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了一下,想起年少时他就是这样的,不管做什么都优先服务她,哪怕吃东西这种小事也一样。
孟元廷看在眼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有些人,有些事,装是装不出来的。有些默契局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抿了口杯子里的红酒,却只尝到苦味。
像是在嘴里咬了一块黄连。
后来的东西他都没怎么碰,想装一下都吃不下去那种。
他也没听蒋聿成说了什么,依稀只记得他说了一些他和迟溪的往事。
有年少时的,有他离开香港去英国创业的,也有他回来后和迟溪的一些龃龉小事……一点一滴,像老电影里铭刻的黑白场景,刻骨而隽永。
而他,是一个过客,被迫倾听着独属于别人的过去。
没有前几次两人单独见面时那种暗藏机锋的试探,有的只是淡然,还有娓娓道来,胜过千言万语。
却让人更感无力,一种再努力都没有办法挽留的无力。
这顿饭吃的实在不是滋味。离开时,夜幕已经完全暗沉下来,鳞次栉比的高楼在璀璨的夜景中重生,折射出彩色的虹光。
他站在街边点烟,手抖了两下,根本没点着。
抬头望去,二楼原本还亮着的灯光已经熄灭,这座餐厅也打烊了。
刚才一同吃饭的两个人也不知去向,不知道消失在了哪个昏暗的街口。夜风吹来,扬起散落在他脚边的烟灰,混着汽车呛鼻的尾气直接往他鼻腔里钻。
他咳嗽了两声,眼尾泛红,沁出了一点儿难受的泪意。
作者有话说:
二更~
改了一下,提高一下男主的段位
这章晚了点!sorry
前夫哥马上就知道嘉嘉是男主的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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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读者“艾莉~”,灌溉营养液 +1 2023-08-15 15:48:21
读者“如月”,灌溉营养液 +1 2023-08-15 13:36:30
第39章 就不能抽点儿时间陪陪我吗?
迟溪走出酒店后就没怎么说话。
蒋聿成跟她肩并肩走了一段路, 问她:“生气了?”
她摇头,哪里会为了这种事情生气,只是觉得尴尬。
她没想过三个人是在这种情况下碰面的。
迟溪不是个迟钝的人, 蒋聿成在餐桌上对孟元廷意有所指的试探和敲打, 她都看出来了。
令她更加沉默的其实是他这么做的初衷。
她盯着脚下自己的影子看了良久, 忽然开口:“你很介意孟元廷?”
蒋聿成看向她, 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
他此刻的表情甚至让人有难以捉摸的感觉。迟溪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失笑:“难道你是在吃他的醋吗?”
原以为他会否认,谁知他也提起一边唇角,浅浅一笑:“是啊。你到现在才看出来吗?”
迟溪实在没想到他会这样大方承认, 一时竟有些失语。
蒋聿成回头对她笑了笑, 只是,这份笑容里有些肉眼可见的苦涩:“迟溪,在你眼里,我难道就这么大度吗?你高看我了, 我这个人其实很小气。”
他怎么可能真的不计较,在他缺席的那几年里, 她和另一个男人有了婚姻之实。
就如他心里的一根刺,拔不掉,忘不了。
都说日久生情, 孟元廷也不是什么膏粱子弟, 论容貌、才情、家世, 也是上上乘。
难道她从来没有一刻动过心吗?
