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隐门,经过多道门的重重验证身份,她去执事堂交还身份牌,这是每个隐门中人出任务归来后都要进行的步骤。
执事堂会纪录每个人的功过,她负责情报,进出隐门的条件较为宽松,昨夜她飞鸽传书回来,拿几个贪官的位置应付交差,执事堂很就给她放行了。
杀手则不同,每次出动只有成功和失败两个选项,无法糊弄过去,比如上一次舒樱刺杀容王失败,纪录她当次行动的那页纸会用红色的墨水标一个“败”字。
隐门赏罚分明,完成任务待遇会很好,任务失败得去邢堂领罚,一次是五鞭。
师琳目的明确,从执事堂转道去舒樱的住处,没找到人,倒是在悬崖边的练武场见到了她。
舒樱靠坐着崖边的一株松树,清冷的眉目含着少见的愁思。
她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设定是绝色美人,就连发呆都带着动人的风情。
师琳慢步走去,感到诧异,以前每次到这里来找她,她隔着老远她就能感觉得到的,现今只隔了几步远她都没发觉,可见和容王重逢真的搅乱了她的心,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乱。
原剧情里,女主是罪臣之女,舒父被奸臣沈密陷害,在舒家被判满门抄斩之前,舒父用尽一切办法把一双儿女送出府。
奶娘陆氏带领年幼的舒家姐弟逃亡,途中奶娘染病身亡,姐弟俩就此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没多久弟弟也病逝了,她就此孤苦一人。
某个下雪的冬日,她即将饿死街头的时候,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施舍她粮食,二人交谈几句,小公子怜惜她,声称要带她一起走。
小公子还未付出行动,变故突生,有人行刺他,他的护卫队抱起他团团保护,混乱之下,她被一起纷纷逃亡的百姓挤走,和小公子越来越远。
等纷争平息,小公子早已被护送回去,她还是街头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然后同天的晚上,不好说是幸运还是不幸的被隐门门主捡走,从此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容王便是当年那个贪玩出宫的小公子。
师琳叹息一声,有点能感同身受。
系统说过每个世界都有其规则,假如她一个大活人硬生生挤进这个世界,那么会遭到这个世界的排斥。所以她的肉身在这个世界里出生、成长,真正的成为这里的一份子。
她的身世和舒樱有相似之处,她这个世界里的父亲姓李,同样死于沈密之手。
师琳比舒樱幸运一点的是,李家被灭门那天她就被隐门门主带走了,没有吃过乞讨的苦。
不过,她们一样在残酷的训练中长大,忍饥挨饿和遍体鳞伤都是家常便饭。
换作是她小时候遇到过容王,有机会避开进入隐门,走在阳光下过着正常人的生活,再换作是她今日再遇容王,那她的心情同样会很复杂。
师琳站定在她身后,同她眺望远方,轻声问:“师姐在想什么?”
隔了好一会儿,舒樱才启唇:“我的任务失败了。”
“听说了。”
舒樱没再吭声。
她原本就是个闷葫芦,不想说话的时候谁也撬不开她的嘴。
第9章 掉马进行时9
崖边劲风大作,草木飘摇。
舒樱眼神迷蒙,思绪似乎被这风吹得更乱了。
师琳观她情绪不佳,不好一上来就请求她帮忙,于是同她一起眺望远处的青山白云,循序渐进的和她谈心。
“当今天下,除了门主,唯有钟离庄主和银面侠能跟师姐一战。钟离庄主与启王为伍不是秘密,断不会帮容王,而银面侠那夜出现在怡红院,不可能在容王身边护佑。莫非容王身边有未出世的绝顶高手,阻挠了师姐的行动?”
舒樱摇头:“不,是我未尽全力……”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没有再往下说。
师琳见第一次诱导不成,再接再厉,继续哄她主动说出心里话。
“据我所知,师姐那夜行刺失败后,门主又让师姐伺机再次刺杀,遗憾的是,仍以失败告终。”
既然对方没有绝顶高手护身,失败一次可以说是意外,第二次还失败就耐人寻味了。
隐门门主桑齐向来精明,这两次行动过后,肯定会猜忌舒樱三番两次对容王手下留情是不是想叛变。
桑齐最厌恶不忠心的下属,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舒樱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舒樱也明白这个道理,心中苦闷多少有点来源于此。
她本不欲多言,念及师琳是提供了情报的人,在桑齐眼中,她们二人一样是办事不利,她这位师妹到底是被她给牵连了。
舒樱望着远处连成一片的葱郁群山,眼神黯然:“他长得像我一位故人,我……下不了手。”
杀手最忌讳动情,心中一朝生情,剑就变沉了。
师琳虽然不是杀手,但也半斤八两,自从和银面侠混在一起,对隐门的任务都开始敷衍了事。
她不由得喃喃自语:“男人果然只会影响我们拔剑的速度。”
舒樱微怔:“你说什么?”
