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让低头看桌上的东西,问:“有没有想吃的?先垫垫肚子。”
说实话,姜毓宁倒是不很饿,只是刚才一直在说话,有些口渴。
桌上摆着不少饮子,听清河长公主刚才介绍过,她对那些甜甜的浆饮并不感兴趣,还有什么醉清泉,一听就是酒名。
当着沈让的面,她可是不敢喝酒的。
最后,她的目光停在最后一个执壶上。
琥珀光,她还记得刚才清河长公主说的名字。
她点点那壶琥珀光,然后看向沈让,
沈让长睫轻动,没立时说话。
这琥珀光名字好听,实际上却也是一种酒。
这酒产自薛州兰陵,味道芳香馥郁,盛在玉碗里,色泽如同琥珀。曾有诗云:“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而琥珀光的名字,就是来源于此。
姜毓宁不知道这个,她只闻着壶口芬芳如花,她看着一直不说话的沈让,催促道:“哥哥,我想喝这个。”
沈让低头,看着姜毓宁潋滟的水眸,问:“真的想喝?”
姜毓宁天真地点头,“想啊。”
总归一会儿也不用出去见人,喝醉了就直接回东宫,反正有他在,也不必顾虑什么危险不危险的。
沈让勾了勾唇,亲自端起执壶给姜毓宁倒了一杯,琥珀色的液体缓缓流入剔透的玉盏中,芬芳四溢。
沈让道:“那就喝吧。”
第59章 腕骨
59.
沈让知道姜毓宁酒量不好, 可也没想到,她刚喝到第二杯,就晕晕乎乎地要往自己怀里倒。
沈让托抱着她, 反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叫她:“宁宁?”
姜毓宁还没有完全喝醉,只是有些反应迟钝, 听到他叫自己,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弯着眼睛对他笑,“我在!”
说着,还要伸手去摸沈让的脸颊。
沈让偏过头, 不让她碰,握着她的手腕搁回去,探究地问:“真的醉了?”
姜毓宁愣怔片刻, 点头, “嗯。”
沈让忍俊不禁, 又有些担心,“难受不难受?”
“我没事!”姜毓宁摇头, 甚至还特意瞪大眼睛,力证自己没有说谎, “我早上出来, 吃了东西的。”
听她吃了东西,沈让稍稍放下心,但是右手还是伸到她的耳边摸了摸,确定额头和鬓角都没有冷汗, 看她的表情,眉宇舒展, 应当是没事的。
姜毓宁被他摸的不舒服,抓过他的手腕,不让他再碰自己。
虽说没有不舒服,但是面上已经有了明显的醉态,双颊酡红生艳。
姜毓宁这样的模样,沈让自然不可能让旁人看到,便是清河长公主和宣丛梦也不行,他抬手搂过姜毓宁,把她按在自己怀里,然后看向门外,唤道:“来人。”
候在外面的竹叶闻声走进来,“殿下。”
沈让道:“叫人备车,回东宫。”
竹叶一怔,有些奇怪怎么现在就回,转头一看姜毓宁扑在沈让怀里,虽然看不清表情,却也知耽误不得。
她立刻下去传话,樊肃樊际带人去清路。
沈让站起身,将姜毓宁打横抱进怀中,用自己的披风搭住她的脸,走出寿春堂,一路将她抱上了马车。
上车后,他还不忘吩咐樊肃留人在公主府,一是将他们先行离开的事情知会清河长公主一声,二是沈议落水的事有些蹊跷,留下探查。
“若真是沈议有了什么动作,让公主到东宫禀报。”
“是。”
樊肃应下后,沈让便关了车门,吩咐车夫驾车。
清河长公主府离着皇城不远,约摸两刻钟就能进宫,但是沈让特意吩咐车夫驾车慢些,省得姜毓宁路上会难受。
可事实证明,沈让想多了。
姜毓宁不仅没有半点难受的样子,还十分活泼,在沈让的怀里也不老实,一直喊着想吃东西,好像多等一会儿就要饿的站不起来了一样。
沈让拿她没办法,只好叫人拐道去点心铺子,现买了几包糕点,沈让解开油纸包的绳子,把几样点心都摆在姜毓宁跟前,很是无奈地敲了敲她的额头,“磨人精,吃吧。”
同时,他开始深深后悔自己纵容姜毓宁喝酒的事。
姜毓宁靠在他的怀里,听到他说话,却没有动作,只微微张了下嘴巴,明显等他来喂,沈让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捻了块姜毓宁爱吃的透花糍,亲自喂给她。
“好吃吗?”
