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笨蛋美人——将欲晚【完结】
时间:2023-09-01 14:42:43

  姜毓宁从第一次见就有点怕他,一双大眼睛浮出水雾,不敢说话了。
  樊肃语气很恭敬,“姑娘,您跟着属下走,属下带您悄悄进去,进去之后,您千万别出声,别让人察觉。”
  姜毓宁一向很听话,她没有问为什么,直接点头。
  樊肃看着她乖巧惹人怜的模样,难免生出几分感叹。可转念一想,这孩子能遇上殿下,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幸运。
  他跟在沈让身边这么多年,自然能瞧出自家殿下对这位姜小姑娘的不同来。
  自从殿下决意争储之后,性子比从前冷硬不少。只怪争皇位这条路,太险太难,殿下又无亲眷支持,独自一人难免孤单。
  好在,冒出了这位姜姑娘。
  虽然看上去呆呆笨笨,又爱哭黏人,可也就是她这般的单纯稚子才能近殿下的身,长路漫漫,能给殿下渡一点人气。
  樊肃一边感叹着,一边抱着姜毓宁飞身上了景安侯府的屋顶,借着宾客嘈杂,哀哀丧乐的掩护,他没有被护卫发现,很快就摸去了老夫人的灵堂。
  这一路姜毓宁都被捂着眼睛,等樊肃撤回手掌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回了祖母从前住的地方。
  她微微愣怔了一瞬,而后拎着裙子往里面跑。
  离开才几个月,这里已经全然换了个模样,熟悉的婢女姐姐们都不见了踪影,院子里空荡荡的,梁上还挂着雪白的纺布。
  走进正堂,并不见祖母身影,只有大哥哥在正中立着,朝她招手。
  姜毓宁走过去,先是闻到一股很浓的烟火味,然后才看见摆在正中的高大木床,大哥哥弯身将她抱起,她看见了祖母。
  比起她正月离开家时,祖母又瘦了许多,此时脸色枯黄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安静得叫人害怕。
  “祖母……”她忽然有些想哭,又想起方才樊肃的话,贝齿咬住下唇,将要溢出口的呜咽生生咽了回去。
  在她的记忆里,祖母始终都是带着笑的,她常坐在里屋的长榻上,同她说说笑笑。
  可是如今……她情不自禁地想要伸手去触碰躺着的祖母,却被人握住手腕。
  “你祖母累了,正睡着,别打扰她。”
  姜毓宁一愣,最终还是乖乖垂了手。当年父母离开时,她不过两三岁,当真是什么都不懂,可如今,她毕竟还是长大了几岁,隐隐约约明白了些。
  沈让也没有再解释,他将人放下,让她立到蒲团跟前,轻声道:“和你祖母好好道个别吧。”
  姜毓宁跪到蒲团上,恭敬认真地磕了三个头,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地面,当真没发出半点声响。沈让在一旁,亦取了三支香点上,诚心拜过之后,带着姜毓宁把香插上。
  其实姜毓宁尚不懂这些,但沈让还是让她尽到了一个孙辈应有的礼数。
  逝者已逝,生者其实什么都做不了,礼数周全地尽完哀思,也算一种圆满。
  待她长大后想起,勉强能有些慰藉。
  祭拜完,照旧是樊肃带着姜毓宁先走,而后沈让从正门离开。
  灵堂前守灵的并无姜家子侄,仅有的几个仆从婢女方才都被打发出去了,即便待的时间稍长了些,也没人敢说什么。
  出了侯府,沈让带着姜毓宁又回了如意楼,路上才发现她下唇发白,隐约还渗出一点血丝来。