师琳火速改口:“我是说,门主眼里容不得沙子,你可以心软,却不该让他发现你心软。”
她这人太实诚,任务失败了也没找借口开脱,一个人扛下了所有责任,在执事堂领了十鞭的罚,而后把自己闷在练武场面壁思过。
但凡她把一半责任推给其它因素,比如容王太狡猾,事先有所防备,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等,桑齐也不至于这么忌惮她,她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舒樱蹙眉,没有接话。
师琳自幼和她长大,多少猜到一点她此时的心理活动,自嘲一笑。
“师姐做事一向磊落,或许会不屑我这一套偷奸耍滑的作法,可有的时候,看人下菜碟百利无害,既能保全自己,也不会连累到你想保护的人。”
最后一句话让舒樱醍醐灌顶。
只要门主怀疑她叛变,那么门主除了会忌惮她弃恶从善,也会担忧她会不会跟容王联手反过来对他不利。
按门主疑神疑鬼、心胸狭窄、眦睚必报的性子,定然会未雨绸缪的连容王一起对付,这并非是她想要的局面。
如若能用言语来避开这些后果,那又有何不可,顶多自己承受期瞒门主的罪恶感,只要是为了他……她愿意这么做。
舒樱豁然开朗,眉目舒展:“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师琳暗舒一口气,把她哄好,接下来就好求人办事了。
她趁机抛出话引子:“师姐性子烈,我总担心你过刚易折,如今你把我的话听进去了,我的心事也就了了一桩,即便最后真的寻不到解药,生前憾事就少了一件。”
师琳遥望远方,秋水双眸闪烁着哀愁,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苦笑。
她本就生得极妩媚,一颦一笑风情万种,似哀似怨的凄楚神态尤其动人,莫说男儿意动,女子见了都忍不住百般呵护怜惜。
舒樱上下端详,果真见她状态不比往时,身子也单薄了,蹙眉追问:“什么解药?你怎么了?”
师琳双目隐约含泪,把这段时间的经历润色后大致说了一遍。
当然了,她没有明言话题里的另一位主人公便是大名鼎鼎的银面侠,也把她的蓄意接近都归为了巧合。
说话的同时,她悄然观察舒樱的神色,看舒樱的反应,就知道她也不清楚竺香豆的存在,不免失望。
连女主都不知道竺香豆的信息,足见这东西有多稀少,她获救的希望又减少一分。
言罢,师琳道出今日的真正来意:“我现今武功全无,在九儿那里有些不便,师姐能不能跟我走一趟,去问问九儿知不知道竺香豆的消息。”
在隐门里,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她死好接替她成为门主跟前红人的大有人在,只要女主跟她在一起,那些人就不敢行动。
舒樱应得很痛快:“好,我们马上过去。”
师琳感激地点头,和她并肩出了练武场,走往九儿的住所。
九儿是隐门除了舒樱之外的又一位王牌,她天生神力,业务能力出众,不仅是优秀的杀手,还是出色的情报线人,更是隐门里除了桑齐和舒樱外最有可能知道竺香豆消息的人。
她每隔十日回隐门一趟,今日恰好是她回来的日子,师琳正是算准时间才跟着回隐门。
难办的是,她幼时被灌过毒药,成了心智停留在十岁左右的哑女,还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武痴,每次跟人碰面,必要跟那人切磋一番。
师琳被佘三刀封住了经脉,在九儿的怪力面前形同纸人,单独过去太危险了。何况九儿在原著里是舒樱唯一的闺蜜,除了桑齐,只有舒樱能看懂九儿在比划什么。
现在万事俱备,只差一盏茶的脚程了。
岂料,二人还未行至九儿住的院落,途中有人疾步上来拦截。
一身黑衣的九岁小童拱手作揖,毕恭毕敬的传令:“二位师姐,门主在正堂请你们过去。”
师琳和舒樱对视一眼,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以往桑齐同时传唤她们过去,就是让她们一起出任务;让王牌杀手和王牌线人搭档行事,可见任务对象很是棘手。
在隐门,门主的命令就是一切,找竺香豆下落的只能暂时搁置。
二人回小童说“知道了”,转身往正堂走去,面色如出一撤的凝重。
师琳忧心忡忡:“师姐……”
舒樱打断:“你放心,我不会多嘴。”
隐门不留无用之人,桑齐要是得知她身中剧毒,且毒发在即,他不可能尽力替她解毒,反而会亲手了结她这条小命。
她知道隐门太多秘密,他担心她为了寻求解药会出卖隐门,既然如此,还不如先杀了她永绝后患。
隐门上下有百余人,少了一个得力线人会有人迅速替补,于桑齐而言,新换的手下要是不中用,那就再换,换到中用的为止,他不愁找不到会替他办事的人。
所以她只有隐瞒中毒的事,才能在桑齐手底下活下去。
师琳深呼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和舒樱一同步入肃穆的正堂。
上首的麒麟木雕座椅前站着一位白发男子,他右手漫不经心地盘着两颗玉核桃,气场却是十足的威严。
师琳和舒樱同时停在七步之外,躬身拱手:“门主。”
桑齐转过身,只见他鹤发童颜,目如铜铃,不怒自威。
他扫视她们二人,淡淡地道:“盯着银面侠,活捉为佳,提头次之,七日为期。”
师琳大惊,原著可没有这一段!究竟是怎么回事?谁买凶对付钟离靖?!
