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战神索性成全他们。
不是喜红尘繁华吗?不是愿不受天命左右么?不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不是想生生世世为凡人?
于是,思凡之仙神,转世之妖魔,皆尽入人世轮回,为牲为畜为人都只看功果因由,善恶功德,于天界再无关系。
权将忘川度厄炼化为轮回轮,便可让亡者自行轮回。没有既定的命数与人生,一切皆是自择自定而已,与天界天命仙神再无所涉。
至于战神,则炼化鸿蒙熔炉与天宫,她将破开虚空,带着好不易才收聚起的柏麟残魄与司命一起往另一界,助柏麟重生。
只不过,似乎,出了点小意外。
天帝断尘一生困于天帝的责任不得恣意,只因出身妖族,虽为天帝也不过傀儡一般并无实权。便是区区白帝、青帝门人的转世身,也能对他口出不敬,言行逼迫,最终眼睁睁见同胞弟弟魂飞魄散。
纵是饮下了无草,可骨肉手足之情也未能轻易割舍,何况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更不用说是堂堂天帝。
故此,断尘以天帝神位与天道做了个交易,他要逆转自己与胞弟斩荒的命格,却不料……
司命缩缩脑袋,下意识想笑。
他与战神璇玑在跨入虚空时,一不小心为溯洄流光所击下,卷入此方。
柏麟帝君的残灵附上了只才出生的小麒麟,而璇玑则卷入星海又重由星海生化为北辰天璇星主,而司命么,自是此方司命。
嘚,看这架势,大家得在此方过上一世,方可得完此劫。
第三章
番外之人间
褚璇玑曾以为,自己最开心的记忆与境遇都在人间,所以,当日旭阳峰上昊辰师兄欲让她修成仙道时,她选了人间。
而在褚璇玑心中,禹司凤就是她的“人间”。
如果,爹爹褚磊真人不曾绝决自戕。
如果,少阳不曾封山闭派拒绝她的进入。
如果,在她与司凤甜甜蜜蜜和美的在人间白头到老,又复在天界恩爱千载后不曾有战神归来。
也许,褚璇玑纵入黄泉,也无恨无憾。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褚璇玑从不以为是自己负了柏麟帝君,只暗以为对教导过自己昊辰师兄略有愧。可她没想到,她在世人眼中、爹爹眼中、战神眼中,就是个辜恩负义、不仁不孝的无耻之徒,是少阳与褚门的耻辱。
可是,她不是罗睺计都吗?不是战神吗?为何在旁人眼中却是如此的不堪?
柏麟谋害至交罗睺计都,造战神,灭修罗,害妖魔,所以不该是柏麟受人鄙薄吗?缘何……
褚璇玑不懂。
故,入轮回后,不甘旧事尽忘的她,誓要打破轮回重归人间。
轮回有狱共十八层,层层冲破,拼尽全力,当褚璇玑破狱而出,以为重回于间时,却在破狱那一刻听到冥冥之中有浅笑戏谑在耳畔响起:
“欢迎来到地狱十九层,人间。”
呵~,那人自是恨极他们这些伤害过柏麟之辈,又怎肯让他们好过?
只羡鸳鸯不羡仙,原不过是人间男女情浓时的蜜语,若是贫贱之门糊口尚不易,又何来心绪花前月下,山盟海誓?
