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暮晨听到这个答案,心一沉,立刻转身往急诊科跑去。
护士看着他的背影,不确定地喃喃自语,“那不是……白医生吗?”
白暮晨冲到急诊室里,这里比大厅还要更加混乱。
车祸的伤者太多,连急诊室的病床都不够用了,他穿梭在病床前寻找洪劲妮的身影。
突然,一声哀嚎响起,他循声望去,只见被抬来的男人遍体鳞伤,血肉模糊,而男人的右手臂好像已经不在了……
顷刻间,一阵熟悉的恐惧紧紧攥住了白暮晨,他被相似的画面勾起了自己车祸时的场景,他顿时浑身战栗,右手臂上的桡神经不由自主地抽痛起来。太阳穴上的血管因应激反应瞬间膨胀,突突直跳,他颤抖的后背像一根紧绷的弓弦,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断。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白暮晨!”
熟悉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白暮晨喘着粗气,艰难地转过身,看到了手上打着绷带的洪劲妮。
她一脸疑惑,眼神带着关切地看着自己。
白暮晨的心瞬间归位了,他不管不顾的冲上去,紧紧抱住了洪劲妮,就好像要把她整个人镶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因为抱得太紧,洪劲妮甚至有些呼吸不畅,她一直非常害怕跟别人拥抱,因为一旦抱的很紧,就会发现她胸前的秘密。但是此刻抱着她的人是白暮晨,所以没有关系,那就抱得再紧一点吧!
洪劲妮抬起没受伤的手臂搂住白暮晨的腰线,她的脸贴在白暮晨宽阔的胸膛上,耳边传来他心脏跳动的咚咚声。
砰砰砰——
那跳动的频率从过快渐渐趋于平静。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安静下来,连时间都静止了片刻。
直到白暮晨的嘴唇贴着她的耳畔,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道:“吓死我了……”
“为什么?”
“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洪劲妮听完白暮晨的回答,一种被击中的酥麻感在她心中沸腾,她箍紧双臂,不顾手腕的疼痛,把他抱得更紧了。
还好洪劲妮的手腕伤得不重,只是轻微扭伤。白暮晨陪着洪劲妮取完药以后,两个人走在医院后面的小花园里。
洪劲妮的左手绑着绷带和护具,她买了一瓶水,坐在长椅上用双腿夹住瓶身,试图单手开盖。
白暮晨拿过来,帮她拧开,递了过去。
“谢啦!”洪劲妮说完,咕咚咕咚灌下一大口水。
白暮晨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我接受你的表白了。”
“噗——”
洪劲妮嘴里的水全都喷了出来,真是一滴也没浪费,都浇花了。
她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摸了摸嘴角,“这么突然?你不能等我把这口水喝完再说吗?”
白暮晨侧过身,伸手帮她擦掉嘴边的水渍,他粗粝的指尖碰到了洪劲妮柔软的唇瓣。
像一股电流,噼里啪啦带火星地蹿到了白暮晨的大脑。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通过脑电波告诉他:这一刻,请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吧。
白暮晨喉结微动,开口道:“洪劲妮,就算我们接吻会倒霉;就算我的五帝钱会折断。就算……让我想一想还有什么……”
洪劲妮呆呆地提示,“就算世界毁灭。”
“还是你狠。”
白暮晨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就算发生上述的一切,我也要跟你在一起。因为我刚刚失去你的感觉,比失去右手还要让我恐惧,比世界毁灭还要令我绝望。”
洪劲妮的心蓦然变得软乎乎的,像一块被烤化的黄油,滋滋冒泡。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白暮晨,问道:“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你不怕我们的感情会变,有一天会分手吗?”
白暮晨认真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因为变化才是唯一的不变。我不确定爱情是否是一个伪命题,因为就连爱情也是一种会消失的情感。我没有傻到要在另一个人身上去寻找生命的意义,和活下去的希望。但是,很神奇的是,我在你的身上,找到了我想要的答案。你跟我说过,想和你在一起,要做好 120 分的勇气和决心——”
白暮晨说着,拉着洪劲妮的手抚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我本以为我对你的爱到这里为止,有 100 分,但是刚才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对你的爱不止于此,就连我自己都被吓到了。原来我是这样一个人,原来我的内核也充满了生命的能量,它被禁锢着,沉默着。可当它从心底里,从嘴巴里,从眼睛里冒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那个叫做爱的东西。”
白暮晨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洪劲妮的手。
“洪劲妮,此时此刻,我的生命能量被你唤醒,为你而爆发,与你而共振。你愿意和我一起,在这个无常的人间,携手感受这份能量的奥秘吗?”
