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我给你吹头发,医生来给你处理肩膀上的伤口。”
有了她两次在医院逃走的前科,就算是病死,徐绍亭问不准她去医院就诊。
夜里,宋清歌毫无预兆的发了高烧,开始乱七八糟的说胡话,妈妈,爸爸,灵歌,颂颂,她在梦里把所有的亲人喊了一遍,唯独没喊徐绍亭。
她说,“是我错了,你们别都不要我。”
她说:“妈妈,对不起,我没保护好妹妹,妈妈,你别走,你再抱抱我行不行。”
她没当过几年的孩子,从八岁开始,最明确的身份就是姐姐。
宋清歌断断续续的不退烧,浑浑噩噩的在床上躺着,第三天,刚有退烧的痕迹,被徐绍亭拉起来,去康商澜的婚礼。
她小脸还烧的红扑扑的,稍微挂个淡妆,气色再不好也被盖住了,徐绍亭给她挑了个红裙子,很显眼,摆明了让她去出风头。
他拿了个银制的足镯,扣在她的脚踝上,不加隐瞒,实话实说,“定位器,这样你跑到哪我都能找到你。”
她脚踝细,高跟鞋显得脚背的线条完美,配上这银制足镯,格外引人注目。
她不反抗,只是出门前抱着颂颂哄了一会儿。
徐绍亭第一次觉得,她突然这么乖,也有些吓人。
像是被磨掉了牙齿、拔掉了利爪的老虎,只能乖乖受制于人,想反抗,为了生存不敢反抗。
康家和童家的联姻,摆出来的阵仗足够大,来往宾客络绎不绝,徐绍亭抱着她站在二楼阳台,看着一旁竖立的新人结婚照,问她,“是不是很郎才女貌。”
宋清歌点头。
他不满意,“哑巴了,不会说话?”
宋清歌换了一副柔笑的表情,望着他的眼睛,“是,很郎才女貌。”
童姝姝比康商澜小七岁,是童家最小的女儿,从小跟在康商澜屁股后面长大,一直都是个乖乖的邻家妹妹,永远是笑嘻嘻无忧无虑的模样,是被家里宠出来的天真。
此刻,乖乖巧巧的和康商澜站在酒店门口,向来到的宾客道谢。
“我听说,当时康窈去南省找你,却没把你带回来,她从南省回来没多久,康商澜就和童姝姝结婚了,说来也……”
“绍亭!”宋清歌深吸了口气,“别管别人的事情了,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好不好?”
“就这么两句就受不了了?宋清歌,前两天不是挺能忍的吗,怎么,在他面前就忍不下去,他就对你这么重要是不是,你怕是忘了徐公馆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若是往日,宋清歌一个巴掌就招呼过去了,哪里还会让他这张嘴像机关枪一样吐吐吐的烦人。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她从前也丝毫没能想到,自己的脾气,居然这么能忍。
而今,她不敢吵,只能找个借口卖惨让他住嘴,“我还有点发烧,头晕,不舒服,你让我休息一下吧。”
第25章 商澜哥,祝你幸福
没多大会儿,一身白色婚纱的童姝姝突然上来找她,看到她和徐绍亭在一起,姝姝直接无视他,跑来环住宋清歌的手臂,“娇儿姐姐,我眉毛不小心被蹭掉了,化妆师在给康伯母化妆,我不好打扰,可是我自己不会画,你跟我去休息室,帮我画个眉毛好不好?”
徐绍亭不说话,宋清歌也懒得忤逆,“姝姝,你把眉笔拿来,我在这里给你画好不好。”
小姑娘的眉尾被蹭去了一块,有些怪异,毕竟是大喜的日子,注意形象是应该的。
童姝姝表情急迫,“姐姐,来不及了,你就帮帮我好不好?”
宋清歌歪头看了一眼徐绍亭,用眼神询问,行吗?
徐绍亭看了一眼腕间的表,“十分钟,够你跟他把话说清楚了,该怎么说,我相信你很清楚。”
他又不傻,怎么看不出来童姝姝这个二百五是在帮谁办事,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这种傻事也就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才会干。
童姝姝拉着清歌离开,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徐绍亭,小声和她抱怨,“娇儿姐姐,你先生好凶哦,比商澜哥哥还要凶。”
“没事儿,你不用搭理他。”
穿着这样一身红裙子,宋清歌实在不想在人群里逗留太久,被童姝姝拉着去了休息室,果然,康商澜在里面坐着,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衬得他比往常精神了几分。
宋清歌突然有些心疼童姝姝。
大喜之日,被哄着帮自己的老公引见别的女人,小姑娘还要装的这样大度。
童姝姝拉着化妆师帮她画眉毛,小姑娘有自知之明,躲得远远的。
宋清歌倒是没等康商澜问,自己便都说了,“发觉他找到我的那天,我带着灵歌要走,被他堵在了机场,灵歌生了个女孩,徐绍亭说,灵歌和孩子,得留下一个,我没办法,他威胁我的手段太多了。”
“宋娇娇,你为自己活一次那么难吗?你能不能自私一点,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只要你足够自私,谁都威胁不到你。”
“可是灵歌是我妹妹,我自私不了。”他已有家室,宋清歌也不再想和他谈论这个话题,主动变了口风,“你也不用担心我,他当年做过那样的事情,心里对我一直有愧疚,对我挺好的,也从来没有为难我,商澜,姝姝是个好孩子,你比她大,得要好好照顾她。”
“童姝姝就是个小屁孩,她今年才二十一。”康商澜突然发狠,将面前的凳子一脚踢开,“我有时候就纳闷了,怎么何敬书得到你用了两个星期,徐绍亭得到你用了两个月,就我,你怎么就这么看不上我!”