  想到在灵堂上,小姑娘安静隐忍的模样,沈让眸色暗了暗,伸手盖住她的眼睛,让她埋在自己怀里睡觉。
  樊肃见此压低声音,“殿下,蔺公子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沈让嗯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马车照旧停在如意楼后院,沈让看着睡得正香的姜毓宁,十分无奈,他没让樊肃插手,而是直接将人圈进手臂,就这么抱着上楼了。
  一路回了二楼的雅间,他才将人放回床上,并替她解了床前帷幔,这才吩咐道:“叫蔺池进来吧。”
  “是。”
  没一会儿,一个穿着天蓝锦袍的高挑少年走进了房间。
  他天生一双桃花眼,见谁都带三分笑,唯独在面对沈让的时候,还算收敛,拱手行礼,“蔺池见过殿下。”
  “起来吧。”沈让道,“咱们到那边说。”
  蔺池一进来便看见了沈让身后遮得严严实实的床幔,此时听到这话,更是眉间一挑,但他并未说什么,只笑着应是。
  这房间很大,一道落地屏风隔开两个空间,一半是安寝的卧房,一半用作待客的小厅。
  两人到窗边的长榻上坐下,中间隔着一方不大不小的炕桌,沈让亲自取了茶壶斟茶,“本王有事耽搁了时间,让你久等了。”
  “殿下客气了。”蔺池拱了拱手,从袖中掏出一本厚厚的书册,“这是上半年的账本,请殿下过目。”
  蔺池从三年前,就在江南替沈让打理商铺,他甚少回京,一年只在四月和十月回来两次,带着账册请沈让亲自过目。
  沈让一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随意翻了翻就将账册放到一旁,“你办事本王自然放心。”
  蔺池闻言一笑,没再坚持,转而同沈让说起江南的局势。
  两人不知聊了多久,直到天边夕阳沉落,下人进屋点了灯,沈让道:“先用膳吧。”
  蔺池点头应下,又指了指屏风的方向,“里面那位,不用膳吗?”
  沈让稍怔,姜毓宁睡得老实,他倒是差点把这小姑娘忘了。
  轻揉了下眉心,沈让起身往里间走去。
  蔺池很识趣地没跟过去,他偏开头去看窗外的街景,心下却想:殿下这小小年纪,竟也学得京中纨绔金屋藏娇了,果然是皇室血脉……
  结果一偏头,就见沈让抱着一个小豆丁出来。
  看那娴熟的抱孩子姿势,再看他面上的难得的笑。
  蔺池那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险些以为自家殿下年纪轻轻就有女儿了。
第7章 佛珠
  7.
  小姑娘睡得有些沉,沈让走过去叫了几声都没叫醒,最后只好把人强行拉起来,没想到她就这么半睡半醒地爬进了他的怀里,小脸埋在肩膀上,十成十的依恋姿态。
  沈让有些无奈,却也享受这般被人全心全意信任的感觉,他干脆就没将人推开,直接抱过来了。
  蔺池的神情颇有些复杂,“殿下,这小姑娘是……”
  沈让笑了笑,说:“捡回来的小可怜罢了。”
  蔺池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有些茫然,“捡回来的?”
  他忍不住打量这小姑娘,虽然衣饰素净,但只看那光滑白嫩的小脸儿也知道,绝不是大街上的乞儿。
  难不成,是谁家的贵女?
  蔺池忍不住问:“殿下,这小姑娘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您把她留到自己身边,可是有了新的计划?”
