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雪得意地笑了笑,这些天以来,她给宋也又是缝衣裳做鞋子,又是做点心煲汤,嘘寒问暖,这府中大多人都惧怕或者攀附他,没有一个人像她关切至此,她就不相信她不能打动他,将心拉回来。
还不待宋也开口,温迟迟便将手中的木罐大方地让了出去,“雪姨娘,这梅花花瓣摘回来也只是赏玩用,你若是需要便暂时给你吧,也算是我对郎君尽的一份心意。”
“这......”盘雪受宠若惊地看着宋也。
宋也扫了温迟迟一眼,目露讽刺之色,“既然她大方,你也不必同她客气。”
“先让晴雨跟你回去,我有事同温迟迟说,一会儿我便来陪你。”宋也帮她理了理雪白的狐皮围脖。
“好,”盘雪将木罐接在手中,“那雪儿先回去做梅花酥了,郎君记得来吃个热乎的。”
宋也应了声,看着盘雪离开,目光才落到温迟迟身上,“走吧。”
温迟迟的目光也从盘雪发间的木簪上挪了回来,这根木簪倒是与她周身金贵之气极不相符。
宋也走的很快,瞧着他的背脊挺的像一堵墙,温迟迟便知道宋也是生气了。
可她没有一走了之的底气,就如同他可以左拥右抱,红颜无数,她只能恪守妇道一样。
温迟迟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宋也。
天气还很冷,不久前地上积雪很深,便是没有积雪的地面也结了薄薄的一层冰。
好不容易追到了他身后,温迟迟下意识地拉了拉宋也袖子,“郎君,今日我也只是迫不得已,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也头也不回,恼怒地甩手。“你脏不......”
温迟迟未曾设防,手上一松,脚上也未曾站稳,便直直地往后头倒过去。
摔到这种地面要比摔倒积雪上还要疼许多,温迟迟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就像要散架了一般。她往下一摸,却摸到了一滩温热的血迹。
宋也听见身后的动静,浑身僵硬了一瞬,便即刻将温迟迟打横抱起。
“郎君,血......”温迟迟道。
宋也喉头一紧,语气有些慌乱:“我知道,你先别说话,孩子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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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迟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中。
她手往下身摸了摸,已然没有了将才的濡湿温热之感,便不由自主地将床单攥紧在手中。
见着她醒来,宋也给她到了茶盏,哑声道:“喝些水润润嗓子。”
话语中的疲惫之意显而易见,温迟迟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接过茶盏,喝了两口。
“还要吗?”宋也问。
温迟迟自己将茶盏放在小案上,了然地笑了笑,“耽误你上雪姨娘那儿吃梅花酥了。”
“是啊,”宋也拿着温迟迟用过的茶盏用了一口,“知道自己麻烦还不给我省点心,想气死我直说。”
温迟迟平时前方,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孩子没了也挺好的,也不用将你我捆在一块了。”
宋也倒茶的手一顿,抬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温迟迟目光移到宋也脸上,却发现他脸色比白日里难看的很多。
倘若说宋章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那么宋也此时便是大病才有惨白的模样。
温迟迟拧了拧眉头,很快地错开眼睛,并不那样上心,兴许也是因为夜夜笙歌,纵欲过度呢,需要她瞎操什么心。
良久后,宋也问:“因为孩子捆在一起?你以为什么人都能给我生孩子?”
“难道不是我们亲密无间过才有的孩子么?”宋也面上灰败,笑得讥讽,“不过你说的也对,有个孩子确实能捆住你。既然没了,那我们再要一个。”
温迟迟听了宋也的话,本以为他要蛮横地压上来,身子已然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缩了缩。
宋也呷了口茶,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温迟迟摇了摇头,喉头发涩,“我还是想喝茶。”
宋也将自己未用完的半盏茶递给她。
温迟迟蹙了蹙眉,自然而然地翻转了个面,这才往嘴中送。
宋也挑眉道:“怕吃我口水?”
温迟迟只觉得脑后一重,唇间被重重一揉一碾,贝齿瞬间被撬开。
不停地缠绕吮吸,交换一切,温迟迟嘴中的水甚至都来不及咽下去。
呼吸重了的时候,宋也骤热松开她,咬了一口她的耳朵,道:“除了口水,你不是也吃过别的么,现在尝尝?”
温迟迟面上羞红,连忙推开他,“丫鬟还在屋子里呢,你在说什么啊。”
晴雪本在屋内拨炭火,头几句都是正常说话,待见着主子亲密的时候,她也不好退下去。如今见着主子都看着她,羞涩之余眼里还有淡淡的困惑。
温迟迟摆摆手,替她解围,“你先退下去吧。”
晴雨带上门离开后,宋也沉声问:“支走了丫鬟,好让我睡你啊?”说罢,便松开了她,重又坐回椅子中,想起了什么,面色忽然有些冷:“手剁了,扔河里泡几个月,我可以考虑。”
温迟迟淡笑着掰手指头:“我现在欠你,一双腿,十根手指?”
宋也笑不出来,“另一只手也有过?”
