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的声音轻柔而又包容:“殿下,我是谁?我是爱你的云裳,所以, 我是不会跟你计较的,尤其你几日没怎么进食,现在的身体还很是虚弱。”
她伸出柔荑,抚上霍宁珩的额头:“殿下,你的身体有些热, 是发烧了吗?”
云裳这样一说, 霍宁珩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身体, 确实有些过热了。
但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发烧, 就如他如今晕晕乎乎的意识一般,如坐在一艘破船里,穿越风暴,晃荡不稳。
身上的热,或许来源于另一重地方。
“我……”他试图张口, 才忽觉嗓音发哑,干涩, 甚至有些胀痛,发出来的声音嘶哑而又难听,令他赶紧闭住了嘴,随即,又用低低的声音回答云裳,“似乎有一点。”
霍宁珩不由得在心中暗暗责备自己,他刚主动请求云裳肆意惩罚他,就好像真的发起了热,生起了病,如今,摆出这样一副虚弱的模样,是给谁看?如此一来,云裳能尽兴?
但心底又
有个小小的,见不得光的声音悄悄响起:云裳会因为他如今这副模样,而对他心生怜惜吗?她会因此多将视线放在他的脸上,多陪他些时日吗?
这隐秘的渴望在血液里流淌,流遍了全身,其中的某些因子开始不受钳制,不安分地躁动起来。
霍宁珩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更加热了。
在他唯一的视线聚焦点上,他看到云裳捧着他的脸,微蹙眉头:“殿下,你的脸怎么越发烫了,这样下去,似乎不太行……”
他看见云裳提来宫灯,凑近他的脸侧,明亮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令他微微眯眸。云裳在打量他面颊的色泽:“殿下,你的脸好红,你是真的发烧了。”
“嗯。”霍宁珩似乎对自己身体的康健安危并不在意,他真正在意的,只有她的看法,他抓住了她的手,语气中有一丝遗憾和沮丧:“云裳,我说要让你随意施为,任意惩罚,可如今我这副情况……”
“云裳,你动手吧,只是可能让你失望……”说完这句话,他就深深地低下了头,也因此错过了云裳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奇异的光。
云裳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以手覆上霍宁珩的额头,顺着向下,一路移到他的鬓角,亲密地摩挲:“殿下,你如今这样子,我怎么舍得惩罚你,殿下,现在当务之急是治好你的病。”
霍宁珩懵懂般地睁开眸子,抬眸看向他的未婚妻:“云裳,你会医术?”
“是,关于此事,以后有机会你可以慢慢了解,不过此时,尚且用不到什么高深的医术。”云裳唇畔含笑。
穿书之前,她是个孤儿,幼年被一个在世人看来颇为孤僻的老太太收养,从此跟随其苦学医术,长大后才知道老太太是百年中医世家的传承人,她也因此继承了其中大半家传——里面汇聚了古往今来无数人的智慧结晶,这样的底蕴,足以让她在大夏所处的这个时代,面对各种情况应对得绰绰有余。
但她今日不打算用什么汤药,也不打算用什么严谨而高深的方法,只准备使用一种最原始的科学方式,帮霍宁珩退烧。
云裳慢慢靠前,用手揽住了霍宁珩的腰,亲昵地靠在他的颈侧,她感觉到紧挨着她的身子的僵硬不自然,想起霍宁珩此时依旧是一个满纸空白的纯情处男,又想起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一股名为愉悦的莫测情绪,染上了她的唇角。
现在都这么僵硬了,那接下来,可怎么办啊,我的殿下。
“殿下,你相信我吗?”云裳毫无预兆地问道。
霍宁珩一怔,下意识回道:“云裳,我为什么不相信你?”
