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术还是不明白,她完全不知道覃深在说什么。
覃深就告诉她:“你并不知情,因为那个案子是公安局接手的。”
难怪。裴术一点印象都没有。
覃深又说:“你也不知道,就因为你跟龚兆丽的关系,龚兆丽免于受难。而我叔叔的妻子,因为是个普通人,最后只能疯在精神病院里。”
裴术看着覃深,她在消化他这句话。
覃深笑了笑,笑得很苦:“普通人,有时候真的委屈。”
裴术半晌才讷讷地说:“我不知道。”
覃深摸摸她的脸:“我知道你不知道,这也跟你没关系,就是突然感慨,公平公正,什么时候可以以普通人的公平公正为准。”
裴术被覃深说的这个信息打击到了,久久不能回复。如果是覃深说的这样,她大概可以知道事情发生在哪段时间。
那段时间里,裴术刚刚被上方领导器重,连梁顺程都不敢明着跟她叫板。
她没想到,这竟然成了犯罪分子放过龚兆丽的理由,她也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覃深说:“我叔叔状态越来越不好了,我就想,会不会有一天,我也出了什么事,然后你跟他似的,疯了一样折磨自己。”
裴术皱眉:“你在说什么鬼话?”
覃深笑:“我就随便说说,世事无常,谁知道我什么时候就摔个跟头摔死了呢?到时候你一定要记着我爱你,然后好好活下去。”
裴术生气了:“你是不是有病?你以为这玩笑很好笑?”
覃深看她急了,打了两下嘴:“我嘴贱!我怎么可能死呢?我还没被裴警官捉拿归案呢。”
裴术不想跟他说话了,他真的讨厌,说的什么烂话!
覃深去抱她:“好了我错了,我能活九十九。”
裴术越想越有气,一巴掌打在他肩膀上,一巴掌不够,又打了一巴掌:“你要想死,你跟我说,我可以打死你。”
覃深笑着点头:“嗯,只要不是死在你手里,我都不接受。”
裴术气过就是难过,她伸手搂住覃深的腰:“覃深,我第一次想要活下去,你别这样对我。”
覃深抱住她,亲在她头发上:“嗯,是我错了。”
裴术紧紧抱着他:“你刚才说,让我记得,你什么我?是什么?”
覃深眼看着窗外,手搂着她,每个字都清晰且坚定:“我爱你。”
裴术装作没听到,贪心地想再听一遍:“什么?”
“我爱你。”
“声音有点小。”
“我爱你。”
“爱谁?”
“我爱裴术。”
“裴术是谁?”
“你。”
“我是谁?”
“我爱的人。”
“跟我道歉。”
“对不起。”
“覃深。”
“嗯。”
“你会跟我在一起很久很久吧?”
第八章 你不要怕,有我在爱你
Part 1
荣放找到了黄老师的地址,裴术上班之前去拜访了一下。
黄老师很热情地招待了她,还专门去门口小商店买了些水果。她握住裴术的手:“看到你们这些后辈这么能干,我是真的欣慰。”
裴术淡淡笑了下:“我来主要是想知道……”
黄老师没让她说完:“我知道你想了解什么,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说完,她叹口气:“要是我再年轻几年,也许我还会选择让这部分真相永不见光,但我眼看多半截身子入土了,也就没什么可牵挂的了。你不要觉得我自私,人都自私,那时候我有一家老小,我真的不能冒险。”
裴术理解。
黄老师把另外没有加在案宗里的资料拿出来,发黄的纸,晕开的字,把过去铺陈在裴术面前。
“程欧就是个变态,那个年代的人们没有见过这种事,容易形成先入为主的想法,觉得被侵犯只会发生在女人身上,很自然地将心里的天平倾向于程欧这边。”
裴术看着这些记录,听黄老师说。
“你是正经警校毕业,你一定知道,侵犯他人,不管这个‘他人’是男是女,都是要被法律判刑的。程欧却利用这一点,死命否认,然后想尽办法销毁证据,成功逃出生天。”
黄老师说着还有点惭愧:“我当时如果有你一半勇敢,说出实情,也许那几个人都不会死。”
裴术抬起头来:“哪几个人?”
黄老师给裴术把他们的个人资料找出来,几个人的名字,跟那些告程欧性骚扰的名字一致。
裴术还有一个问题:“那个程欧欲实施侵犯的人是谁?为什么指控程欧性骚扰的人记录了,但那个最关键的受害者没有记录?”
