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晦扫视一圈,判断应当是地底。
原来白乔的房间竟然就是一种空间法器,那层结界便是这法器的入口。
江晦拳头攥紧,双眉紧皱,有懊悔也有恼怒。
那女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周身的灵力依旧受到限制,除此之外,那种熟悉的灵力□□的感觉又有些蠢蠢欲动。
远处有声音传来,江晦朝前望去,神识悄无声息向深处蔓延。可很快,神识似乎碰上了什么屏障,再也没有办法深入。
江晦抿了抿唇,朝前迈了几步。随着位置的移动,他发现那种灵力束缚和□□的感觉竟然减少了许多。
白乔想让他往里走。
江晦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指,漆黑的瞳孔中似乎又微光亮起,他没有犹豫,迈进那幽深洞口,大步流星朝里面走去。
洞口里的空间由窄变宽,而后豁然开朗。
在洞口的尽头,江晦清晰听到前方传来高亢又激情的狂吼——
“欢迎来到斗妖场!”
第74章 三合一
斗妖场?
这个词对衣落落而言并不算完全陌生, 她曾在书中看到过。随着人族妖族关系持续恶化,有些地方出现了专门豢养妖族让其自相残杀供人取乐的斗妖场。
这种地方多现于黑市,为大多自诩正统的人族修士不齿, 因此规模并不大,混迹在其中的人也并不多。
可眼前这个......从磅礴的声浪的欢呼声就不难听出,这地方恐怕大得离谱。
而且, 在映州这个人妖同治的地方豢养妖族,开斗兽场,人族的胃口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如此看来,白乔是直接把江晦传送到了人族的地界,还直接把人送到了地下的斗妖场。对映州这样熟悉...... 她这么多年居于映州, 或许在这里布下了一张暗网。
她早知映州有这样的地方, 可这次为什么把这里选做传送的终点?
但此时并没有太多时间思考——白乔在逼着江晦继续朝前走。
距离斗妖场越来越近, 经脉中灵力的暴动逐渐停息。可与此同时, 原本有些松弛的灵力束缚倏然一紧,体内的妖力受到压迫,竟是半点都用不出来了。
江晦脚步立即停住, 可已经来不及。
离开这条长长的通道后, 便是一个巨大的圆台。周围是数盏点着灵火的灯台,使得原本幽暗的地底亮如白昼。
圆台上站着几名修士,修为不低。江晦一离开洞口就被他们感知到,脚下随着亮起暗红色的脚印, 指引江晦继续朝前走。
“这次只来了一个?”虽然灵力被封锁, 但江晦依旧可以清晰捕捉到那几位修士之间的交谈, “这个看上去比之前的还要听话。”
“可能这次药劲儿有点大。”
“而且这只妖看着状态还不错, 没受什么伤,就是瘦了点。”
“这体格, 估计玩个两三次就废了吧。”
“唔......看这脸长得还不错,就算废了,说不定也有什么大人愿意收过去用用。要是大人不要......”
江晦身上妖力无法使用,虽然还剩下另一半的魔息可以使用,但在这里光明正大动用魔息就是脑子进水。
可是到如今,他也难以离开。白乔摆明了想要和他鱼死网破,他对偌大映州并不熟悉,加上灵力魔息并未彻底融合,强行对抗真不一定会赢。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眼看着就要进入斗妖场,看这架势,“手无缚鸡之力”的江晦估计要被人折磨一番。
江晦面色阴鸷地被传送到圆台中央,被修士在右手小臂上扣上一个手环。接着圆台中央区域亮起灵光,地面凹陷,并缓缓下沉。
江晦在灵力屏障之中,被圆台带入更深的地底。
四周越来越暗,当圆台落到底,周围只剩下昏暗的灯光。
“下去。”
随行的修士粗声呵斥,将江晦赶下的圆台。他趔趄的两步,差点摔倒在地。
离开圆台的一瞬小臂上的手环亮起,而后在地底伫立的修士上前两步给江晦的四肢扣上沉重的镣铐。
“三百七十一号。”那人在江晦身上贴了一个标签,记录过后拎着铁链将他带向更深处。
周围逐渐出现此起彼伏的声音,有愤怒的辱骂声,有痛苦的呻.吟嘶吼,还有卑微的、丧失尊严的求饶。
暗处是一个一个的牢房,每个房间空间狭窄,里面都关着一名妖族。妖族种类很多,有的是能够化为人形的妖族,有的则是化形一半甚至以妖族形态生活的妖族。
江晦不着痕迹地扫视一周,发现他们身上和自己一样,都拴着沉重的镣铐,胸前贴着编号。
他们中的大部分身上都是交错的伤痕,地上是干涸的血,是深深的暗红。他们看到江晦被带进来,有的面露同情,有的却已经是面无表情的麻木。