姜毓宁点头,“好吃。”
她的眼睛晶晶亮亮,一眨不眨地看着油纸包,沈让无法,又喂给她第二块,直到三块透花糍都下肚,沈让终于停了手,迎着姜毓宁不解的目光,道:“已经吃了三块了,不能再吃了,一会儿还要吃午饭。”
“好叭……”姜毓宁看起来有些失望,但也不是特别失望的样子,她迟缓的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变得喜笑颜开了,“不吃糕点,那就喝酒吧……”
上次她喝醉,除了变得更黏人之外,还是很乖的,沈让怎么也没想到,她这一次喝了酒,竟然还会撒酒疯。
他伸手去按姜毓宁的手臂,”回家了,不能再喝酒了。”
姜毓宁很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有些难过地问:“为何?我想继续喝,哥哥陪我吧。”
她转过身,下巴搭在沈让的胸口,鼓着嘴巴撒娇,沈让受不住她这般模样,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马车上没有酒,也没有杯子。”
他哄道:“回家再喝,好不好?”
姜毓宁愣怔着没有立时回答,似乎是在思索,沈让耐心等着,却不想过了一会儿,姜毓宁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袖口。
然后就从里面摸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精致的水晶杯。
一看就
是刚才公主府里的杯盏。
沈让一怔,随即实在没忍住笑出声了,他看着姜毓宁宝贝似的握着那水晶杯不放,捏了捏她红艳艳的脸蛋儿,“小傻子,竟然还把人家的杯子顺出来了,又要哥哥去赔了,是不是?”
姜毓宁现在神思被酒泼过,很是迟缓,她不太能听懂沈让的意思,只能感觉到沈让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指,捏得她有些疼。
葡萄似的眼睛里水汪汪的,含了一包泪,姜毓宁抓住沈让的手指,一口咬上了他的指尖。
沈让略一蹙眉,指尖轻动了一下,但是并未把手抽回,任由姜毓宁像看到什么好玩的玩具似的,抱着自己的手指仔细研究。
姜毓宁先是在他的指腹上轻咬了一下,用的力气不算小,但是她大约还有一点清醒的意识,咬完又怕会弄疼沈让,颇有些心虚地抬眼去看他。
沈让一直垂眸,此时正好和她递过来的视线对上,小姑娘那一双瞳仁如点墨般漆黑乌亮,因为染了一层水雾,而泛着潋滟的水光,水光之下,怯生生得勾人。
沈让不自觉地滚了下喉结,眼底也愈发深沉,好似泼天的海浪,能席卷一切。
察觉到他四散的气场,姜毓宁莫名有些发怵,她怯生生地抬眼看着沈让,然后松开牙齿,在刚才自己咬过的地方,轻轻舔了一下,当作是在安抚。
沈让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指腹酥麻难耐,让他心口都在战栗。
他反手捧起姜毓宁的脸,拇指在她艳红的唇瓣上轻轻摩挲而过,哑声问:“宁宁,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姜毓宁自然不知道,她甚至没有听懂沈让到底在说什么,只听他语气沉沉,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于是,她又抬手覆住沈让的手背,抱着他的胳膊,不让他挪开。脸颊在他的掌心轻蹭,她一边抬眼,讨好般地去看沈让,一边伸出舌尖,轻勾了一下沈让留在她唇瓣上的拇指。
一瞬间,像是一簇火苗落进了千百个油桶里,沈让心头的烈火倏地炸开。
他捧着姜毓宁的脸,另一只手按在她的唇,低声道:“是你自找的,醒来了别怪我。”
姜毓宁有些晕乎乎,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在这时,她也再顾不得遮掩什么,循着本身去靠近他。
她仰头看着沈让坚毅流畅的下颌线,感觉着他对自己的掌控和钳制,温柔而又强势的抚摸,她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今日宣丛梦说过的话,在此时莫名浮出——
“他不愿往前,你主动不就好了。”
