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溺——殊晚【完结】
时间:2023-09-01 17:10:57

  高烧终会退去,可少年身上的最后一点天真也就此被摧毁。
  从那以后陈泽野变得叛逆桀骜,天之骄子就此跌入谷底,他不再逆来顺受,学会了以暴制暴,他将万劫不复纹在腕骨也刻进血肉。
  父子俩之间开始频繁爆发冲突,他们像两只猛兽,相互撕咬最后又两败俱伤。
  又过了没几年,陈绍商在生意场上接连遭受打击,经朋友介绍结识一位风水大师,说是在这方面特别厉害,能帮助公司起死回生。
  大师说父子俩命数相克,两相冲突,最好不要在一起生活。
  陈绍商对这个不争气的累赘早已厌烦,听到他会影响事业后更是没有半分犹豫,当天便把人送离临舟,自此不再过问,任由他放任堕落。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他说的没什么错。”陈泽野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语气顿了顿,“确实......是我把我妈害死的。”
  “我经常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带着她出去,是不是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可惜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叹了口气,“是我没能保护好她。”
  陈泽野把自己所有的不堪与破碎展露在她面前,最后还是隐瞒了两点。
  离开临舟那天他发过誓,说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
  但后来却为了她一次又一次地违背。
  还有手腕内侧那朵黑色的罂粟花,也是半年后才加上去的。
  便利店的门开开合合,收银员已经完成一次换班工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祁安心口疼得喘不上气,但又不想让陈泽野发现,抱着他脖颈的手越来越紧,体温已经被氤得发软,但还是不肯松懈半分。
  陈泽野掌心穿过发丝抚在她脑后:“故事讲完了。”
  他知道她受不了这些,知道她肯定会难过,轻轻拍了两下安抚着:“某位小朋友又哭鼻子了啊。”
  掌心捧起她的脸蹭了蹭,陈泽野笑:“让我想想这次该怎么哄。”
  两道细眉挤在一起,祁安声音发闷:“陈泽野。”
  “疼不疼?”
  “嗯?”他没太明白这句,“什么?”
  祁安身子坐直一点,向下摸到他手腕,五指收拢紧紧攥住。
  长而翘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痕,眸子里水汽未消,眼眶也红:“当时他打你的时候,是不是很疼啊。”
  陈泽野心软得不像话,把她手指一根根掰开,不轻不重地捏着指尖:“心疼我了?”
  他目光变得好温柔,带着烫意的指腹揉上她耳垂:“没事的宝宝,都过去了。”
  “可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祁安越想越替他委屈,“凭什么打你啊。”
  “你也是受害者,没人有资格去怪你。”
  陈泽野嗯了下,语气有点晦涩:“我知道。”
  “听完这些会怕吗?”陈泽野动作停了秒,藏在心底的不确定冒出芽,“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祁安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向后和他拉开一点距离,一本正经地数落:“我不许你这么说我男朋友。”
  陈泽野先是一愣,然后又不可避免地被这句话惹笑。
  紧绷的下颌线条松了,语气也是,揽在她腰侧的手收紧:“就这么护短啊。”
  “对啊。”
  祁安眼睛不自觉睁大,觉得这样看起来更有威慑力,较起真来纠正他:“我男朋友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谁说他的坏话我和谁急。”
  陈泽野嘴角笑容敛了,把这句话反反复复琢磨几次:“那你喜欢他吗?”
  问题转折的很突然,但祁安没有一丝犹豫就给出了答案。
  “喜欢。”
  她伸手再次抱住陈泽野,脸埋在他颈窝里,心跳变得好快,体温也开始攀升,表达出来的爱意直白,丝毫不隐藏:
  “非常非常喜欢你。”
  “所以陈泽野。”声音里无端溢出哽咽,“你别再那么说自己了。”
  “好吗?”
  她会心疼的。
  心脏像是被戳破一个小口,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注入其中。
  喉结缓缓滚了下,过了半晌,陈泽野答应她说好。
  那阵气氛一点点变得更静,陈泽野抬手揉了揉祁安头发:“还那么难受吗?”
  睫毛来来回回轻颤,祁安没和他撒谎:“难受。”
  想到她的少年经历过那么多糟糕的事,比她自己被欺负了还难受。
  “早知道就不和你说这些了。”陈泽野流露出几分后悔,“怎么才能让我们安安开心起来。”
  祁安手指抓着他肩头的布料,尾音发软:“再让我抱会儿就好了。”
  陈泽野眸色加深,手指顺着向下,摁在她颈后那一小块皮肤上,热意很重。
  他压住心头的燥和痒,懒散地笑了下:“我这么管用啊。”
  祁安觉得有点羞,耳根生红点点头。
  陈泽野还是笑,手臂抱得更紧。
  时间在那时已经完全失去了概念,祁安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汹涌情绪作怪。
  四周到处都是让人心安的雪松气味,可心口涩得还是厉害,好像怎么都没办法排解。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懂事,明明是他受了委屈,反过来现在哄人的还是他。
  那他的难过该怎么办呢?
