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劲妮仿佛预料到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的表情没有欲火焚身的焦灼,也没有歇斯底里的愤怒。
她平淡地,像叙述一段睡前故事一样,带着点委屈地开口道。
“白暮晨,我想要你做我的男人。”
洪劲妮说完后,上前、踮脚、抬头、顷身吻上了白暮晨紧闭的嘴唇。
四片唇瓣相贴的瞬间,白暮晨感觉自己好像躺在了心外科的手术台上,洪劲妮的手剖开了自己的心包,取出了那颗试图冷静但狂跳的心脏。
对手过于强大,白暮晨彻底放弃了挣扎。
他抬起手环住了洪劲妮的腰肢,就在白暮晨想要加深这个吻的时候,洪劲妮突然往后仰去——
白暮晨下意识抱紧她,只见洪劲妮腰部贴着白暮晨,上半身向后倒去,整个人竟然昏睡了过去,还打起了呼噜!
“哼~~~呼~~~”
事情的发展过于离谱,白暮晨没忍住笑了出来,笑完又有点自尊心受挫,跟自己接吻还能睡着?洪劲妮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看着睡得呼呼的洪劲妮,揶揄着笑道,“就这样还想跟我睡觉?谁睡谁啊?”
白暮晨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洪劲妮抱回了她的卧室。他从二楼下来后,看了眼时间,赶紧急匆匆地转身出门。
次日清晨,洪劲妮一睁开眼,突然发现自己置身在卧室里,还盖好了被子。
“不对呀!”
她挠挠头,自我怀疑,“我昨天不是在楼下喝酒呢吗?”
她坐起来,努力回忆昨天发生的一切。昨晚的一幕幕像一连串定格镜头在洪劲妮脑子里倒放一遍……
“遇见你也就算了,但是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呢? ”
洪劲妮想到这里,瘪嘴啧了一声。
“我想和你睡觉。”
洪劲妮想到这里,瞪眼啊了一声。
“我想跟你睡觉。就现在。你敢吗?”
洪劲妮的表情宛如看到了恐怖片一样惊悚,五官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白暮晨,我想要你做我的男人。”
……
洪劲妮回忆完,重新躺回床上,双手庄重地交叉放在胸前。
“让我死吧,我会走的很安详……”
洪劲妮冷静地思考一番,生命可贵,因为告白失败和强吻白暮晨就要去死,也太不值得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对,趁着白暮晨还没起床,赶紧跑路!
说干就干,洪劲妮迅速收拾好东西,蹑手蹑脚地走下楼,确定白暮晨没有出来后,松了一口气。
洪劲妮轻轻转动大门把手,就在大门打开的瞬间,赫然看见了一张封条!
她定睛一看上面八个大字——“居家医学观察封条”!
“扑通”一声,洪劲妮顿时瘫坐在地上,什么情况?隔离?居家?
与此同时,白暮晨听见声音从卧室里走出来,他站在洪劲妮身后定住脚步。
他低沉的声音从洪劲妮身后传来,“我可以给你个建议吗?”
洪劲妮僵硬地转过身,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什、什么建议?”
白暮晨严肃的表情中带着点不怀好意的幸灾乐祸。
“戒酒吧!”
洪劲妮羞愧地低下头,内心哀嚎,苍天呐,让我换个星球生活吧!
60 你昨天是在跟我表白吗?
洪劲妮乖巧地坐在懒人沙发上,眨巴着大眼睛不露声色地观察着白暮晨,只见他腰板挺直坐在长椅上喝着咖啡。
洪劲妮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一种自己在受审的感觉,脑子里蓦地响起了 93 年版《包青天》的主题曲。仿佛白暮晨的额头上刻着四个烫金大字:公正廉明。她都怕白暮晨下一秒就要扔出签令牌,紧接着王朝马汉就要上狗头大闸刀了……
白暮晨放下马克杯,问她,“你昨天——”
洪劲妮赶紧主动承认错误,“对不起!我昨天喝多了,我说的那些醉话,你都忘了吧。”
“可是我还记着呢。”白暮晨神色如常道。
洪劲妮悄悄抬头观察白暮晨的表情,赫然发现白暮晨的嘴角破了一个小口子!
她觑着眼睛扫射伤口的形状,心中计较,该不是被我咬的吧?洪劲妮努力回忆,她的记忆只停留在自己的嘴唇蜻蜓点水般地戳了一下白暮晨的唇瓣……
应该没这么激烈吧……?
难道是自己喝多了,撒欢了,抱着白暮晨啃起来了?
洪劲妮脑子里闪过最坏的可能,白暮晨该不会告自己猥亵罪吧?想到这里,她顿时眼前一黑。
白暮晨见洪劲妮没反应,正要开口问,“你还记得——”
洪劲妮心虚地赶紧转移话题,“那个,我能问一下,咱俩为什么被居家隔离了吗?”
