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温迟迟声音有些哽咽。
宋也用手将床头燃着的喜烛生生掐灭,声音有着不可名说的低沉与沙哑。
“到我这儿来。”他说。
第74章 见端倪
温迟迟在喜床上坐得久了, 腿上已然酸麻非常,此时又着急下来,下床的时候没稳住, 踉跄了几步, 险些跌倒在地上。
宋也伸手扶住温迟迟,蹙眉道:“就不能稳重一些......”
宋也对上温迟迟红肿的眼圈,责怪的话未曾从说出来,便卡在了嗓子中。
温迟迟张来双臂,紧紧地环住了宋也,眼泪不住地自眼眶中滚落。
宋也感受到了一片濡湿之意,圈在在温迟迟腰侧的手不断地收紧。
半晌后, 宋也缓声道:“瘦了。”
温迟迟止住了眼中的泪水,问宋也:“郎君是怎么过来的?”
“我以为你不会过来了。”温迟迟错开眼睛, 带着一股委屈的鼻音道。
“温迟迟,”宋也叫住她,打量着温迟迟身上的火红嫁衣与她面上精致庄重的红妆, 神色意味不明, “你未免太不将自己当回事了。我会不会来,你在我心里什么位置, 你究竟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嗯?”
见着温迟迟不说话,宋也面上略有不自然, 却也算坦荡。
“倘若过去你不明白, 如今也应当知道了。”宋也亲了亲温迟迟的眉心, 放开了她, 脱下身上的软甲给温迟迟穿上, “我另有要务要处置, 我先着人送你离开王宫。”
宋也看着温迟迟离开,而后又带一队身着寒甲的暗卫径直往突厥可汗的王宫中去。
宋也来的不慌不忙,到时,便见着火光熊熊摧枯拉朽般地吞噬王宫中的一切,在火光的映衬下,浓重的黑烟盘旋在王宫上的形状显得一清二楚。
阿史那烈召集了驻扎王宫中的侍卫亲信竭尽全力地救火,待到反应过来疏忽了新娘子之时,脸色已经完完全全沉了下去。
夜里刮起了东南风,风声张狂,然而快过风的是宋也带暗卫悄悄逼近的速度,整个队伍干练,利落,在黑夜中疾行。
便是靠近王宫,将阿史那烈等一群宫人捉在手中也是不声不响的,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宋也抽开别在腰间的寒剑,一把对着阿史那烈的膝盖骨敲了下去,慷锵有力的巨响声响起,宋也所用力气之大,令阿史那烈那样壮硕的汉子即刻跪了下去。
底下有暗卫即刻上来,将阿史那烈身上的匕首刀刃尽数缴下,又将他的手脚捆绑了起来。
“松手!”阿史那烈挣脱不得,猩红的眼里已有隐隐恼火之意,他沉声问:“你是汉人?你究竟想做什么?你可知这是北汉王廷,你好大的胆子!”
宋也压下了眼里隐隐的凉意,扯唇淡道:“你对我的妻子不敬,不若你说说看,我要做什么。”
说完了,便也懒得再搭理阿史那烈,火已经扑灭得差不多了,但难免会有些火星子,于是宋也便吩咐人重又燃了一把火。
阿史那烈看着将被扑灭的火又在王宫里燃了起来,顿时气急攻心,目次欲裂,低声怒喝了好些突厥话。
宋也的嘴角勾起了抹极淡的笑,他昂了昂首,吩咐底下的人道:“扶大殿下起来吧,说起来我也只南来的远客,受不住大殿下这样的厚遇。”
“你们汉人都像你这般虚伪的吗?”阿史那烈啐了一口,愤恨得牙齿咯吱作响,“我不管你怎样进入王宫中,突厥二十六部是不会放你平安回去的!你最好死了这条心,束手就擒。”
宋也摩挲这拇指上的玄玉扳指,冷道:“你又怎知,突厥二十六部完全归附于你,而你的兄弟就对你忠心耿耿,看着你登上王位,却毫无怨言呢?”