  手指拽了下他袖口,祁安很小声地叫他:“陈泽野。”
  他低低嗯了下,声音沙哑:“怎么了?”
  “你需要我哄哄吗?”
  陈泽野有一瞬的怔愣,没能接上话。
  温热的鼻息交缠,呼吸不自觉加快,祁安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换了另一种说法。
  “我弹钢琴给你听好不好。”
  ……
  霓虹在这场暴雪中浸透,枯干残枝都被压弯大半。
  祁安攥着陈泽野的手穿梭在大街小巷。
  停脚的时候他有些意外,眉梢扬起问:“附中?”
  这个点校门已经完全关了,寻常的方法肯定进不去。
  眼睫抬起又落下,祁安伸手小幅度扯扯他衣角,嘴角为难往下压:“有件事可能要麻烦你。”
  陈泽野一眼便看透她的心思,唇畔挑起弧度:“想让我带着你翻墙?”
  祁安点点头。
  “看不出来啊。”指腹蹭了蹭她后颈那块软肉,陈泽野带着坏地打趣,“我们家安安胆子还挺大。”
  校园东南方向,实验楼后隐藏着半截矮墙,这里刚好是监控死角,也是附中学生心照不宣的秘密出口。
  雪地上脚步凌乱,街边路灯电流不稳,半明半暗的光线间,那道黑色身影瘦削挺拔,只见他精准踩上一旁的残石,脚用力向上蹬,混着雪松气味的风被带起。
  冷白分明的指节攀住墙体,青筋脉络浮凸,他动作干脆利落,不等祁安反应过来,已经行云流水般地翻身跨坐在墙头。
  远处不时有鸣笛声响起,和月光一起见证这场叛逆,背着光的角度将轮廓虚化,陈泽野垂下眼,漆黑眸子里带着轻狂和意气风发,那颗泪痣更显桀骜,他俯身朝她伸出手,蛊惑般像在邀请:“安安。”
  察觉到她的局促和紧张,他又笑着安慰:“男朋友在这,你怕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祁安不自觉吞咽了下,手臂抬起,掌心交叠纹路相贴,很快滋生出潮意。
  她努力回想着他刚才的动作,心扑通扑通直跳,但感受到他的存在后又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陈泽野就是她的底气。
  牙关咬紧,她借着那块石头向上发力,陈泽野很稳地拉住她,眨眼间的功夫,人已经到了墙上。
  新奇的体验让额头渗出薄薄一层汗,祁安抬手在心口的位置上压了压,深呼吸几次让心情平复。
  后半程比想象中还要顺利,陈泽野屈起一条膝盖轻松跳了下去,祁安闭上眼下坠不过两秒,便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体温和味道都让她无比安心,陈泽野把人圈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安慰,语气带笑,宠溺地无奈:“怎么办。”
  “好像把我们家安安带坏了。”
  祁安双手箍着他的腰,仰起头眼睛更亮,灵动的像是某种小动物,问出的话也可爱:“那变坏了你还要我吗?”
  “要啊。”陈泽野搂得更紧了,“怎么不要。”
  “变坏应该也是我宠的。”
  陈旧的铁门被推开,脚步轻轻回荡在长廊,实验楼负一层有一个废弃的琴房。
  祁安小心翼翼牵着他进去,确定没人发现才松了口气,她弯起唇角笑得很甜,两个梨涡浅浅浮现:“这里是我之前偶然发现的。”
  “也算是我高一时候的秘密基地。”
  轻轻拂去琴凳上的灰尘,翻开厚重的琴盖,祁安深吸一口气,指尖缓缓落在琴键上。
  纤细指节在沉闷的黑白中翻飞跳跃,其实这架钢琴音色损坏很严重,但婉转的曲调还是如流水一般汩汩淌出。
  陈泽野知道这首曲目。
  Komorebi。
  叶隙间散落的阳光,常在春夏的早晨到黄昏出现。
  废弃的琴房里灰暗潮湿,头顶的吊灯早已罢工,可身侧的玻璃窗却不曾蒙尘,窗外融融雪色与月光冗杂交错,生生给人一种天光大亮的错觉。
  而女孩的存在好像让这束光更加明亮一点。
  她穿着厚重的棉服,脊背却紧绷成一条直线,肩颈与侧脸勾勒成最柔和的弧度,但又莫名让人觉得坚韧。
  陈泽野的视线完全被她占据,又想起多年前那个被遗忘的雨夜。
  垂落的黑发扫到他腕骨,那天她穿的是白裙子,干净的裙角却被他的血玷污。
  柔软的手指握住他手腕,掌心冷冷腻腻布满湿汗,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叫他这辈子也没法忘。
  她说别怕。
  她说我们一定能出去。
  陈泽野觉得他就像这架被抛弃的钢琴,被命运封存在陈旧的桎梏中,却因为她的出现而被唤醒灵魂,完成新一次的绝唱。
  最后一个音符落幕,祁安后知后觉不太好意思,抬手在鼻尖上蹭了下:“其实我很多年都没碰过钢琴了,生疏了好多。”
  “没有。”陈泽野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拇指擦过她额角,“很棒。”
  “其实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长大能报考音乐学院。”
  她唇角绷得有点直,声音也小下来:“可后来爸爸去世了,我也就没再继续学下去了。”
  陈泽野瞳孔漆黑地看着她,话语在哄人:“喜欢什么就去做。”
  “现在有我。”
  祁安摇摇头:“现在我的梦想已经不是这个了。”
  “那
  是什么?”