洪劲妮的脸上慢慢地漾起一丝笑容,洋溢着无法抑制的温柔和欣喜。
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紧紧回握住白暮晨的手,回答道。
“白暮晨,参与你人生的高光,我很荣幸。”
白暮晨难以抑制的笑了,用力抱住了洪劲妮。
他们都清楚这个世界一直都在变化,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不会从此一帆风顺。毕竟无常才是人生的常态,但是此刻相拥的温暖就是最真实的感受。
他们拥抱在一起,感受着这一刻无比真实的美好。
两个人牵着手往门外走去,他们的表情都介乎于憋笑和狂笑之间。
走到外面的停车场,洪劲妮才突然反应过来,“糟了,我的手受伤了,现在开不了车。”
白暮晨笑了,“当然是我开车送你回去。”
“你?!”
洪劲妮难以置信,“你会开车?额,不是……你能开车了?”
白暮晨看着她,眼中的殷勤和欲望一览无余,“是你让我开车了。”
洪劲妮抿唇一笑,又歪歪头,“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奇怪呢?”
白暮晨敲了下她的脑袋,“是你理解多了,只按字面意思理解就好。”
两人上车后,洪劲妮发出惊叹,“陆卓然竟然有这么好的车!”
白暮晨宠溺地帮她系好安全带,洪劲妮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左顾右盼,一会儿拍拍真皮座椅,一会儿摸摸 4K 显示屏。
“这路虎就是不一样啊,连发动机的声音听着都不一般!”
白暮晨开车上路,笑着问道,“你既然这么喜欢,我给你买一辆。”
洪劲妮直摇头,“太俗了,我们俩的感情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呢?就算要衡量,那起码也要买玛莎拉蒂吧?”
白暮晨琢磨着,摇摇头,“不止,起码得兰博基尼幻影,还是定制版!”
洪劲妮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你是回家?还是回,我们家?”白暮晨满含心机地问道。
洪劲妮看穿他的小心思,故意道,“要是回家被我爸看见我手受伤了,他肯定又要担心了。”
她扬起下巴,勉为其难道,“那就,回我们家吧!”
两个人相视一笑,白暮晨踩上油门。
回到家里以后,他们礼貌且克制的各自回到房间。
白暮晨转身问道,“你的手,用不用我帮你?”
“不用不用,嗯……要是有需要,我叫你。”洪劲妮说完以后,就淡定的回到了房间。
直到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才忍不住张嘴哑声尖叫。
“我的天,我居然跟白暮晨在一起了?!”
心中的悸动在独处的时候格外明显,她控制不住情绪,咚咚咚地走到了窗边窟窿那里,跪在地上,掀开了心形的 KT 板。
她朝下面喊道,“白暮晨——”
此刻,一楼的白暮晨,衣服刚脱到一半,他下意识地把衣服挡在胸前,没遮住的腰线和腹肌若隐若现。
“怎么了?”白暮晨羞赧地抬头问道。
“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叫你男朋友了?”
“当然,你叫我什么都可以。”
“哦。”
“还有事吗?”
“啊?”
“我要换衣服了。”
“哦。”洪劲妮赶紧不好意思地盖上盖子。
她兴奋地躺在床上滚来滚去,一激动,碰到了自己受伤的左手,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洪劲妮瞬间闪身坐起来,她突然意识到,有一件事情确实需要男朋友白暮晨帮忙!
卫生间里,洪劲妮躺在椅子上,白暮晨正在帮她洗头发。
洪劲妮万万没想到,成为情侣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洗头发!
白暮晨拿起洗发水,发现瓶子上写的香味就是热带红果,不禁抿唇一笑。
“原来你的洗发水也是这个味道。”
“嗯,怎么了?”
“你整个人都是这种味道。”
“是吗?我自己倒是闻不出来。”
白暮晨打出泡沫,在洪劲妮的头皮上轻轻揉搓,冲洗干净,并在她的指挥下打好护发素。
洗完后,白暮晨将毛巾包裹着洪劲妮的头,轻柔的帮她按压。
洪劲妮眨着眼睛,忽然问道,“白暮晨,要是我们两个今天没在一起的话,我的手受伤了,你会帮我洗头吗?”
白暮晨思考了一下,点点头,“应该也会帮忙。”
“啊……”
洪劲妮大失所望,噘着嘴问,“那我们在一起跟不在一起,岂不是没有分别了吗?”
“当然有分别!”
“什么分别?”
白暮晨垂眸看着洪劲妮湿漉漉的脸颊,低头吻在她的嘴唇上,“啵”的一声。
洪劲妮抬手摸了摸湿软的嘴唇,回味了一下这个吻,愤愤不平,“真是的,你今天还说我喜欢亲别人,我看你才是接吻狂魔!”
白暮晨瞪大眼睛,威胁道,“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可就认下这个称呼了!”
