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雄昏迷中四肢还在微微颤动,如果他现在意识还清醒着,肯定会跳起来怒骂明虞和岑归澜太不要脸。
“这二百两银票我还是留给你了,”明虞继续叹气,“就当是地契的转让费加你的医药费了……你看我,多善良呀。”
其他被岑归澜踢倒在地,虽然还清醒着,但一时半会儿也从地上起不来了的宝蕴堂伙计:“……?”
你非要这么说的话……行吧。
反正这位明小姐也马上就是宝蕴堂的新老板了。
于是明虞和岑归澜就这么堂而皇之、大摇大摆地拿着宝蕴堂的地契和一式两份的转让契约,离开了。
上马车以后,岑归澜问:“接下来去哪一家?”
打完张掌柜之后,他现在整个人都可谓神清气爽。岑归澜也不计较明虞让他穿的这一身衣服奇奇怪怪了,甚至还期待起了去下一家时的情形来。
明虞拿到了契约,心情也挺不错。
不过跟岑归澜这样发泄之后的神清气爽不是很一样,她与车夫说了接下来的目的地以后,就转头同岑归澜讨价还价起来:“虽然咱们刚刚配合的效果还是很不错的,但我觉得我写的剧本也还是不错的,你觉得……”
岑归澜微微一笑:“不可能。”
明虞:“怎么就不可能了?!一切皆有可能!”
岑归澜:“不可能。”
一天下来,明虞带着岑归澜就把代州城里她想拿下的店铺转了个遍,其中做人还算厚道,性格也比较警觉的掌柜,在和明虞讨价还价一通之后,也就把转让的契约给签了,而做人如同张雄那般的嘛……他们的下场倒也是相似的。
明虞拿下了想要的铺子,身心舒畅,岑归澜被迫戴黑头套的怨气发泄了出去,也身心舒畅。
大家都十分满意。
而被打了还被迫转让了店铺的张雄也没有善罢甘休,仅仅隔了一天时间,他就带着人找到了明虞这里:“大人,就是这里!”
“就是她带人打的我!还抢了我的店铺地契!”
此时的张雄鼻青脸肿,整个人咬牙切齿,看得出来非常为昨日明虞和岑归澜的行径感到气愤。
明虞当时正收完最后一家店铺回来不久,一边休息一边喝着自制的奶茶——现在天也逐渐冷了,还是得喝点甜甜热热的东西才舒服,闻言她抬起手,指了指自己:“我?”
张雄:“对,就是你!”
而张雄请的那位“大人”也粉墨登场:“……明、明小姐?”
——巧得很,张雄请过来的这位大人,正是现任代州知州易岩柏的师爷。
这师爷本来正摇着自己的羽毛扇,一派高人气场,但在看见明虞之后瞬间便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无他,他也记得,之前明虞和岑归澜是一起出现过的。
而据他所知,这位明小姐和锦衣卫们的住处是一起的……那岂不是意味着岑指挥使可能也在这儿?
明虞也抬手跟师爷打了个招呼。
张雄则是看着明虞和师爷之间的互动,一时间有些狐疑起来:“你们认识?”
师爷刚要回答,明虞便摆摆手:“认识不认识的不重要,咱们还是就事论事吧——你刚刚说我带人打了你,那你说说,我带了谁打你?”
张雄提了一口气:“你带的是……”
然后他猛然反应过来:明虞带的那个人是谁?
现在在张雄脑子里的只有一团黑,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啊!
明虞又善解人意地补充道:“你能说出来个样貌特征也行。”她就不信,在那一个只在眼睛和靠近鼻子处抠了几个洞的头套,能露出来什么样貌特征。
张雄:“……那人一身黑!”
师爷:“?”
张雄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出来的东西好像算不上是样貌特征。
他的脸色登时变得和昨天岑归澜穿的那套衣服一样黑。
明虞又问道:“或者咱们来聊聊你说的我抢了你的店铺契约,咱们可签了转让契?”
张雄:“签了,但……”
明虞:“那我给钱了吗?”
张雄:“给了,但……”
明虞:“那不就结了吗!”
她也转过头朝向师爷:“大人,我和这张雄签了转让的契约,银两我也都已经付给了他,这根本就是一桩再正常不过的交易了。哪里涉及什么打人啊、抢劫的事?依我看,这张雄根本就是被不知道哪个恶徒给打了,他气不过,就来找我泄愤啊!!”
