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兽血脉流淌，江晦还是没法挤出来一声“嗯”。
不过下方的逆戟鲸也不在意，继续热情说着话，直到终于抵达岸边。
三人汇合，朝海里的两头逆戟鲸挥挥手，终于转身离开。
待越过沙滩，江晦抿唇攥了攥拳，还是走到衣落落身边。衣落落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强迫自己恢复如常。
“你、你现在的能量够吗？”江晦轻声询问。
“够。”衣落落快速回应，沉默又一次降临。
“那、那就好。”江晦说话有些磕绊，“明、明日，也一定会够。”
“你和他商量好了？”衣落落脚步顿了顿，有些意外。
“差不多吧。”江晦胡乱应道，“不过他提了些条件。”
“那答应便是。”衣落落松了口气，“若是有什么困难，我来帮你。”
“......好。”江晦像是没有听到身体中传来的那道阴阳怪气的声音，轻轻应了一声。
“不过这样，对你的身体会有损伤吗？”
“还好。”江晦摇头，“就是有些累。”
还有些吵。
衣落落这才安心。短暂的交谈让两人相处的氛围终于恢复正常，他们加快脚步，很快到达月狐族领地外。
这里果然如倪若所说，有很多驻扎的妖族。腥臭酒气布满整个营地，地面随处可见破碎的尸体与骸骨。
再往里就能看到大而高的玄铁栏杆，除了屏障，他们还在此次设下坚硬牢笼，让月狐族人无处可逃。几乎每一根栏杆上都沾着血，只是现在全部干涸凝固，剩下斑驳黑红，昭示着此地造下的罪孽。
“这我们怎么进去？”
三人观察片刻，收敛气息蹑手蹑脚靠近，在一处隐蔽的树林中藏身。屏障和牢笼是一体，大部分时间都是关闭状态。神识钻到人群中转了一圈回来，收集到不少信息。
驻扎在这里的妖族是妖王派来的“搜查精英”。之前对月狐族屠戮后，虽然许多月狐族被就地处理，但是数量并不对。妖王怀疑还有一批月狐族藏在这里，但耗费大量军队在此显然不合适，便留下他们在这里持续搜查。
妖族大多身体强悍，进入领地搜查的妖族分为两拨，每隔三日一轮换。衣落落他们到达的时间还算巧，今晚在里面搜查的一批妖族就会出来，换上新的一批。
“今晚跟着混进去。”空安习惯性拨弄化为普通的手串的佛珠，低声道。
“我方才探了一圈，这些妖族实力差距悬殊，大部分修为不及我们，但也有几个我探知不到。”他抬起下巴指了指营地中央的帐篷，面色凝重，“那里面有很危险的大妖气息。”
江晦闻言也默默把神识收回，草草应了一声。車鱼一族，相传有上古苍龙血脉，可御风雨。这只車鱼还是个老家伙，修为很高，确实危险。逆戟鲸海域的那条裂缝，恐怕也是出自他手。
不过修为这么高的老妖更多应当是在此坐镇，而不是和其他妖族一同进去巡逻。可这只車鱼这么久都没有查探到剩余月狐族的踪迹，他们会藏在了哪里？
隐匿的三人持续探听，夜晚降临，那扇沉重的玄铁牢笼终于发出轻微的晃动。深红色的光带来一瞬间的空间扭曲，牢笼的几处栏杆拉扯变换，幻化出一扇门。
吵嚷的人群从里面骂骂咧咧地涌出来，是和之前一样的一无所获。
“不过这次兄弟我在里面捞到了好东西。”一位高大的妖族用随手捡来的狗尾巴草剔了剔牙，吐出一口唾沫，粗着嗓子炫耀，“喏，我在悬崖边上看到一把好刀。”
他侧身，指了指挂在腰上的一把利刃。长刃如寒光削雪，上面还刻着繁复法纹，是一件极珍贵的宝器。
周围人看着都露出羡慕的表情，这里的规矩就是如此，在月狐族领地谁捡到的东西就归谁。
“王兄，那悬崖在哪，我进去也瞧一瞧。”
“最北边。”那妖答得痛快，“不过那里就是片废墟，估计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简单交流后新的一队妖族就准备出发，中间的营帐一点动静都没有，車鱼气息安稳，没有半点进入领地的意思。