这个黄老师也不知道,毕竟是公安局经手的,她只是有幸见过那个人:“那个男人很漂亮。”
黄老师这么一说,裴术就知道她最多也知道这些了。
她谢过黄老师,拿上这些案宗记录,回了所里。
这些东西只能证明当年确有这些案子,不能证明程欧的犯罪事实,这几个人的死就算跟程欧有关系,她也不会留下把柄。
要想通过程欧让梁顺程下台,还得裴术再深入挖掘。
没错,裴术想让梁顺程把亏欠津水的,都还回来,只是这样就一定要从他过去处理的案子找突破口。现在他经手的案子做得太完善了,是找不到破绽的。
照目前调查过的这些旧案来看,似乎就程欧这个案子性质恶劣一点,而且很容易引起舆论重视。
Part 2
影楼摄影棚。
覃深刚到,看到老板也在。
今天正式开拍,老板在好像也挺正常的,但这个老板总是借着帮覃深整理衣服摸他胳膊和背,让他很不舒服。
摄影师和化妆师在旁边看着,那眼神就好像已经见惯不怪了。
覃深在老板再一次把手伸向他时,躲开了,并提醒她:“我女朋友是裴术。”
老板果然变了脸色,把手收了回去,很尴尬地笑了笑:“裴警官啊。是吗?可是裴警官不是没什么人情味吗?她也会找对象吗?”
覃深还记得他跟她签的合同:“我答应给你拍宣传照的条件,有一个是我要指定女搭档,但女搭档的脸不能公开。也就是说,你可以把我的照片放在影楼门口,但不能放我跟她两个人的。”
老板记得。
覃深笑了笑:“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的要求?自然是我找的搭档身份不一般。”
老板明白了,原来他是想借着拍宣传照名义,跟裴术拍婚纱照,这她不仅不能收钱,还要给他钱……果然这长得俊俏的心眼多。
覃深说:“我赚的是拍照的钱,不是卖身的,离我远点,我不希望她碰我时,我是不干净的。”
老板脸色变了,很难看,有点气急败坏,但因为对方不让她占便宜就翻脸太不好看了,她还有这么大一个影楼要管,她得顾大局。
思虑一番后,她挎着名牌包,拖着她肥硕的身体,踩着高定的鞋,嘎达嘎达地走了。
Part 3
裴术走访了那几个被程欧性骚扰的男人的亲人,他们并不想提起过去,还有一些更是把裴术拒之门外,这让她更对当年的事情感到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幕,要藏得那么严实?这到底是几条命被牵扯其中?
就在裴术所有线索终结,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的时候,胡奉先给她提供了一个新的方向:“那些个人资料里没有他们的职业吗?”
裴术本来困顿的思绪一下子打开了,她站起来,掐着腰在办公桌前转圈,然后点着头。
胡奉先看傻了:“这么激动吗?”
裴术扭过头,双手拄在桌上,抬眼看着他:“那些资料里没有记录他们的职业,甚至没有说明他们的死因,但殡仪馆一定知道。”
胡奉先挑眉:“那咱们挨家找?”
裴术说:“几年前津水只有两家殡仪馆,而程欧要想实现完美犯罪,这几个人的尸体一定会在她可以操控的殡仪馆处理。”
胡奉先想起之前给裴术设计车祸的那个殡仪馆馆主,恍然大悟似的:“难道是!”
裴术当时就想过这个问题,那个殡仪馆的馆主是为什么这么大胆,敢在派出所安装摄像头,敢给她搞一起车祸。要说冲昏了头脑,那不该硬气到底吗?为什么又那么痛快就认罪了?
现在想来,那个殡仪馆的馆长未必不是梁顺程的人。
梁顺程手上一定是有馆长害怕的东西,这样他才利用得了他。梁顺程指使他设计裴术,要是成功,那自己以后高枕无忧。而不成功,就让他迅速认罪,这样也不会查到自己头上。
如果可以证明殡仪馆的馆长曾帮程欧处理过这几个人的尸体,或者说,在尸体记录上做过手脚,帮她掩饰,那就可以变相证明,梁顺程当时欺公罔法了。
因为梁顺程没有给程欧立案,时隔多年,裴术都能查到,为什么当年梁顺程查不到。
这将成为牵出他所有罪恶的开关。
他将为他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裴术很高兴,她觉得随着覃深的到来,她的晴天越来越多了。她喜欢晴天,喜欢大大的太阳照在她头顶,喜欢为生命奔波付出的自己……
Part 4
覃深完成个人拍摄已经是几天后了,所有的个人镜头拍完,他才跟裴术说。
裴术听到他要跟她拍宣传照,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我不上镜啊,我也不好看,不拍不拍。”
覃深没逼她,只是说事实:“如果找不到搭档,就要赔三倍赔偿金。我本来就没钱,再赔点,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攒够娶你的本?”
裴术抿抿嘴,走到沙发上,坐下,靠在他怀里:“赔偿金多吗?那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呢?”