“你说什么!”阿史那烈怒目圆瞪。
“大殿下,我既有胆子来了,便有底气放你回去,这你放心,”宋也道,“我今日来,其实是想同大殿下做桩交易。”
宋也站在阿史那烈面前,身后火光映天,宋也身上盔甲寒光凛凛,他神色淡漠地看着阿史那烈。
“报!”底下的汉人士兵极快地跑了过来,“此时二殿下已然陈兵宫门!”
看着阿史那烈面上错愕的神情,宋也脸上笑意更甚,“二殿下,亲生兄弟背板滋味如何,我只要你替我半一件事,突厥的江山便不会落于这样一个弑君杀父的人手里。”
“你是阿史那翰放进来的!”阿史那烈喝道。
宋也不紧不慢地道:“但我是来帮助殿下的啊。”
说罢,宋也便开门见山地摆出了他的条件,末了,宋也命手下将突厥可汗可敦带了出来,“你的父王与母后我都没杀,这是我的诚心,不知大殿下意下如何呢?”
“还是说,大殿下希望突厥江山拱手与人,令百姓受辱,颠沛流离呢?”宋也拿着寒剑随意地点了两下地面,只听锋利的刮擦声,令老实良善的可敦吓得缩了缩脖子。
阿史那烈问:“你与我二弟结盟都能随意背弃,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说呢,凭什么?”宋也反问道。
还不待阿史那烈回答,只听见身后传来了兵器擦在铠甲上沉闷的铮铮声,继而是无数步兵脚掌点地的声音。
宋也压下眼底的幽暗,回过头,恰好见着一只冷箭残影飞速地朝老可汗与可敦的方向急速飞过去,宋也厉声道:“长柏,护驾!”
然而为时已晚,箭已离弦,那只冷箭极快地没入了老可汗的心房,血汩汩地往外流,老可汗当场便没了气。
“宋相,你这是什么意思?”阿史那翰摔了手上的弓,抽开弯刀架在宋也的脖子上,“我让你杀的人,你一个没杀!”
“所以殿下是提前预知到了这个,才将王宫西南角的宫门口堵死的?”宋也反问着,弹开了脖间的弯刀,握着刀柄,骤然往上挑,正中阿史那翰的虎口,“二殿下一早就没想让我活着回去吧?”
一个不忠不义,狼子野心之人,宋也不会扶持他坐上突厥的王位,这样的人迟早是大朔的威胁与祸患。而阿史那烈空有一身蛮力,实则算计不深,且宅心仁厚,关爱民生,与阿史那翰相比,更适合做一个忠于大朔的傀儡。
阿史那翰握不稳,弯刀一下便滑在地上,正要挥匕首朝宋也身上刺过去之时,阿史那烈腾空而起,一把将阿史那翰扑倒在地上,“收手!你知道你做了什么!”
宋也命令隐在暗处的数千汉人暗卫将场面控制住了,便冷眼瞧着兄弟二人扭打撕扯在一起。
阿史那烈眼里尽是寒心与失望之意,他将匕首从阿史那翰手中夺了过来,刺进了他的阿史那翰的心房,“你再怎么样,阿兄都不会苛责你,可是你杀了父亲,你这是弑父弑君啊!阿兄留不得你。”
“教导?”阿史那翰冷笑出声,“江山都是你的,你以为你对我真有多好?不过是施舍罢了!”
“你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阿史那烈闭上了双眼,将匕首深深地送了进去。
只听见阿史那翰一声闷哼,一道殷红的血迹自他嘴角蜿蜒而下,他不甘地看向了宋也,“敢问宋相,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我的呢?”
“你有没有想过,你给你外祖去的那封信,和你外祖收到的那封不是同一封呢。”宋也对待将死之人很是宽宥,耐心地解答道,“你怎可将那些都写在在信里呢?你以为我来漠北只是为了寻那匹军火?你以为我只带了几只骑兵就来了?”
