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扶苏单手扶床指着苏淮南的鼻子：“你……”
苏淮南握住了郑扶苏的手指头：“我什么我？我就那么一说！”
郑扶苏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开了口：“我给你那个证也没有用。你们已经把我开除了。这个证书要发挥作用，除非你们重新给我签劳动合同。锦华实业白纸黑字、五险一金，说好工钱再把我雇回去。苏总要是不信，去找HR问问清楚，是不是这个道理？”
苏淮南“噗嗤”一笑：“傲娇这半天，敢情是要跟我讨个名份来着？”
郑扶苏瞬也不瞬地看着苏淮南：“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令不行。苏总，这一回没名没份，没皮没脸，我可不跟你了。”
这话说得十分巧，七分傲，三分娇。
苏淮南笑而不语，心里明白：人家要的这个名份，恐怕不止公司里给张聘书那么简单。
第六十一章 绿茶表率
黎丽都要气疯了，她指着显示器手指颤抖：“你说！你说！他是不是个狐狸精？他是不是个狐狸精？这是在病房啊！他刚吐了半痰盂儿的血！他还有这个闲心？我看是我对他太好了！我就应该把他打一顿轰出去，让他病死街头！”
周楠尔挡着半拉脸，觑乎着近视眼，勉为其难地在西苑黎总办公室陪着她看春宫。
周楠尔当时心情是相当矛盾的，不看吧不好意思；看太细显得他没男德。大概其扫一眼，内容居然相当劲爆！周总心里一万多匹草泥马奔腾而过！郑扶苏你个王八蛋！猪八戒嚼砂锅—你光顾自己脆生--你不顾别人牙碜啊！苏淮南你也是！大家闺秀娇小姐的人设敢情你全是装蒜装出来的！白天你是崔莺莺，天黑你就西门庆！你不知道他屋里有摄像头啊？你们演这俩人的爱情动作片儿恨不得给谁看呢？你俩不要脸，老子还要眼呢！
黎丽气得脸色苍白，手脚冰凉：“齐阿姨！去！把江森叫来！给我查！她怎么去的？铜墙铁壁的一间屋子啊！她怎么进去的？我就不信家里闹了妖了！”
这还要拷红啊！
周楠尔一把把黎丽拽住：“黎总！姐姐！我的活祖宗！您三思啊！这种事儿怎么能闹大？光屁股推碾子—这不是转圈儿丢人吗？”
黎丽甩开周楠尔：“难不成算了？他们俩都离婚了！他这不是欺负我闺女么？我不告他强奸！我也告他猥亵！”
周楠尔赶紧给黎丽倒了杯水：“你可拉倒吧，我的姐姐！这事儿细看是谁强谁呢？当然啦，这也不能细看！依我说谁也没强了谁！他俩又不是未成年，郎有情，妾有意。姐姐何苦翻腾出来大家不好看？郑扶苏都狐狸精那么多年了，他肯定不要脸！可南南不要面子的么？女孩儿家脸皮儿薄，你别把她吓着。郑扶苏精尽人亡也是活该。吓到你的心肝宝就得不偿失了。姐姐是聪明人，难道看不出南南还喜欢他？死过一回还喜欢，离过一回放不下，那就是真心的了。人身难得，佛法难求。一辈子能有个真心喜欢的人多不容易？南南是姐姐的亲骨肉，姐姐家大业大，姐姐手段高超，有姐姐在，郑扶苏个野狐禅能翻出什么花样儿来？这不就是给孩子块糖的事儿么？你成全了他们吧。”
黎丽皱着眉头：“你怎么不明白呢！他就是居心叵测！他为了上位不择手段！”
周楠尔直抖手：“有姐姐在他怎么能够得逞？别说现在他没名没份让姐姐扣在雷峰塔下求死不能。就是当初他上位成功给南南当了丈夫，不是得照样死心塌给你家打工受剥削么？退一万步说，也就郑扶苏这样儿无家无势的可怜人，姐姐才好拿捏。平心而论，袁羽琛一万个好，能招赘进来么？南南嫁到袁家，难道不得守人家规矩？这么娇的一个小姐，哪受的了婆婆三言两语？倒不如你们一家子合起伙儿来欺负郑扶苏来得过瘾！”
