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是肯搂着他摇一会儿的话，他简直感激涕零。
然后……苏淮南就一定迟到……
天天如此！天天如此！从此君王不早朝。
所以就难怪黎总跟前姑爷发火：“你天天闲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叫她按时起床你都干不来吗？你就是病好了，也不能拽着她这么没完没了的！你也跟她过了好多年啊，你俩怎么没够呢？你也不怕累到她。你瞧瞧董事长脖子上的红印儿！她还怎么上班？”
黎总向来刀子嘴斧子心，郑扶苏听着耳根子都要烧起来了。
每到这个时候，苏淮南就蹦出来给郑扶苏说好话：“妈！他才不是什么都不干呢！他只是在家办公而已。何况扶苏哥哥还操持家务呢！”
黎丽撇嘴：“这年头儿在家呆着就叫什么都不干！这是社会共识！还别说只是操持家务远程办公。就是他还管打扫屋子、买菜做饭、怀孕生子带孩子、洗衣服喂猪、还兼职下矿挖煤，只要不出家门口这一亩三分地，就叫什么都不干让人养着！咱俩上班儿的，就是天天出去喝跟漂亮小伙子大酒，说出去也是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出门应酬。只有上班才有脸说自己累死累活！傻闺女，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年头儿谁在家谁弱势，社保都没有家庭主妇这个活儿，不给自己找个自由职业的由头儿，五险都上不去。这是以国家为导向的从上到下看不上在家呆的！赖我看不起他么？”
苏淮南觉得亲妈这么说话未免有点儿不要脸。鉴于妈妈这算变相教育她江湖是非，她也不好意思驳斥，只好在没人的地方踮起脚尖亲亲郑扶苏的脸颊聊做补偿。
她看得出，他委屈了。
和妈妈坐上去公司的汽车，苏淮南对着手指寻思：如果扶苏哥哥是女孩子，她就送她个大钻戒哄他高兴！譬如说她有一双羊脂玉耳钉，据说是丢了成套的镯子和吊坠，就很可惜。孟源前些日子无意中说起，要帮她去找副差不多的凑齐，她可高兴了。可惜扶苏哥哥是男孩子，那么……送PS4他会不会开心呢？哎，好像他不爱打游戏的，就很难取悦啊……
送车呢……她已经重新把梅赛德斯的钥匙交给他了……他最近又不出门……
问他喜欢什么他又不说。
男人心，海底针！
要不然就干脆庸俗点，送他新衣服好了？刷一刷手机，KITON新款的羊绒大衣不错哎。扶苏哥哥一年都没有添新衣服了，他瘦了旧衣服不合身了。快入秋天，要买更厚实暖和的，他最近总是手凉。
苏淮南忽然又把手机放下了，这礼物好人妻啊，一点儿都不像给狐狸精情人的……
再对了一番手指，苏淮南突然想到：妈妈一般送男朋友什么来着？也许她可以参考一下。
到了公司，苏淮南很谨慎地向孟源咨询了这个问题。
孟源脸色古怪地沉吟了许久：“送钱……”
苏淮南啧啧：“简单粗暴！”
孟源艳羡地点头：“非常有效。”
苏淮南叹气：“要不是怕他跑了，我就把稿费拨给他了。”
孟源瞠目：“你还要给他钱？！他怎么这么好命啊？！这些年你给他的还少吗？”
这下子轮到苏淮南瞠目：“我给过他么？我怎么不记得？”
孟源冷笑：“你还记得什么？你不是失忆了吗？”
苏淮南满脸认真：“我是说转账记录。”
孟源调出来一份苏淮南私人账号过去五年的转账流水：“这些事儿以前是你亲自处理的。我知道的也不是特别详细。可能需要你自己研究一番。”
苏淮南草草翻阅了一下儿：“没有给郑扶苏的拨款啊。”
孟源哂笑：“直接拨款多LOW啊。这年头儿谁直接划账这么傻？回头他再纳了税。”