他很想自欺欺人, 可惜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晚风吹起了地上堆积的枯叶, 洋洋洒洒像是在撒纸钱。
蒋聿成随手捻了一片, 搁眼前仔细看了看, 又随手丢弃了。
他都转身了, 迟溪终于叫住他:“我跟孟元廷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很平静地侧转过来,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
“我知道。”
她说她不喜欢孟元廷,他信。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感情用事的人。男人对她,可有可无。
可两人曾经有过那样的羁绊不是假的。
迟溪却盯着他看了老半晌,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的意思是,我跟他没有发生过什么实质性的关系,我们手都没有牵过。可以说,我们只是很普通的合作伙伴而已。”
他们甚至都不住在一起。
孟元廷每次过来找她,也都是公事公办的。
那会儿,他也没有多喜欢她。
后来态度有那样的改变,迟溪觉得多少还是意难平,而不是真的有多么喜欢她。
而且,蒋聿成的出现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双重作用下,孟元廷才会一反常态。
但是事实上,像孟元廷这样的人,没了这村还有那店,有多么多么喜欢她喜欢到非她不可,迟溪是怎么都不信的。说句难听的,她今天就算挂了,他也最多伤心个两三天,回头肯定又开开心心交新的女朋友去了。
她和孟元廷,一开始就不是一类人。
当然,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也可以相处得很好。
他是个懂进退、有分寸的人,也骄傲,至少不会做什么出格缠人的事情。
如果没有蒋聿成,她也许会和他有一段相敬如宾的婚姻。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这个晚上,迟溪把她和孟元廷之间的事情挑拣了一些跟他说了。蒋聿成一直听着,没有开口,神色在昏暗的夜色里看不真切。
迟溪也没有多问什么,给他留了足够的时间适应和消化。
终于回到住处,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出去。
她去解安全带了,他忽然伸出来按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宽大干燥,力道温柔却带有压迫性的力量感。迟溪觉得被他握着的地方好像在发烫,不由自主地沉默下来。
车停着的地方有一棵茂盛的棕榈树,繁盛的枝叶挡住了侧边投射过来的路灯。
迟溪侧头看向他:“蒋聿成……”
“别说话,让我再静一会儿。”他语调低沉。
迟溪却莫名品出了几分劫后余生般的庆幸感。这对于他而言,似乎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她原本是想要笑他一下的,可这会儿根本就笑不出来。
时间缓慢地流逝着,她也只能任由他握着。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蒋聿成说:“迟溪,你好过分。”
迟溪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事实上,她觉得她挺冤枉的。他没有问过,她难道要主动解释吗?岂不是显得她很上赶着?
那会儿他们的关系,她是绝对不会跟他说这些的。
于是,她此刻也就默认了。
看她丝毫不辩解的样子,蒋聿成有点儿生气,但又不舍得真的对她发火。
他手里的力道到底还是松了:“你上去吧。”
“你呢?”迟溪不解地望向他。
他的声音好似下一秒就要消散在夜风里:“去深水湾兜一圈,清醒清醒。”
迟溪:“……”
那天晚上,其实迟溪也没有睡好。望着头顶的那轮弯月,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把过去两人相处的一幕幕在脑海里翻阅,酸、甜、苦、辣,每一种味道好像都已尝遍。
但回味起来,又是这样令人流连忘返。
迟溪有种自己过了大半辈子仍然还在上小学的感觉。
这么想,不觉抿唇笑了一下。
之后的半夜,终于好梦。
第二天迟嘉嘉比她起得早,看到她还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迟小溪,你居然睡懒觉?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迟溪向来矜矜业业,365天全年无休,连迟到早退都基本没有。
她难得闹了个大红脸,走到保温盒旁捞出一只菠萝包,咬一口,转移话题:“你今天不用上学吗?”
“放假了,你忘了吗?你是真的越过越糊涂了。”
迟溪再次脸烧,咀嚼了一下嘴里的菠萝包,感觉自己有点不对劲。
她抬头望一眼窗外,太阳已经升到正中,结果她还在这儿陪迟嘉嘉吃早茶。
她咳嗽了一声,寥解几分尴尬:“你今天好像有补习班吧?”
迟嘉嘉发出一声哀嚎,也顾不得计较她迟到还是早退的问题了:“迟小溪,你给我报了多少补习班啊?”
迟溪悄悄伸出了三根手指,见迟嘉嘉松一口气,又缓缓往上拨了一根、两根……主打的就是一个温水煮青蛙。
屋子里再起响起迟嘉嘉的哀嚎声。
迟溪笑了。
将迟嘉嘉送去补习班后,迟溪才去了公司。恒汇这边在举办车展,整条春喜街上堵得严严实实。
“老板,怎么办?”副驾座上,唐婉回头询问。
迟溪单手拄着靠在靠手上,目光迷离地望着窗外,很显然,是在走神。
唐婉第一次看到兢兢业业的老板在走神,还是去公司的路上,不由楞在那里。
一道电话铃声响起,拉回了迟溪的思绪。
迟溪扫一眼,看着屏幕上的字略发了会儿呆,这才接通。
也不知道那边是谁,但是,车子的隔音效果太好,唐婉还是听到了几句话。
是个男人,声音低沉悦耳,说粤语时有种娓娓道来的故事感。
再联合此情此景,唐婉不由生出一个荒诞的念头:老板不会是恋爱了吧?
老板竟然恋爱了?