“我昨天回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们小区有一个疑似病例,所以暂时封闭管理了。”
白暮晨说着,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点委屈,“我本来想回来找你一起去超市买点东西屯着,结果你醉了,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去……”
洪劲妮望了一眼厨房,两大袋子吃的,白暮晨确实买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
洪劲妮回想起来,“啊,难怪我记得昨天出门的时候,门口好像有一些居委会的工作人员……”
白暮晨故意说道,“我只买了必需品,可没买酒。”
洪劲妮低下头,“我会戒酒的,谢谢你的建议。”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外面传来声音,“做核酸了!”
洪劲妮在内心感谢防疫人员的及时出现,不然白暮晨又得继续审她了!
打开门后,两个人乖乖地被防疫人员捅了嗓子眼儿。
洪劲妮轻咳两下,连忙问,“请问,咱们要隔离多久啊?”
防疫人员边登记边道,“这个要看本小区疑似病例是否确诊。你们两口子最近就别出门了!”
“哈?”洪劲妮当场呆住,防疫人员怎么会觉得自己和白暮晨是两口子呢?
她正要解释二人关系时,白暮晨紧接着问,“那请问,怎么知道病例是否确诊呢?”
“你俩关注一下社区群的通知,里面会有最新消息。”
“多谢,麻烦你们了。”
“没事儿,非常时期,别到处溜达啊!”
防疫工作人员走了,两个人安静而尴尬地站在玄关,屋子里只有钟摆的声音。
洪劲妮怯怯地,正要绕过白暮晨走回客厅,却被白暮晨抬起胳膊拦住。
他带着点困惑和想要确认的神情,问道,“你昨天是在跟我表白吗?”
洪劲妮倒吸一口冷气,大哥,这么直接?不来点循序渐近吗?
事已至此,躲也无用。
既然狗头大铡刀已经上了,大不了就是一伸脖子的事儿!
“对呀。”洪劲妮甩了甩头发,“形式新颖,没见过吧?”
白暮晨唇角轻挑,“确实没见过自己表白先睡过去的。”
洪劲妮截断他的话,“嗐,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也知道了,我也不瞒了,男女之间,你情我愿。我也不会因为你拒绝我,就扎小人诅咒你的。”
白暮晨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拿洪劲妮没有办法了,因为她过于坦诚而真实,在真的面前,一切虚伪做作都无处遁形。
“其实我——”白暮晨正要开口,洪劲妮就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等一下!你这么快就要拒绝我了?咱们还要隔离不知道几天呢,低头不见抬头见,为了避免彼此的尴尬,这事儿要不隔离完再说吧……”
白暮晨彻底被洪劲妮逗笑,拉开她的手,“我还没说拒绝呢。”
洪劲妮喜上眉梢,“你接受了?”
白暮晨笑意未消地摇摇头。
洪劲妮瞬间冷脸,“你玩我呢?”
“你又不让我把话说完。”白暮晨无奈道。
洪劲妮气势上压过来,插腰警告道,“白暮晨,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跟你表白了你就可以对我呼来喝去,我可不是陷入爱情就迷失自我的小姑娘了。我连鬼门关都能闯过来,何况是一个男人拒绝我。我想要的爱情是绝对平等的,不会因为其中一方先表白就低人一等,我也不需要你为了同情我而虚情假意的答应,那样只是在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是我不能敷衍搪塞,更不能糊弄欺骗的人。”
白暮晨坦诚道,“但是,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洪劲妮看向白暮晨,他的声音仿佛在这一刻强调,下面的话只说一次且非常重要。
“我承认,我没有你果决洒脱,我是一个不太能够轻易下决定的人,但是我一旦下了决定就会一直做下去。就像我当时选择离开医院,去我爸的公司帮忙,光做决定就花了半年,虽然做的不好,但也坚持了下来。”
他说着看向洪劲妮,平静无波的眼眸里仿佛震动着某种特殊的情绪。
“所以,请你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来下一个决定。但无论是哪一种结果,一定都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自己,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
洪劲妮点点头,“明白了,你有选择恐惧症。”
白暮晨展颜一笑,“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那为了居家隔离期间的和平共存,我们就先忘掉昨晚的事儿,还按照之前的相处方式,你同意吗?”洪劲妮问道。
白暮晨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对了,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两个人坐回到客厅的长椅上,这次气氛就没刚才那么尴尬了。
洪劲妮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边喝边问,“什么忙?”
“昨天中午,我和江窕一起吃了个饭,还有陆卓然。”白暮晨莫名补上了后半句。
洪劲妮端着杯子的手顿了顿,“哦。”
“我想请你帮江窕设计一场——”
洪劲妮下意识惊呼,“江窕要结婚了?!”
白暮晨笑着点了一下洪劲妮的额头,“你想什么呢?”