他说完,抬手兜住洪劲妮的后脑勺,俯身向前深深地吻了下去。
唇舌纠缠的水声在浴室里回荡起来,暧昧掺杂着水汽缭绕在氤氲闭塞的空间里。
白暮晨的鼻尖萦绕着他熟悉而又迷恋的香味,就是这个味道,属于洪劲妮的味道。
他恨不得醉死在这种味道里,慢慢厮连,与她融在一起,团成一片……
74 让悲伤的情绪像风一样穿过你的身体。
翌日,洪劲妮一睁眼,整个天花板仿佛变成了 LED 大屏幕,滚动播放几个大字:我恋爱了(撒花特效飞过)。
她躲在被子里闷笑了几声,然后神色如常地起床穿衣,打开窗户,明明是扰她清梦的蝉鸣,此刻都变得悦耳不少。
“好听!继续叫!”
洪劲妮转身打开门,满怀期待地走下楼去。
正在做早饭的白暮晨,看见洪劲妮走下来,眼神都黏在了她身上,“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窗外的蝉跟打鸡血似的嗷嗷直叫,估计是跟我一样太兴奋了,睡不着。”
白暮晨笑了笑,关心道,“你的手受伤了,不在家休息吗?”
洪劲妮喝了一口咖啡,揶揄道:“你以为我是你这种继承家业的老板呀,我是白手起家的老板,什么事都要我亲力亲为。当然不能请假了,昨天因为车祸都损失了一单生意呢。”
“昨天因为车祸,你说不定还多了一单生意呢。”白暮晨说着,眼神带着些顽皮。
洪劲妮反应了一小下,“多了一单?”
她突然意识到,白暮晨说的是他们两个也许将走向婚礼。
洪劲妮顿时眼神一乜,“白暮晨,我发现你谈恋爱以后,怎么变得油嘴滑舌的。”
“没办法,对方是女流氓,我必须得武装起来!”
“你才是老流氓!”洪劲妮说着轻轻打了他一下,随后问道,“对了,我们谈恋爱的事情要告诉公司里的人吗?”
“你觉得呢,我听你的。”白暮晨乖巧道。
洪劲妮想了想,“那之后再说吧,一步一步来,毕竟咱俩合租的事情他们还不知道呢,一下子进展到谈恋爱,可能有点突然。”
“嗯。你定。”
就在这时,白暮晨的电话响了。
他看到来电人的一瞬间,再结合这个时间点,忽地涌起不好的猜测,于是赶紧接了起来。
不知电话那一端说了什么,白暮晨的表情急转直下。
洪劲妮好奇的看着他,等他挂了电话后,问道,“怎么了?”
白暮晨深吸一口气,艰难道,“昨天晚上,师母走了。”
几乎是一瞬间,洪劲妮的眼圈就红了,声音颤抖道,“怎么,这么突然……”
“癌症晚期就是这样,生死无常……”白暮晨安慰地握住她的手。
“那我们现在去哪?”洪劲妮的眼眸里噙着泪水,抬头问道。
“江窕让我们直接去钢厂,参加画展葬礼。”
钢厂的布置还是和以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李阿姨的自画像被摆在了正中间。上次来的时候是金婚仪式,这次来却是葬礼了。
洪劲妮和白暮晨赶到的时候,江窕正一身黑衣,面色憔悴的擦拭着画作。
洪劲妮走过去,抱了抱江窕,哑声问道:“怎么这么突然,昨天金婚仪式上,阿姨不是还好好的吗?”
江窕的声音有气无力道,“也许就是因为之前有金婚仪式撑着,所以我妈妈整个人有精气神吊着,现在仪式结束了,她觉得可以安心走了吧……”
白暮晨问道,“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我妈妈选择捐献遗体了,我爸爸正在红十字会那边处理相关手续,所以没有什么丧葬的仪式,就只有这个画展了。”
江窕说完淡淡一笑,想掩藏深深的忧伤。
洪劲妮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拉住江窕,“你跟我来。”
江窕像木偶一样被洪劲妮牵到影音室,洪劲妮调出视频,李阿姨的脸霍然出现在投影上。
突然看见母亲的脸,江窕有些疑惑, “这是……什么?”
“是李阿姨之前录给你的视频。”
江窕很惊讶,倏地红了眼眶。
“你放心,我没有看过。阿姨交代我,如果有一天她走了,再让我把视频交给你。”
“谢谢你。”
“你安心慢慢看吧,外面有我和白暮晨。”洪劲妮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幽暗的影音室里,江窕忍着眼泪,按下了播放键。
视频中,李阿姨挽了挽头发,略带羞涩的开口说道:“这是开始录了吗?看哪啊?这丫头也不给我讲明白就走了……”
江窕被母亲找镜头时无措的样子逗笑。
“女儿啊,我最近睡不着觉,总是想起来你不大点的模样。那时候你小小的刚会爬,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其实,你刚出生的时候,我都不觉得你是我的孩子,医生把你抱过来我就瞅着,哪来的丑丫头,跟小鸡崽似的,谁知道你越长越漂亮,跟我越来越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