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正迷茫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何欢拍拍他的肩膀，“在干什么？”
问着，他已经越过风华朝下边看去，而风华却是不经意的迈了一步，正巧挡住他的视线。
“你怎么在这里？”
看他似是随意的问着，何欢也不在意的笑笑，“来叫你去游山玩水，顺便欣赏些不寻常的生物。”
“……”
风华的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何欢，眼神里明显闪过几分不悦。
而何欢也只是随意的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轻轻勾唇，“去南海除妖蛟，这不是你帮我讨来的差事吗？”
“怨念我帮你讨这差事，怎么不记得你是怎么出来的？”
何欢耸耸肩，只是，便是这样轻松的动作，由他做出来却还是带了几分威慑。
“走出来的，你又没背我。”
风华似是无奈的一叹，“虽然你不知道是怎么出来的，但是事情都讲究赶早，拖久了不好。若再不去南海，你一定会再走进去，而且依然没有人背。”
说完，他便自顾着转身离开，而何欢在原地微愣……
不是他来提醒他的吗？这在拖延的到底是谁啊，说话还挺理直气壮！
念着，何欢往下界瞟了一眼，只是下边正巧飘过一朵云，带了污色和雨雾，将那山头遮了个严严实实。于是移开了眼，可是，再抬头的时候，那个幽兰衣衫的男子却是早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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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靠近雪域，植被贫瘠，土壤含沙，四季并不分明而且常年冰寒，并不适合居住。只是，再不适合居住的地方，却也总有人住着。所以，这边上被淹没能用的土地是少，但被这水患波及而流离失所的人却很多。
立于南海中央，风华踩着那翻腾的巨浪，就这样任它时而漂泊时而击打着海面，仿佛这对他没有一点影响似的，只是满面淡然随着它高高低低的翻腾游走。巨浪滔天，却始终没有将他卷入水下，明明是那样强烈的风暴，却甚至没有沾湿他的衣襟一点，而那样不停向前的巨浪也未曾将他的位置带移半分。
与风华不同，何欢踩着的那方水面在这风暴的对比之下显得平静异常，只是，那一片平静只存在于他身旁一臂直径的圆里面。而在那范围之外依旧是滔天的巨浪，一阵阵狠扑过来，搅得这海面看上去如同猛兽一般，嘶吼着向前拍打。
何欢仿佛赏景一般的悠闲，侧头看向傅风华，轻问道。
“你说，那妖蛟是不是不敢出来了？”
风华轻勾嘴角，“不敢出来？呵……我以为这大浪打着就是他出场前的奏点，亏得我还等它这么久。”
何欢挑眉，“等它？原来你方才不是在发呆啊。”
“……”
“那我们要不要把它弄出来？”
风华笑得无奈，“弄出来？”
“那是。”何欢负手而立，轻睨着脚下，轻笑之间已是生出一股慑人气势，“怎么说它的身份也是低微，区区小虫，还不值得本尊用上一个请字。”
何欢话语刚落，那巨浪忽然更加疯狂的涌来，若说之前的大浪如猛兽，那么此时便是如同天地山川霎时倾塌，狠狠砸在了这海面上，引得风浪狂啸——
“不懂礼貌。”
何欢微微屏息，随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那指尖凝住了一颗水珠，而在他的注视下，那水珠慢慢膨胀，变成了一个闪烁微光的水球。直到水球长至人头那般大的时候，何欢才终于勾出一个浅笑，随即大力甩袖，而那水球也就随着他的动作，破开他脚下海面直直向下冲去。
说来奇怪，那明明是水却不溶于水，带了一股冲劲，只兀自破开水面急急冲着，激起海下重重水花，映着如火的光。它像是有自己的目标一样，一路不停，越冲越快，直到——
“嚎嗷！”
随着一声仿佛能撕裂了天际般的狂吼，不远处的风浪尖上忽然顺势闪出了一道光，划破长空，映亮了整个海面，便是风华见了也不禁为那强烈而刺眼的光闪得微皱了眉。
只是，那光只存在瞬间便消退下去，如一浪涌来的狂潮。
而后，他们看到的先是一个巨大的头颅，和寻常蛟类一般，只是它的头上却生出了一对麋鹿一般的角，似龙非龙，在破开海面的那一刻，带起了层层海浪。它的身上闪烁着金光，不似寻常蛟类周身漆黑，若不是事先知晓，他们恐怕真会以为那是条龙！它的眼睛大若铜铃，此时正狠狠瞪着他们的方向，眼底含了怒怨化作烈焰像他们袭来……
只是，风华轻笑，随手一挥便将那烈焰挥成寒冰，转瞬碎落成渣，落尽海底。那蛟见了，只微微一顿便想钻回海面，只是风华见状，双眸一凛，长袖轻挥间便是锁住了这附近海域。霎时，海面竟变得比冰岸更加坚固，冰岸用蛮力尚可撞碎，而这凝住的海面却是无论如何撞击也寻不见一丝裂缝！