她很想抬头问个清楚,可惜不行,她们不能对门主的命令刨根问底,更不能对他的命令提出质疑,一旦她真的那么做,只会让他起疑,这样对钟离靖更加不利。
师琳稳住心神,尽量别乱了方寸,可还是比舒樱的回答慢了半拍。
“是,门主。”
桑齐斜视她,如同鹰目锐利:“琳儿,你脚步虚浮,脸色不佳,可是有难言之隐?”
她武功被封,脚步和平时不同,她已经尽量扮演以前走路的状态了;脸色不好是中毒的缘故,早上出门前擦了脂粉做掩饰,没想到还是被他注意到了异样。
师琳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的寒气,小心翼翼的作答:“多谢门主关心,许是连夜赶路所致,弟子无碍。”
舒樱冷静接话:“回禀门主,这几日琳师妹气血亏损,又日夜兼程,才会略显憔悴,应该不妨碍计划。”
女子气血亏损即为月事,这种事本人不好自己点明,由外人委婉的表达正合适。
桑齐的不悦消散了许多,他收回目光,冷然挥手:“行了,去吧。”
师琳松了一口气,和舒樱退出了正堂。
行至偏僻之地,她小声说:“多谢师姐适才解围。”
“何需客气,”舒樱面露担忧,“你马上就得启程,身体是否吃得消?”
她们工作的范畴不同,师琳需要前去打探任务目标的下落,舒樱在这期间里研究任务目标的武功路数。
譬如此刻,师琳要出谷去查探到银面侠,查到之后就联络舒樱,舒樱再前往她提供的地点对付银面侠。
事出突然,师琳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愁眉不展,如实摇头:“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天无绝人之路。”
舒樱叹气:“你先出发,我去找九儿打听竺香豆,到时候书信联系。”
只好如此了,师琳点点头。
舒樱吹了一声口哨,不出一会儿,一只白隼振翅飞来,停在她的肩膀上。
师琳想起来了,女主有一只忠心于她的白隼,这只白隼很聪明,可作通信用途,它在后续剧情里没少为男女主传情书。
她观察着毛色漂亮的白隼,忽觉手指一痛,原来是舒樱用匕首在她左食指取了几滴血,转头把沾血的匕首递给白隼闻。
白隼嗅了嗅,歪头打量她们俩人,眼神温驯有灵性。
舒樱摸摸白隼的脑袋,对她轻声说:“闻了你的血,小拾会找得到你的。”
师琳有点感动。
她知道舒樱有多疼爱同样死了族群的小拾,原著里只舍得让它给男主容王和好姐妹九儿传信呢,现在她成了第三个有此殊荣的人,证明她也走进了女主的心里。
师琳忍不住倾身抱了抱她,郑重道别:“那我走了,日后再会。”
舒樱做惯了酷姐,最不擅长应付这种温情时刻,手足无措瞬息,转念一想她身中剧毒,还不知晓是否真的有“后日”,于是潦草地回抱。
“路上小心,日后见。”
“嗯。”
师琳也不喜欢煽情,松了手,头也不回的去执事堂领身份牌。
出了谷,她骑上来时的白马,在夕阳下疾驰而去。
早上分开之前,她和钟离靖约在曾经住过一宿的破庙会和。
许是心事重重,她不小心走了岔路;想着离约好的日落时分还有点时间,干脆顺着这条道走去城门口等他。
到了城门口,人流如织,大家都想赶在锁城门之前进出。
师琳没在人群里找到想等的人,却见城门贴告示的地方有他。
崭新的通缉令上画着一个戴面具的男人:美人尖、脸型周正、薄唇、尖下巴。
她牵马走近,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打量画像,还别说,画得有七分神韵。
被通缉的人是银面侠的缘故,告示栏前围了一堆人,尽管通缉令上列数了他不知真假的几十条罪状,围观的女子里还是有人发出“天呐他好俊啊”的感叹。
守卫听不得这话,贴出通缉令是让百姓认人和警示,可不是给他们观摩偶像用的!
他们凶神恶煞的过来驱赶:“去去去,别挡道。”
“这儿哪会挡道啊。”
“贴出来可不就是给人给看的。”
“还没瞧够呢,真是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