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溺——殊晚【完结】
时间:2023-09-01 17:10:57

  祁安不服气:“我没有。”
  她脸贴在他胸口的布料上,能清晰听见他的心跳,闷了好久又仰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
  陈泽野敛眸:“嗯?”
  “因为你现在身边有我呀。”
  说这话的时候祁安心跳的有点快,睫毛也抖,但她还是弯起眼朝他笑着,唇边两个梨涡浅浅。
  “以后我们一起好好往前走。”
  陈泽野忍不住把她抱得更紧了点,额前柔软的发丝蹭在他下巴上,目光越来越沉。
  他头一次觉得情绪这样不受控制,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迟钝地半个字都讲不出来。
  很久很久,喉结滚了下,他偏头轻轻在她额头上烙下一个吻,小心翼翼像是印章,字音溢出:“好。”
  出发那天是周三,江驰逸一大清早从临舟过来给他们当司机。
  陈泽野在后排攥着祁安的手,她昨晚收拾东西熬得有些晚,现在看起来不是很精神。
  “要不要睡一会儿?”
  祁安摇摇头固执地说自己不困,可没过多久就打起瞌睡,脑袋摇摇晃晃地靠上陈泽野肩膀。
  这个姿势明显不舒服,陈泽野动作很轻地让人躺到自己腿上,又找出毛毯替她小心盖好。
  散下来的碎发被他别到耳后,又在她脸颊上贴了下,光线把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勾勒得足够清晰,小姑娘睡觉的时候又真是乖又安静,陈泽野垂眸看了很久,心都不自觉跟着变软。
  老徐提前给他们发了冬令营的作息安排,他拿出手机慢慢翻看着。
  郊区那个房子离附中距离有些远,路上来回折腾起来麻烦,他们最后还是决定在主办方提供的宿舍住。
  这种集训其实挺无聊的,都是些理论培训课,陈泽野向来不怎么感兴趣,没看几眼就关了。
  目光又重新放回祁安身上。
  寒假期间路上堵得格外厉害,江驰逸从后视镜刚好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揶揄起来:“你至于么。”
  陈泽野懒得抬头看他:“别酸。”
  江驰逸疑惑:“我酸什么?”
  “酸我有女朋友。”
  江驰逸觉得这人简直是没救了,摇头骂了句有毛病。
  “安静点。”陈泽野掌心虚虚扣在祁安耳朵上,看他的表情不耐烦,“别把人给我吵醒了。”
  江驰逸:“……”
  还剩半个多小时的时候,祁安迷迷糊糊睁开眼。
  正午的阳光难免刺眼,她皱起眉头不太适应,陈泽野立马用掌心帮她挡住。
  缓了片刻,她抬手主动握住他的手,刚睡醒的时候人黏声音更黏,像是融化一半的棉花糖。
  “我们要到了吗?”
  “快了。”陈泽野在她脸上捏了捏,“再睡会儿?”
  “不睡了。”
  祁安被他扶着坐起来,后知后觉意识到刚刚自己一直睡在他腿上。
  “你怎么都不叫我啊。”她揉揉眼睛,“不难受么?”
  “有什么好难受的。”
  衣服下摆在睡觉时弄得有点皱,祁安正低头整理,车子刚好颠了下,她没防备地借着惯性往后倒。
  多亏陈泽野眼疾手快拉住她手臂,否则后脑勺一定会和车窗来一次亲密接触。
  “吓到没?”