战神对这世间负义之辈的报复,不是赶尽杀绝,不是视若微尘,而是将他们统统流放到曾经的向往之地,人间。
只不过,此时的人间,已非彼时人间。没了仙妖神魔,没了灵气修仙,也没天命定数后,人之敌就是人了。
风沙洪旱,草枯水丰,一切的变化灾劫皆托自然,皆缘人族自身的护持与否,再无任何可指摘的仙神,可推诿的天命。
自由,因果自担,就是战神送给人间众生的“礼物”。
只是,不再有人妖仙魔之别,众者皆人后,杀伐也从不曾停止,野心如燎原之焰更未熄灭。
没了人妖仙魔,也一样有离泽宫,有修罗国,有与他们相对的少阳,褚璇玑依旧与禹司凤分属两派,各归一国,他们的“爱”也同样隔着千山万水,家国血仇。
爱与恨都是需要心力,需要细品与对比的,褚璇玑许是曾六识不全,但能爬出地狱的又岂是易予之辈。
蜜语甜言,山盟海誓都很悦心很美,可是还有一种东西叫做,“事实如此”。
骗得过人,骗不过自己,当一切的不堪鲜血淋漓扯开时,留下的余烬里再无从前的美好与热情。
历经了数世的穷困贫苦,当褚璇玑、腾蛇、青龙他们再世为人时,他们是梁国的护国大教少阳派的弟子,而禹司凤、元朗他们是修罗国的护国大派离泽宫中之人。
修罗国势大强横,王君有吞并天下的野心,亲弟罗睺计都更有无敌于诸国的勇武,不是少阳众君前赴后继以命护国,梁国早已沦为修罗之手。
褚璇玑此世为国师兼护国大将军的幺女,依旧散漫喜随心而为,在一次出游时结识敌国离泽宫少主禹司凤,二人一见倾心,不顾家人反对誓结鸳盟。
褚璇玑更是信了禹司凤所言的“两国罢兵交好”,及他可请得罗睺计都罢兵,并缔两派秦晋永不相犯之论,竟将梁国之秘尽予禹司凤知晓,更带他由王城暗道回返府中,想求得父兄答应二人的婚事。
然,褚璇玑没有等来禹司凤的迎亲之礼,也未曾等来十里红妆的娇羞幸福。
等来的是修罗铁蹄踏破王城,是父丧兄亡,家中女眷尽没入修罗军前红帐充做伎子,等来的是修罗大军是由离泽宫主所领,由她泄露给禹司凤的那暗道破城而入的。
梁国被破,褚璇玑成了祸国之女,人人诅咒之,怒骂之,连她的族众子侄也恨不能将其食肉寝皮啖魂。
除族除名,无家无国,惶惶如丧家野犬。
为故人旧国所恨,亦为敌国之众所不齿时,褚璇玑再也说不出那句“我只是要一个司凤而已”,她这才恍然,众者皆洗尽前尘轮回而她保有宿世旧忆并非偶然,那是战神对她生生世世的惩罚。
褚璇玑付出了一切,连家国亲人都赌上,还是没有等到她的司凤,她在被腾蛇用白绫绞亡时才知,禹司凤早已娶了修罗的长公主,那些许诺那些蜜语,原来全是骗她这傻子的。
腾蛇是用一支手将之绞亡的,他的另一支手与兄长青龙一起都留在了边关,之所以拼着这口气回来,只为替将军与师门除此孽障。
褚璇玑在尘世中不断轮回,这个世间在她的眼中终于变了样子,当她终于为了家国执剑时,才明白了战神对曾经那个她的鄙夷。
原来,除了情/爱之外,世间还有更重的一件东西叫,责任。
唯至此时,她的人间才是真的人间,而不是那地狱十九层。
当褚璇玑终以热血让自己得留名英烈碑之时,始觉身上桎梏一松。
来生她入轮回将是新生,不再有旧忆。
人间,地狱,一切尽是自己的选择。
有重返人间的,便有永沦无间者。
罗睺计都、禹司凤之辈在世间一世又一世轮回着,也许是他们的选择从不曾改变,他们的每一生亦无多少变化。