张雄:“你……你血口喷人!!”
看样子的确是气急了,连张雄这么个浑人都开始往外飚成语了。
明虞耸耸肩:“那你拿出来证据啊。”
正当这时,岑归澜也终于换回了自己平时的衣服,从里间走了出来:“怎么了?”
张雄一听岑归澜的声音,当下就要道:“是……”就是这个声音!!
然而这时师爷比张雄的反应要快多了,他当即脸色一变,怒喝一声:“大胆刁民,你竟然敢诬告无辜百姓,还带我到人家的住处来,扰人生活,实在是居心险恶!”
张雄则是一愣,也不喊大人了:“表哥?!”
“什么表哥?!”师爷语气大义凛然,“走,你跟我回府衙,我今天非得好好审问你一番不可!”
说罢师爷便揪住张雄的耳朵,不由分说地将人往外带。
顺便他还不忘朝明虞和岑归澜两人打招呼:“明小姐,现在看来这个事情已经很明了了,我就不在这里多叨扰你了——啊,岑大人,你也在这里啊?小人这里还有些公事要处理,今天实在是打扰了、打扰了,告辞!!”
随着他们身影的远去,张雄那一声诧异的“他他娘的还是个大人?哎呦表哥别扯我耳朵了”也传进明虞他们的耳朵里。
岑归澜问:“这张掌柜来找你麻烦了?”
明虞耸肩,继续喝自己的奶茶:“问题不大,已经被解决掉了。”
而且看这师爷和张雄的关系,对方接下来应该是不会再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对了,那套衣服你怎么处理的?”明虞还是比较关心这个。
没有看见岑归澜表演阴暗地爬行,可以说是她心里相当的遗憾。
岑归澜刚刚才换下那套衣服,闻言便是脸色一沉:“扔了。”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那个头套!
明虞遗憾道:“这衣服是新做的,扔了多可惜。”
岑归澜:“……”不要以为他看不出她实际上在可惜什么。
这个时候明芝芝也一瘸一拐地蹦过来了:“——姐,有人来找你麻烦?!”她来护驾了!!!
明虞道:“你来得正好,人刚走,快来试试这奶茶,我做的,看看味道怎么样?”
听见“人刚走”的明芝芝:“?”
但很快明芝芝又听见明虞邀请她来喝奶茶,于是她当即喜滋滋地坐下了:“好。”
喝了一口之后,明芝芝便赞道:“甜滋滋的。”
不愧是叫作奶茶,兼有牛乳的厚味,又有茶叶的清香,明芝芝第一口下去,觉得味道有点新奇,再来一口,还是有点新奇,再来一口。
不知不觉间明芝芝就把一整杯奶茶下了肚:“好喝,再来一杯!”
明虞又给明芝芝续了一杯。
看见明芝芝喝得享受,岑归澜也坐了下来:“这奶茶是什么?我也尝尝。”
明虞把装着奶茶的壶和空的杯子给岑归澜推了过去:“大人你自己倒吧。”
她又指指旁边另一个罐子:“这里面是糖,可以自己调甜度。”
之前帮明芝芝倒的时候想到熊孩子的腿还瘸着,不方便站起来拿糖罐子,明虞就帮她调了下甜度,反正原身记忆里也有明芝芝的口味偏好,她做起来也得心应手。
不过对于岑归澜,她就要懒很多了。
岑归澜沉默了片刻,倒也接受了这自己劳动的结果,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奶茶,尝了一口之后,往里面直接加了两大勺糖。
明虞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直到岑归澜倒第二杯,又加了两大勺糖时,终于有些惊奇地道:“咦,大人,你好像口味比较偏甜啊!”
其实岑归澜并不能说是口味嗜甜,像是酸或者辣这些,他也同样偏好更浓重一些的味道。像那些清淡的菜式,虽然说也不是不能吃吧,但在有选择的余地下,岑归澜肯定是优先满足自己的爱好的。
口味这方面的偏好岑归澜也没有刻意隐藏过,因此旁人如果有心观察的话,的确不难发现。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明虞的下一句:“说起来,姐姐她也格外地偏好甜食呢。”
明芝芝疑惑地歪头看向明虞,还没反应过来自家姐姐口里的“姐姐”到底是谁。
而岑归澜端起杯子的手则是忽地一顿。
——他不会刻意隐藏自己的口味,因此演“兰归”时,也不会在这种小细节上都还要调整改变一番。毕竟口味轻或重,又不是对某一道菜式的偏爱,人与人之间有相像还是很可能的。
而之前明虞给“兰归”送过许多次的糕点,仔细回想一下,越到后面,她的确越来越捕捉到了自己的偏好,送的糕点也越来越来符合自己的口味。
明虞哈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不愧是亲戚啊,不仅长得像,连口味都很像啊!!!”