江晦被带到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里,身边和对面的房间是空着的,但是里面有住过人的痕迹。
修士安排好江晦就转身离开,似乎根本不担心江晦会反抗或者试图离开。周围的妖族也不和他搭话,或是安静或是哭喊着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
上方喧闹激情的声音被厚厚的石壁阻挡,这里是斗妖场的最底部,也是最阴暗的“补给场”。这里关着的所有妖族都没有妖力,而且巨大的灵力法阵把整片区域全部笼罩。
江晦此时倒是感受到了双重血脉的好处,虽然妖力被封,但剩下的魔息可以帮他感知到不少事。
“就这么把你关着了?”待江晦在牢房中安静坐下,衣落落开口道,“那个白乔可真不是个东西。”
“那是拜谁所赐?”江晦冷哼一声,反问道。
衣落落不敢吱声了。
毕竟当时是自己极力劝说,江晦才去见了白乔。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算事到如今,那种萦绕在心头的奇怪直觉依旧没有消失。
“反正你现在困在这里,没法动用妖力,也没办法离开。”衣落落火速岔开话题,“如果动用魔息,也会有暴露的风险。”
“你想说什么。”
衣落落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时至今日,你一定会发现有我这个队友是多么幸运!”
“你安心待着,我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我们分头行动,说不定可以解了现在这个局。”
江晦闻言神色一动。只是他的注意力不在什么分头行动破局,而是在——衣落落可以长时间远距离开他的身体了。
之前衣落落虽然化过实体,但两个人几乎一直待在一起。就算在古战场两人暂时分开,也没有分开太久。
他还记得最开始,衣落落似乎哪里也去不了。或许现在他终于切实感受到,衣落落和他,是完全可以分离的两个个体。
衣落落是离开古战场之后发现光幕上出现了新变化。除了之前的“灵体”、“实体”选择,还多了个“远距离”选项。
这意味着衣落落可以离开江晦独自行动。
而且这个远距离着实很远,没有任何距离限制。只要衣落落愿意,他们两个在穿云大陆的两个对角都可以。
“你觉得怎么样?”衣落落久久没有听见江晦的回答,便又问了一次。
“......挺好。”江晦喉结上下滚了滚,声音有些生涩。
“那就这么定了?”衣落落没注意江晦此时的语气有什么不对,查看了下自己可以动用的能量值,兴奋道,“你在下面待着,我去上面。”
“不过我们两个好像没有办法联系了......”衣落落倒是又想起来这件事。江晦进入这里的时候,身上携带的各种储物袋都被收走。而且这里的屏障中设了阵法,没有办法使用任何方式和外界联系。
“无妨,你在外面......注意安全。”江晦声音很轻,和被魔息影响后的叛逆语气很不一样,“如果有紧急的事情,回来找我就行。”
衣落落本担心江晦妖力在这里被限制后会被魔息影响更深,但现在一看,她这担心倒是多余了。
“也可以,我也想想办法怎么把你捞出来。”衣落落思索片刻后回应道。
两人正说着话,牢房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身体和地面相触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驻守修士的骂骂咧咧:“又下来两个半死不活的,沉得要死。”
“还能用吗?”
“上头说还能再用一场。”
两只昏迷不醒的妖被人扔回牢房,正好在江晦的斜对面。两只妖还没有从妖族形态中恢复,一只雪狼,一只棕熊,身上都是可怖狰狞的巨大伤口。
粘稠温热的鲜血染红毛发,滴落在冷硬的岩石地面上,再渗入更深的地底。粗重的喘息声近在咫尺,很快被其余的声音掩盖。
这里的妖族似乎对这样的情形习以为常,短暂地分去半晌视线,接着便重新开始进行自己的事情。
生命的流逝是这里的常态,无需惊慌,无需同情。因为这是每只沦落在此的妖的必经之路。
衣落落并不能理解他们为何会这样平静,甚至没有什反抗情绪。偶尔响起的三两声辱骂很快也会被别的声音压下去或是阻拦。
“省着点力气吧。”她听见一道妖的劝阻声,“逃不出去的。”
“进了这里,只有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那只妖停下来,反问道:“就没有一直妖能够活下来吗?”