妖蛟见逃脱不成，恼极成怒，张开爪牙狂吠一声便朝他们扑来——
而何欢与风华在刹那间已是交换完了一个眼神，随后，何欢身形一闪已是不见，而风华却并不躲避，而是迎着那妖蛟便飞身上去。那妖蛟虽是妖界之辈，但能击退那么多天界来者，自然也是有一番实力，虽不能说超群，但也不至于只对付风华一时半刻便抗不下。
妖蛟身形巨大却是进攻猛烈，未必有什么章法，每一次袭来都带动着妖火飞溅，而它每一次扑向风华也是带了风浪一般，一击刚刚躲过，又是一击盖上，直叫对手喘不过气来！一番恶斗下来，饶是在天界赫赫有名的风华仙君也不禁有些乱了阵脚，从开始的主动进攻到后来的一昧防守，渐渐处在了下风。
其实风华感觉那妖蛟很奇怪，它不但能勾动灵火，还能随意唤来风浪，这实在不像是蛟类所能具备的能力。只是，现在没有时间给风华猜想！那妖蛟的攻击来得猛烈又迅速，他刚刚闪过那妖蛟的一击，回身又看到灵火回旋朝他袭来，他侧身一躲，却正撞上那妖蛟破风抓来的爪——
风华似乎感觉到那风夹着刺蹭过了他的脸颊，可是，后面是灵火，前方是妖蛟盘踞着的身子，而他的灵力几乎全部用来维持海面凝结，一时几乎抽不出任何力量脱身……
何欢你找它的破绽是把自己找死了吗！
狂风呼啸，这时风华的发端已是触上了妖蛟的爪上，而正是这时，妖蛟的动作忽然便停住了，那利爪堪堪停在风华眼前——
风华眸色一冷，旋即从这险境中脱身，然后望向立于云端看上去精疲力竭的何欢。
“你下手还真是及时啊。”
他话里的讽刺实在太过明显，何欢想装作没有听出了也不行。
“方才我没有找出它的破绽，只是在你危险的时候奋力袭去……但是，它却自己停住了。”
“所以你想告诉我是有天外神仙相助？”
只是这一次他却没心情和他贫，只是眉目凝重，伸出手，然后缓缓打开，露出掌中金光闪烁的内丹状物。
风华凝眸不解，“这是什么？”
“若我没有认错，这是已修成得道的凰鸟内丹，它停住的那一瞬我用冥鼑从它身上吸出来的。”
恢复风华一惊，回眸看向那霎时失了精神的妖蛟。
其实这妖蛟本身便已经很强大，只是妖类成龙或许实在困难，而它又无心向善，否则便是它真修成龙也只是指日可待。而能力那般强大的妖蛟，它的身上还带着凰神内丹，这样的话，它能击退那么多仙家也不算奇怪。
若是没有何欢，恐怕他今日也要丧败于此。
那蛟龙也不知是不是失去了这凰神的内丹，这时，它忽然便软软瘫下来，倒在海面上，似是疲惫无力。随后霎时便褪去了原先巨大的身形，慢慢化成了一条小蛟，身上依然带着金色鳞片，只是颜色黯淡了些。
望着它那般无助的模样，风华也没有半分触动，他只是朝着它伸出手，掌心微动，旋即一颗暗色丹元便是从它的口中浮动出来。在被迫吐出丹元的时候那妖蛟猛烈地挣扎着，却终究敌不过身体上的无力和风华灵力的浑厚，于是，它只能看着自己的丹元被那幽兰长袍的男子收至掌中，随后捏碎。
望着那丹元散成碎末四散，妖蛟的眸底忽然生出些许哀戚之色……
它一直想变成龙，一条真正的龙，它不想再被嘲笑。它做了那么多事，明知道是错的也去做，明明自己也很鄙视那样的行为也还是去做，可惜，他的愿望，却终究是无法实现了。
何欢朝着那妖蛟对风华呶呶嘴，“它要怎么处置？”
这时候，海面上忽然又生出一道金光，那金光缓缓破开了海面，一名黄衣女子顺水而来，她看起来温和恬淡，但身上强大的灵力却不容忽视。只是，那女子全然没有理会霎时警惕起来的风华和何欢，她只是慢慢走到哪妖蛟身边，抚上它闭着的眼，随后浅浅的笑，像是满足，又像是落寞。
“我不知道两位想怎么处置他，但既然它的丹元已毁，那便是废了，而我方才是拼上了全力才将他定住片刻，不如两位就看在这个的面子上将他交给我如何？我保证，他再不能出来作乱。”
何欢闻言微顿，看向风华，而风华只是思虑片刻便颔首应允。
那女子见状，依旧是浅浅的笑，随后缓声谢过。
而这时，何欢用眼神问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说话了？
风华同样用眼神回答他，这女子灵力强大精纯，便是平素亦是艰难，你以为在你我皆是伤了元气的时候还能与她相对？更何况这妖蛟已经伤至如此，断不能再兴风作浪。
而何欢回他一个白眼……
内容太多看不懂。
而那女子先是看了风华一眼，随后便没有再将视线移开……
若她没有感觉错，这个男子身上，有茓藤果的气息。
这时候，风华回眸，却发现那女子看他的眼神很是怪异。
正当他不解之时，那女子忽然开口，“你是否认识一个名唤素衣的女子？”
风华一顿，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口上已是答道，“那不是个女子，是一蛇妖。”
女子微微沉默，若有所思，顿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