  沈让一愣,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一向目的明确,甚少做白费力气的事,为了这小姑娘,也算是一再破例。
  他哂笑一声,摇摇头,道:“不过瞧着可怜,随手帮一把而已,没什么目的。”
  听到这话,蔺池有些意外,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余光又瞟了那小姑娘两眼,自家殿下少年老成,心思九曲十八弯,做任何事都要谋算,他还从未见过殿下对谁表现出这般不遮不掩的喜爱。
  这小姑娘,倒是不简单。
  用过晚膳,蔺池便告辞了,彼时天色已晚,沈让没再回城郊,决定在如意楼留宿一晚。
  只是有姜毓宁这小丫头在身边,有些麻烦。
  沈让原本是想让樊肃找个婢女来管她,可这小姑娘一股糖似的,就黏在他身上了,怎么说都不出去。
  最后,沈让只能吩咐人多拿了两床被褥,一床给小姑娘盖,一床隔在两人中间,毕竟他和姜毓宁非亲非故,便是她年纪小,也不该同榻而眠。
  结果,沈让半夜就被身边的动静吵醒了。
  他稍稍睁开眼睛,看着姜毓宁像只跳上岸的小鱼,爬过隔在中间的被子,抱着他手臂一拱一拱的,嘴里还念叨着“哥哥真好”之类的。
  原想把人推开的手还是顿住了。
  沈让侧了下身子,看着身旁鼓起的一小团,忍不住想,若她真是自己的妹妹,也挺有趣的。
  -
  翌日,姜毓宁醒来时,已经在回程的马车上了,她有些失落,有些不舍,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沈让看出她情绪不佳,抬手在车璧上摸索了一下,拉出一个暗匣来,里面搁着晨起从如意楼打包来的早膳,他亲自端出来,一样样放到小桌上,对姜毓宁道:“小丫头,先吃点东西。”
  昨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姜毓宁早就有些饿了,她乖乖点头,捧着一碗小馄饨小口小口地吃。
  从沈让的角度看,能看到她不时鼓动的脸颊,实在像一只偷吃菜叶的兔子。
  他唇角轻勾,晨起赶路的疲惫仿佛一下子消失,他没说什么,靠在一旁捡了份邸报看。
  姜毓宁虽然黏人,却很老实,吃完了饭就趴在窗边往外看,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
  到了城郊,马车停在明雪园的后门,沈让和姜毓宁一起下了马车。
  走到门口,后门被推开,一个陌生的小厮躬身给二人行礼,然后道:“属下给公子带路。”
  “嗯。”沈让点点头,神色坦然,若是不知道的,只怕真以为这别庄是他名下的。
  反倒是姜毓宁这个真正的主家姑娘,神情有些怯怯的,她难免想到昨日的事,有些害怕地往沈让身后躲了躲,“哥哥。”
  看她像只挂在树上的松鼠一样,挂在自己胳膊上,沈让轻笑一声,干脆把她直接抱起来。
  姜毓宁低呼一声,紧紧搂住人的脖子,沈让轻声道:“别怕。”
  姜毓宁对沈让一直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听了这话,她很乖顺地点了点头,只身子又朝沈让贴近了些。
  沈让揽住她的肩背,跟在引路的仆从后,就这样将她一路抱回了小院。
  一路上,两人根本没遇上几个人,偌大的别庄就像是突然空了下来,只有清风徐徐。拐入月门,回到姜毓宁所居的小院,更是偏僻冷清。
  昨日绣夏拦在姜毓宁的跟前,也在门边上撞了一下,她整日忙碌,身子本就虚弱,那一下直接撞得吐了血,这两日一直在厢房躺着休息。
  姜毓宁走进去,她也没醒,只有一个陌生的小丫鬟正守在床前打瞌睡,听到声音惊醒,一抬头看见沈让,急忙起身行礼,“见过公子。”
  沈让微蹙了下眉,挥手让人退下,姜毓宁趴到床边,看着绣夏苍白的脸,小声唤她:“绣夏姐姐……”
  她紧紧握住绣夏的手指,小脑袋几乎要埋进胳膊里去,单薄的肩背微躬,好似被暴风雨捶打过的幼嫩树苗,看上去那般脆弱。
  沈让听出她声音里的哭腔,安慰道:“放心吧,她没事,过几天就醒了。”
  姜毓宁闷闷地嗯了一声,埋在榻沿上没什么动作。
  沈让知道绣夏是她在这明雪园唯一的陪伴,没再多说什么,他转身要出去,不想却被姜毓宁一把拽住袖子。
  “哥哥。”
  沈让轻拧了下眉,低头看着她,“怎么了?”
