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符十分厉害,落身成契,立时让先前还怒气满满要与白夭夭不死不休的岑碧青变了个人,不仅亲亲切切唤白夭夭“姐姐”,还自甘为仆侍奉,表面上是被白夭夭的道法折服,实则已契成主仆被控制了。
白夭夭还当自己真那么厉害收伏了岑碧青,与之姐妹相称,唤其为:小青。
既成姐妹,岑碧青少不得要相助白夭夭收集灵药,闻听得杭州府张大善人家有一株千年的紫参,岑碧青便动了念头。
凡世人家门上都有神荼、郁垒二位门神,可阻邪祟入家门危害主人家,所以白夭夭与岑碧青夜入张府时,也被二位门神挡了出来。
白夭夭心忧紫宣,仗着法力高强封了门神,她们盗走紫参却也罢了,张府却因门神被封,出了大祸事。
第六章
神荼、郁垒二位虽是门神,却守护着凡人家宅的安全不受邪祟所伤,白夭夭为盗紫参打伤门神已是大不该,还将之封印,也就等同让张家的大门向邪祟敞开,如此焉能不生祸?
时逢此乃凡间三月寒时节,本就是阴人徘徊时,虽张家乃大善之家,可却不足以荫蔽家中上下每一个人,于是便有那运舛下仆及家中稚童被害之事。
张家家主张济世乃是天师宫的信徒,天师宫乃是天师张道陵在人间的传承,自少不得要上禀祖师查察根源,这一查,便将白夭夭给查了出来。
白夭夭乃是骊山圣母的弟子,骊山圣母又为西王母所御之女仙,少不得要被传问一二。
可尚未传问,便有西海龙君上告天界,告骊山圣母教徒不严,强契西海血脉为奴。
却原来岑碧青乃是西海龙君妹子与渭水水君的血脉,因其怠惰,出生五百年还未修成角龙之身,且老往人间游玩,因此一直装成青蛇,其实岑碧青乃是尾青蛟,只差一步便可化身青龙。
然,岑碧青被白夭夭契为奴,灵契直接压制了她的过往,封印了她的血脉,也就阻断了她的化龙之路,惊动了西海龙君,才会有告状之事。
青帝原就不愤白夭夭妄自插手带走自家徒儿元神之事,今又闻此,追其源皆自白夭夭温养紫宣元神而起,如此,白夭夭欠下的每笔业债,紫宣都得担上一半,这还了得?
青帝气得鼻子都快歪了,他的弟子平白沾染凡世因果,日后若返九天可是要受天雷劫的。一但有差,只怕形神俱灭也是小事,就怕生世轮回尘世偿还所欠后再元神俱灭,那就当真再无半点重聚魂魄,乞有来生的可能了。
骊山圣母这弟子,实在坑人。
所谓师徒父子,白夭夭惹下的业债自然骊山圣母也得担一部分的,于是天刑台上八八六十四道天雷之刑,打落了骊山圣母半生修为,且被罚回道场万年不得轻出,并若白夭夭再生事端,除非师徒缘尽,否则一样祸担一半。
骊山圣母被罚不提,只说岑碧青与白夭夭之契已结,一时也难解,天帝便让天师传谕西海,待来日岑碧青与白夭夭因果两清时,许其为仙。
而在契约期内,岑碧青若有业力,全归白夭夭一人承担。
如此一来,岑碧青到算得捡个大便宜,西海龙君自然满意而去。
此时断尘他们却追在了白夭夭身后,看热闹。
原本断尘是不愿自家小麒麟与白夭夭有任何牵扯的,却无奈小麒麟除了好吃贪嘴,他还喜欢看热闹,加上如今又有个凌青纵着小麒麟,于是三人追在了白夭夭身后看热闹。
也实在不怪小麒麟他们不厚道,而是因果这东西全是自家作出来的,连其亲友尚还要陪着论罪,他们也就看个热闹而已,不掺和了。
说是这么说,却还是掺和进去了。
起因,也还是张大善人家,断尘眼见张家门神被封印,不待天师宫人来,便将二神放了出来,以免张家人再有伤损,此原为顺手为之,却被天道记为功德,让同行三人都得了场小功德金光,也让三人知晓,这张家善人怕不简单。
小麒麟好奇,便问神荼、郁垒:
“这张善人什么来头,你二人可知?”