覃深顺势搂住她的腰:“没有。”
裴术也跟他说事实:“我只拍过一寸免冠照,因为很多证件用得到。”
覃深亲亲她的脸:“没关系,我自己想办法吧。”
他用这么一个语气,这么一个态度,裴术又心软了,扭头看着他眼睛:“应该很快就能拍好吧?”
覃深眼神诚挚,点点头:“他们要是磨磨蹭蹭,我也不干。怎么能这么浪费裴警官的时间呢?不知道裴警官日理万机,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吗?”
裴术这一答应就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皱起眉:“骗子。”
覃深笑:“我多拍点,给你留着,你带在身上,想我了就看看。也可以给别人看看,让他们知道你男人是靠脸诱惑到你。”
裴术就靠在他肩膀,眼看着窗外:“我谁都不给看。”
覃深淡淡笑着,搂她更紧了。
裴术看着一小块天空,还有那一小块天空飞过的鸟,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这个世界值得尊敬。
Part 5
梁顺程不愧是一块老姜,那几个人的尸体确实是在那个殡仪馆处理的。但那个馆长出事后,就把所有的尸体记录都销毁了,现有的记录,都是换馆长以后死的人。
裴术的线索又断了,这些家属不配合,所有证据又都销毁,她又没有方向了。
雪上加霜的是,梁顺程似乎是得到了信,竟然搞了一次突然袭击,说是视察派出所的工作情况。幸好裴术没出去,有她在,派出所阵脚一点都没乱。
梁顺程是那种肥头大耳的敦厚形象,会让人莫名信赖,裴术截然相反。
裴术五官很锋利,用面相师的话来说,就是尖刻之貌,给人的第一印象都不会很好。像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样的老话,还有一些看面相判断人性的说法,就一直对她很不利。
梁顺程视察完工作,找裴术单独聊了会儿。
荣放和胡奉先还为此有些担心,怕裴术受欺负,也怕裴术太强硬,不给面子,两人撕破了脸。
事实上,梁顺程和裴术交谈,从远处看起来,还算和谐。
梁顺程没问工作上的事,只是问裴术:“我们小裴,谈对象了?”
裴术顿时觉得心里被扔了一块石头,说:“您从哪儿听来的?我这么忙,也得有空。”
梁顺程笑着说:“你也该谈对象了,就是一定要找品质好的,咱们这么一朵霸王花,可不能便宜了一些个臭鱼烂虾,你说呢?”
裴术也笑:“那自然是不能找个废物,要找也得找您这样的,手段高的。”
梁顺程不爱听这话,但他可以保持着笑吟吟的表情。
两个人明枪暗箭的聊天没进行很长时间,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后,梁顺程邀请她参加电力公司的分厂剪彩仪式,可以说是明着挑衅她了。
他过来这一趟就是说他知道裴术在查过去的事,他还邀请她参加程欧的剪彩,简直没把她当人。
以前的裴术有百种方式让他把占得这点口头便宜倒出来,现在只要触不到她的原则,她就当没听见。两个人背过身,当即变脸,对彼此的厌恶不要太明显。
本来裴术就没有方向了,梁顺程这一趟,更叫她决定消停一段时间,等这阵过去,再查。
裴术知道自己的个人情况不会瞒过梁顺程,但她没想过他会对跟她有关系的人上心。
她不知道他提起这个目的是什么,但她不能不当回事。
这一担心,她这班就上不下去了,早早走了。
覃深比他晚回,给她买了冰淇淋,昨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说想吃来着。
裴术先把冰淇淋放冰箱,把他拉到客厅中央。
覃深看着她一本正经,挑眉:“怎么?”
裴术把鞋脱了,光着脚站在他对面,说:“你对我出手。”
覃深双手抄在裤兜里:“不。”
裴术没跟他闹:“快点,出手!”
覃深就不:“我舍不得。”
那裴术就对他出手,可每当要切到他要害,她就心软,几次下来弄得自己越来越急,还很生气。
覃深给她擦擦汗:“你得先跟我说你要干什么。”
裴术坐到地上,理智和魄力都没了,像一个大小姐乱发脾气:“我不可能总在你身边,你也知道津水很乱,万一有那种活腻的对你下手,你连点自保能力都没有,不是干受欺负?”
覃深微怔。
裴术还没说完:“上次别人管你要钱,你是不是挨打了?我要是不在,他们那么多人,我……”
覃深一把拉她起来。
裴术看着他。
覃深把手伸出来:“那你教我。”
裴术看他态度还挺认真的,不像是敷衍她,情绪稳定了一些,接着教他:“你就记住几个要点,不要正面,正面你肯定打不过,你太瘦了,力量也不够。”
覃深笑:“照你这么说,我一点优点都没有。”
裴术脱口而出:“你长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