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霍宁珩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她自己还能不知道?
无非是昨夜太过放纵,不小心伤了筋骨,本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顶多休养几日就好。
但……她总不能对他直说吧,说她所受的内伤外伤不是遇到了什么险事,而是沉溺于滚床单,以至于过了头,伤了身体后,还有些亏空?
而与她滚床单的人,正是他本人?
第19章 愉悦
云裳盯着霍宁珩这张精致绝伦的脸, 那上面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很难将他与那张残损的脸联系在一起。
她轻咳了一声,还是坚持般地摇了摇头:“我真的无事, 殿下。”
此时她的神情已经恢复正常,霍宁珩见她坚持, 没再说些什么, 而是借力与她, 将她彻底带上马背坐好,迅速规矩地收回了手。
云裳将这一切都收在眼底,她无声地笑了笑,果然, 无论是哪个时空的霍宁珩,永远都是这么的纯情端矜,好像生怕冒犯了她一样。
似乎顾虑到她的身体,霍宁珩驾马的速度不快不慢,云裳预计还很有一段时间的路程, 她正想说些什么打发这时光, 霍宁珩却先出了声。
“今日也是所幸云小姐机敏,孤才能及时地发现你被困在此处, 日后出门, 云小姐还是多小心些。”他的声音有些发紧,云裳一下就听出来,霍宁珩只是因着与陌生女子如此接近有些紧绷,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才说的话。
她闻言, 垂眸不语,过了会儿, 才黯淡出声:“殿下有所不知,我并非无缘无故来到此地,实则是有人相约……”她抬眸望向了远处,目带忧伤。
霍宁珩几乎是一瞬间就蹙起了眉:“这种天气,这么荒僻的日子,究竟是谁如此荒唐,让你来这种地方?”
云裳看了看霍宁珩,欲言又止,霍宁珩察觉到了什么:“你有话直说便可,不必顾忌什么。”
她这才慢悠悠地道:“是……三殿下,他约我于此地相会,可是……到了约定的时间,我却没见到他的身影,我想,三殿下怎么可能是那种背信弃义之人呢,于是便继续留在原地等候……直到后来,我的身体实在是受不住了,这才向殿下您求助。”
语罢,云裳的眼中有些顾虑:“殿下,您说,我就这么走了,要是三殿下回头寻我,会不会着急呀?”
霍宁珩听到云裳的回答,沉默了半晌,再次开口时,语气已是复杂难辨:“不会的。”他停顿了下来,似乎在斟酌这样直言对于云裳来说是否太过于残忍,但在她殷切的目光中,他最终还是沉下语气:“三弟,他早在午时就已经离开猎场了。”
“云小姐,他不会再来了。”
说完后,霍宁珩有些不忍看云裳的表情,同时在心中暗暗谴责起了霍瑾川。等他终于将目光重新投在云裳脸上的时候,果然看到了意料之中的受伤与失望。
霍宁珩忽然有一种做了什么错事的感觉,这种歉意让他有了一瞬的手足无措,出于为人的道义,他想出声安慰云裳,但是他向来没有安慰受情伤少女的经验,于是,竟是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才挤出来一句:“回宫之后,孤会训诫三弟,有机会再见云小姐,孤会让他当面向云小姐道歉。”
霍宁珩几乎没有怀疑过云裳所说之话的真假,在短暂的接触当中,他发觉,传言不可尽信,耳听眼见方是为实。
云裳善良又单纯,在被霍瑾川欺骗之后,仍然想法设法地为他说好话,甚至,若不是她的身体受不住了,她还想继续在此地等下去。
比起背信弃义,玩弄姑娘感情的霍瑾川来说,云裳守信又真诚,自己吃了亏,还会设身处地地为他人着想,实在是再单纯不过了。只是如今的世道,这样单纯美好的姑娘总是容易受到伤害,霍宁珩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在碰巧遇见这种情况的时候,去为云裳争取几分公义。
说来也是三弟太过分了,从前霍宁珩就对霍瑾川的习性隐隐有些不满,但碍于他们关系一般,他倒也没有当面提过,可是,这次霍瑾川却去玩弄无辜少女的情感,还正巧被他撞见,霍宁珩就再也不能坐视不管了。
他现在甚至觉得,世人所传甚广的,云裳痴迷于霍瑾川,甚至不惜死缠烂打一事,其实是霍瑾川自身行止不正,诱骗了良家少女,再将自己摘个干净,而可怜的云裳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霍瑾川亦心悦于她,最后还背了所有的黑锅。
想到此处,霍宁珩不禁用一种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怜爱目光看向云裳,在这世道中,女子总是比男子更不易些,闹出些风月之事,受谴责的也往往只会是女子,纵使是云裳这样的高门贵女,也很容易遇见霍瑾川这样的男人,平白无故就败坏了名声,到头来,霍瑾川却没有任何损失。
霍宁珩轻轻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十分温和的声音安抚云裳:“云小姐,你放心,今日孤会将你安全送回府中。说起来,三弟乃我家弟,他犯的错,孤也有几分管教不严的职责,所以云小姐无需太感激于孤,反倒是孤应该对你心怀歉意,送你回家,也是分内之事。”
云裳偏头望去,霍宁珩的侧脸映照在阳光之下,显得挺拔又英俊,他的话语明晰有力,天生就给人一种十分可靠的感觉,语调包容,从不尖锐,能辨是非,端正严明,她终于知道,他为何会被人称作帝国之光。
因为他是真正的,在骄阳普照之下,亦不会显露出一分阴暗的君子,与他那奇形怪状的兄
弟相比,更显出他品格的可贵。
有这样的人,作为君主,朋友,亲人,都是一件幸事。
云裳在心中轻轻地笑,也难怪,她会喜欢上他,一个拥有洁净灵魂的人,又怎么不让她这般的人垂涎三尺呢?