“总归你们两个将来都是要成亲做夫妻的,又相识这么多年,实在没什么好避讳的,毓宁,你也不必不好意思,主动一些又怎么了。”
“没准太子殿下反而喜欢这样呢。”
……
主动些,主动些。
想到这儿,姜毓宁不自觉握了握拳,然后,在沈让压过来的前一刻,主动搂住他的脖子,扑过去吻住了他的唇。
这还是姜毓宁第一次这么主动,沈让有一瞬间的讶然,而后立刻箍住她的腰,将她压到座位上,覆身过去,反客为主。
姜毓宁感觉到沈让舌尖的侵/略,她有些紧张,但是酒意上头,驱使着她向前,变的勇敢。
她环绕着沈让的脊背,几乎将自己整个人吊在他的身上,秀美的脖颈勾出一道柔软的弧,如弯月一般。
沈让感觉到她的亲近,眉梢轻动,一只手插过去垫到姜毓宁的颈后,让她更加不能逃离。
两人就这样拥抱着亲吻,连马车什么时候到了东宫都不知道。
马车照例是停在宣德门,樊际在车门前敲了敲,“殿下,到了。”
他的声音不算小,然而马车没却每天半点回应,樊际愣了愣,难道殿下睡着了,可也不应该啊,以殿下的警惕心,在马车停下的那一刻就该醒了。
事有蹊跷,樊际不敢再多想,连忙又敲了敲门,笃笃的敲击声在空旷安静的长街上很是明显。
这一会儿,仍旧没有回应,可是樊际却隐约听到了一道轻柔的声音,呢喃着问了一句,“是谁?”
然后便是殿下略带沙哑的声线,“无事,继续。”
樊际:“……”
他又震惊又无奈,怎么也没想到这区区半个时辰,殿下也有这样的好兴致。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敢再插话打扰了,当即后退十步,还招呼着其他人也都退得远些,省得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最后怕是要被殿下灭口。
两刻钟后,沈让看着怀里娇./喘不止的姜毓宁,终于将她松开。
小姑娘已经在自己怀里化成一滩春水,额间更是香汗淋漓,他没有再亲下去,将人揽在怀里,然后敲了敲车壁。
退到远处的樊际听到声音,谨慎地上前几步,“殿下?”
沈让吩咐道:“叫所有人都退下。”
所有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退走。
很快,樊际禀报道:“殿下,人都撤了。”
“你也退下。”
“是。”
等到樊际的脚步声也走远之后,沈让才抱着怀里瘫软的姜毓宁下车,小姑娘脸皮薄,又喝了酒不能吹风,沈让在她脸上盖了一件披风,省得她不敢出门见人。
但事情证明,他实在是低估了醉了酒的姜毓宁,回临雀殿的路上,她不下十次想把披风扯下来,口里还不停地嘟囔,“我好热,好闷啊!”
小腿还很不老实地蹬动。
沈让深深叹气,他两只胳膊用来抱她,再多不出一只手来,只好由着她去,好在从宣德门到临雀殿的这一路上,都没有半个人影,
他加快脚步,终于到了临雀殿,竹叶和竹苓早就提前回来,此时守在廊下,见到沈让立刻曲身行礼,却也不敢上手去扶姜毓宁。
“给姑娘准备一身干净的衣裳,再去煮一壶醒酒茶来。”沈让吩咐道,“下去吧。”
“是。”
沈让抱着姜毓宁直接进了临雀殿的浴房,蒸腾的水汽霎时扑面而来,姜毓宁窝在沈让的怀里,不住地叫嚷着喊热。
沈让没有防备,被这水汽扑个正着,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无法,他只能先把姜毓宁放到一旁的软榻上,自己到屏风后用凉水洗了洗脸,然后才过去看姜毓宁。
却不想,就这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里,姜毓宁竟然已经自己解了外裳,只剩一件轻薄的里衣。
领口微敞,露出一片白嫩细腻的锁骨。
她泪眼婆娑地看向沈让,“哥哥,这里好热,我是不是掉到蒸笼里了。”
沈让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胡说什么?”
因为刚用凉水洗过脸,沈让的一双手还冰冰凉凉的,骨节不小心碰到姜毓宁的耳朵,冰得她整个人一颤。
“抱歉,哥哥忘了。”沈让怕自己冰到姜毓宁,连忙就要把手收回来。
却被姜毓宁拽住。
沈让顿住没动,任由姜毓宁抱着他的手臂,从软榻上颤颤巍巍地跪坐起来。
她仰头看向沈让,眸底尽是依赖和喜欢,隐隐还有几分懵懂的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