衣落落、江晦和空安交换眼神，隐匿气息和身体悄悄跟了过去。江晦瞥了一眼营帐，释放些许妖力，将三人笼在一层薄薄的屏障中。
車鱼在帐篷中阖眼修炼，突然像是察觉到什么耳朵一动，神识飞出去感知一圈无异后重新投入修炼。应当只是错觉。
妖王下令他一月之内必须找到剩余的月狐族，他必须突破瓶颈才有可能做到。月狐族领地地势复杂，那些月狐也不知道在哪个角落藏着，连他都找不到。
車鱼想着眉头皱起，整个月狐族领地只有一个地方他还没有亲自进去过，就是北部的一处暗林。那是月狐族禁地，或许突破后他能够闯上一闯。
衣落落三人几乎算是“大摇大摆”地穿过营地，站在队伍的最后方。
衣落落和江晦心中了然，空安却是有些惊诧：“没想到那只大妖也米有感知到我们。”
“可能沉迷修炼吧。”衣落落跟着点头，“太投入了。”
门开启的时间并不长，很快队伍就朝里面走去，待他们全部进入，身后的门瞬间关闭并重新变成栏杆的形状。
牢笼内是比外面还要可怕的炼狱。被屠杀的月狐族被集中堆在入口处，有些尸体被带走制作法器，有些身体破碎得太过厉害的就直接留在这里，任由其散落腐烂。
浓郁的腥臭味充斥鼻腔，熏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前面的妖族发出厌恶的怒骂：“这些玩意怎么还堆在这，若是没有用处不如直接烧了，臭死了！”
“没办法，不让烧啊。”另一位妖族啐了一口，“大人没发话，我们哪里敢动。”
“行了，快走几步吧。”
妖族骂骂咧咧走远，在里面四散开来。衣落落等人停在入口处，久久没有动。
散落在地上的尸体七零八落，依稀可以看出里面有些还是年纪很小的幼年月狐。妖王还有那些肆意屠杀的妖族，应当下地狱。
“阿弥陀佛。”佛子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垂首默念佛经，柔和佛光溢出，超度这些惨死的亡魂。
若说之前他们只是想着进入领地，找到东西后快速离开。但现在......他们想要将外面那片营帐夷为平地。
“走吧。”衣落落攥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若是剩下的月狐族被他们找到，后果不堪设想。那只車鱼还不知道在外面琢磨什么，但应该和这件事有关。
月狐族领地很大，可以再看不到之前美丽的样子。靠近入口的地方被摧毁得最为彻底，朝里面走一走后，可以看到一些断壁残垣。
太阳很大，可走在这里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寒冷。
走到某个位置的时候江晦突然抬起手，他双眼轻闭，磅礴妖力释放而出。他其实很想直接穿透那些妖族的心脏，但是他无法保证在三日内找到需要的一切，只能留其性命以免引起那只車鱼的注意。
“我也感知不到任何月狐族的气息存在。”半晌，江晦皱眉道。这里是领地中心，可是连他都无法感知到气息，那些月狐族所处的位置一定极为隐秘。
或者说，他们藏在一个可以隔绝气息的地方。
他突然想起传说中生长两仪草的山脉禁地。
“等等，这个玉佩在闪。”江晦话音刚落，衣落落突然举起白乔的那枚玉佩凑到眼前自己查看。玉佩发出淡淡的冷光，镂空位置的一簇软毛也在细微颤动。
“这指引的方向，似乎是那里。”衣落落感知片刻，指了指西边的方向。
“我看那些妖族大多都朝那边去了。”空安轻捻佛珠，“那里可能有重要的地方。”
“那便先去。”
月狐族的秘密他们暂时没有头绪，不如先去完成白乔的事。
三人速度极快，没花多少时间就赶了上去。这里伫立着一栋巍峨的宫殿，由温凉的玉石铸造而成，在这场屠杀中没有坍塌，也没沾上半点血迹尘土。
妖族们宫殿前方四散开来，在它四周仔细搜索。
“这里好像是......月狐族的神殿？”
白乔曾提起过，月狐族长到一定的年纪，就会觉醒神通。觉醒神通的地方，就是月狐族神殿。宫殿上方镌刻着古老复杂的铭文，只是经过岁月洗礼有些难以辨识。衣落落眯着眼睛看了看，觉得这里带着些奇怪的熟悉感。