  陈泽野把人圈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后背,又嫌弃地看了眼前面的人。
  “你这驾照不会是买的吧。”
  “技术怎么这么差。”
  江驰逸:“……”
  到了临舟市中心,江驰逸还有其他事要忙,陈泽野决定先带着祁安去吃午饭。
  附近几家中学拖到今天才放寒假,商场里的餐厅生意都是爆满。
  两个人在日料店门口的长椅上等待叫号,陈泽野想起来楼下有家店的白桃奶茶口碑很好,起身要去给她买。
  “乖乖在这等我。”
  陈泽野在她头发上胡乱揉了几下:“无聊就给我发消息,不许乱走。”
  “也别被坏人拐跑了。”
  祁安嗯嗯嗯地点头:“知道啦。”
  可陈泽野还是放心不下,又拜托旁边的前台女生帮忙。
  “麻烦你能帮忙看一下我女朋友么?就右手边那个穿着米色棉服的女生。”
  他像是带着小朋友出门的家长:“注意下别让她被坏人拐跑了。”
  前台小姐姐看了看祁安,又看了看陈泽野,强忍着笑意回答:“好的。”
  “谢谢。”
  祁安脸和耳朵都红了一片,一个劲儿拽陈泽野衣服,声音细细小小:“你瞎说什么啊。”
  “祁安小朋友。”陈泽野按上她肩膀,“请在这里坐好。”
  祁安是真不好意思了,伸手推他:“坐
  好了坐好了。”
  “你快去呀。”
  陈泽野离开还不到半分钟,刚才受他所托那个前台女生拿了个小玩具给祁安送过来,说是今日进店的小朋友都会收到这份礼物。
  祁安有点哭笑不得,还是礼貌说了句谢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手机上的消息也没停,陈泽野每隔半分钟就要弹一张照片过来,和她汇报自己的排队进程。
  【Abyss:大概还有五分钟。】
  【Abyss:女朋友你有没有想我。】
  祁安觉得这人谈起恋爱有时候也挺幼稚的,嘴角不受控制弯起,敲了个想字过去。
  可好心情就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钱舒荣。
  自从她搬到黎北之后,母女两人没再见过面,仅有的几次通话也都是在争吵。
  女人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短裙套装,耳尖坠着两颗珍珠,长卷发披散及腰,这些年她保养得很好,岁月没留下什么痕迹,根本不像是四十多岁的人。
  她左手挽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不清模样但气质矜贵,钱舒荣贴他贴得很紧,脸上的笑极其谄媚。
  祁安猛然想起来那次邻居们说的,她最近攀上一个有权势的男人。
  看来都是真的。
  思绪还没收回来,钱舒荣扭过头,母女两人的视线就这么撞在一起。
  她脸上明显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又被掩饰,装作没有看见她一般继续和男人陪笑,高跟鞋与地面撞出的哒哒声逐渐减弱,两人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画上句号,没想到手机会弹出一通语音电话。
  钱舒荣打来的。
  祁安盯着来电显示看了几秒,深吸一口气还是接通了。
  对面的声音是意料之外的暴躁。
  “祁安你回临舟干什么?”
  “我不是说过让你乖乖待在黎北,没事不要回来吗?”
  “放寒假了不好好写作业,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之前不是你和我说不喜欢临舟,不喜欢附中吗?”
  “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以后不许再来。”
  祁安用力掐了下掌心,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妈妈。”
  “我确实说过我不喜欢附中,但是你让我回黎北,真的是因为这个吗?”
  钱舒荣心虚地噎了下,居然没有反驳什么。
  “而且自从我到黎北之后,你从来都没有管过我,甚至没有问一句我过得好不好。”
  “房子出了差错,你一口咬定是我在骗人,怎么都不肯相信我,可你知不知道,只差一点我就要睡大街了。”
  她的话很平静,眼眶却酸得厉害:“你不管不顾断掉我的生活费,我也只能出去兼职想办法。”
  “从小到大你好像根本就没有把我当女儿看,对路边流浪小猫的关心都比我多,所以现在......”
  “你凭什么又来管我啊?”
  她低头看着脚下的理石地砖,眼泪乱七八糟地砸在上面,小时候她不明白为什么妈妈总是那么冷淡,所以尽量让自己很乖,以为这样就能换来母爱。
  可渐渐她发现自己想错了。
  石头是捂不热的。
  眼底涩得要命,呼吸一寸寸加重,她声音小了下去:“爸爸和弟弟都不在了,你现在有了新的归宿,过得应该挺好的,我也不想再听你的话了。”
  手指不受控制地颤,她在对面发作之前挂断电话。
  祁安以为这么多年自己早就习惯她这样,没想到还是很没出息的掉眼泪。
  “安安?”
  熟悉的声线出现在头顶,祁安连忙抬手胡乱擦掉眼泪,可下巴猝不及防被抬起,发红的眼角没法替她撒谎。
  “我就离开这么一会儿。”
  温热的指腹贴上,陈泽野半弯着腰把最后一点泪痕擦干,语气不是责备而是心疼:“怎么就又哭了。”
  祁安挣扎着还在嘴硬:“没......”
  “睫毛掉眼睛里面了,磨得不太舒服。”
  陈泽野拧着眉,笑得很无奈:“真把你男朋友当傻子了啊。”
  祁安鼻音更重:“没有。”
  “来吧。”
  陈泽野抬起手直接把人抱进怀里,掌心揉在她头上:“不管是什么委屈。”
  “都先让男朋友抱抱。”
第49章 止痛
  祁安被陈泽野很用力地抱在怀里, 鼻腔渐渐被他身上那股雪松般的冷冽气息填满,发紧的呼吸慢慢松懈下来。
  商场里面空调温度开得不低,发丝被薄汗浸透, 湿哒哒黏在脖颈上, 陈泽野帮她一点点拨开,方便凉风能透进来。
  掌心贴上后颈那块软肉, 潮意滋生,他安抚似的捏了捏,语气哄着叫她安安又叫她女朋友。
  “先不哭了好不好?”