苏淮南沉默了一下儿，突然抬头：“孟源哥哥，你知不知道我妈……有过几个送钱的男朋友？她都是怎么操作的？”
在家吃干饭的大闲人郑扶苏此刻正忙得团团转，操持家务很占时间。“大有大的难处”王熙凤那么能干都忙得小产了个孩子。联排别墅的事儿郑扶苏不能不闻不问，他天天在家就是原罪，总不能油瓶子倒了不管扶。南南无所谓，黎总要唠叨死他。
修房子、换玻璃、洗外墙的事儿他得看着；西苑那边儿也该雇新阿姨进来，要不然赵阿姨忙不过来，黎总吃不上合意的饭菜又要发脾气。要么就干脆托付给赵阿姨忙伙食，再雇人来做卫生也不是不行。齐阿姨前车之鉴在前，招来的新人忠厚稳当第一要紧，手慢些都没关系，大不了多雇两个，家里又不缺这两个工钱；还有就是黎总车祸的鉴定报告出来了，液压管线被剪断了三分之一导致刹车液渗漏，可以算谋杀未遂了。
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疑宋岷那个前司机。这话郑扶苏就更不能说，总归是黎总的前情人，说破了黎总没面子。总之，破案抓贼是警方的事，不把家里的车都找人检修一遍就是郑扶苏粗心了。他最近是没脚蟹出门不方便，那么拜托江森盯着点儿这桩事就是理所当然了。要嘱咐江森，不可以再找相熟的修车公司，那几家都长时间和宋岷有业务往来，肯定手脚不干净。陈玘墨在和财务部重新捋这些年过宋岷手走的账，郑扶苏不相信查不出来他的狐狸尾巴。揉揉脑门子，看看表，微笑谢绝护士小姐让他去午睡的好意。
郑扶苏下午上班要和几位总工开会，最近的方案很复杂，非标配件越来越多，就很费脑子；陈玘墨跟他约好念叨业务，一是有悬而不决的事情陈玘墨习惯和郑扶苏商量，二是跟陈玘墨刻意给郑扶苏分解最近江湖风波。二人多年交情，互相提携。陈玘墨是天上地下最不想郑扶苏失势的死党，唯恐他落下功课；孟源特助最近接手美源的业务，正在新官上任摸不到头脑，他又没有苏淮南和袁羽琛的交情，平素文官人设又和几大总工没那么贴心，只好臊眉耷眼拿着客户需求来跟郑扶苏讨主意。这里面男孩子之间的争风吃醋小心眼也不是没有。好在“郑皇后”凡事以工作为重，其实是个心胸宽阔的人。
相处几回，略有交情。那天孟源吞吞吐吐地跟郑扶苏说了一桩事：“苏总在查她过往的私帐。”
郑扶苏“哦”了一声不以为意。他垂头继续看美源的新需求，苏淮南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的私帐他都没有过手，现在查一查心里有数也是应该。
孟源犹豫了一下儿：“郑特助，扶苏，我就直接跟你说了吧。我也是今天和她查账才知道，你……你四年前挪用公款的事情，原来是董事长慢慢用私帐分几次帮你把窟窿填住了。按退款赎了几张你虚报账的发票出来，把这事儿平得滴水不漏。怪不得她私人账号上的钱少了那么多。怪不得你上次被经侦带走，黎总指控你偷了一百多万可是查无实据。我以前只是往这边儿猜了，今天细看她私帐的去向，我才明白原来是这么操作的。”听郑扶苏不出声，孟源在电话里好言好语地劝他：“你放心吧，这事儿已经过去三年了。黎总不会再把你怎么样。董事长失忆之前都替你补窟窿，现在和你那么好，肯定也不会不高兴的。我就是跟你说一声免得她问你个措手不及。对了，当初挪用公款，你……你跟董事长说过这事儿吧？”
电话那边儿，久久没有回答。
郑扶苏拿着电话，浑身僵了许久：怪不得经侦查不出……原来是她救了他……
她那个时候，正是被抑郁症折磨得最凶的时候吧？那个时候他一度觉得她疯了。她明明和他在一起，可他就是觉得她的神智已经离开了他，她独自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也就是那个时候，他生出了要把她掐死在怀里的心！