黎丽不可思议地看着周楠尔：“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吗？南南也是没心没肺。对你这个救命恩人居然丁点儿没动以身相许的心？周楠尔！你脑袋上都有片青青草原了，你还给郑扶苏说好话？我说你心怎么这么宽呢？”
周楠尔对着黎丽都没脾气了：“救命之恩凭什么就得以身相许？她也可以结草衔环么。再说我又没看上你闺女。”
黎丽嗤之以鼻：“你凭什么看不上我闺女啊？我闺女如花似玉、温柔可人、能写会画、钢琴十级，那是块儿大声说话都不会的羊脂玉啊。我们家还那么有钱！我跟你说输了就输了，硬说没看上就没意思了。你没看上南南，三天两头儿上我们家跑什么？哎呀！你光陪着我有什么用？我都替你着急！”
周楠尔忸怩不安：“可我就是喜欢陪着姐姐啊。”
黎丽瞪他：“你陪着我干嘛？我明白告诉你！丈母娘路线你算走通了！是！你没郑扶苏那么多心眼儿，傻了吧唧不怎么会挣钱，这都可恕。往好里想，你也不惹祸不是？把你招赘了，花不了多少钱。捎带脚儿我们哪个分公司的营收就把你那买卖养起来了。你注册资本小，败家也有限。”
看周楠尔满脸尴尬，黎丽也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她赶紧往回圆：“当然啦，你也有优点。你人好，心善，就冲着你千难万险不计报酬救回来我女儿，我很认可你的为人！而且你有你有的优点。你心宽、耿直！敢在我面前给郑扶苏说好话的，这么多年就你一个。姐姐看得出，楠尔是厚道人，和我那老实姑娘正般配。这门亲事丈母娘同意啦。少爷！可是正主儿那边儿您也使使劲儿啊！我家千尊百贵的大小姐，总不能让狐狸精再勾引一回。你去追我闺女吧，我支持。”
周楠尔当时急眼：“神仙姐姐你可别瞎发好人卡！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了，我就不追你闺女！我用你支持？我和你闺女才不般配呢。您闺女那叫老实吗？那叫窝囊！二十多岁的人了，跟着我混倒还人模人样。回到你身边儿立刻娇了个娇的，就欠个奶娘天天抱着！也就郑扶苏好脾气乐意当她男妈妈！”眼看黎丽又要翻脸，周楠尔干脆跳河一闭眼，实话实说：“姐姐怎么知道我没往正主儿身边儿使劲儿？你就是那正主儿啊。我这不是一直使着劲儿呢么？”
黎总登时受惊不浅：“你？你这孩子？你怎么连丈母娘都要了！”
周楠尔满脸羞赧，双手合十：“神仙姐姐，我的菩萨！我不想你家英英、莲莲、爱爱，我……我是进门儿就瞧上您了！您……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呢？！”说着他死死拽住了她的手。
黎丽面红耳赤不耽误目瞪口呆。
正闹得不可开交，江森有礼貌地敲了敲门：“黎总，你找我？”
黎丽都没反应过来：“我……我还找过你？”
周楠尔就势搂住了黎丽的腰：“江森！别进来。黎总忙着呢。她是让你把郑扶苏病房的摄像头拆了。全拆！拆之前，黎总让你问着郑扶苏，长辈面前演限制级，男德还守不守？脸面还要不要？前些日子为什么让人休了，心里有没有数儿？让婆婆禁足这些天，难道就没点儿反躬自省？他就是个狐狸精，好歹病着，你问他贤惠点儿行不行？”
江森默背三遍，笑呵呵扭头上楼，他这工作找得没错儿！太好玩儿了！
江森耳朵好，就听黎总在屋里“哎哟”连声，仿佛是周楠尔挨了打。
随即，黎总“噗嗤”一声笑得好娇。一面发娇嗔，碎挼花打人！
三层 病房
江森在高处慢悠悠地拆着摄像头。
下面，郑扶苏和苏淮南隔着玻璃面对面地坐着，两个人都是表情严肃。
郑扶苏指着手里的文件说：“不行，不行，这不行。再雇我一遍，你别打算每个月五千块把我打发了。昨天晚上谁说要花大价钱去重赏之下找个勇夫来着？你这叫重赏吗？怎么到我这儿变低保了？还有，为什么让我给你做助理？还是实习的？孟源都是你特别助理好多年好不好？我跟你这么多年，总不能不如孟源吧？”