而这里就不得不提离泽宫的副宫主元朗,他原是不被罗睺计都他们放眼中之“鼠辈”,却在不知何时选择了与罗睺计都他们不同的路。
野心犹在,却挡不住他踏上了另一条可称得光明的路。
——为侠守国门御外敌,为苍生殒躯。为将镇四方,安黎庶,保一方太平。为儒者,授业解惑,开启民智。为医者悬壶济世,救尽苍生。
一点一滴累世善行,不仅一点点赎尽前业,甚至有了挣脱此间束缚的迹象。
然后的然后,元朗一点真灵在战神打开此界壁垒时亦随之不见,唯留罗睺计都、禹司凤在此人间轮回未休。
第四章
战神璇玑与司命降于此方,成了此界的天璇星主与司命星君,而柏麟的命魂神魄,则附于此方降世的双生五色麒麟崽崽中的一只。
一切变故非因璇玑破壁障之故。
却是源于此方天帝无后,心急求子之下动用禁术,不仅将尾身负天帝神印的应龙崽给召唤出来为子,还令其一不小心撞歪了方才出世的双生五色麒麟崽崽的命星,还摄来了璇玑他们。
璇玑与司命还罢了,终归算是二人命中当有此劫。
——他二人抽尽一方世界的灵气,若非是天道有感二人是为复生柏麟,早已降下灭神雷劫。让他二人此方轮转,也是冼业净怨以还天道之意。
故,天帝真正改变的是双生麒麟崽崽的命数,欠下了因果。
为还因果,天帝将俩崽崽抱上九天,与自家好不易得来的应龙儿子放于西昆仑王母处养在一起,并为应龙儿子取名:润玉,俩麒麟崽崽兄名:苍华,弟名:斩荒,并将这万年难见的祥瑞兄弟亦收为子。
自此,那双兄弟便为天帝之第二子与第三子。
而,柏麟寄魂所宿者,则是小麒麟,斩荒。
许是柏麟寄魂故,斩荒降生后便因神魂过于强大其神躯却未强,而一直保持幼崽状态,不足巴掌大的小麒麟也缘此被宠得不要不要的。
“诶呦喂,我的小祖宗,这可是小仙的命簿,您可别跳了……,诶呦,那可不能跳,高呀!”
司命伸长手,用手中那以烟罗云锦铺就的,软绵绵扶桑木小窝去接正顽皮从书案上往下蹦的小麒麟,生恐小麒麟会崴到他的小嫩蹄子,口中还不住叨念:
“你说您的小蹄子多嫩呀,这么跳下地,一个不好可是会伤到的,到时不光二位殿下和天帝他老人家心疼,就是天璇星主也会心疼的。
这是北荒才献上来的,专门用扶桑木给您做的,里头还铺上了织女星君才织纺出来的,最最轻软舒服的烟罗云锦。
您看这花纹,这松软度,里头还挟着幼年金赤稚鸟的绒羽,又暖和又蓬松。”
——最重要的是,那绒羽是战神小殿下亲自薅下来的。
斩荒小麒麟伸出小小的蹄子在小窝上踩了踩,很是满意小窝的暖软,惬意的跳入小窝中,娇憨的伸个懒腰后,转了两圈找个舒服的姿势卧下,软软甜甜的小奶音让司命觉得心里酥软,却又心惊肉跳:
“司命,你又去胡写话本了,连上生星君下凡历劫的命薄都弄成亢金龙的了,你是真不怕璇玑砍你呀!”
“天璇星主,小仙自是怕的。”
司命殷勤的为小麒麟盖上七彩云霞织就的小云被,涎着脸笑道:
“不过有小殿下为小仙担待着,到也,没那么怕。”
“你个不着调的,”
小麒麟有些气恼,小蹄子一扬,在司命凑过的额头上拍了一记,给这老脸皮厚的家伙盖了记红印,微嗔道:
“你还是莫要自误,对自家所司用心些,否则便是天帝仁厚不见怪,也会被璇玑拎上诛仙台。你莫忘了,她是星主,且向来执律严正。
前日白帝未遵天帝谕旨往北荒赐赏,尚被璇玑弹劾,罚往西海相助龙君布雨行云,莫非你也想受罚?”
“小仙哪儿敢!”