于是她温柔而又纯洁地轻轻“嗯”了一声,敛下眸子:“有劳太子殿下了。”
在行进的过程中,虽然霍宁珩有意控制了马匹,让路程尽量平稳,但还是不免会有些颠簸,对于正常人来说,这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云裳来说,便不一样了。
有时候路稍微不平整些,她的身体便会激起一些轻微的不适,有马匹的晃荡震颤引发的,也有马鞍的摩擦导致的,这种不适尚且不足以令她产生困扰,但却会……让她生出一些别样的心思。
尤其是,此时的她,正被霍宁珩的大氅,牢牢地裹在其中,大氅厚实,十分温暖,但也不可避免地,充斥满了他的气息。
大氅外沿的毛边贴在她的脸颊附近,云裳鼻端嗅着他的味道,另一处也同样遗留着他的东西,但这两个他,是一个人而又不是一个人,这令她的心中不由得生起一种诡异的背离感以及禁忌感。
眼前的这个霍宁珩,明光皓皓,纤尘不染,端矜高贵,很难想象,他与她共赴仙境之时,会是一副怎样的神态与模样?
就像曾经的她,也无法想象,有朝一日,她会端正地坐在他的身前,与他保持着最安全的距离,而他气息紧绷,严守君子之道,甚至不敢将手放在她的双手之侧,与此同时,她的身上,却留着与他最亲密无间过的证据,她留着他的东西。
两人被两件衣衫,和中间的空气隔开,似乎成了世上最疏远,最陌生的人,但云裳偏偏是如此地了解霍宁珩,无论是心灵还是身体。
如今的云裳并不着急回原先那个世界,因为她忽然发现,她或许可以在霍宁珩不毁容受伤的情况下,一样得到他。
这全新的挑战亦给她带来新的兴奋,她看着如今的霍宁珩一副高华无双,明德守正的姿态,想象着他为她控制不住自己,不由自主失态的那一天,她便觉得,得到了一种无法替代的愉悦。
第20章 乱心
霍宁珩与云裳一马当先, 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无数东宫护卫,浩浩荡荡自雪地中飞驰而过, 穿过幽深寂静的密林。
果真如霍宁珩所说,冬日里的松山猎场没有什么人, 他们行了不远的路, 云裳一直也没见到任何人烟。
此时天寒地冻, 风吹雪霜,云裳只要张嘴说话,远方吹来的冷风夹杂着冰渣子就直往她嘴里灌,因此她不得不闭紧了嘴, 一言不发,这样一来,行进的路程中不免有些无聊。
在马背上端坐久了,后背和腰肢也会倍感酸痛,更别说昨夜她还受了累。
云裳在心里轻轻地抱怨, 只可惜身后的霍宁珩如今还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若是另一个世界的他,她现下已经靠不客气地靠上去了, 将他的身体当作自己的软枕。
本以为这样无趣的行程要一直持续到终点, 未曾想到,路程刚过半,就被一个不速之客在前方拦住了去路。
“皇兄……云裳?”霍瑾川最先看见的是霍宁珩,目光一低,才发现他前方还坐着一个人, 当看见那毛边内裹着的小脸时,霍瑾川忍不住惊讶地叫出了声。
云裳?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傻女人不是应该还在原地傻乎乎地等着他吗,而且,她怎么会和霍宁珩在一处?