神荼恭敬施礼,回话道:
“张善人乃是张天师凡世血脉的传承,且是累有九十九世功德的大善人,只待今世百世功满,便可飞升成仙。
上仙久居昆仑自是不知,可天师一脉却已相候此君久矣,待他此世功成飞升,定是要值守北荒的。”
小麒麟点点头,他可是知道值守北荒的天师得多善于应变,北荒妖族乱相已生,与天界更是已呈水火不容之势,若无机变之人值守,很易生变成祸。
对此断尘到是不觉有什么,他自将天帝命格换了兄弟二人的自由后,对于妖族也好,天界也罢,都不关心,只一意护了小麒麟便好,因此轻轻点点小麒麟的小圆脑袋,笑道:
“天道有序,因果自择,我们走吧!”
三人化光而去,天师宫的人才跚跚而至,神荼、郁垒各自归位,一切只顺应因果而去。
许是同西湖有缘,小麒麟他们惦记着那湖畔酒家之中尚有许多好菜未曾品得,便又临那酒楼旧座食佳肴赏美景,却未想正见青白二蛇自湖面飞过,身后追着天师宫弟子。
小麒麟看着凌青箸尖一划,便将白灼虾的虾壳去了,红红白白的虾肉就进了他的嘴巴,鲜甜嫩滑,十分味美,让小麒麟吃得很开心。
凌青一只只的剥虾,断尘则优雅的用蟹八件为小麒麟剔蟹吃,小家伙抄着自家嫩蹄子就那么坐着,张嘴等着二人的喂食。
小家伙吃得正高兴,冷不防一阵冷风挟着雨丝扑进来,岑碧青化了青蛇原形钻了进来,直往断尘脚下窜,却让凌青足尖一点踢飞出去,正落在白夭夭怀中,撞得白夭夭也飞跌出去,却正好与后面追来的天师宫弟子撞在一处,一人二妖尽皆跌落入湖。
“咦,那不是凌楚那小子吗?”
小麒麟眼神好,一眼就看见那弟子额上红印是自家小蹄印,知道了那人是凌楚,哦,应该是凌楚的转世,不由笑了出来。
那人正是白帝之徒凌楚转世,今世他是天师宫弟子齐霄,奉师命捉拿盗参渎神的青白二蛇妖。
齐霄手执长剑,冷视白夭夭:
“蛇妖,你们哪儿逃,还不快快就擒,免被打回原形坏了性命。”
“你这道士管得也太宽了,我家姐姐盗参可是为了救人用的,人家主家都没说什么,你这小道士出什么头?”
岑碧青瞪眼说瞎话,她自也知盗参与封印门神之事是白夭夭行事欠妥,可契约之下她也本能的向着白夭夭,纵明知不对也无法相阻,连言语也不能说白夭夭有错。
因此,岑碧青说出的话那么象挑衅,让齐霄气不打一处来,叱道:
“无【齿】耻妖孽,找死。”
第七章
“你才是无齿的老头,满口没牙只能饮粥。”
岑碧青冲齐霄一吐舌头,还俏皮的亮了亮自家的小白牙,到让素来端方的齐霄面上一红,又羞又恼,骂道:
“妖孽无礼!”
白夭夭抬手弹出灵力击退齐霄,接口道:
“我们可是正经拜师的仙人门徒,可不是什么小妖小怪,你这人好生无礼。”
“尔等渎神封住门神,放恶灵入张宅害了数条人命,又盗走张家千辛万苦为救张老安人性命寻来的紫参,却还敢冒称仙人门徒,当真大胆!”
齐霄懒得予二蛇废话,掐诀引灵凝法于剑,叱道:
“伏魔剑网,收!”
剑化千万织成法网当头向二蛇罩下,寒气森森,冷凛巍然,其势浩大,可惜白夭夭有千年修为齐霄的剑网打,她扣诀轻引,不过金光一道便将齐霄的剑网打散,连佩剑也未能幸免断为无数铁片纷落。
岑碧青刮着脸,故意羞齐霄:
“小道士,你的烧火棍都没了,还是回家哭鼻子去吧!”