“那就好,殿下,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治好你的病,让你从高热中摆脱出来。”云裳轻声贴在他的耳侧道。
他一边忍受着云裳与他肌肤相贴的不习惯,不自然,身如硬石,一边面红耳赤地竭力发出声音:“云裳……你……我……需要我配合你什么吗……你的医治方法……”
云裳似乎对他的立场极为满意,唇角微翘:“不用你费神太多,殿下,很快就好了,治疗发热,最好最安全的方式,唯出汗而已,散热排毒,病自然除。”
“殿下,让我帮你出汗。”
霍宁珩本想问问她要如何配合她,但转眼之间他便失了声,未尽的话语在喉口间消弭无形,咽入腹中,贴在他耳侧的云裳突然咬上了他的耳骨。(脖子以上,审核大人)
云裳……这个名字,他在心中念道,却只余轻微的颤音,如拨动后的琴弦一样,留下长久的,不息的震颤。
……
霍宁珩觉得今夜的月亮很美,很圆,前几日,他都无心欣赏,也没有开窗,都未曾发觉,不知何时,就到了十五的夜晚,月圆之夜。
而今夜,轩窗尽敞,清风自外徐来,月辉尽数洒入,躺在窗边的地上,一睁眼,便是满目清辉,皎洁的明月,霍宁珩从未像今夜一样,欣赏了这么久的月亮。
他胸腔起伏,喘着气,微微偏头,看向了一旁地面上,他和云裳十指相扣的手,云裳的指甲边缘齐整圆润,涂着淡粉的颜色,可爱而又美丽,此时,连她的指腹也染着一股秾丽的绯红,久久不散。
这双纤细温柔的手,看上去无害美丽,没有什么气力,但只有霍宁珩才知道,正是它们,将他按在了地上。
他无力反抗,只能承受。当云裳想上前来亲吻他残损的那半张脸时,他惊慌中想避开,想抬手遮住,但这时,他才发现,这几日接连来的未进太多食,以及突然而起的高热,令他此时虚弱不堪,浑身无力。
他只能看着,任由云裳吻着他的瘢痕,甚至用舌尖轻点他嶙峋的伤疤,他的喉咙仿佛在嘶吼,却发不出声音,只是一层又一层的汗意,伴随着热浪,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出来。(审核大人,是在亲脸,脖子以上)
到了最后,霍宁珩发现,以他如今虚弱的身体,无论做再多挣扎,都是徒劳的时候,他彻底化作了云裳的掌中之物。
被云裳吻过的地方是过电般的颤栗,电流似乎也破坏了他泪腺的平衡,眼泪不由自主地便淌了下来,顺着流到了他的面颊之上。(审核大人,还是在亲脸,脖子以上)
霍宁珩在哭,是欣喜的,也是遍布惶恐的,此时的他无力阻止云裳亲吻他丑陋的那面脸,便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偏侧头颅,将另一面他自信的脸颊,凑到云裳面前。
他在心中嘶哑叫道,求你,求你,别再亲我那处了,可是他心中的呼喊没有被云裳听到。
相反,她反而像爱上了他残损的地方一样,一遍又一遍地给予过分的温存。(还是在亲脸,审核姑奶奶,脖子以上)
甚至以指腹不容置疑地按上了他的唇,以免他发出扰乱的声音。
霍宁珩的心渐渐沉入谷底,他的心底飘忽着一个眩晕般的念头,完了,云裳不仅看遍了他的脸,也亲遍了。
他所有的不堪与伤痛,都被迫展示在了云裳的面前,这种极端的绝望无助,与另一种极端的情潮,彼此激烈冲突,几乎让他就此死去,却也将他真正推向云巅。
……
或许是因为躺太久了,霍宁珩的背被坚硬的地面硌得很疼,但为了不败坏云裳的兴致,他紧咬牙关,一言不发,事实上,后来他根本没心思去想这些事了。
他只是在恍惚的思绪中想到,云裳的法子,当真是有用,他感觉自己出了很多汗,也流了很多泪,甚至他说不出为什么要流泪,只是不由自主,单纯地想哭而已。
曾经骑马出猎的他,连续驰骋射猎几个时辰的时候,也未尝这样,将背后垫着的寝衣,都浸湿了个彻底。
中途的时候,云裳还贴心地为他送来清水,叹息般地轻声道:“殿下,补补水吧,否则你会虚脱的。”
“殿下,你出太多的汗了。”
霍宁珩在朦朦胧胧之间转头问云裳,含糊问道:“我的烧快退了么,云裳?”