霍瑾川来不及想通这一切之间的关联,就见霍宁珩的视线投在了他的身上,这位皇兄的目光不像平日那般平和,而是带着一股冷淡的审视。
霍瑾川心中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三弟,是你约云小姐至猎场的?”霍宁珩一开口,便是毫不客气的质问。
霍瑾川僵了僵,还是回道:“是的……”他搞不懂霍宁珩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就算是,那又怎样,这是他和云裳之间的私事,和霍宁珩有关吗?他是太子,就可以随便管束他的生活吗?
霍瑾川的心中下意识升起一种不服和抵触,他的语气也硬了些:“不知皇兄为何突然这样问我?”
在他答话之后,霍宁珩的眸光陡然间锋利了许多,此时,见霍瑾川如此态度,霍宁珩的声音也越发冷了起来:“你约了云小姐,那你现在为何在这里,而不是与云小姐相约的地点?云小姐一人在雪地里等你几个时辰,这就是你的信义,霍瑾川?”
见霍瑾川面色变幻,霍宁珩接着道:“你可知,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云小姐一个年轻姑娘,独自留在猎场里,有多危险吗?若是出了什么事,我皇家如何向云太尉交代?届时父皇降罪,第一个罚的就是你!”
这是霍宁珩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对霍瑾川说话,他们兄弟年岁差距不大,平时二人相处,霍宁珩也不摆长兄的架子,这次如此疾言厉色,是真动了怒。
霍瑾川头回见到这等阵仗,为霍宁珩气势所慑,被震在了原地半晌都没有说话,待他回过神,脸色不由得十分难看。
本来按照原定的安排,此时他早已离开猎场,但途中忽然下起了大雪,他嫌外面寒风朔朔,便在猎场的一处木屋里,多待了一会儿,未曾想到,一出来就碰到了瘟神。
霍宁珩为人高洁清正,行事甚少为私情所动,霍瑾川倒不觉得霍宁珩今日是故意针对他,才将他拦路质问,但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麻烦。
因为如此之下,今日他若不给出令霍宁珩满意的答复,恐怕难以脱身,霍宁珩那个死脑子犟劲上来了,鬼知道他会不会在朝堂之上,当着百官和父皇的面,当场弹劾他,届时,他名声毁了不说,云太尉一派,怕也是得让他扒一层皮。
霍瑾川正头疼之际,余光忽然瞟见了一旁的云裳,他灵机一动——对,他怎么忘了云裳呢。
只要云裳能对霍宁珩说,此事不关他霍瑾川什么干系,那霍宁珩自然也没有什么理由,继续追着他不放了。
于是他调整好表情,用平生最和蔼温柔的语气,诱哄一般地对云裳道:“云小姐,我们之间恐怕有什么误解,许是那些传信的下人出了什么错,无论如何,你是自愿来这里的吧。让你无辜在这里受冻也不是我希望看到的,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霍瑾川话一说完,心中压着的那股郁气都散去了不少,他十分笃定云裳会顺着他的意思回答,此事,他十拿九稳。
要知道,云裳有多么地痴迷于他,仅仅是他多给她一个眼神,都能让她高兴不已,更遑论如今他这般温柔地与她说话。
霍瑾川气定神闲,等待着霍宁珩碰壁而去。
“太子殿下,我不知道三皇子殿下是什么意思。”云裳柳眉微蹙,似很是不满,“明明给我写信的人是他,定下约定的也是他,信誓旦旦的还是他,到了现在,反倒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来了。”
“那信笺上的字迹是三皇子的字迹,印章也是他自己的私印,臣女可不信,信件的内容他自己没有过目。如今倒好,他却说不干他的事,若是有什么误会,也是下人导致的,真是岂有此理。”
她的眸子中跳动着气焰,直直地看着霍瑾川:“三皇子真是欺人太甚,就算您是天家贵子,也不能如此戏弄人。”
霍瑾川完全懵了,他完全没有想到,云裳不复往日对他的顺从,而是话里话外都在责备他,然而,还没等他想出应对之策,云裳便接着道:“三皇子殿下,我知道,您心里一直嫉妒太子殿下,但您也没必要用如此下作的方式,来欺骗我,伤害我。”
霍瑾川听到这里,是完全傻眼了,云裳到底在说些什
么,什么叫他嫉妒霍宁珩?他想出声打断云裳,但云裳不给他这个机会,反倒是步步紧逼,她目光尖锐,径直朝他扎过来:“三皇子,您难道忘了吗,最开始我是为何答应与您通信的,是因为您对我说,您与太子殿下是兄弟,关系密切,待我们熟识之后,您会将我引荐给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