齐霄如何气恼凌青是没看见,她只看见小麒麟恼了。
怎么说齐霄也是凌楚的转世,又屡受小麒麟相救,便是没有香火情,也是是见面熟,见他这么让人戏弄,小麒麟不恼才怪。
故此,小麒麟冲着二蛇方向唾了一口,一点金红火星直射而去,在接近二蛇时化为斗大火球,炎炎之力惊得二女花容失色化光遁走,可还是未能躲得及时,火球将二蛇头发眉毛燎了个干净,周身火泡成串,可算是吃了大苦头。
齐霄知晓有人相助,却也不便大声相询惊动凡俗,只四方长揖到地以谢,而后纵身远去。
小麒麟甩甩自家圆乎乎小脑袋,对齐霄的板正算是是无语,而凌青见他白眼翻得可爱,竟乘机悄悄伸手摸了摸他的小嫩蹄子,惊得小麒麟向后仰倒,正跌在断尘接住他的手心里。
断尘托住小麒麟为他顺背平息,面上不显愠色,可语声却冷:
“麒麟不可轻触,非家人与其侣而近之,等同调戏。”
凌青微愕,芙蓉玉面上渐生霞色,她一下记起,她摸的是小麒麟的后腿小蹄子,等同摸了小家伙的脚,而无论仙凡男女,那都是除父母家人外,唯夫妻才有的权力。
我去,那不是得养个崽崽夫君?
可转头看见可可爱爱的小麒麟,凌青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凌青无父母家人,今就腆颜自作主张,向断尘仙上提前,请仙上许凌青可伴斩荒生世。”
为了能拐到只小麒麟,凌青也是把脸装兜里,拼了。
断尘是连天帝都做过的人物,却不想败在个小女子的皮厚之下,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凌青居然在调戏过自家弟弟后,还有胆子肖想拐崽崽,这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因此断尘沉下脸来,手托小麒麟身子微移开与凌青的距离,道:
“凌青仙子说笑了,荒儿还太小。”
“仙神之龄便是差上个十来万岁也是寻常,何况断荒又与凌青有缘,自是要请仙上成全才是。”
凌青也是活了几辈子的龙了,老脸皮厚装不懂断尘的拒绝,反正她是铁了心要拐小麒麟,便是前面是座昆仑山,她也钻穿个洞去偷崽崽。
断尘看着凌青差点没气乐出来,如今的女仙都是这般皮厚吗?
别的仙子如何凌青不知,反正凌青的脸皮足够厚,她抬手之间取出片碧玉似的龙鳞在小麒麟眼眼前一晃,引得小东西好奇看时,那龙鳞化光没入小麒麟项下后,才道:
“此为烛龙项下逆麟,斩荒炼化后可万法不侵,自此再无人能伤得你身,区区小物,做个表礼。”
断尘这时也不知该不该沉脸拒收了,毕竟烛龙逆鳞难得,斩荒若炼化之后,自可得保平安,如此一来无人可伤斩荒,也是件好事。
可一想到这是凌青拐崽崽的,断尘就心塞得慌,他的弟弟还没亲香够就要交予旁人?心里怎么都觉得不得劲儿。
第八章
若说这做老神仙有什么不好,或许就是见事太明了吧!任何事情只要掐指一算,差不离便知因果了。
以往断尘也不觉得有何不好,可如今那么大尾青龙盯着自家小麒麟流口水,断尘就觉得很不好。
可偏偏暗测天意,这俩却是天定姻缘,是三生石上有名号的,便是拆也拆不散的。
这下断尘郁闷了,很想把面前那盘红烧鱼扣凌青脸上有没有?若不是凌青识趣退开一些,断尘是真会把盘子扣上去。
断尘不开心,小麒麟也就黏自家哥哥不去理凌青,不过烛龙逆鳞照收,虾肉照吃,可要凌青想摸摸他,小白牙一亮,奶凶奶凶的。
