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不是都交代说,他这几天身体不适,不处理公务了吗!
“那梅公子的事情又有别的问题?”
师爷连忙道:“不是,大人,是另一件事!”
易岩柏:“?”
师爷:“前两个月陛下不是派锦衣卫指挥使率领队伍北上巡游吗?小的刚刚接到了消息,说是锦衣卫指挥使岑大人往咱们代州城来了!”
易岩柏闻言噌地一下坐直了身体:“什么?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师爷连忙辩解说:“小的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啊!”
他指指自己脑门上的汗水:“小的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跑回来禀报您呢!呼呼……现在还累得有些喘不过气呢!”
“对了,大人,”师爷一边给自己扇了两下风,一边问,“这锦衣卫指挥使光临代州,咱们应该要准备些什么吧?”
易岩柏道:“那是当然,你速速命人下去准备,等岑指挥使一到,我到时候亲自带人去迎接他!”
师爷还没来得及问“那您的病呢”,易岩柏又想起了什么,连忙问:“对了,指挥使大人他还有多久到代州?”
师爷张了张嘴:“呃……快了?”
易岩柏正要质问快了是什么意思,这锦衣卫的指挥使大人还有几天到达代州的问题难道很难回答吗,便听见师爷道:“指挥使大人他快到府衙门口了。”
易岩柏:“????”
师爷又补充道:“小的就是在路上看见的岑指挥使的队伍的,看他们的方向,是往府衙方向去,小的想着您不在府衙中,便连忙跑回来给您通风报信了。”
他还鼓励道:“大人,您现在速度快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呢!”
*
易岩柏发挥出了自己这辈子最快的跑步速度,终于勉强在岑归澜等人到达府衙门口前从后门溜了进去。
“见、见过岑指挥使!”此时的易岩柏喘得比先前的师爷还厉害。
他朝岑归澜行了一个礼,结果差点控制不住手软脚软地跪到地上——还好关键时刻诸昇扶了他一把,才避免了易岩柏摔到地上。
而此时岑归澜已经换下了“梅公子”那一身张扬的金线红衣,改回了锦衣卫的打扮。
他脸上仍戴着半扇面具,只是相比起做“梅公子”时的那种风流潇洒,更多的是一种肃杀莫测的气质。
“这种大礼就免了,易知州,”岑归澜语气淡淡道,“咱们官位的差距没那么大。”
易岩柏一边擦额头上跑出的汗水,一边点头哈腰地称是。
“岑大人,您到代州这边来,怎么不先和下官说一声呢?”易岩柏脸上陪着笑脸,一边领着岑归澜往府衙内行走,“这样下官也好提前安排迎接,好好地给您接风洗尘一番啊!”
岑归澜的声音还是淡淡:“怎么,通知你是我的义务吗?”
易岩柏:“……那,那当然不是了。”
岑归澜点点头:“所以我爱怎样就怎样。”
易岩柏:“……”
明虞换了身男装打扮,跟在锦衣卫的队伍里,见此情形,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她倒是也可以不来,但期待了相当久的场景怎么可以就这么错过呢?
如今一看,果然十分值回票价。
易岩柏又咬咬牙道:“岑大人您远道而来,实在不易,下官虽然是刚刚仓促间得知的消息,但也在我代州最知名的酒楼中准备了一桌小小地席面,不止您今晚可有空来赏光……?”
“这些事情不急,”岑归澜道,“易大人近来身体怎样?”
易岩柏不知道为什么岑归澜会突然跳到这个话题,但还是下意识地道:“一切都好,一切都好,劳烦岑指挥使您挂心了。”
“哦?”岑归澜微微偏过脸看向易岩柏,语气中带着些许疑惑,“既然易大人一切都好,怎么先前同我说,你这几日身子不适呢?”
易岩柏一愣:“我哪里同您说过身子不……”
最后一个“适”字还没有蹦出来,易岩柏便突然想起,自己在什么时候说过这几日身子不适。
“没有吗?”岑归澜抬手,从诸昇的手中接过一卷纸张来,那纸张因为在人手上辗转过几次,边缘处已经有了些微的磨损和卷边,上面有几个字似乎是溅上了水,墨迹被晕染模糊了不少。
然而看清岑归澜手上纸张上面写的是什么时,易岩柏只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没有的话,易大人怎么把我这状纸给退回来了?”岑归澜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疑惑。
“还是说,”他顿了顿,又抖了抖手里的状纸,“易大人是觉得我岑某人的身份不够格,不配让你审我的案子?”
咚!