  祁安突然安静下来,仰头看着那双倒映着自己身影的眼。
  她不知道今晚自己是怎么了,看见他就心疼得想哭,但又觉得这样哭下去陈泽野会更难受,所以情绪敛得很辛苦。
  唇角费力扬起弧度,眼眶湿漉,她笑着说:“我的梦想是陈泽野。”
  “陈泽野,我们一直在一起吧。”
  她主动勾住他手指,指纹贴合指骨摩挲:“我们一起去上大学,夏天的时候去看海,冬天的时候去赏雪,你开心的时候我会陪着你一起开心,不开心的时候我会给你弹钢琴。”
  话音落,陈泽野的眼眸微动了下。
  祁安等了半分钟没听见他的回答,莫名有些心烦意乱,蹙眉委屈得不太明显:“你难道不想吗?”
  头颈失望地一点点低下,粗粝的指腹却突然捏住她下巴,手背上的青筋凸出,宛如一件浑然天成的艺术品。
  发懵地被迫抬头,祁安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眸,里面的情与欲毫不掩盖,翻滚着似烈火,几乎要把她燃烧。
  鼻息微滞,不等多想,陈泽野已经弯腰靠了过来。
  白墙上两道身影重叠,绷紧的弦断裂。
  心跳呼吸全都失去控制,神经系统也紊乱,电流顺着脊背向上攀爬。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
  雪落无声,夜色正浓。
  他们在昏暗的琴房中交换了彼此的初吻。
  青涩却心动。
第53章 潮红
  这个吻来得太突然, 那双带着湿意的琥珀色瞳孔,有些无措地睁大。
  凌厉而分明的五官放大出现在眼前,幽暗的光线像是增添了一层滤镜, 眼尾那颗泪痣嵌入皮肤纹理, 尤为清晰。
  滚烫湿热的气息交缠,像是有电流窜进神经, 每一寸皮肤都腾起陌生的酥麻与燥热,心跳已经完全失去控制,心口好烫,唇上的温度高得有点吓人。
  祁安浑身发软找不到支撑, 蜷缩的手指无意按在身后的琴键上,杂乱的音符将旖旎打碎,搁置的旧琴谱哗啦啦散开,铺落满地。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宝宝。”
  纠缠的唇瓣短暂分离, 陈泽野的声线沙沙哑哑, 压低的眼睫里藏着很浓烈的占有欲, 喘息声也重的要命,话语在哄却更像引诱。
  “再专心一点。”
  “好不好?”
  然而祁安已经完全失去了讲话的能力,只能由着他撬开唇关搅进来, 拢在腰后的手臂不断收紧, 力气大到仿佛要把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陈泽野的另一只手穿过发丝向下, 停在她后颈最敏感的地方,指腹不轻不重地摩擦,磨得人非常想逃。
  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 祁安承受不住去攥他衣角, 仿佛岸边脱水的鱼般挣扎着呼吸不畅。
  她身上这件外套本身就厚,此时更如蒸笼般浸透热意, 发丝潮湿黏在皮肤上,脑袋里却接连碰撞出眩晕。
  五光十色的大束烟花接连绽放,思绪被冲击到一片混乱。
  到最后连指尖都开始发麻,满是褶皱的布料松脱,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脱力,陈泽野单手箍住她的腰,把人托抱到琴凳上。
  姿势被迫换成另外一种,他一手握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撑住悬空脊背,不让她磕在琴沿上生痛。
  拇指一寸寸抚上骨节,像是在空白纸张上刻画书写,他执念般地想要在她身上留下某种烙印,于是俯下身在唇瓣上反复厮磨。
  逼仄的空间里只剩下让人面红心跳的亲吻声和呼吸声,还有喉咙里间断发出的半声呜咽。
  这个无比漫长的吻,终于在濒临窒息之际结束。
  湿热由唇畔转移到颈侧,陈泽野弯腰抱着她,脑袋靠在颈窝。
  缺氧的难耐感终于消失,可身体里的燥热还在,胸口处起伏弧度明显,脸颊潮红难褪。
  陈泽野的情况似乎比她还要严重。
  喘息接连不断敲进耳膜,让人不自觉回忆起刚才发生的场景,心跳再一次加速,潮水难退,彻底没法平静。
  那个夜晚实在太静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