司命不自觉的缩缩脖子,他自问自己并不头铁,不敢予今朝星主、昔日战神对上,也唯听从小麒麟之言,做事尽心些了。
小麒麟不多时便睡得四蹄向天,司命也才能沉下心,重取命簿细纠错漏,一时司命殿中到也静谧祥和。
司命殿中到是安稳,九霄金殿上却吵得翻了天。
白帝与青帝之徒在西昆仑相见恨晚,竟动手比试起来,一不小心撞倒了来西昆仑拜谒西王母的河伯,打翻了河伯的法宝水盂,令得江河之水泛滥成灾,闯下如山大祸。
虽河伯与四海水君尽力治水,抢救及时,可到底也是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令得冥府鬼满为患,至令河伯、水君及冥王皆上表请天帝惩处其二人。
白帝与青帝向来护短,可这次却是无法。
乃因天璇星主璇玑与上神瑶光皆在旁,星主璇玑素来严正,而瑶光上神则是来自太清界,那性子与天璇星主也是有得一拼,这二位女君皆是严于律己,苛以待人,最恨人违逆天律,祸害苍生。
如今二人弟子闯下大祸,入世历劫怕还是轻的,就怕是要求由凡人做起洗尽旧业,累积功果,才得返回九天。
可偏偏,二人却无任何办法求情。
——早年因天帝无子,二帝又掌实权,至令得有些心态不稳,对天帝也多有不恭,连其门下亦有轻慢帝尊之处。
而自应龙太子降世,又有五色麒麟这般祥瑞的二位殿下,更有星主出现辅之分权,甚至有瑶光上神流连此方,居然甘为天界战神。
如此,二帝原本聚拢手中的权柄被打散,便二帝再如何相助对方,也是无力回天,其势大不如前。
星主璇玑与上神瑶光又皆肃严天律,天帝之威日重,那些原本附庸于二帝的老仙也纷纷倒戈相向,让他二人越发势弱。
故,明知二人弟子所罚定会不轻,二帝也无法可想。
——毕竟凌楚与紫宣身无寸功可抵过,又不曾得授仙职积下功德,犯下祸害苍生之罪,二帝纵想求情也无从求起。
因此,只得眼睁睁见凌楚与紫宣被押上诛仙台,剥去仙骨,抽掉仙根,打落凡间历十世轮回。
也不知凌楚与紫宣是走运还是倒霉,二人被贬打落凡尘时,时逢骊山老母的弟子白夭夭在渡化形的天雷劫,紫宣误打误撞居然代白夭夭顶了天雷,至令神魂破碎。
幸得二帝不放心自家弟子,暗中隐身相护,才得及时救下紫宣。
白夭夭生性懵懂,她认定紫宣救了她,便要报恩救紫宣,竟在二帝耗尽法力将紫宣神魂救下后,不分青红皂白,一口吞下紫宣神魂温养。
这般养魂之法对于仙者原也无错,可紫宣却是在诛仙台上被剥仙骨抽仙根打落凡间的。
相当于此刻紫宣便是凡人魂魄,以养仙魂之法养之,其结果就是,令之成妖成魔,永不超生。
好心办坏事,莫过于此。
第五章
紫宣受劫,乃因与凌楚比试而起,二人因果于先,虽是白夭夭横生枝节,终是白帝一方之失。
因此,若任由紫宣成妖为魔,不光白夭夭会承因果,连白帝一脉也不得脱。不仅凌楚会应劫,便是白帝也逃不掉。
轻则入凡重修,重则殒落三界,再无来日。
故,便是为了自己,白帝也不得不向天帝禀奏,求借聚魂灯一用。
不过……
“启禀帝君……”
咔嚓~
白帝方才开口,便被坚果破壳之声打断,白帝下意识抬眼,甚是隐晦的看了看天帝的袍袖,面色微沉,冷声重奏:
“臣乞陛下……”
咔嚓~、咔嚓~,又是两声坚果壳响,打断了白帝之言,也让殿上众仙不觉掩面偷笑,连天帝也不由抬手假咳掩饰。
而同时,一个圆乎乎的小麒麟崽崽脑袋探出天帝衣襟了一下,又飞快缩了回去,却让殿上众仙瞧见了小家伙叼在小嘴巴上的炎雷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