  姜毓宁眼眶红红的,还含着泪珠,她一手抹了泪,一手紧紧抓着沈让的袖子,认真道:“哥哥,谢谢你。”
  倒是没料到小姑娘还会说这个,沈让不禁勾了勾唇,揉了揉她的脑袋。
  感觉到发顶传来的温热,姜毓宁仰起头,把下巴垫在人的手臂上。
  “哥哥,你要走了吗?”
  她的语气里有明显的不舍,大眼睛巴巴地看着沈让,上面浮着一层潮湿的雾气,又问,“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沈让微微一怔,不答反问:“要知道我的名字做什么?”
  姜毓宁小大人似的,看上去天真懵懂,语气却很认真,“哥哥帮过我很多次,我想记住哥哥的名字。”
  说着,她从脖领间掏出一粒用红线串着的黑檀木佛珠,献宝似的给沈让看,“这是祖母送给我的,她说,她已经向神仙告诉了我的名字,之后无论发生什么,它都会保佑我。”
  “我想知道哥哥的名字,然后诚心许愿,让神仙像保佑我一样,也保佑哥哥,永远平安,永远都不离开我。”
  小姑娘声音软糯稚嫩,却满满都是诚挚。
  还是第一次有人同他说这样的话。
  沈让沉默半晌,忽然扯了扯唇角,轻声道:“我姓沈,名叫沈让。”
  “沈、让。”
  姜毓宁认真地重复了一遍,闭上眼睛,握着那枚佛珠无声念叨了几句,然后,抬手解下了挂在脖领上的红绳。
  “哥哥,你伸手。”姜毓宁推推他。
  一抹复杂的情绪从眼底闪过,沈让摊开右手,放到她的跟前。
  果然不出所料,姜毓宁握着那枚佛珠,郑重地交到他的手心,“哥哥,祖母说知恩图报,可我什么都没有。”
  “我把它送给你,它会保护你的。”
  沈让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她的眼眶红肿,不知是因为昨日在灵堂哭得太多,还是刚才又哭过了,总之看上去十分娇弱可怜。
  她应当是知道自己如今处境的:最疼爱她的祖母离开,伯父伯母凉薄无情,唯一的婢女躺在这狭小昏暗的厢房卧床不起,偌大的园子,只有她一个人。
  而他对她的喜爱这么明显,她明明该借此多讨好示弱,求他帮忙。
  但她没有。
  反而是将护身的佛珠送给了他,眼眸弯弯,似乎还很高兴的样子。
  “小傻子。”
  沈让轻念了一句,右手五指缓缓收拢,他握住那枚佛珠,似乎还能感受到小姑娘掌心的一点温热。
  原本想着将她送回明雪园,再安排几个人悉心照顾。
  可现在,他忽然反悔了。
  他半蹲下身子,同小姑娘平视,然后问道:“你把它送给我,那你怎么办?”
  “我……”姜毓宁一怔,回答不上来。
  沈让轻笑一下,撩开袖口,也从手腕上褪下一串黑檀佛珠。
  虽然都是黑檀,但他这一串可比姜毓宁的珍贵多了。
  是一年前他在法严寺长住时,住持送给他的,珠面上有金笔刻就的心经,经由得道高僧开过光。
  他一直戴在手上,烦郁时静心所用。
  此时,他握在手里捻了捻凹凸不平的珠面,拉过姜毓宁的手腕,将那串佛珠套上她的腕子,“小姑娘,你祖母虽不在了,以后,哥哥保护你,如何?”
  这般讨人怜爱的小姑娘,他要留在自己身边。
第8章 姑娘
  8.
  沈让抱着姜毓宁回了常青园。
  但这次没再翻墙,而是走的正门。
  樊肃和竹叶一并等在
  门前,一见到两人便齐齐迎上前,“公子。”
  沈让应一声,将怀里的小姑娘放下,交给竹叶,“带她回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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