“你将温迟迟掳来,令大殿下遇见,而后将婚事昭告天下,不就是为了今日么?直至今日,我都一直按照你的计划来的啊。”宋也嗤笑了一声,“可惜,若我再愚昧一些,我就信了。”
“原来是一早。”阿史那翰啐了一口血在阿史那烈脸上,癫狂地笑道,“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也淡漠地看着阿史那翰咽气,对着阿史那烈道:“立契吧。”
阿史那烈将签好的契约与一只装着密信的匣子递到了宋也手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你会对她好,是不是?”
“大殿下,你跟她才认识多久,我为什么跟你说我妻子的事。”宋也面色冷了下去。
阿史那烈道:“可她只是你的妾,不是你的妻子,况且你对她也不好。”
“对她好不好,你又怎知?若我待她不好,今日会来此吗?”宋也微笑,抱着匣子转身就走。
阿史那烈道:“你若待她好,何至于我一些为不足以的关照,都令她感动成那样?你在大朔那样的身份与地位,富贵自是不缺的,她心内没有踏实感,你若当真对她好,她不会那样不安。”
宋也脑海中莫名想到了盘雪的那只蛊,自被他带来西域后,蛊虫便极快地消瘦了下去,无论他喂多少血下去,都无济于事,如今已然有了将死未死之兆。
可是中蛊之人仍好好的,蛊虫又怎会如此?
隐在心中的那根弦被轻微地拨了一下,泛起的涟漪之大,他根本不敢细究,只狼狈地抽开腰间的冷剑直指阿史那烈的眉心,掀唇冷道:“闭上你的嘴。”
阿史那烈道:“宋相,您扪心自问,您今日来此更多的是为着她,还是您想要的权力与天下呢?”
“我都想要,怎么了?”宋也似笑非笑地看向阿史那烈,将剑没入鞘中,“那是我的女人,我没有向你解释的必要,你更没有关心的资格。”
只听无情的铮铮声响起,宋也接着道:“我替殿下排除异己,稳固江山。而今日宫廷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底下二十六部如何安抚,天下悠悠众口如何堵住,殿下可想好了?”
第75章 乞怜惜
温迟迟被人带出了王宫, 在驻在郊外的一辆马车内安静地等着宋也。
才挑开车帘,便见着不远处,宋也脊背挺拔地立在马背上, 目光沉沉地盯着马车看, 像一汪掺杂着数千般情绪的深潭,令人看不清,叫人胆寒。
与宋也目光相触的瞬间,温迟迟手心立即沁出了层层的薄汗。
宋也见着车帘后的温迟迟,压下了眼里的一缕微不可闻的倦意,过了好一会儿才翻身下马。
宋也将拎在手上的一把带血的剑撂在路边,便利落地上了马车, 靠在车壁上,半阖上眼睛养神。
宋也没说话, 温迟迟却能敏锐地感知他身上拒人千里之外淡漠的冷意,到嘴的话卡在了嗓子中,她手拧成了一团, 还是安静地缩在一边, 不敢打扰宋也。
很快马车便开始走了起来,路途通泰, 走得也还算稳重, 约莫半个时辰后,开始颠簸了起来, 温迟迟掀起了帘子正要往外瞧。
宋也摁在温迟迟手上, 拦着她挑帘的手, 挑眉看着温迟迟, 视线相撞之时, 宋也一把将温迟迟带到了怀里, 蛮横而又强势,死死地掐在她的腰侧,沉声问:“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不知道有我这么个人?”
温迟迟贴在宋也身上,只觉得浑身燥热了起来。
她苍白的脸上极快地飞过一片霞光,她低声道:“我瞧见了。”说着,便捧起了宋也那只缠上了白绷带的手,“这是哪儿来的伤呀?”
“刀剜的。”宋也不以为意地开口,末了又轻飘飘地补充道,“只流了血,不算重。”
温迟迟脸上担忧之色又重了几分,“流了血还不算重?”说着,便捧着宋也的手心疼地吹了起来。
宋也看着她面上无辜的神色,只觉得心中一阵烦乱,他抬脚径直踢掉了温迟迟脚上的绣花鞋,将她压在了门板上,便开始撕她身上穿着的喜服。
温迟迟浑身瘫软了下来,眼尾吊着水光,使劲地推宋也,低声道:“这是马车上,外头还有人.......”