“真是太巧了哈哈哈!”
“唉,如果姐姐也在这儿就好了,”明虞又感叹道,“这奶茶她肯定也喜欢!”
心里的那块大石落了地,但又像是没有彻底落在实处。
岑归澜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淡淡地说:“是啊。”
第84章
转眼时间来到十一月。
明芝芝的腿是在九月上旬的时候摔伤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到十一月的时候,她终于能够拆掉夹板重新行走了——不过因为一个多月都没有走路,明芝芝那条腿的肌肉都有些萎缩,想要重新健步如飞,估计整个人还有得复健。
而岑归澜的北巡事业也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庄记倒塌,连带着拔出了北地的许多毒瘤,可以说光是这一次的成果,就已经让岑归澜此次北上巡游的目的完成了一大半。
而他扮成梅家公子玩“微服私访”那一套的事情也或多或少地流传了出去,现下北方各地都对近期来自外地的流动人口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对待,生怕自己哪里暴露出小辫子,被这位神出鬼没的锦衣卫指挥使给抓到。
改换身份这一套没之前管用了,岑归澜索性也就不再用。反正大部队也在代州与他汇合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就直接恢复了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与大部队一道出发。
大部队因为人多,行进的速度也不算快,明虞也便跟着他们一起,路上吃吃喝喝,就当旅游了——而且大部队人比之前多,安全保障也更高嘛。
而明芝芝虽然当时腿伤还没好,但还是硬以“爹让我来跟庄记谈生意,现在庄记都垮了,没有生意可谈,直接回去那更没意思”的理由,强行跟了上来。
反正她爹她姐都给锦衣卫干活,四舍五入一下,她也是锦衣卫编外人员了。
相比起来还是裴庭更惨:他是被永平帝派到北地来帮岑归澜忙的,除了跟着锦衣卫的行程以外,他还要去一些位置重要的卫所挨个看一遍。所以这边大部队慢悠悠地在行进,裴庭却是满头大汗地两边来回跑。
到十一月,巡游的队伍在另一省的一座州城中停下休整,裴庭也终于松了口气。
恰值明芝芝拆掉腿上夹板,咸鱼怪裴庭当即倡议:腿伤康复是件大好事,这不得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而且十一月北方有些地方都开始下雪,是切切实实的冬天了,这样的冷天,吃个烤全羊什么的,那也是极合适的。
“——阿嚏!”寒风中,明芝芝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她小脸冻得通红,整个人抱着暖手炉哆哆嗦嗦:“所以吃羊肉,为什么一定要在露天!!”
明芝芝瞪向裴庭:“好冷!!”
明虞其实也冷,但他们现在在的这个地方昨天才下了一场雪,雪还没有化完,周围仍是一片银装素裹,她对见到雪景的兴奋战胜了寒冷的感觉,所以明虞倒是没像明芝芝这样提出强烈抗议。
而在场的另外两人,岑归澜和裴庭,他们都是武将,常年习武,自然不觉得很冷。此时岑归澜还好,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裴庭听见明芝芝的抱怨,却是当即嘚瑟上了:“那是你还没经历过真正冷的天气!”
他道:“想当年,我在戎州干副参将的时候,那里的深冬才叫一个冷啊……”
明芝芝吐槽:“你在戎州关我什么事。”
她冷得想跺脚,但偏偏现在明芝芝走路都还有点一瘸一拐,跺脚的动作更是不敢多做:“我想进屋里去!这什么烤羊就不能在里面烤吗?”
地龙烧得正旺的房屋近在咫尺,明芝芝已经望眼欲穿。
裴庭:“烤羊得用炭,在露天才最安全,不然在屋子里,要是炭气散得不及时的话,咱们四个一个都别想跑。”
明芝芝:“你说什么晦气话!”
裴庭:“?”难道不是你先问的吗?
“行了行了,”最后还是明虞站出来道,“芝芝腿还没好完,在外面露天待久了确实不好,这样吧,吃羊肉的话也不一定要烤着,煮羊肉锅子怎么样?这个可以在屋里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