易岩柏正要抬步子的脚突然一软,这下是真的结结实实地跪到了地上。
*
“大人呐,”易岩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此事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妄想要偷懒,疏于自己的职责,您就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这一次吧!!”
——鬼知道这个梅公子来历神秘,竟然是神秘到锦衣卫指挥使本人身上去了!
而且他前脚刚把事情推出去了,后脚这岑指挥使就自己找上门来了,速度快得连让易岩柏头脑风暴一番,找个推脱的借口的时间都没有!
当然,凭借着最后的急智,易岩柏还是没有透露出来自己的“疏于职责”是因为此事和庄记有关。毕竟单纯的装病只能算作偷懒,虽然有玩忽职守之嫌,但总比与庄记勾结,犯下包庇之罪听起来要好多了吧!
易岩柏的师爷在旁边听着自家知州大人的哭诉,一边擦汗的同时,一边忍不住暗暗想:大人这么说,虽然听起来是把罪责减轻了,但他是不是忘了,这岑指挥使之所以会交这么张诉状,多半是因为他已经把庄记盯上了?
这些年庄记在曲阳县可谓是只手遮天,在代州乃至北地三省境内的影响力都很是不弱。这岑指挥使奉帝命北上巡游,要拔除的不就是这种民间毒瘤吗?
岑归澜闻言果然也是呵呵一笑:“易大人真的只是疏于职守,而不是因为担心惧怕庄记的势力吗?”
易岩柏一愣,随即就疯狂摇起了自己的脑袋:“不不不不,大人您怎么会这么想呢?”
他表情一凛,整个人看起来都正气昂扬了起来:“我乃代州知州,这官位又是陛下所绶,奉行的乃是天子命令,怎么会畏惧区区一个商户的势力?应是那庄记听我的都来不及!您这么说,岂不是贻笑大方了?”
岑归澜“哦”了一声:“是这样吗?”
他又从诸昇手里接过一个小册子,展开,照着上面念道:“上个月,你曾在代州州城酒楼中与庄记一处产业的掌柜吃饭,两人相聊甚欢,临别前他似乎还赠了你不少礼物,你开心地提回家中去了。
上上个月,中秋佳节之际,庄夫人在其庄园上举行盛大宴会,不少代州乃至北地三省的官员赴宴,其中,易大人你不仅自己去了,还带了家中妻儿一起,另外,你还因为喝得太欢,在庄夫人的庄园门口耍起了酒疯,险些连亵衣都脱掉了……”
砰!
易岩柏又跪了下来。
不过和上次的不由自主不一样,这次他是主动的:“别说了,大人……”
他脸上老泪纵横,满是底裤颜色都被锦衣卫偷窥到了的羞愤:“下官认罪!认罪!!”他认罪还不行吗?!
再说底裤就真的都要掉了!
岑归澜“啪”地一声合上了那册子。
“你有什么罪暂且不急着议,待回京后,自有陛下定夺,”他道,“不过现下,我这里倒是有一件要紧的事情需要你来出面。”
“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拒绝。”岑归澜表情十分温和地笑了笑。
“不过我想,易大人你,应该也不想被代州乃至全云朝的人民,知道你亵衣的花纹是什么样的吧?”
第79章
第二日下午,一辆马车便停在了易府的门口。
庄秋梦自马车上下来,整个人有些嘀嘀咕咕:“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这易大人叫我亲自过来商议?”
她现在可忙着教训梅府里那几个小兔崽子呢!
只可惜那“梅公子”和明虞平时几乎不出门,而那明芝芝更是不知道去了哪里,若他们上了曲阳县的大街,她庄秋梦必然还要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
——显然,庄秋梦完全没有发现,她骂骂咧咧的这两个“小兔崽子”,早就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离开了曲阳县。
而不得不说,梁梧的消失,让庄秋梦心里是有些发慌的。
从前庄记上下那么多的产业,还有他们暗地里的一些“副业”,有梁梧在,全部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条,压根不用她怎么操心。
但现在梁梧突然不见,各种事情便突然堆到了她的头上,庄秋梦才真的感觉到了什么叫手忙脚乱。
这几天庄秋梦是又要处理庄记中的各种事情,又要抽时间去找明虞和岑归澜的麻烦,还要想办法去找梁梧,可以说是相当的焦头烂额。
不过代州知州亲自相邀,庄秋梦还是得来一趟的。
所幸代州州城与曲阳相隔并不太远,一天左右的车程足以。
只不过饶是如此,庄秋梦也还是忍不住有些抱怨。
易岩柏的师爷站在府门口迎接,见庄秋梦下了马车,当即便热情地迎了上去,脸上是一片喜色:“庄夫人,您可算是来了!”