宋也盯着紧,知道没有,就等着她跳脚解释,可是没有,一句也没有,她就这么安静地坐着,平静如水。
宋也冷笑道:“你最好给我解释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就不信你能看上这么个玩意。”
温迟迟有些累,“他想强迫我,我有意拖延才出此下策。我想过解释,两次,你都没给我机会。”
“孩子呢,孩子没了你就不难过,当真半分不在乎?”
温迟迟笑得释然,“还能怎样?毕竟还小。”
“也是。”宋也颔首,“行了,你休息吧,我去盘雪院子。”
第53章 林中蛊
温迟迟本以为宋也这一去不会回来, 没想到他夜里还是压上了她身上。
抵上他坚硬的胸膛时,温迟迟嗅到了胭脂香,几乎是一瞬间她便认出那是盘雪身上的味道, 温迟迟别开了脑袋。
宋也钳住她的双手, “别闹,我抱一会儿。”
宋也钻到被中,托着温迟迟的腰身,将她轻轻裹在怀中。
温迟迟看着他,低低地唤了一声:“郎君。”
“嗯。”宋也阖上了双眼,半晌后才应她,“怎么了?”
温迟迟双手将他的脖颈环住, 温热的气息便洒在宋也,“孩子是不是真没了?你骗我对不对......”
宋也睁开眼, 凝眉打量她半晌,最后错开眼睛道:“没了。”
“你骗我。”温迟迟道。
“没必要骗你,”宋也默了默, 将温迟迟双臂捉进了被子中, “你不是说不想要么,我也不是特别想要, 在正妻进门前弄出个孩子多少会有些麻烦, 别想了,睡吧。”
宋也帮温迟迟掖被子, 却摸到了一片濡湿。他低头, 见着晶莹的泪珠扑簌簌地自她的眼梢滚了下去。
宋也收起了面上的讥讽之色, 拿了小案上的帕子便给她擦, 嗤笑了一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女人家, 你是我夫主,又是服侍你喝茶又是伺候你用水的。”
宋也边说边给她擦,没想到眼泪却越擦越多,止也止不住。
“够了,温迟迟,不许哭了,”宋也将帕子抛到了一边,脸冷了下去,“像什么话?”
温迟迟怔了一瞬,将头迈进了被衾中。
宋也不用看便知道她在被子中哭成了什么样子,头疼了一会儿,身后的伤也在隐隐发痛。也许就像郎中所说,因为毒气入侵经脉,他觉得心口疼得很,还闷。
他静了一会儿,将温迟迟从被子抓了出来,搂着她拍了拍,认命地笑了笑,“我不凶你了,别哭了,你哭的我心疼,嗯?”
温迟迟抬头看着宋也,“郎君,你这几日很忙吗?”目光里仍旧泛着泪花,温迟迟却咬紧了牙关,强忍着不掉下来。
“你希望我来?”宋也哑着嗓子问她。
温迟迟没有否认,“其实在这里我很怕。”
她顿了顿,神色认真,“我在林子里,看到了很多蜘蛛与虫子,撕咬......”
“没有的事,那是你看错了。”宋也骤然打断了她,面色已然冷了下去。
温迟迟不再说话,心却不断地往下沉,她确定自己看得没有错,心中也有隐隐的警觉之意。
大概是女人的示软与撒娇能够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宋也又抱紧温迟迟,头一次这般有耐心地不停地安抚她道:“不怕,我在,不会有事。”
接下来的几日宋也都是在天色刚黑的时候摸进院子中,看着她喝完黑黢黢的药汁,又将她哄着睡着了离开,从不留宿,也从没对她做过什么。
宋也离开去了哪儿,不用细想都知道,某日在窗边晒太阳的时候,温迟迟骤然想起了那根簪子,随口问了句:“郎君这几日都宿在雪姨娘那儿?”
晴雪愣了一下,丧气地点了点头,“姨娘,主子是向着你的,要不了多久,就没雪姨娘什么事了。”
温迟迟手上托着汤婆子,“要不了多久是多久,十天还是半个月?”
晴雪怔住了,温迟迟也没想她会回答,自顾自道:“你也瞧见他那个劲了,就好像我与他是见不得光的老鼠。说不准郎君还真是这么以为的,毕竟雪姨娘风光正盛。”
晴雪心中也对盘雪有微词,此时听见温迟迟这么说,心中也觉得心酸。但她也只摇了摇头道:“姨娘,不会的,您莫要多想。”
温迟迟问她:“晴雪,我每日喝的那是什么药?”
晴雪错开目光,“姨娘,落胎后是要做小月子的,药也要多喝些才能养好身子。”
温迟迟确实被逼着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后来实在坐不住了,便也就能偶尔下床走动走动。
此时冬日刺骨寒的气息消散了大半,春天的脚步近了,特别是在用过午膳之后,太阳扬扬洒在身上,只觉得周身暖融融的,温迟迟觉得困,只想略微打个盹,未曾想这一睡便是一下午。
温迟迟睡得深沉,迷迷糊糊醒来,还在回神,晴雪便匆匆地过来,说老太太那儿有请。
温迟迟拧了拧眉,问:“秋香呢?”