苏淮南董事长绞着手指头，满脸亏心：“你……你又不能上班。”
郑扶苏蹙眉不悦：“我可以远程办公！”
苏淮南低垂着头，声音糯软：“你又不能劳累。他们又不敢考核你KPI。HR说我雇你就是给他们雇了个祖宗。再给你一个很高的职位，他们就直接可以把你供起来了。”
郑扶苏愠怒：“劳不劳累我量力而行。考核KPI的话，你是董事长你可以考核我啊！”
苏淮南嘟嘟囔囔：“我哪管得了你啊？我从小就被你管好不好？我看见别人我还能好歹支棱起来装个霸道总裁。我看见你，我画皮都披不上啊，就想求抱抱。”说着她伸开双臂，可可爱爱：“扶苏哥哥，上班太累了，南南要亲亲！南南要抱抱！”
郑扶苏双手扶额：“苏淮南！别说董事长，你觉得你现在像个职业女性吗？像话吗？”
苏淮南用力摇头:“不像话啊！我自己都难受！你再不哄我，我就要哭了。”
郑扶苏一拍桌子：“你没吃没喝当编辑的时候都比这来得职业！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苏淮南眼圈儿一红：“当编辑我会啊！当董事长我不会啊！要专业没专业，要渠道没渠道，业务的事儿我不懂。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谋大，力少而任重，你说这里哪条不是骂我？我还得硬着头皮在办公室坐着。司马衷还有贾南风给打小抄呢。我有谁啊？你也不理我了！”
郑扶苏无奈：“你妈不管吗？她就不教你？”
苏淮南理直气壮地喊冤：“我妈多厉害啊？我问一句她就不耐烦，我问两句她就跟我嚷嚷，跟她一起办公我都要吓破胆了！我现在觉得她是巴不得我摔下来，好收拾旧山河重掌大权！我也想给你高薪！HR不让！初入公司的员工只能从试用期做起！特殊引进的话会抄送给我妈过目的。你想惹这个麻烦吗？再说你病着，又没什么花销，你想要什么你跟我说，霸道总裁会给甜心买的。”
郑扶苏气急败坏：“去你的甜心！可我快好了。我病好了我怎么能没花销？我总不能一辈子住玻璃病房吧？我跟你离婚了，我……难道腆着脸住你家？”
苏淮南挑事儿摇头：“哈，病还没好，就想跑路！怪不得不给我帮忙。冯茜芢又漂亮又本事，你就恨不得她把我赶尽杀绝呗！可算给你报了仇了是不是？”
郑扶苏气得都要撞玻璃壳子了：“我没有！你要怎样才相信？！”
苏淮南倏地换脸，笑容甜蜜：“你帮我把她轰走！轰走了我就相信！我就给你涨工资！”
郑扶苏指着苏淮南，气到脸红：“你这坏蛋！没有这么巧使唤人的！”
苏淮南眨眨眼：“你别生气啊，生气了容易咳嗽。你不就更出不去了吗？你出不去，只好被我养着，一个月五千块都没有，只好给我当甜心了。”
谁说她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她故意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小白兔能有什么好心眼呢？！
那天，郑扶苏和苏淮南隔着玻璃费了一个多小时的唾沫才达成了协议，五千工资他忍了，但是她得答应他三件事。
在久病赋闲的郑扶苏眼里，这就是关羽和曹操屯土山约三誓。
在苏淮南眼里么，气氛更像袭人跟宝玉拿个乔。当然她是不会说的，她给他面子，她喜欢哄着他。
郑扶苏脸色严峻地告诫苏淮南：“首先，工作场合不许跟我撒娇！不许哼哼唧唧！不许要抱抱！不许要亲亲！更不许摸我！苏总要有苏总的样子，听到了没？”
苏淮南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行吧……那回家再摸再亲再抱抱……”