来她还在，原来她一直都在！
郑扶苏冲下楼去，他亲自下厨做了满满当当一桌子苏淮南最爱吃的菜！他对她无以为报！他对她感激涕零！就算她忘记前尘往事，为这事儿再跟他起龃龉，再把他赶出家门，他也毫无怨尤了。
那顿饭郑扶苏准备得好认真，完全不假手于人！
他醒红酒、他煎牛排、他亲手修剪了血红的玫瑰花来装饰餐桌，他想掏心掏肺地讨她开心！做什么都可以！
如此精心布置，郑扶苏觉得自己已经竭尽所能。
他把餐桌拍照加滤镜发给苏淮南。
扶苏：苏总，早点儿回来啊，等你吃饭。
淮南：太感动了！！！扶苏哥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惹祸了？
扶苏：我很久以前惹了很大的祸。我今天才知道，你帮我把事情摆平了这么久。南南，你真不恨我偷你的钱么？你会不会不要我了？如果是那样，你告诉我，我就走。我咎由自取的。
淮南：当然恨啦。恨你有话不和我实说。害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把事情圆过来。得亏那个时候我没失忆，否则现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把瞎话编得这么满。我罚你以后遇到什么难处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否则我就真不要你了。
扶苏：我没脸再有难处了。
淮南：不要这么说。所以，今天这顿好吃的，是扶苏哥哥要感激我的救命之恩么？搓手，这么大的恩情难道一般得以身相许。一顿饭是不够的。
扶苏：你不是要我承欢侍宴无闲暇么？所以先做饭给你吃喽。我去冲个澡，现在满身油烟味。你早点儿回来啊。
淮南：流口水。
扶苏：荒！淫！无！道！
第七十章 甲方爸爸
那天郑扶苏沐浴更衣，觉得换了干净舒适的衣服，好期待地看着门口，眼巴巴儿地等着苏董事长回来，真跟后宫嫔妃盼皇上似的。
然后……苏淮南就回来了……
黎丽也回来了。周楠尔也回来了。
挺好，热闹。原本要互诉衷肠的二人世界，现在都能打一桌麻将牌了。
周楠尔拉开椅子就坐：“喲，晚上饭不错啊。我就这儿吃了。”
苏淮南悻悻看了他一眼：“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黎丽蹙眉数落：“南南，则呢么说话呢？周老板是你的救命恩人，本来也不是外人。”
郑扶苏无奈微笑：“是。人多热闹。再说咱们也吃不了这么多。我去拿两副餐具。”
苏淮南胯下肩膀：“我帮你。”
饭桌上的气氛基本正常。郑扶苏和黎丽之间客客气气。倒是苏淮南和周楠尔之间很快说得热热闹闹。敢情苏淮南前些日子答应周楠尔写一个脑洞，周楠尔今天是上门催更的。
小苏董事长这样当着母亲和前夫公然摸鱼、不务正业，让郑扶苏十分不满。
他咳嗽一声：“南南，十月份就要考试了，你复习得怎么样了心里没数么？”说着他回头看向黎丽：“黎总，您别生董事长的气。我回头就督促她。”
黎丽难得今天肯给前女婿个笑模样：“对，别说是你，这事儿，我这当妈的也得管。”
周楠尔喝一大口红酒：“对对对！神仙姐姐，你好好管管！这也太不像话了！”
黎丽慢悠悠地抬起头：“南南，不是妈妈说你。你这些日子太不像话了！”
苏淮南愁眉苦脸：“我有念书啊，妈妈。”
黎丽苦口婆心：“我是说你既然答应了楠尔要给人家写故事，你怎么能言而无信呢？让甲方追到家里来催稿，搞得你妈我很没面子啊。赶紧好好给人家写！反正公司也指不上你。”
