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妾/美人塌下忏——洱珠/剑无吟【完结】
时间:2023-09-02 23:03:20

  满哥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跳到了杜氏的膝上,又戳了戳杜氏。
  杜氏一低头,见着自家乖孙湿漉漉的眼睛,面带恳求之色,可怜兮兮的,不由地心生怜惜,叹了口气道:“说起来,还当真要谢谢温姨娘将满哥儿送回来。”
  杜氏的话中之意,便是肯定了满哥儿确实在梅林撞见了温迟迟的意思,既是说温迟迟送人回去,众人便下意识觉着是温迟迟亲自将人送了回来,那么上头雪姨娘说宋章躲了起来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满哥儿是个小孩子,不会撒谎,杜氏在众人心中亦没有立场帮着一个妾,那便是盘雪撒谎了,这事能够撒谎,那旁的事就没有撒谎与隐瞒了吗?她其他话语的真实性也有待商榷了。
  “太太,夫人,迟迟当真不曾与四公子有什么。”温迟迟声音哽咽。
  盘雪道:“可那衣裳......”
  “你住嘴!”三夫人王氏喝到,“兴许是哪个小蹄子与底下小厮的,存心来诬陷我儿,恶心人。”
  “太太相信你与四郎清清白白,这事委屈你了,好孩子,起来吧。”老夫人目光从温迟迟身上挪到了盘雪身上,面上有些恼怒,“你是二郎的妾,应当约束自身言行,又怎可随意污人清白呢?待今日事毕,去祠堂跪着吧。”
  “被这空虚来风之事乱了心,竟忘记了正事,”说罢,老太太看向了二夫人杜氏,“秀缇啊,你究竟有何等重要的事呢?都问你半天了,都不曾说。”
  温迟迟垂下了眼眸,面上风平浪静,可底下的手却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微微颤抖。
  她令自己平复下心绪,自证清白之事能做好,那么揭开盘雪真面目之事她亦能做好。不仅有二夫人帮忙,她手中也令秋香拿到了证据,国公府一个大家族定然不会放任此事不管,那么宋也也......
  即便她厌恶他,但他若是中了盘雪的计,那么她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二夫人杜氏道:“不知太太可曾听说过西域之事?”
  “自然耳闻过一些,”老太太看着杜氏的神色,脸色沉了下来,“怎么?”
  杜氏正准备将蛊毒之事说出来,便见着宋也自外头走了进来。
  只见他身着靛色交领直缀,玉冠墨发。身子挺立,面如美玉,只惨白的脸色将他虚弱的病容勾勒了出来。
  他走得极稳重,到了跟前,不同往常一样先向长辈们行礼问安,而直接将盘雪扶了起来,接着才不咸不淡地唤了声:“老祖宗。”
  老太太一愣,即刻担忧地道:“看座吧,正想着婆子去问问你身子养的如何了,没想到你就来了,如今能下地行走了么?”
  宋也不答反问:“老祖宗,倘若我不来,你们想将孙儿这妾如何呢?”
  老太太自然瞧出宋也的不满了,她毕竟不是亲祖母,这孙子又手握重权,她又能说什么呢。
  “祖母不曾想为难过雪丫头的,只有些误会,解开了便罢了,雪丫头也是好心,不怨她。”
  盘雪见着宋也来,眼泪便没停过,此时扶着他的胳膊俨然哭成了一个泪人。
  宋也扫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温迟迟,冷道:“误会?什么误会?”
  宋也拍拍盘雪的手,径直落了座,让盘雪也坐在了他边上,听着晴雨添油加醋地将事情讲了一同。
  宋也呷了口茶,并不表态,气氛沉了下去。
  就在众人坐立不安之时,宋也笑了笑,问三夫人王氏,“三婶,想必已经有许久不曾见着四弟了吧?”
  王氏脸色不好看,她这儿子往日便是这样,不着调,春风楼一醉便能醉好几日,还偏偏逮不住人,为着那点颜面,她也不好大张旗鼓去楼里拿人。
  她本习惯了,如今听着宋也的话眉心不由地跳了跳,“你......你将他怎么了?”