庄秋梦嗯了一声:“知府大人是有什么事,要叫我过来一趟?”
师爷哈哈笑道:“等您进了府中便知道了,知府大人他已经摆好宴席,在里面等您了!”
他话说得有些模糊,而大概是因为这几天梁梧的失踪,加上今日来这知州府上,她不可能带很多的打手护卫,庄秋梦已经有些成了惊弓之鸟,站在易府的大门口,还有些踌躇不愿意迈进去。
但她不进去哪儿行?
师爷心里下定了要赶紧把人忽悠进去的决心,而面上的笑容则是愈加灿烂了起来:“庄夫人,怎么了?”
他活像一个看出了庄秋梦心里顾虑的知心大哥:“您放心吧,是好事。”
说罢师爷便神神秘秘地凑近庄夫人:“是我们家大人,得到了上头的一点儿风声——他觉得这对庄记说不定会有利,这才马不停蹄地把您邀请过来!毕竟您得到消息的速度越快,动作也就越快,庄记才能获利更多啊!”
他还补了个理由:“毕竟刘大人之前在代州任知州时,那可是公认的好官,我们家大人想着,怎么着也要照顾些他的遗孀,方才有慰于刘大人的在天之灵啊!”
师爷这么一说,庄秋梦立刻便浮想联翩起来:是不是上头要有什么给商户的政策优惠了?
这些日子,自从那“梅公子”和明虞来代州以后,她就没得到过什么好消息。如今听见这师爷这么一说,庄秋梦的心上可以说是久旱逢甘霖,乍然就舒爽了起来。
她当下也不再怀疑其他,眉开眼笑地便跨了进去:“没想到,我夫君去世这么些年,你们都还惦念着他,易大人的这份恩德,我实在是感激不尽……”
庄夫人走了进去,易岩柏的师爷则是留在正门口,转头与庄夫人的马夫和随从道:“几位先去客栈暂且休息吧。”
师爷含笑道:“知州大人要与庄夫人商议的事情比较重要,大约要留夫人在这边几天。”
他又掏出来一小袋银子:“几位住客栈的钱也由我们这边报销,想来这一路过来也颇费一番力气,几位请先行梳洗休憩一番,这里面多余的钱,便是我请诸位兄弟吃酒了。”
会主动报销住宿费还请吃酒多给钱的能是什么坏人?
这几位随从车夫对视了一眼,随即信任又感激地接过钱袋子,随即就上街找客栈去住吃饭喝酒去了。
而这边,庄夫人随着易府中下人的指引一路往里面走去,到了一处阁楼中,绕过屏风,便见一桌精美的饭菜,桌边正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个是代州知州易岩柏,但不知为什么他脸色好像不是很好,额头上满是汗水,而另外两个则是一对男女。
男的庄秋梦很熟悉,脸上戴着半扇织金面具,女的庄秋梦更熟悉,就是她想下手好几次,但一直就没得手过的明虞!
她面色猛地一变:“你们……?!”
正当这时,一只麻袋便兜头朝庄秋梦罩下!
眼前景象突然一黑,庄秋梦还没来得及尖叫,诸昇就一手刀精准地劈上了她的后颈。
随着庄秋梦软绵绵地倒地,诸昇转头兴奋地朝岑归澜汇报:“大人,这个也搞定了!”
*
借用了易岩柏的地盘,岑归澜他们终于把落了单的庄秋梦给抓住。
很快装着庄秋梦的麻袋从后门被运走,易岩柏也猛松了口气,整个人几乎瘫软在了椅子上。
天知道他有多紧张这个绑架大计会不成功!
而且易岩柏此人虽然占了不少好吃懒做好逸恶劳的恶习,对庄记犯下的事情也常年保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但这种直接在自己府上绑架人的事,他确实是第一次做。
此刻易岩柏说话的语气都还带着颤巍巍:“指挥使大人,我可已经都按照你们说的做了啊……”
岑归澜微微颔首:“嗯。”
易岩柏眼底腾升起一丝希望:“那我是不是可以……”
什么将功折罪,戴罪立功,这些词霎时间闪现在易岩柏的脑海当中。
岑归澜道:“我之前说了,你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我都会如实地写进折子里,禀报陛下。”
所以能不能将功折罪,不计较之前易岩柏犯过的事情,他可没办法给一个准确的答案。
易岩柏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登时更瘫了。
他撑着最后的力气道:“那,岑大人,这桌饭菜都备好了,您来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