她有种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荒诞感。
早知道她老板结过婚又离过,不过,迟溪在她眼里一直都是温柔知性的人,或者换句话说――冷漠。
她心里好像只有工作和挣钱,对男人丝毫不感冒。
她就没在老板身上看到过这种表情,太古怪了。
抵达顶楼时,会议已经快开始了。迟溪拧门进去,径直走向主席位,目光惯例扫视全场。
扫过旁听席时,她却顿了顿。
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坐在座椅里,低头看着一份资料。
“迟总,这是东信的蒋聿成蒋先生,他过来旁听HV的并购案。我们和东信有很多关于房地产开发的项目要合作,他说想过来考察了解一下。”助理小夏附耳在她耳边说,替她拉开椅子。
午后的阳光从东边的落地玻璃外洒进,会议厅里光线明亮,窗明几净。
干净到连空气里浮动的小灰尘都一览无余。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蒋聿成抬起头朝这边投来一眼,目光交接时,对她浅浅地笑了笑。
很普通的笑意,甚至不带什么含义,迟溪却飞快移开了目光。
心率有些不正常。
她连忙稳住心神,让秘书去开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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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途有个小插曲,会议延续到中午在结束。迟溪把整理好的资料携到臂弯里,走出会议厅。
身后有人叫住她。
她回头,却是蒋聿成。
“到饭点了,一起吃个饭吧?”他对她笑着说,手还插在西裤兜里,姿态慵懒而随性。
“好。”迟溪笑道,“蒋老板大老远地过来,我应该略尽地主之谊。”
身后有相熟的董事擦肩而过时打趣她:“迟总和蒋董真是郎才女貌啊,站一起太配了。”
迟溪这样的定力也不觉脸热。
好在对方只是随口打趣,转身就和别人说笑去了。
走廊里又安静下来,瓷砖地在太阳的暴晒下有些烫脚。
她穿的是黑皮鞋,就更觉得热度惊人了。
“站在这儿别动。”蒋聿成吩咐,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
迟溪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莫名不解。
不过,他很快就解答了她这个问题。
蒋聿成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袋子,里面装了一些东西,其中就有一双白皮鞋。
迟溪接过来,放在地上准备穿,结果脱掉一只后没有一下子穿进去,只能像只独角兽似的在地上踮着跳来跳去。
她这副模样有点滑稽,要是其实员工或者董事看到,肯定要大跌眼镜了。
迟溪的平衡能力不好,差点就要摔到,好在身后就是墙壁。
她扶住墙后,终于有些愤怒地朝对面人望去。
蒋聿成好整以暇地抱着肩膀靠在一旁,哪里有要上前帮扶的架势,含笑的眼底倒映出她落魄的样子,倒有点像是在看好戏。
他都不帮一下忙的吗?
迟溪真怀疑这人是故意的,就为了看她出糗。
眼见她真的要生气了,他才上前蹲下身,抬起她的脚慢慢替她穿上了鞋子。
迟溪低头望着他。
阳光落在他黑而短的发丝上,晕染出一圈浅棕色的白光。他的头发看着硬,其实发质偏软,像这个男人一样。
分明这么强硬的一个人,这种时候也会蹲下来不厌其烦地给她穿鞋子。
“好了。”蒋聿成说,“去吃饭吧,不知道你们这边的餐厅怎么样。”
“不如去楼下吃泡面。”
他笑了,侧头望她:“真这么难吃?”
走到一半他忽然刹住步子,说“等一下”,然后在迟溪茫然的目光里转身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回来时,他正用毛巾擦着仔细清洗过的手。
知道他洁癖,没想到穿个鞋也要去洗手。
迟溪默默移开目光,有点儿无语。
“走吧。”这次他们真的去吃饭了。
迟溪本想劝他去楼下吃,奈何某人不信邪,偏要尝尝他们公司的员工餐,说是体察一下合作公司的民情。
迟溪只能耸耸肩,给他点了一堆东西,让他好好体察。
蒋聿成从来都是金尊玉贵的大少爷,哪怕曾经落魄过,从小的习惯是不会改变的。
他不好口腹之欲,但对食物也是非常挑剔的,一般的美味都得不到他的夸奖,何况是这些难以下咽的东西。
他吃了几口后,表情就有些不对味了。
迟溪一副看好戏的架势,轻描淡写地问他:“如何?”
是他自己非要来这边吃的,所以他也不好在这种时候打自己的脸。
“还行。”他淡淡道。
迟溪憋着笑,抬起筷子给他碗里夹了一把含盐量超标的青椒炒肉片,“那你多吃点儿。”
蒋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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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迟溪去见了一个客户,回到办公室时发现蒋聿成还在。
他向来是很有耐心的,只是,她没想到他能安静地坐在这儿等她等三个小时。
“……你不用工作吗?”
他将交叠的双腿放下来,慢条斯理地合上杂志站起身:“一个成功的老板,底下往往有很多能人,大多时候只需要统筹调度就行了。哪些整天忙到连休息时间都没有的,实在让人很怀疑他们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