“快了。”她安抚道他,像最权威尽责的医者,信誓旦旦:“再坚持一会儿,殿下。”
霍宁珩信了她,事实上,无论云裳说什么,他都会相信。这无关于认知,学识,智谋,只关乎于灵魂最深处的本能认可。
而她也是一如既往地可靠,爱着他,帮助他,将他残缺的一切修补拼好。
霍宁珩的高热终于散去,稀薄的汗意残留在额头上,清风拂过,一片清凉。
他又看到了头顶的明月,在这一刻,他觉得,她就是他的明月。
光是被她的清辉普照,他就感到了无法抑制的,从未感受过的幸福。
只求她不要如明月那般博爱仁慈,将给他的爱,分给了别人太多。
如果那样,他会疯的。
霍宁珩的脑子仍旧有些发木,但此刻,他无比清楚地确定了这一点,他便是沟渠,也是一边害怕她照耀,一边又渴望反射她的全部光辉。
他隐隐约约觉得今晚好像做了什么坏事,总之不符合太傅少师教他的圣君之道。他坚守了许多年的某个东西,好像从今日起便彻底失去了,但霍宁珩很快就认知到,那东西,注定就是要给云裳的。
他身上的所有喜乐,哀愁,都由她来掌控,那他小心保存了将近十六年的一切,度过漫长的时光,也不过是留待给今日的她,来亲手采撷。
第17章 消失
这一夜对于霍宁珩来说, 既似一种煎熬,又似一种彻底的放纵,他灵魂的一部分, 仿佛也和那些流出的汗水一般,脱壳而出。
他想尽力配合云裳, 但身体上的虚弱令他常感难为, 只能任由她主导, 一种无端的羞愧从他心底灼烧而起,烫得他只能嘶哑地呜咽。
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的他也曾觉得这样不太好,不太符合他一贯以来的道德准则,至少, 云裳是好人家的姑娘,与他又尚未成婚,这样——对她来说不太负责任,霍宁珩不想做那个轻浮孟浪之人。
可是,他很快发现, 此事该不该进行, 该如何进行,进行到何时, 并不是他能决定的, 他只能承受云裳赐予他的一切。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霍宁珩头一次感受到了精疲力尽的感觉,多日的虚弱外加今日的发热,已使他的身体到达了极限,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犹如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最终他沉沉地睡去, 彻底陷入黑甜的梦乡。
或许因为太累,前半夜是全然无梦的,到了后半夜,他的梦中却出现了云裳的影子。
这是一个有些奇怪的梦,梦中云裳向他走来,但她的身影却影影绰绰看得不太真切,四周仿佛蒙着一层薄雾,当她自薄雾中走出来,落入他期待的目光之中时,霍宁珩却陡然发现,云裳并不是孤身一人——她的身边还紧跟着一名男子。
霍宁珩怔愣在原地,和云裳两两对视,她也并不避忌他的目光,反而还亲密地挽上了身侧男子的胳膊。
霍宁珩看过去,却发现那名男子的脸好像天生被什么模糊掉了一般,令他看不到他任何部位的相貌。
“云裳……”他心里满是犹疑,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下意识地开口,想问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和这名男子又有什么渊源?
可是刚等霍宁珩发出声音,眼前的一切就如流沙般迅速消逝,顷刻之间,他再见不到一丝一毫云裳存在过的痕迹。
霍宁珩在梦中的空间疾速呼喊,但没有任何回应,他一边呼喊,一边跑了起来,直到进入前方的亮光之处——他猛然地睁开了眼。
意识到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之后,霍宁珩愣了好一会儿,思绪回笼,随之与他感官相接的是,来自于他身体上下的古怪感觉。
霍宁珩微蹙着眉,伸手捂住结实的小腹,身体上各处涌起的,是一种诡异的酸痛,犹如醉酒之后又被人打了一顿般,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这是怎么了……他拧眉细思,俄顷,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脑子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尔后,是不可阻挡的沸热。
他终于——想了起来,身体的异样来自于何处,这种认知建立后,霍宁珩的全身僵硬如石头。
他与云裳?他……与云裳?霍宁珩简直要发疯了。
但此时无论如何发疯也没有用了,相反,昨夜的某些记忆,像潮水般地疯狂向他袭来,霍宁珩武装好了自己的内心,却仍在侵袭之下,溃不成军。
不知过了多久,霍宁珩终于打算与之言和,并鼓起勇气,去找寻云裳的身影。
但也是在这时,他才忽然感受到一些不对劲来——自方才就生起的异样,只是那时他的注意力尽数放在自己身上,而忽略了周身的不同——他身侧一直寂静得要命,自从他醒来以后,一直如此。
寂静得,仿佛这天地间只有他一人存在——霍宁珩停顿了下来,他的瞳孔猛缩:云裳呢,云裳怎么不见了。
说起来很荒诞,当霍宁珩环顾四周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发现云裳的踪影,霍宁珩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睁大眼睛,将周围细致地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
云裳的衣物还散落在地面,半搭在椅背边缘——若是她走了,怎么可能没有带走衣物,还是,她去叫侍从帮忙送了新的衣服,然后趁他尚未醒来,一个人先走了?
霍宁珩的面色沉下来了一些,他出声叫来冯闻,冯闻没有进来,站在门口处,低头等待着霍宁珩的吩咐。
“殿下您说云小姐?奴才没有看见,云小姐不是进来房间了么,附近守护的宫人说,只见云小姐进来了,但是没见她出来过。”冯闻老实回答。
霍宁珩的眉心几乎要折成了一道川字,他的眸色暗沉沉得仿佛要有暴风雨袭来,他不认为这些人说的话是假,云裳应该是真没出过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