  祁安小小地嗯着回应,可喉咙里的呜咽还在, 她不开心陈泽野只会成千上百倍的难受,心脏好疼,像是被无形的手反复揉捏,牵连着浑身上下每一寸神经都剜心般地难受。
  “怪我, 都是我不好。”
  沙哑的声线里多了几分不太明显的哽, 陈泽野拍着她的背安慰:“记着了, 以后在外面不能留安安一个人。”
  “半分钟也不行,我得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给你撑腰。”
  他两只手都移到她腰上,搂着让人和自己贴得更紧, 洒在颈侧的呼吸好热, 情绪也滚烫:“对不起安安。”
  “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 第一次给别人当男朋友。”
  “肯定会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你不要怪我。”
  原本消退的眼泪在听完这句话后再次汹涌起来, 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落下, 沾湿他的外套又滚落着砸到地面。
  祁安揪着他衣角,带着鼻音闷闷不乐:“你干嘛和我道歉啊。”
  她不允许他总是这么乱自责:“这又不是你的错。”
  “怎么不是啊。”
  陈泽野把人从桎梏中松开, 双手捧起她白净小巧的脸,小姑娘眼睛哭得通红,鼻尖更红,鸦黑睫毛湿漉漉一片。
  指尖落在眼睑,他又帮着她擦了擦眼泪:“让我们安安受了这么大委屈,可不就是我这个男朋友不称职吗。”
  “你要是再这么说。”两道秀气的弯眉皱起,祁安鼓了鼓腮,“我才真的会生气。”
  “那不说了。”陈泽野蹲下身和她视线平齐,弯唇捏了捏她的脸,“怎么舍得让我宝贝生气啊。”
  见她情绪平复下来了,他才继续问:“现在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吗?”
  “是谁欺负我们安安了,男朋友帮你去出气。”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祁安手指缠着袖口那一小块布料,声音无端弱了下去,“就是刚刚在这碰见我妈妈了。”
  陈泽野嗯了下,脑海中一时闪过无数种不好的可能,呼吸深了深:“然后呢?”
  “她是对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还是对你动手了?”
  “她莫名其妙发了一通脾气,又说以后都不允许我再来临舟。”
  祁安把头埋得更低:“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关心过我,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她这么讨厌。”
  “我就是觉得自己一直在被她抛弃,所以心里有点难受。”
  陈泽野抓住她的手,抬起眸目光很专注:“安安。”
  祁安嗯了下。
  “还记不记得那天你对我说过的话?”
  祁安发懵地眨眨眼:“什么?”
  陈泽野帮着她回忆:“你说,我们以后要一起好好往前走。”
  祁安点点头,想起来了:“我记得。”
  “所以啊。”陈泽野慢慢和她讲道理,“现在我们才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不是吗?”
  “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了,我还陪在你身边啊。”
  他揉揉她的脸:“没什么好难过的。”
  “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你了,但是我不会。”
  头颈低下的弧度加大,额头几乎
  抵在一起,气息纠缠,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陈泽野只会为了你抛弃全世界。”
  “明白了吗?”
  排了许久的餐号终于叫到他们,陈泽野克制地揉揉她眼尾,仿佛要把她最后一点负面情绪也带走。
  手掌向下贴上她校服,陈泽野笑了:“是不是饿坏了。”
  “走吧宝宝,别在这继续饿肚子了。”
  祁安被他牵着往里面位置走,穿廊空间狭窄,来往行人混乱,陈泽野箍在她腰侧的手臂收紧,小心翼翼让她不受到半点磕碰伤害。
  她侧头看向他的背影,脑袋里混混沌沌,心口莫名渗出晦涩。
  这几年独自经历了太多糟糕的事,祁安知道自己情绪不够稳定,有时候只是很小一个打击,都会让她莫名脆弱起来。
  她像是夹在书本中陈旧的蝴蝶标本,伶仃单薄,满是蒙尘与灰暗,轻轻一碰就会支离破碎。
  可陈泽野总能用最温柔最体贴的方式,将她所有的难过收纳包容,然后再悄无声息地化解。
  他蹲在地上将凌乱的碎片拾起,又不厌其烦地重新拼凑。
  祁安想起来很久之前在网上看过的一句话,说好的爱人就像是一味良药。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能够一帆风顺地长大,成长路上难免会遇见各种抽筋剥骨的钝痛。
  而陈泽野就是她的镇定剂,是她的止痛药。
  *
  报道时间在下午两点,陈泽野和祁安去的比较早,学校里面的人还不是很多。
  从附中转走不过半年的时间,祁安却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变得好陌生。
  办完报道手续,接待处老师给他们发了很厚一沓材料,陈泽野把人一直送到宿舍楼下。
  “怎么办。”
  他缠着她手指不放,垂下头目光很专注:“有点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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