“你看起来很讨厌她？”
风华闻言不语。
女子叹息道，“千万不要让她知道你讨厌她，否则，她不一定会有多伤心。”
而这时候，风华眸色一冷，“你究竟是谁？”
像是没有感觉到他的不友好，女子温和的笑笑，“我？我不是谁，无名无姓，一漂泊之人而已，不过，你可以唤我凰。我很乐意说一个故事予你，听了以后，或许你也不会那么讨厌那个素衣。”
风华一滞，他想说自己并不讨厌她，只是，开口却是，“我不爱听故事。”
女子望着他决然携风离去的背影，又看向那满目茫然却仍是跟他而去的玄衣男子，也没有别的言语动作，只是笑着摇头……
“真是绝情啊。”随后，她复又看向怀中昏睡过去的蛟，轻声喃喃，“和你一样。”
而那妖蛟尚无知觉，只是在她的怀里蹭了蹭，仿若很安心般的再度睡去。
女子柔了眼神，摸摸他的头，动作轻柔的像是在对待什么宝物……
“但是，还好，你终究是归我了。”
第121章
虽然风华仙君自清明之后便再未来过，可素衣却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同。
他本来就不该来这里的，风华仙君是属于天界，只有傅风华才属于她。
想起清临神君前几日带来的话，他说，他有一个全部记起的机会……
他是这样说的，他确是有一个全部记起的机会，入洗练池，脱骨成神。只是，仙君的身份已是难得，待他成神之后，你以为他还能和你在一起？别傻了，若真有那时，那么纵是他一意孤行，你们也再无半点可能。
他也告诉她，爱一个人容易受伤，为情所伤，而爱一切人反而不容易受到伤害。因为爱一个人，轻易便会会生起贪心，想将那个人占有，想和他在一起，生生世世，直到自己的情淡去为止，而爱一切人，则生起广大的慈悲心。
他还说，爱世人，不独爱一人，所谓博爱，这就是天界。风华仙君既已回归仙班，那自然是属于天界。素衣，你该知道，从那一日起，他便不是你的傅风华了。
她想着清临神君说这话的时候露出的醉态，心底微酸着，同时亦是无奈。那老头儿，没事喝醉了便过来找她聊天，但也没说些什么别的，现在想想，莫不是来拿她寻开心的？刚刚给了她一些希望，却又在转瞬间推她进入绝望。
而她那时却也只是笑笑，并没有露出些许的难过。
想着，素衣轻抚着石碑，目光温柔缱绻。
她不是那样的人，每天每天倾诉着自己的孤独难过，那样的话，她的那些骄傲又该摆在什么地方？或许爱是为了那个人而改变，就像她，不再冷漠待人，也开始真心的微笑，偶尔不自觉露出些小女子的娇憨，让人怜爱。
可那改变总不能完全湮灭了最初的自己，虽然在他面前不曾隐瞒自己情绪，可是在别人面前却仍无法放肆宣泄。他曾说她这般隐忍的性子实在不好，也对她说，若真不好表达，至少可以在他面前放开来。
但是……如今他不在了，所以即便她的确是该悲伤，可是她并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可怜。这样子，至少她还是素衣，没有因为谁的到来，谁的离开，就失去了自己。若他知道，也该为她开心才是。
她知道也相信自己不是被抛弃，那个人也不是不再爱她，他只是忘记了。
但她也知道，他不能再记起。
而另一边，风华从南海回来之后便陷入莫名的一阵迷茫之中。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为那个女子证明着她的感情，好像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的曾经，可是，却唯独他自己什么都不记得，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思维的惰性，越不愿意去想的东西便越是忽略不掉。虽然他真的很不想再想到她，但却不能否认，每每想到她，心底某个地方就莫名变得柔软，然后疼痛起来。
风华微微皱眉，立于云端，看着脚下凡尘，那样喧闹的繁华却始终掀不起他心底一丝情绪。他可以确定自己对这俗世无感，也可以确定他不是傅风华，不是那个少年，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
可是，只要想到那个女子，他又会有些挣扎……
这时候，他又会忽然迷茫起来，他真的不是傅风华吗？
若不是，他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呢？
心下一定，在回过神的时候，他已是行至那并不算熟悉的山头上了。随后不经意的低眼，却正对上那女子远眺的目光。
可能是她也没有想到不过惯常的望着天边发呆竟会看到他，于是一下子竟不觉挣扎起来。而他看到她刹然变得呆愣的眼神，不自觉便轻勾了嘴角，牵出一个柔和的笑。
既然她也看到了他，现在莫名离去似乎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