郑扶苏恼怒地看着苏淮南：“不许摸前夫！摸前夫算性骚扰！你这是人干事儿？”
苏淮南理直气壮：“可我们霸道总裁都不是人啊！别说在家性骚扰个小伙子，就是在国外强暴女学生我们都能摆平。而且我性骚扰你，你也不敢说出去啊。我有钱你没钱，我还这么好看。你说出去网上肯定铺天盖地荡夫羞辱，说你是EASY BOY。YOU ASK FOR IT。众所周知，我们有钱人哪个不是傻白甜？谁犯错不是被贱人勾引？”
郑扶苏双手攥拳，咬牙切齿：“第二条，少跟周楠尔他们那帮不三不四的编辑来往！不许跟袁羽琛聊业务外的事儿！漂亮小哥哥也不许去看现场！苏家好好一个闺秀，都让他们教坏了！写话本儿捧戏子，满嘴胡狼之词！你……你成何体统？！”
苏淮南撇撇嘴：“跟他们没关系，我其实是跟微博学的。”
郑扶苏大吼：“那就把微博卸了！”
苏淮南有点儿可惜：“我粉丝多。转发一条全母螃蟹给一百块钱的！”
郑扶苏气到咳嗽，指着苏淮南的手指头都颤了：“你……你给我住嘴！”
好吧……生病的人比较大……
苏淮南垂下头不敢说话了。
郑扶苏缓了半天，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苏淮南，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第三条，也是顶顶重要的一条。你也不小了，这次回来，抑郁症也好得差不多了。你好歹学着干点儿正经事儿行不行？我要真一病不起，你可怎么办啊？你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苏淮南就不高兴了：“你怎么就一病不起了？大夫说每一天都在好转呢！”
郑扶苏抢白：“我死你前面呢？你还真等着我掐死你带你走啊？”
苏淮南撅嘴：“你别胡说。你现在气色越来越好了。你看，你啰嗦我这半天才刚开始喘。前些日子怎么做得到？”
郑扶苏凉凉看着她：“我要是黑了良心要坑你呢？我又不是没动过把你拐走的心思。我还换过你的药呢。我是坏人，我让你休了！”
苏淮南抿了抿嘴：“哦。那你说怎么办吧？”
郑扶苏虎着脸：“从今天起，下班不许玩儿那些有的没的！复习功课！秋天把iNARTE认证考下来！要不然我病好了扭头就走！”
苏淮南垮下肩抗议：“那个很难考的！”
郑扶苏恚怒：“我可以你为什么不可以？从明天起，下班就给我滚回家！我陪着你复习！跟孟源说，未来几个月都不许给你安排加班安排出差！有事儿让他去！”
苏淮南还要挣扎：“可是孟源哥不知道……”
郑扶苏脸色严峻：“陈玘墨是干什么的？！咳咳咳……”
看他咳嗽，苏淮南就不敢说话了。
在一边儿默默拆摄像头的江森给郑扶苏暗挑大指：心机男啊心机男！别看他足不出户，这不就把董事长堂堂正正揽怀里了吗？连带着那些妖艳贱货都让他轻轻巧巧打发了。他还一脸贤德忠贞。
真是绿茶中的魁首，白莲里的表率。
果然我们男孩子婊起来，就没女孩子什么事儿了。
次日周末，容光焕发的黎丽莫名对女儿巴结了起来。她特意让齐阿姨做了两个苏淮南爱吃的菜，叫苏淮南过来吃午饭。
彼时，苏淮南正在郑扶苏玻璃罩子外复习功课到头晕眼花，一听说太后赐膳，立刻如蒙特赦。她欢呼一声就往下跑。玻璃病房里，郑师父拿着书轻轻咳了一声。
苏淮南无奈止步：“师父，我娘叫我吃饭。咱们歇一会儿好不好？”
郑扶苏站起身来走到玻璃边，脸色柔和：“我没不让你去啊。你也该好好儿哄哄黎总才好。跟亲妈别总较劲儿。”
苏淮南叹气：“我倒是想哄我妈。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高兴。有的时候啊，我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