“正当的关系,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什么?”宋也抽了两下温迟迟的臀,压下了眼底的晦暗,沉声道,“还是说,穿着跟别人成婚的嫁衣跟我办事,觉得对不住他?”
话音刚落,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便落了下来,不算重,却相当响。宋也别过头,舔了舔后槽牙,嗅到了一股血腥之气。
反应过来后,宋也看着她气急了要咬人的模样,哧地一声笑了出来,“还有脾气。我说你就是欠的,不是?”也不同她嗦。
关隘叠嶂,长驱直入。
马车在小路上行走,上下颠簸,摇摇晃晃。
过了一会儿,宋也捻了一粒一粒温迟迟脸上垂在眼梢的泪珠,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你来真的?”宋也声音沉了下来,不自然地拍了拍她,“......你当我没说。”
温迟迟挥开宋也的手。
委屈,怎么会不委屈呢。孤身一人身处漩涡之中,朝不保夕,终日惶恐,好不容易见着一个还算相熟之人,见了没两眼,又被抛下了。在荒郊野岭等了半夜,还便被甩了脸子。
宋也本还在兴头上,见着温迟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也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了起来,于是便匆匆了事。
宋也丢了条汗巾给温迟迟,温迟迟抹了一把泪水,便开始擦了起来,水唧唧,湿哒哒的,又滑又腻,温迟迟心中埋怨,拿着汗巾擦了两遭,确认干净了后,便将汗巾甩到了宋也怀中。
汗巾被摔着搭在了宋也拇指上的玄玉扳指上,宋也意味深长地瞧了温迟迟一眼,捏了一把温迟迟腰上的软肉,“我看你是胆子肥了,对谁使脸色呢。”
“我没有。”温迟迟别开脸,闷声道。
宋也靠在车壁上,轻轻嗯了一声,心中对着阿史那烈的话始终耿耿于怀,看着眼前的人,也始终觉得在看一团模糊朦胧的雾。
他觉得自己看不懂她,却在恍惚中看到她红肿如核桃的眼睛,心中蓦然抽搐。
宋也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扯唇自嘲一笑,还是将温迟迟捞到了怀里,“我又怎么你了?”
说着,便唇侧的吻便像蜻蜓点水一般落到了温迟迟的眉心,眼梢,鼻尖,轻柔细致,略带讨好之意。
温迟迟只觉得一阵痒意,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环着宋也的胳膊,粉嫩红润的唇瓣便落到了宋也的唇上,她不太自然地学着宋也的模样啃食他嘴侧的软肉,磕磕绊绊地撬开他的牙关,令两只软嫩的舌尖笨拙地靠在一起。
宋也托着温迟迟的腰,眉目舒展开,略等了一会儿,将温迟迟的后脑勺托住,反客为主,起初还温柔缱绻些,察觉到温迟迟被哄好了,便又开始凶狠了起来,其霸道无理的本性瞬间显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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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短暂地在客栈中休息了会儿,温迟迟便跟着宋也到了驻扎的军营处,接着便是几日几日地见不到宋也。便是回来,也是半夜三更压在她身上,第二日天不亮就走。
军营里头很多暗卫与将士,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她也只得待在军营中,只听说听头似乎是在打仗,战事似乎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不消半个月,宋也打了胜战,便带着她踏上了回京的归途。
温迟迟坐在了马车上,揉了揉酸软的双腿,见着宋也跟了上来,想起了昨夜的荒唐,耳尖飞上了一丝薄红,她掀开车帘,不自然地将目光挪到了外头。
就这么挑着帘子看了一会儿,实话说,北边的风光很是磅礴壮丽,是她在水乡见不着的。一时走了神。马车又走了会儿,便见着前头有接应人马,乌泱泱的一大片人,排列得蜿蜒在长河落日之外,见不着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