“有。”那只妖说道,“那是生不如死。”
既是斗妖场,江晦定会被送到上面和其他妖缠斗。时间紧迫,衣落落也不准备在这里再多停留。她简单同江晦告别,便化为灵体悄无声息向外飘去。
她的灵体不能够被其他人察觉,只有江晦的视线在她的背影上停留了很久才收回。
衣落落在一众修士面前正大光明地飘到圆台的位置,再缓缓上移。那些屏障法阵对她而言就是空气,半点没办法阻挡她。
她飘回之前的位置,找到了修士收走的江晦的储物袋。只可惜她现在是灵体状态,什么都抓不住。
衣落落纠结了片刻,点了点光幕上的【身体分离】。
一只颤颤巍巍飘在半空,还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
这手突兀而恐怖,踪迹却是猥琐而小心。它隐在暗处,趁修士不注意的时候挪到向上通往斗妖场的通道,快速地飘了上去。
向上的路比向下的远了很多。当衣落落走到尽头的时候,欢呼嘶吼的音浪已经要震碎耳膜。
白皙现场的手拎着储物袋,小心翼翼地从通道中伸出来。衣落落扒着壁沿观察了半晌,才悄无声息地挪了出来。
这条通道直通斗妖场的准备区,此时台上正有比赛进行,准备区并没有等候的妖族和把守的修士。
斗妖台在更高的平台上,顺着准备区处的斜坡走上几步,就是沉重而泛着银光的冰冷铁栏。
无人注意的黑暗角落,一只手缓缓出现在铁栏旁边。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观战角度,但确是窥见这场斗妖残忍黑暗本质的“绝佳场地”。粘稠滚烫的鲜血不断从上方的斗妖台上滴落,浓浓的血腥气让衣落落的脸沉得能滴出水。
除了鲜血,沉闷的身体撞击声后,还有零碎的血肉掉落。
此时台上决斗的是一只蛇妖和豹妖,他们早在激烈的战斗中化为原型。小山一样的体型在台上缠斗,每一个动作都使得坚硬的斗妖台发出沉重的震荡。
他们胸口上贴着序号,对他们也只以序号称呼。
他们虽不算是珍稀的妖族,但也算是猛兽,可现在却沦为人族随意消遣折辱的玩物。
而且本都是妖族,两只妖的动作却毫不留情,招招见血,皆是致命的招数。衣落落努力捕捉到他们的眼神,两只妖的眼睛空空,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有麻木冷酷。
他们像是最无情的机器,忠实地为人族献上一场残忍而“有趣”的盛宴。
衣落落的眉皱得更深。
这场战斗并没有从持续太久。许是两只妖的身体本就已经饱受摧残,又许是他们的打斗过于惨烈,很快两只妖就化为人形倒在地上,仿佛两个血人。
他们直直倒在地上,毫无动静,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们生命还没有彻底消逝。衣落落微仰起头,正好可以看到倒下的那只蛇妖的没有闭上的双眼。
两行血泪缓缓流下,很快同脸上的鲜血混为一体,再滚落进下方比试台上细密的缝隙之中。
“三十五号胜出!”斗妖台上归于沉寂,从上方便探出一个悬浮的平台,手握扩音法宝的修士站在上面,用激昂夸张的声音宣布了这场比试的结果。
“根据结果,下注后获得的赌金已经分发到诸位的账户上,大家可以自行查看。”
还没等他说完这句话,台下已经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声音。有的是欢呼,有的是恼怒的牢骚。
两只妖被人粗暴的拖下斗法台,顺着通道送到下方。粘稠的血迹延展了很远,但很快就在清洁法术下消失不见。
没有人再关注他们,他们只迫切地查看自己的账户,目光没有再分到下面一丝一毫。
每晚这里会有三场斗妖比赛,方才是第二场,一会儿还有最后一场。衣落落趁着修士交接、人们查看账户的空挡悄悄穿过铁栏,顺着柱子后隐蔽的地方缓缓飘到上方。
正在查看下一场比试妖族信息的主持人仔细看着手里的台本,没有注意自己的身后有一只手飞快掠过。
衣落落飘到二层观战处的角落,飞快现出实体,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宽大的黑色袍子把自己罩住。
她神色自若,动作泰然地混进人群,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身边的众人。出来之后这里对灵力没有限制,当然,有限制也限制不到衣落落身上。
衣落落察觉到这里的观赛着大部分是修士,也有不少的寻常人族。赌金也分为灵石和金银,供不同身份的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