  宋也道:“自家弟弟,我又会怎么样。只不过长柏将才来禀,在楼里喝了点酒,与人起了争执,一双腿被废了。三婶,去瞧瞧?”
  宋也这话便耐人寻味了,说的委婉,可话里话外的意思不都是赤裸裸的挑衅么?将才王氏给了他宠妾一巴掌,要寻仇也不至于废了自家兄弟的腿,那么就还有一点可能,就是温姨娘当真与那位有点什么,为着男人的颜面,没有拿到明面上说。
  温迟迟有些无力,看着宋也,“郎君,在梅林中......”
  “二婶,你要说的事情倘若是针对雪儿,那便不必多说了,侄儿心中有数,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她。”宋也道,“身子还未养好,请恕孙儿失陪。”
  说罢,不待任何人开口,便带着盘雪离开了。
  温迟迟捏紧的拳头,默默地放了下来,无力地笑了笑,她差点忘了,宋也是向来向着盘雪的。
  你看,你费劲心思防着又有什么用,他说一句话,便能将人摘得干干净净。
第56章 明月远
  宋也带着盘雪离开后, 三夫人王氏也坐不住了,即刻离开了。老太太见众人都散了,便也觉得身上乏了。
  宋也这一番维护盘雪的话一出, 二夫人杜氏也没有再将梅林之事说出来, 毕竟她也只是发现了石头下的东西,并没有确凿证据。她毕竟也是府内的话事人,在处理这件事上却多少毛躁了些,还是待查探好再说。
  温迟迟跟了上去,对杜氏行了行礼,“二夫人,今日多谢了您与小公子。”
  杜氏心中对孙儿亲近她心中还是不舒服, 何况也不知道那腌H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也不冷不淡地道:“姨娘不必谢我, 你送满哥儿回来这本就该感谢你的。蛊虫的事还得仔细查,老太太年纪大了,身子不好, 贸然揭出来, 拿不到人怕也不好。”
  温迟迟点了点头,让秋香将簪子递到了二夫人杜氏手中, “这是我身边的丫鬟在林子中找到的, 这根簪子兴许可以帮到夫人。”
  二夫人点了点头,令丫鬟将东西收了下来, 便抱着满哥儿往回走, 满哥儿贴在祖母怀中, 对着温迟迟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
  温迟迟其实问过晴雪满哥儿的事, 她也奇怪为什么满哥儿会待她这般亲近。了解到满哥儿生母也爱着着鹅黄衣裳, 眉目柔和, 待人亦良善,去的时候满哥儿也认人了,一时间也有些唏嘘。
  晴雪见温迟迟手搭在捂在小腹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以为她是因为将才的事难过,便宽慰道:“姨娘,您莫要伤神,晴雨她不是那样的人,我了解她的,她兴许是有什么苦衷,一定有误会的。”
  处境不同,立场不同,利害关系前没有谁对谁必须忠诚,她并不想费神计较这些。
  温迟迟点了点头,便和晴雪往回走,还未曾走几步,便见着宋也与盘雪并未走多远,二人在一边你侬我侬。
  “慢着。”
  盘雪叫住了往反向避开的温迟迟,问:“你将才给二夫人的是什么?”
  温迟迟步子顿了下来,转过身淡道:“似乎与雪姨娘无关。”
  “那同你的郎君有没有关系?”宋也冷不丁问。
  温迟迟顿了顿道:“将才迟迟给二夫人的是满哥儿喜欢的老虎样儿的香囊。”
  宋也迎风咳嗽了两声,打断了盘雪说话,他道:“你若是闲得慌,给雪儿也做几个香囊。”
  温迟迟还未说话,便听见宋也态度强硬道:“晴雪,即刻带她下去。没做完不许出院子。”
  名为给盘雪做香囊,实际上温迟迟被宋也软禁了起来,每日晚膳后晴雪都会端来一碗药送到她面前。
  一送便是好几日,这日温迟迟将手中的药碗放了下来,终于忍不住问晴雪,“郎君的身体怎么样了?二夫人那边有消息了吗?”