宫殿并不会阻断气息，衣落落可以感受到里面空旷而安静，没有任何生命体的存在。
“那些妖族只在外面搜集，应该是进不到神殿里面。”空安观察片刻，朝衣落落道，“落落姑娘手里的玉佩，说不定可以进入这里。”
江晦没有说话，但指尖金光闪烁，直接带着三人瞬移到宫殿门前。
宫殿大门紧闭，连缝隙都窄得可怜，丝毫看不见里面的情况。衣落落绕着大门走了一圈，在左侧的墙壁上摸到一个小小的凸起。
在上面轻轻一按，一个凹槽出现在墙壁上。看形状，手里的玉佩正好可以放进去。
“我直接放？”她转过头询问。
“放吧。”江晦把手覆上她的，一同将玉佩按了进去，“我们来都来了。”
看不见的屏障将整个神殿笼罩在内，玉佩嵌入凹槽的瞬间，神殿亮起直冲云霄的明亮炫目的光芒，有些甚至穿过江晦的屏障结界释放到外面。巨门剧烈震动，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在耀眼光辉之中，大门缓缓敞开，邀请携带信物的客人入内。
三人相视一笑，迅速闪身而入。
外面低头搜索的妖族看到被屏障削弱数倍的光，也隐隐听到地面的动静，齐齐抬起头。
“这是怎么了？怎么有光直接冲到天上了？要不要报告给大人啊？”
“我看就是这奇怪宫殿的原因，大人不是说这里面没有月狐族的气息，那和我们就没有关系。至于动静，可能是哪里的地面坍塌了，这种事之前也常有。”
经过这么久的搜集，许多妖族已经开始厌倦。他们做完安排的任务就完事，不想再多事。若是向外面报告，说不定又要派他们在这里多留一些时日。
“反正一个月后我们就能离开，我们捡完宝贝就完事。”
“......行。”
*
衣落落三人已经进入到宫殿里面。
和他们想象的不同，宫殿里面没有铺着玉石的地面，也没有高台和座椅。这里像是没有被焚毁破坏的森林，脚下是柔软嫩绿的草地，里面缀着五颜六色的花海。
衣落落蹲下身摸了摸一朵粉嫩的小花，以此同时，空灵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
“妖，人族佛子，还有......”
“欢迎来到神殿，白乔的朋友们。”
手指从花瓣上穿透而过，衣落落惊讶抬头，朝四处望了望，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说话的是神殿中的神明吗，祂居然能够感知到他们并且看穿他们的身份？
身边是幻象，还是真实？
“你们来此，所为何事？”
“为白乔，为真相。”
“这里没有真相。”
面前繁茂的枝叶散开，露出一条通往深处的小路。路边是各种各样的植株，有低矮的灌木，也有高入云霄的巨树。每颗植株上都挂着一颗小小的圆珠，只是有些圆珠明亮，有些却已经黯淡。
“我是这里的守殿灵，我能看出你们的身份也不过是因为万年前神祇留下的一抹灵光。”守殿灵声音缥缈，朝前方飘去，“看，这就是这里唯一和白乔相关的东西。”
第102章 北部山脉
那是一颗雪松, 上面挂着颗圆珠，柔和月华萦绕，照亮珠身上刻着的浅浅“白乔”二字。
“这里是月狐族的生命树, 每只月狐出生后，这里就会长出一棵专属于自己的植株。圆珠代表着生命，若月狐在世, 则圆珠明亮，反之黯淡。”
“我已许久未曾在领地中感知到白乔的气息，但这生命树让我知晓她仍活着。”
看不见的守殿灵盘旋在这颗雪松上方，声音淡淡，“不过白乔要的, 应该不是这个。”雪松随着祂的声音开始轻微颤动, 繁茂松叶向外舒展, 露出一个藏在树心的玉盒。玉盒被树枝缓缓推出, 悬浮在衣落落面前。
“白乔的生命树里有一颗妖丹，这是许多年前她的父亲亲自放进来的。我已替他保管了许久，也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