“摘梅花去了。”晴雪说着也有些不解,“她这几日怎么尽是往梅林中跑呀?”
温迟迟没回,岔开话题道:“你随我去荣景堂,再着个人知会一下郎君。”
晴雪边推着温迟迟梳妆打扮,边道:“奴婢已经着人去了。”
温迟迟看了晴雪一眼,收回眼睛,点了点头,神色未变。收拾好了之后,便同晴雪一同去了荣景堂。
到时,几位长辈已经坐在上首了,立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亦将这正堂填的满满当当的。
见着温迟迟,众人说话的声音下了下去。
温迟迟抬眸,便见着盘雪正在地上跪着,再往上瞧,老太太由众人簇拥着说话,眼睛也没落到自己身上。
温迟迟不明所以,但盘雪向来会为人处世,很讨长辈喜欢,如今头一个跪在地上,她自也要跟着跪的,总之软和了态度认错总没什么错。
见着温迟迟跪了下去,老太太这才欣慰地瞧了瞧她们,面露威严之色,庄重地谈了起来。
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宗妇,说起话来水准很高,说着得体的言辞,话里话外尽是关怀之意,却无一处不是敲打。
温迟迟听出来了,老太太今日的之意还是在盘雪身上的。宋也这几日夜夜宿在盘雪那儿,宫里赏赐的头面首饰也有大半进了盘雪房中,这也就罢了,昨日宋也带她去看灯会更是彻夜未归。
一个妾室,虽跟着郎君在外,夜不归宿到底也不体统。
她是为着二郎好,也是为着膝下的几个尚未嫁娶的孙辈好。
老太太看向三媳妇王氏:“二郎前几日还不是叫你日日规训温姨娘吗?我瞧着如今模样也学出来了,安分守己的多好。”
王氏听不得这个,一听这个便想起被侄儿落了面子,沉了脸不说话,倒是众人看向她时被她手上巨大的玛瑙晃了眼睛。
王氏三房一家为着长子谋官职,倒是对受二郎偏宠的雪姨娘有几分讨好之意,四姑娘宋慧帮着盘雪解围道:“祖母,我前两日也瞧见二哥夜里宿在了温姨娘的院子,这事又怎么能独独怨雪姨娘一个。”
老太太笑着,脸一僵,“你这孩子哪里的话,祖母分明疼这两个孩子得紧,才将这些道理教授给她们。”
众人应和着笑了笑,也并未将这几句话放在了心上,唯有盘雪眼神晦暗了几分。
一顿教训听完后,温迟迟跟着晴雪往外头走,还未走几步,满哥儿便蹬蹬地跟了上来,满脸无邪,说话的语气却相当霸道:“前几日的老虎我相当喜欢,还有没有?”
“没了,满哥儿。”温迟迟对着他摊手,柔和地笑了笑,“若是你喜欢......”
话说到一半,温迟迟便顿了一下,她瞧见二夫人杜氏出现在她面前,朝温迟迟疏离地一笑,“温姨娘,满哥儿生母最爱鹅黄,去的时候满哥儿虽小,但已经开始认人了,见着穿鹅黄色衣裳的女子,难免睹物思人,有唐突的地方还请多担待。”
说着,便将满哥儿一把抱了起来,“走吧,满哥儿。”
温迟迟看着二夫人杜氏将满哥儿抱走,默默看了一瞬,往回走时便瞧见了盘雪檐下未走,像是在等什么人。
正想要径直走过去,也只是一晃神的功夫,便听见了宋也的声音,“怎么还在这儿?”
温迟迟的脚步便顿住了,她站着的这处恰好是拐角处,可以见着前方的情形,前方的人却难以看到她。
盘雪怔了一瞬,“郎君不是来接我的吗?”
“是接你的,”宋也笑了笑,不懂声色地朝四周扫了一眼,“走吧,夜里凉。”
宋也的动作自然没逃过盘雪的眼睛,她眼眶当即便红了,“郎君。”
宋也沉声问:“有人为难你了?”
盘雪没说话,眼泪却掉了下来。
宋也的脸色沉了下来,“老太太罚了你和温氏?”
“老太太教训的是,盘雪确实做的不够好,”盘雪看着宋也,“郎君去温姨娘的院子又何必遮掩,不让我知道,我也并非是嫉妒之人。”
宋也目光沉沉,半晌后道:“今后不去了,满意了?”
盘雪破涕为笑,拉着宋也,“郎君,走吧,今日厨房中有乳鸽汤,我亲自熬的,您去尝尝?”
宋也颔首。
盘雪与宋也走后,温迟迟前脚回到了院子中,后脚长柏便过来了。
温迟迟由着他看着喝完了药,而后长柏便守在了门外。
温迟迟上床歇息前,秋香悄悄地跑了过来,附在她耳边道:“姨娘,今日我在梅林看见了雪姨娘。”
温迟迟心骤然跳到了嗓子眼,“你,没让她撞见吧?”
秋香摇了摇头,“我依着您所说的,藏的小心,她应当是没见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