“你跟他们不一样,我们太熟了,于我而言你是亲人,就像我的兄长一样。”她扯了一个落落大方的笑,“商澜哥,祝你新婚快乐,祝我们都会幸福。”
宋清歌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有二十分钟典礼要开始了,你跟姝姝好好准备准备。”
宋清歌离开的步子很快,几乎是跑着逃离,怕多说一秒谎言就要露馅。
回到刚才的那处落地窗时,不少人在和徐绍亭交谈,碰杯饮酒之间,徐绍亭抬眼看到了宋清歌。
十分钟,刚刚好。
“我太太来了,诸位,以后再聊。”
豪门贵族里谁不清楚,宋清歌于徐绍亭而言,是个会爆炸的话题,但谁都看不出,这对夫妻到底是真恩爱还是利益至上。
人前,徐绍亭揽着宋清歌的腰,“高跟鞋穿着累脚,要不我们先回去?”
宋清歌点头。
上了回家的车,人后,徐绍亭有些威胁的意思捏着她的手腕,“都讲清楚了?”
宋清歌点头,“讲清楚了。”
“怎么讲的,说出来我听听?”
宋清歌凝着窗外,并不想理会他的得寸进尺,随便找了个由头错开话题,“岛上潮湿,总是腿疼,这两天降温腿疼更严重了,那年止疼的膏药还有没有剩下的。”
“膏药有也不能用了,过些日子我让人给你拿,正好也拿些中药给你调养身子,颂颂很可爱,我们也早些要个孩子。”
“绍亭。”
“嗯?”
宋清歌又什么都不说了,懒得再去招惹他。
对于怀孕这件事,她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是格外的排斥。
那年跳楼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她心里的一个阴影。
到家之后,医生照例来给宋清歌输液。
手背输了几天液,血管青肿起来很明显,宋清歌抱着颂颂玩,碰了碰她的小脸,颂颂往外吐泡泡,像小鲤鱼一般,可爱极了。
宋清歌拿纸擦了擦她脸上的口水,对颂颂总是有些愧疚。
“希望你妈妈,不要真的恨我才好。”
徐绍亭推开儿童房的门进来,看宋清歌的脸被太阳晒着,过去拉上了窗帘。
“怎么非得要在这输液,不怕给你外甥女过了病气。”
他把摇篮里的小孩子抱起来,晃了晃,问宋清歌:“你小时候,是不是就长这个样子,傻乎乎的。”
窗帘拉上,屋子里有点黑,颂颂被徐绍亭抱起来,眼珠子提溜转了一圈后,突然开始放声大哭。
宋清歌听的头疼,同徐绍亭道:“你把她放下吧,她不喜欢让人抱着。”
“我怎么看你老是抱着她。”
“我喂她奶粉可不就得抱着。”
怼了这么一句,宋清歌也就没再说话,任凭徐绍亭抱着孩子,哭便哭吧,她也干脆不管了。
打了四五天的吊针,宋清歌总算是发烧,只是回来之后,不喜说话,也不喜怼人,有时在儿童房看着颂颂,有时在院子里玩小猫。
徐公馆用了四五年的一个老佣人,奉徐绍亭的命跟在宋清歌身后,有时也会劝几句,可宋清歌压根不搭话。
院子里的猫长大了不少,都快是半个成年猫了,特别粘人,有时宋清歌会抱着颂颂看小猫,又顾忌着都是些没打过疫苗的野猫,不敢让颂颂伸手去摸。
十一月初,宋扬州登了徐公馆的门。
宋清歌抱着颂颂,对于宋扬州的到来,不惊不喜,明知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也不兜圈子,直接开口问:“说吧,遇到了什么难事?”
第26章 我给徐先生生个孩子
宋扬州摸了摸脑袋,不知道从何开口,或者是不太敢开口,纠结了半天之后,道:“姐,我,不是我,是公司,最近遇到了点问题,资金周转不开,已经有集团意图打压收购了,我借了好多钱,还是堵不上窟窿,我妈说,让我来找你。”
宋清歌瞥了他一眼,借机套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少跟我兜圈子。”
“姐,我知道的事情很少,你要问的事情我多半不知道,就二姐进戒毒所那事儿,她在戒毒所里流了一个孩子,那一年葛自崇经常去戒毒所看她,后来大姐夫把二姐接到了别的地方,我就再没听见过关于二姐的消息。”
“她还流过一个孩子?”