  其实晴雪是宋也的人,也是最好给他递消息的人,但每每问她这些的时候,晴雪也只是摇摇头,说宋也的身子并不大好,其余的就并不知晓了。
  蛊虫之事温迟迟也不清楚宋也究竟是不知道此事,还是知晓了存心帮盘雪遮掩了下来。而二夫人分明已然知晓了此事,却始终不曾发作,这究竟是为什么?
  温迟迟越想便觉得发怵,后背已然湿透了。
  温迟迟将空的药碗递给晴雪,“今夜是你给我守夜?”
  见着晴雪点了点头,温迟迟指了指一旁的格子道:“帮我点支安神香吧。”
  这几日温姨娘睡眠似乎不大好,每日都得点一支香一夜才能睡得安稳,但那也是主子着人送过来的,用了几日都没出大问题,晴雪未作他想,点了香便服侍温迟迟安置了下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温迟迟缓缓睁开了眼睛,唤晴雪道:“晴雪,水。”
  晴雪没有反应,温迟迟拿下了面上的帕子,下了榻,摇了摇晴雪,但她依旧安睡着,温迟迟便往外去。
  秋香闻声从耳房内出来,身上带着提前准备好的包袱,附在温迟迟耳边道:“姨娘,我按照您的吩咐,在外头值守的护院大哥饭菜里加了巴豆,如今也是换班的时候,若是要出去还要尽快。”
  这香与巴豆当初都是从杭州回京城的路上买的,能得空买说来,还多亏了盘雪缠着宋也,本以为还要等一段时间,如今想来这样的时机正好。
  温迟迟不做她想,趁着守卫松的时候,即刻抹黑溜出了院子。
  “姨娘,那狗洞就在梅林后头,冬日里被厚厚的雪盖着,天气暖和了又杂草丛生,想来是不容易发现的,奴婢也寻了好久。”
  温迟迟点了点头,脚上却不敢耽搁,一路跟着晴雪往狗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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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盘雪伺候宋也用完药,只转身放碗的功夫,宋也便睡着了。
  盘雪将宋也手上的手拿了放下,又将他枕头放了下来,见着他依旧睡得昏沉,这才悄悄推开门,将碗带了下去。
  四下里无人,一切都静悄悄的,盘雪送完碗之后,转身溜进了书房内。
  她悄悄到宋也的书房内,点了一盏极其微弱的灯,从怀中掏出了还未作完的宣纸,又照着将才从柜子中拿出来图纸粗粗添了最后几笔,左右又对照着看了两眼,这才呼出了一口气。
  收起笔,打量了一遭四周,走到床前,只极细微的一阵哨音,一只信鸽便从窗外飞来,将东西叼着带走了。
  盘雪收回眼睛,站在窗外静静地瞧了一会儿,见着信鸽隐进了浓重的夜色中,才转过身,只听一声响,室内登时亮如白昼。
  突如其来的光线晃了盘雪的眼睛,待到她反应过来之时,只见宋也半靠在书桌前,衣裳肃整,墨发微洒,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盘雪往后微怔,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下,这才强颜欢笑道:“郎君。”
  “盘雪,不,更为准确地说应当是付姑娘。”宋也笑了笑,踢了踢脚边带血的信鸽,问她,“你是在找这个,南越的舆图?”
  霎时间指甲深深陷进了肉中,盘雪脸色很难看,“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宋也不答反问:“我什么时候相信过你?”
  盘雪问:“所以你关怀我,偏袒我,看似情深似海,其实是欺骗我一步一步地突破心理防线,放下戒备。你卧床不起,将你的人手都交给了我,也并不是信任我,而是在等待我一步步陷入你的圈套。若我猜的没错,你是对温姨娘上心了吧?”