洪劲妮挠挠头,看来自己的心思可真是路人皆知了……
“江窕想帮她父母办一场金婚仪式,因为……江窕的母亲已经癌症晚期了,现在在安宁疗护医院。”
听到这里,洪劲妮有点不解地看向白暮晨。
白暮晨解释道,“安宁疗护指的就是尊重患者意愿,放弃痛苦的治疗,按她自己的想法度过最后的余生。”
洪劲妮倏地感同身受,想到了自己离世的母亲,问道,“那江窕,她还好吗?”
“她这次从外地回来就是为了她母亲。下个月初刚好是江教授和他夫人的结婚纪念日,江窕希望在母亲去世之前能够给她办一场金婚仪式,也算是最后的告别了。”
“那为什么找我呢?”洪劲妮疑惑地问。
白暮晨如实说道,“江窕问我认不认识这方面的人,我就想到了你,但是我也不太清楚金婚仪式算不算你们的业务范围。但是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把它办好。”
洪劲妮思忖起来,自己确实没有办过金婚仪式,因为能坚持到金婚的夫妻本身就少之又少……
“记得我跟你说过,江主任是我在心外科的带教老师,他的夫人是我的师母,他们都是我非常尊敬的人。如果真的要选一个人为他们办一场最后的仪式,那么我希望这个人是你。”
白暮晨顿了顿,“当然,你要是觉得不方便也没关系。”
洪劲妮在心里思忖起来,白暮晨的话确实很打动人,而且能办一场金婚仪式也难能可贵,但是……
她看了一眼家里的大门,说道,“咱们要是隔离完还来得及,那我就接下这个委托!”
“真是多谢你了。”白暮晨真挚道。
就在这时,洪劲妮的肚子咕噜噜的响起来,她尴尬地捂住。
白暮晨笑了,“你起床后还没吃东西吧,我熬了绿豆汤,专门解酒的。”
他说着往厨房走去,洪劲妮亦步亦趋地跟上,“我来盛吧!”
“不用了。”白暮晨点上火,开始加热。
“那我帮你干点什么?”洪劲妮带着点没有参与囤物资的愧疚之情。
白暮晨看了一圈,“那你把菜切了,我们再拌个凉菜。”
“好!”
洪劲妮洗手,拿起菜刀,咚咚咚地熟练切菜,菜丝细腻而均匀。
白暮晨见状,乜着眼睛感叹,“看来你是深藏不露啊!”
“我爸毕竟是厨神,我打下手的功夫还行,但是炒菜一般,总差点味道。”
洪劲妮切着菜忽然想起来,“咦?你昨天收到消息要居家隔离,那你晚上怎么没回家去住啊?这样不就不用隔离了?”
白暮晨搅着绿豆汤的手没停,“你醉成那个样子,我怎么能走?”
洪劲妮切菜的手倏地一停,厨房安静下来。
白暮晨意识到这种缄默中带着点流动的暧昧气息,他开口补充道,“再说了,我最近一直住在这里,还是隔离一下比较稳妥。”
“嗯。”洪劲妮继续咚咚咚地切菜。
不一会儿,两个人就热好了绿豆汤,做了个素拌三丝。
洪劲妮一口绿豆汤下肚,胃里瞬间暖呼呼的,舒服极了。
她一抬头,白暮晨嘴角的那块伤口就闯进她的视线。洪劲妮继续努力回想昨晚的一幕幕,真不记得了,难道是剧情太过限制级,导致大脑选择自动删除了?
洪劲妮越想越放不下心,于是放下勺子,忍不住轻咳一声。
“额……我可以针对昨天晚上的事情,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怎么了?”
“你……那个……嘴……我……”洪劲妮实在是有点问不出口。
这时,白暮晨直接开口,“你是想问,我的嘴角是怎么弄伤的吗?”
洪劲妮马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白暮晨沉吟着思忖起来,自己拿过手术刀的手竟然能因为刮胡子而误伤自己!究其原因,不过是今早刮胡子的时候,想到了昨晚那一幕,一时分心,把自己的嘴角给划伤了……
但他肯定不能全盘托出,不然洪劲妮一定会嘲笑自己。
于是,白暮晨摸了摸下巴道,“我早上刮胡子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
“呼~”洪劲妮舒了口气,往后一仰摆出葛优瘫,“吓死我了。”
白暮晨坏笑道,“你以为是你昨天亲我的时候,咬的?”
洪劲妮的脸颊霎时滚烫起来,坐直身体,严肃道,“白暮晨,你变了!昨天之前,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白暮晨拿起筷子,气定神闲,“没办法,对手过于强大,我必须要武装起来。”
洪劲妮捶胸顿足,心里惋惜,白暮晨真的变了,再也不是纯情的小白兔了。
突然之间,白暮晨也放下了筷子,认真问道,“针对昨晚的事情,我也再问你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