“怎么回事?”
她起身检查窗户,已经上锁了,可雨水是从哪里飘进来的?
忽然,静悄悄的房间里响起“滴答滴答”的流水声,洪劲妮寻声望去,猛地发现自己的房顶在漏雨……
洪劲妮无助又无语地被气笑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麻绳专挑细处断!
这一刻,她蓦地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惨的人,爱上了一个不可能的人,想用睡眠抵御思念,结果,房子还漏雨了……
这种不甘和委屈让洪劲妮瞬间情绪崩溃,大哭起来。
外面的雨哗啦哗啦地下着,屋里的洪劲妮呜哇呜哇地哭着。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洪劲妮看也没看地接起来,“喂——”
电话那一端的白暮晨道,“外面下雨了,你别忘了把门窗都关好。”
洪劲妮抽泣着,“嗯,关着呢……”
白暮晨很快听出来洪劲妮声音的反常,“你怎么了……你,哭了?”
洪劲妮囊着鼻子嗯哼了一声。
“发生什么事情了?”白暮晨问这句的时候,声音温柔极了。
“我的卧室屋顶漏雨了……我也太惨了吧,地裂屋漏……”洪劲妮说着又要哭了。
“你先别急,你看漏的严不严重,要是不严重的话,先用桶接着。”
洪劲妮抬头看去,吸了吸鼻子,“还好,但是地板湿了。”
“今晚你先不要住你的房间了,你去我的房间住吧,我没有锁门。”
“嗯。”
“你别急,明天我找装修师傅看一看。”
白暮晨顿了顿,“不是你惨,而是陆卓然他们家房子太旧了,老房子漏雨也是难免的。”
“嗯,我知道了。”
通完电话以后,洪劲妮整个人情绪都没那么糟糕了。她把地板擦了一遍,用桶和盆接住了水,然后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洪劲妮来到一楼,定定地看着白暮晨的房门,原来这道门根本就没有锁啊。
她突然开始庆幸自己的房间漏雨,这样自己终于有了一个理由,可以名正言顺地走进他的房间。
就在她要拧开门把手的时候,大门突然开了,白暮晨一身是雨的走了进来。
洪劲妮看见白暮晨的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他抖了抖湿透了外衣,走过来问道,“怎么还没进去?”
洪劲妮的心一阵酥麻,有一种情绪顶在嗓子眼里,想说又说不出来。她只知道自己正在用全部的理智,才堪堪控制住不去抱住白暮晨的冲动。
“你怎么回来了?外面不是在下雨吗?”洪劲妮呆呆地问道。
“是啊,外面还下雨呢。”
白暮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重复了一遍洪劲妮的问话。
“你刚刚怎么哭了?”白暮晨低头,垂眸问她。
“因为……”
洪劲妮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但她不能说那个理由,只好开口道。
“因为,我看房子哭了,感同身受,所以我也哭了。”
白暮晨被她逗笑了,“你可真有意思,房子哭你也哭。”
洪劲妮听着白暮晨憋笑的声音,是从胸膛传来的闷闷的笑声。
她这时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抬头问道,“你回来了,那你住哪儿?”
白暮晨仿佛已经做好了打算,“我住客厅。”
因为他们两个人没有买长沙发,所以白暮晨只能打地铺。
“那你还不如在家住了呢。”
“没关系,我在医院的时候,站着都能眯一觉呢,你不用管我了,你去我房间睡吧。”
洪劲妮拧开把手,走了进去,白暮晨的房间非常整洁,甚至有一点苦行憎的感觉。她突然想到了摆渡人公司的风格,极简风,忍不住笑了。
白暮晨敲了敲门,“我拿下被子。”
“哦。”洪劲妮让开位置。
白暮晨打开衣柜,洪劲妮没忍住瞥了一眼,衣柜里的衣物按照颜色由深到浅排列。
白暮晨抱着被子,临出门前说道,“床单是前天换的,你别嫌弃。”
“没关系。”
白暮晨走了以后,洪劲妮深吸一口气。
他的房间没有什么香薰的味道,只有洗衣液柔顺剂的香味儿,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俩共用的是同一款,味道叫做阳光清香。这种味道特别像小的时候,家里洗完衣服被阳光烘干的味道。
洪劲妮走到书桌边,桌上是殡葬方面的书籍,还有手臂复健的康复学书籍。她发现书边还有一副眼镜。
“白暮晨近视吗?好像没见过他戴眼镜?”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楼公用卫生间淋浴的声音。
原来,关着房门还是听得挺清楚的,那自己在一楼泡澡的时候……
洪劲妮不敢再多想了,脸颊瞬间烧成了酒红色,跟被人隔空调戏了似的。
她走到床边,发现床上四件套是没有任何图案的纯白色。白暮晨莫不是真的喜欢白色吧,还是对复刻医院有什么执念。这床品,猛的一看,你会觉得自己置身宾馆或者医院,但白暮晨的这套质地又很不一样,说不清这是亚麻还是什么材质,当洪劲妮躺上去的时候,觉得舒服极了。
洪劲妮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忽然感觉有些害羞,因为这是白暮晨的床啊,他每天晚上躺在这里,而现在躺在这里的人是自己。洪劲妮狠狠的抱紧了被子,仿佛就像抱紧了白暮晨一样。
门外,淋浴的声音停了,白暮晨洗完澡,蹑手蹑脚地开始在客厅铺床。
她可以听见白暮晨走路的声音,铺被子的声音,躺下去的声音,甚至是用力呼吸的声音……
洪劲妮猛然想起唐清扬的话——
“这个世界遵循着热力学第一定律,能量守恒。那些失去的东西只会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
她躺在白暮晨的床上,突然开始感谢这场雨和漏了的屋顶,人生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想到这里,洪劲妮美滋滋地睡去了。
但洪劲妮并没有意识到,雨水和屋顶本身并没有带来改变,真正让一切发生变化的,是白暮晨出其不意的那通电话,和他不期而然的意外出现。
50 白暮晨的心里好像有一只跟他一样多愁善感的野兽。
第二天,洪劲妮睁开眼后先愣了三秒钟,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