  宋也将信鸽嘴里的堪舆图取了下来,并不回答。
  盘雪笑着道:“爱一个人让她受尽了委屈与侮辱,你的爱当真虚伪又廉价。”
  “谁跟你说我爱她?”宋也捏着布舆图的手一顿,冷道,“我爱的向来只有一样东西。”
  “权力是么?有时候我当真觉得你很可怜。”盘雪道,“府里的人对你好,要么就是巴结讨好你,要么就是害怕你敬畏你,你父母关系不和,自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你嘘寒问暖过吧?就连你心爱的女子,也巴不得你死。郎君,你不觉得你很可怜吗?”
  宋也眉目已然冰冷了下去,气氛沉到了谷底。
  良久后,宋也轻笑道:“可怜?”
  盘雪道:“郎君,可你怎知我对你无微不至的关怀又不是真心的呢?温迟迟从未对你有过一丝一毫的真心,旁人不要的东西,我视若珍宝,还不够吗?”
  “你若不在意我,中计是必然的。你若是当真在意我,我也根本不会带你回来,给你名分。你太自以为是了,以至于你认为我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关怀,实则强者从不需要,也从不会在意。付姑娘,其实你这么说,是在赌我会不会看在过去的份上放过你是吧?”
  宋也面上有淡淡的讽刺之意,“不若这样吧,你替我办两件事,我饶你一命。”
  盘雪见着宋也的决绝,脸色已然灰败。
  继而口不择言地愤愤道:“你既然知道我姓付,就当知道是付家收养的我,而你与我隔着血海深仇。你敢说五年前镇南王一案与你无关吗?你宋也高高在上,富贵滔天,可你曾见过无数支离破碎的家庭,无数个跟我一样无处可归的孩子?你就该死,你就是一条狗!”
  宋也不跟盘雪废话,径直将一块长命锁摔到了盘雪面前,“付姑娘,我将你唯一的一个妹妹请回来了,你继续骂,我喜欢听,你多骂一分,我便待你妹妹多好一些。你继续啊。”
  盘雪攥着宋也的衣摆,目眦欲裂道:“你将我妹妹怎么样了?”
  宋也一把挥开了她的手,残忍道:“我不是说了,我将她好生请了回来。你若不信,我可以砍了她一条胳膊,给你瞧瞧我的话是否属实。”
  盘雪盯着地上的金锁,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良久后,她哑声道:“你想怎么样?”
  “两个要求,第一,你将我身上的蛊毒解了;第二,帮我给付家去一封信。”
  在听完信的内容后,盘雪冷道:“毒我可以解,信我办不了。”
  宋也不强求,“可以。”
  “那我便奉上令妹的一只手以解的相思之苦如何?”宋也从善如流地问。
  “你无耻!一个小孩子,你恶心不恶心,使这样的手段?”
  宋也笑了,“你当时令温迟迟的马受惊,让她险些坠下山崖之时可曾想过她也是一个无辜人呢?所以付姑娘,我们都是一类人,利益为先不是吗?”
  盘雪伏在地上,双肩颤抖,已然泪流满面,她将黯哑颤抖的声音吞进了嗓子中,无力地道:“我答应你。”
  半个时辰后,宋也身上的蛊毒已然被解,信被送出去之时,盘雪也被人带下去关在了牢狱之中。
  长柏进来的时候,见着宋也正立在窗前,看着外头出神。
  他不敢耽搁,即刻道:“主子,温姨娘不见了。”
第57章 下情盅
  天色渐晚, 滚滚浓重的黑云压近,最后一点光亮被吞噬殆尽,瓢泼的大雨落下。开春来第一场雨, 声势相当浩大。
  沉沉的暮色中走出了一个戴着草帽, 衣着简陋的男人,大半的容貌便被遮在了阴影中,往下细看,衣摆处与鞋上沾的尽是烂泥。
  客栈内,小二老早见着了来人,硬是将桌上的东西收完才不慌不忙地迎了上去,“打尖还是住房啊?”
  “两个白馒头, 一斤肉......一壶酒,一碟花生米, 谢谢。”男人压低帽檐迅速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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