郑扶苏一时噎住，连连咳嗽。苏淮南给前夫拍背之余，嘴里的提子差点儿吐出来。
黎丽数落郑扶苏：“你也是！她都不顶事二十多年了，你还指望她三天两头变出息了吗？痴心妄想！她要是能干，我留着你干嘛？你就不能长点儿眼力见儿吗？你也不小了，什么都要我说。我真不明白，你还想不想重新进我们家大门了？你小时候那本事呢？贤惠点儿行不行啊？也让我省点儿心。”
郑扶苏面红过耳，讷讷无言。
黎丽再看苏淮南：“你不是爱写吗？现在妈妈让你写。你倒是写啊。”
她回头看周楠尔：“你希望她每天写多少字？KPI给她布置上，光上我们家坐着能把稿子坐回去吗？我说你怎么这么老实啊？怪不得做买卖不挣钱。”
周楠尔受宠若惊：“黎总，我希望苏董每天给我写五千字。”
黎丽嚼一口牛排：“你说什么？五千？”
周楠尔赶紧往回找补：“五千是最好。如果苏董事长工作忙……”
黎丽大咧咧蹙眉：“五千哪儿够啊？怎么说也得八千啊！闺女，给他写！”
苏淮南大声抗议：“哪有那么简单的？我又不是莫得敢情的打字机。写不出来！我就写不出来！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周楠尔小人得志，掩袖工谗：“姐姐！你看！你看她多不孝顺！连你的话都不听了！”
黎丽闲闲地看了女儿一眼，大声吩咐：“江森。去！把郑扶苏给我关回玻璃病房里去，不许放他出来。赵阿姨！从今以后你做饭之前先问问周老板！董事长一天不交稿就一天不许给郑扶苏吃饭！”
赵阿姨满脸尴尬。江森觉得这事儿特别好玩儿，笑嘻嘻地要把郑扶苏往楼上拖。
苏淮南急忙拉住郑扶苏的手，她脸色惶然：“不行！这是我的业余爱好，和你没有关系！”
郑扶苏让江森和苏淮南两个人拉扯着，哭笑不得：“南南，松手，黎总跟你开玩笑呢。”抬眼看看满脸佞幸的周楠尔，郑扶苏无奈叹气：“很快就会把我放出来的，再说我在三楼也住习惯了。”
苏淮南都要气哭了：“那也不行！凭什么啊？”说着，她抱住了郑扶苏的胳膊不让他走：“江森，到底谁是你老板！你给我撒手！”
三个人拉拉扯扯难舍难分的样子，活脱许仙拼命拽着要给关进雷峰塔的白娘娘。
黎丽满脸不悦：“扶苏，当着客人呢，你说你像话吗？”
郑扶苏耳尖都红了：“南南，放开我。”
苏淮南勃然大怒：“妈！什么客人这么调三窝四的？你怎么这么听周楠尔的？他给你下蛊了啊？”
黎丽看了看女儿，再看看周楠尔，居然有些羞涩：“既然话说到这儿了，干脆妈妈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儿吧。这是周楠尔，我新男朋友。”
苏淮南目瞪口呆：“真……甲方爸爸……”
苏淮南气哼哼地坐在玻璃病房外面的写字台边“咔嚓咔嚓”地打字。大小姐满腔愤懑都倾泻在了她价值不菲的键盘上。
郑扶苏神情恬淡地坐在病房里，修长的手指捻着智力进口红提。因为苏总没有写够8000个字，所以郑扶苏今天没有饭吃。
虽然不许吃饭，但是黎总没说不许他吃零食、点心、水果、鸡肉沙拉、烤小蛋糕、马芬、煎饼果子……其实放松条件来说的话，披萨也可以算下午茶……
病房里原来放药的架子现在堆满了零食，颇有天启皇帝李成妃那个塞满食物的长春宫的风格。因为好吃的太多了，所以护士小姐、江森、陈玘墨、甚至来给苏淮南送艺人小哥哥代言眼影的袁羽琛都忍不住窝在郑扶苏病房里快乐地吃零嘴儿。
病房外苏淮南愁眉苦脸地打字，病房里一堆人“嘎巴嘎巴”开心无比地砸小核桃。
只要苏淮南一停手，立刻有人说她：“赶紧的！别发愣！扶苏还指着你写稿吃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