“大姐,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二姐那脾气这么厉害,我又不敢管,而且当年二姐流产的时候,商澜哥也知道,他都不敢告诉你,别说我了。”
清歌唤来了佣人,让他们将颂颂抱回了楼上婴儿房。
宋清歌用手撑着眉头,手肘靠在膝盖上,“灵歌的事情,你母亲有没有参与?”
宋扬州讪讪的不敢接话,“大姐,这些事儿我真不知道,我妈就算干坏事也不会告诉我,你对我不错,我是不会算计你跟二姐的,姐,公司的事情,你能不能帮忙跟姐夫说句话,就姐夫一句话,没人敢动咱们家。”
“扬州,你母亲什么人你比我清楚,她给你铺的路未必都是康庄大道,你二十四了,做事应该有自己的主见,你自己查查,公司这事,你母亲在背后有无操控。”
宋扬州摸着脑袋,绞尽脑汁又很为难的样子,“大姐,我觉得,我妈应该不会这样吧,再说了,如果她真这样,我也没办法呀,我又没有做生意的头脑,公司在我手里本就是早晚得黄,你要不问问姐夫,能不能让你回家掌管公司?”
“你多大了还这么天真,我什么处境你不是看不出来,依靠徐绍亭只能让公司越陷越深,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
“他对你不是挺好的吗,姐,我觉得他还好吧,又有钱又有权,放眼江城,找不到第二个了,就算是商澜哥比他也要稍微逊色。”
宋清歌本就烦忧不悦,此刻听这个没长脑子的弟弟说出这种话,更是恼火,“滚蛋,别逼我扇你。”
“大姐你看你,你别这么暴躁嘛,就算是他曾经有过不对的地方,现在不都过去了嘛!”
宋清歌一个眼神瞪过去,“你长的心眼子是不是都喂狗了!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宋清歌拍了拍桌子,“我告诉你,别那么单纯了,父亲的验尸报告是慢性毒药致死,父亲生病以来的这段时间谁和父亲接触最多你心里也清楚,你母亲是什么人你心里有数,我不发作只是没有证据,难为她心思缜密的人能养出你这么个傻白甜儿子。”
一个大男人,快要被宋清歌给训哭了。
宋扬州又委委屈屈的说,“大姐,姝姝嫁给康商澜了。”
“就你这熊样还想配人家姝姝,一无所成的纨绔子弟,你觉得童家能看得上你,在这里跟我贫嘴,不如回家查查公司的事情,一出事就求别人,你这辈子还能站起来吗?”
“大姐,我是来找你帮忙的,你老凶我干嘛,我这不也是为了爸爸留下的公司考虑嘛,我就不是这块料,要是大姐你能回来管理公司,自然是最好。”
“你回去吧,公司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不是因为我是你姐姐,而是因为我是父亲的女儿。”
这天下午,宋清歌在院子里的台阶上逗着小猫玩。
突然想起来康商澜说的一句话,她什么时候可以自私一点,为自己活一次。
这辈子怕是都不可能了,压在她身上的担子太重了。
下午听见车子引擎熄火的声音,知道是徐绍亭回来了,她抱着猫坐在显眼的地方,刺眼的阳光洒在身上,她的头发都被晒成了金黄色。
徐绍亭自她身后而来,江城在南方,太阳大,他打了把伞,遮在她脑袋上,“怎么最近总喜欢在太阳底下坐着,不晒吗?”
宋清歌揉着怀中小猫的软和肚子,轻飘飘的回答,“腿疼,让太阳晒晒暖和。”
暖不暖和徐绍亭不知道,每每她说腿疼,添堵是真的。
宋清歌跳楼那一下,砸在了水泥地上,下着雨,一地的血,她小产,右腿骨折,左腿膝盖骨错位,伤的很严重,却不致命,徐绍亭从二楼阳台,盯了她片刻,像是失了神,看到佣人忙忙乱乱的叫救护车,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孩子没了。
她当年若是怀着孕,罪名自然是会轻判,起码会等孩子生下来再服刑。
徐绍亭有些沉浸在回忆的世界,宋清歌丢开猫起来,站在他的伞下,“上一天班你也辛苦了,回屋吃完饭吧。”
他盯着她满脸笑意却不达眼底的神情,呵了声,手中的伞也落地,“演戏都演的这么假,你真是虚伪透顶。”
他转身离去,伞被风刮的滚了一圈,停在冬青树旁。
虚伪?
宋清歌以前从来不虚伪,如今一步步被他逼成了虚伪的样子。
入夜,夫妻二人躺在一张床上,发生什么似乎也不足为怪。
她强忍着生理恶心,出卖自己的,本心。
事后,徐绍亭下床,要去浴室冲洗。
宋清歌拽住他的手腕,“我们谈谈。”
她以为,男人酒足餍饱后会容易说话,事实上,她错了。
男人最烦的就是她带着目的的讨好卖乖。
“谈吧。”
徐绍亭在床边坐下。
“明天让我和铃铛视频,让铃铛见见颂颂,好歹,这是她拼了命生下的孩子。”
“所以我为什么答应你?”他扫了一眼她的身体,“比你年轻的女孩子多的是,你快三十了,身体早就不值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