断尘见了也觉心中郁气尽散,想想也释然,斩荒说破天去也是他的同胞兄弟,便予凌青成就仙侣,也不过多个疼小麒麟的人罢了。
再说,如今斩荒与他皆为天生仙者,前尘种种尽与他们无关,便是四海再生祸乱,妖族再起争端,自有天帝与青白二帝去管,他们只管在天界无聊了就往人间来吃吃喝喝,看凡尘大戏,也不错。
想透了断尘也就不再多做计较,只是带了小麒麟和降为拖油瓶的凌青一道,往姑苏而去。姑苏的风景与小食,可是极得小麒麟欢心的。
或许真是有缘,断尘带着小麒麟在虎丘饮茶,品尝姑苏小食时,又与见到了齐霄。
小麒麟圆乎乎的小脑袋放在断尘手心里,如今虽是人间三月,可是小麒麟也是贪睡的,就在凌青去给他寻上好醉虾与盐件(苏式名小吃,三寸厚,肥而不腻瘦而不柴的带骨肉)时,他就又睡过去了。
所以,看见齐霄的是断尘。
相对于紫宣,断尘对凌楚的观感更好些,但更多的也许是源于前尘凌楚是那个被斩荒坑的人,而紫宣和白夭夭,却害了斩荒。
故,断尘并未明着因凌楚是白帝之徒而为难,暗中迁怒却不算,并故意算计得白夭夭与紫宣再无来世,以此为斩荒出气。
——斩荒已亡,他们又凭什么该活?
今世往昔已远,再见斯人不过平常,断尘不觉心境越发通达,于大道之奥领悟更深,不知不觉就这么托着小麒麟沉入大道之悟,连带小麒麟身上也华光灼灼,流霞溢彩,受益良多。
凌青带回美食,却发现小亭已为断尘周身溢出的玄奥法则所屏蔽,便也立在亭外借势感悟,不知不觉间也得大悟,法力又上层楼。
断尘感悟完以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自家小麒麟呼呼大睡的小模样,圆乎乎的小身子四仰八叉的,粉粉的小嫩蹄子还时不时虚空一踩一踩的,小舌头尖露了一点在嘴外,小呼噜成串,睡得打雷都不带醒的。
不过凌青拿盐件在小麒麟鼻尖一晃,小家伙就打着小呵欠,伸着小懒腰醒了。
这小家伙,吃货一枚没跑了。
就在断尘他们品尝小食时,青空雷动,齐霄追着岑碧青而过,小麒麟的鼻尖沾了点糖霜,正仰着小脑袋让断尘给他擦拭,见之说了一句:
“这俩是孽缘吗?身上的姻缘红光带黑色劫纹,他俩不会是要互杀才能了结因果,断尽其缘吧!”
“所谓因果自择,若这凌楚能收伏那青蛇,自然仙道通达,自此孽缘尽斩,若其不能,可有他的苦头吃了。”
凌青随口而言,手中已剥了满把松子仁,吹去细皮,一粒粒的喂小麒麟。小家伙左边吃一口断尘递过的盐件,右边吃口凌青喂的松子仁,吃得意满心足,小嘴还不忘叭叭:
“那凌楚说起来甚重情义,可我看他却有些拎不清。他若此时收了那青蛇,对他二人都是好事。
若此时不收,待二蛇犯下大事,他也是罪同连座,天道不容,毕竟天师之职就是降妖除魔,不行其责便是有过。”
凌青闻之不自觉思及自己做“小青”的那一世,有什么东西在被渐渐放下,而心里又慢慢被填满。
小麒麟哼哼唧唧的让断尘给他揉揉小肚子,贪吃过头之下的结果就是小家伙肚子痛,也因此三人在虎丘多耽搁了一天,并不知道岑碧青居然与齐霄有了夫妻之实。
此事说来也是个巧字,若齐霄追到岑碧青立时把她收了,也就什么事都没了。
可偏齐霄行事板正,认为凡妖者也不可不教而诛,定住岑碧青就是通高言大语的劝,他不知岑碧青有龙族血脉,虽未得修成就被契约阻断为蛟之质并呈现蛇形,可终是蛟龙之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