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一战便令他们元气大伤,今岁雨水充足,正是水草肥美,适宜游牧的档口,怎会南下侵犯,这并不符合常理。”
长柏所说之事,宋也自然也能想到,他蹙了蹙眉头,而后淡道:“先不急,付荷濯不是在漠北,让他去,够他忙一阵了。”
长柏问:“倘若付家与鞑子有什么,这不正中下怀?”
“敌暗我明,不放长线,怎会钓到大鱼?”宋也垂下了眼眸,静静思量了一会儿,“给长公主去一封口信,叫她备一队精壮的骑兵候着。”
“主子您肯帮长公主了?”
“不是帮她,”宋也眼眸冷如寒潭,“只不过我要除掉付家,目前恰好在一条船上罢了。你再告诉她,我的事我自己有主意,便无需她劳心了。”
长柏沉默着看了宋也一眼,便依着宋也的吩咐退了下去。
没几日,长柏便带回了一条消息,猛虎带队在沙漠突遇流沙,兼后有突厥追击埋伏,那一行的人并着截下的军火都消失得无隐无踪。
宋也倒没那么意外,只点了点头,而后又不慌不忙地继续批公文,还未等几日,宋铭便从杭州匆匆赶了回来。
宋也招待了他,“杭州的事都能稳住?”
“放心吧,阿兄,不久前三路权贵又被你重洗了一遭,还有张廷玉并着新提拔的才干,不会有旁的事。”
“我要去一趟漠北,叫你回来就是为着此事,中书门下与六部的几个元老都是长公主的人,我不放心,”宋也道,“我将青松拨给你,你看着,有不妥之处便立即传信给我。”
宋铭点头应是,自是不会有异议。
宋也顿了顿道:“我将你四弟废了,将你的主母杀了,你听说了?”
“二哥,如今阖该鸣鼓放炮,不行这太得意了,咱们还是喝酒庆祝,”宋铭抿了一口极辣的烈酒,不由地眉目拧到了一起,呛了好几口,脸红道,“悖这酒还是喝不得。”
“德行。”宋也轻笑了两声。
翌日,宋也感染天花的消息便传进了朝臣们的耳朵中,继而便是连着数日的告假,好在朝中尚有元老支撑着朝政,稳着大局,没有出意外。
宋也用过饭后,就坐在凳子上看着温迟迟用饭,碗中就巴掌大那么一团饭,温迟迟已然吃了大半日了,还不曾吃完,但宋也不着急,慢悠悠地用完了一盏茶,才将她手中的筷子拿了下来,撂到了餐桌上。
“吃不下去了就不勉强了,”宋也扫了一眼温迟迟,拿帕子帮她擦了擦嘴角,才将她抱在了怀里,低声道,“怎么了,有事可以和我说,你憋在心里,我又猜不着。”
宋也盯着温迟迟,目光沉的跟水一般,温迟迟摇了摇头,没回答,反而抬起宋也手指颀长的手,看着他手心的脉络,过了一会儿才问:“.......郎君,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宋也轻轻哦了一声,将温迟迟的手反扣在手掌里,用力一捏,问:“那你这是舍不舍我了?”
温迟迟轻轻点了点头,便听见宋也道:“也许十天半个月,也许还要更久一些,没有定数。”
见着温迟迟低下了头不吭声,宋也亲了亲她的眉心,柔声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至于吗。”
“郎君,”温迟迟看着宋也,诚挚而郑重地开口,“我能不能......”
“你就在家好好待着。”宋也打断了温迟迟,脸上淡淡的,没什么情绪,见着温迟迟脸色不好看,宋也不容置喙的语气最终还是带了几分柔和,“我很快就回来了,你听话。”
温迟迟没再说旁的话,洗漱一番后,见着宋也在床上已然阖上了双眼,便吹了灯,在床内侧安静地躺下了。
如今已然进入了夏季,天已经渐渐热了起来,夜风却很舒适,用晚膳之时温迟迟特意让秋香留了一扇窗户,漆红的窗牖半开着,夜里的凉风吹了进来,吹得纱幔翻飞。
耳侧是宋也清浅的呼吸声,温迟迟看了看盯着头顶的纱幔,又翻过身看了会儿宋也立挺的侧脸,不住地往宋也身上凑了凑,几乎快要贴到他的脸上之时,宋也伸手,一把将温迟迟圈到了怀中。
宋也勾唇,“眼珠子都快要掉到我脸上了。”
原来没睡着啊。
温迟迟没说话,只脑袋在宋也怀中蹭了蹭。
宋也睁开眼睛,“欠收拾?”
温迟迟张开双臂搂着宋也的脖子,头伏在宋也的肩上,温声说了一句。
宋也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温迟迟头别在一边,闷声道。
“既然没什么,那便将你的胳膊拿下去。”
温迟迟回过头,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半晌后,温迟迟将胳膊拿了下去,等了半天,见宋也重又规矩仰躺,阖上了眼睛,温迟迟心中就像泄气了一般,摇了摇宋也的胳膊,“郎君......”
宋也没说话,温迟迟只好又道:“你去哪儿......不如带上我。”
“带上你给我拖后腿?”宋也嗤笑了一声。
温迟迟脸一白,愣了一会儿,又听宋也问:“那你总得说服我,带上你有什么好处?”
温迟迟掰了掰手指头,“饮食起居我都可以伺候的。”
“嗯,”宋也意味深长地看了温迟迟一眼,“还有呢?”
“还有什么啊?”温迟迟眨了眨眼睛,略显无辜,耳尖却有些烧红。
宋也低笑一声,手伸进了温迟迟的小衣里头,粗糙的掌心纹路擦过那雪白的绵软,激的她浑身战栗。
“这个呢?”宋也看着温迟迟问。
最终宋也还是点头同意了带着温迟迟一同前往漠北,宋也是在后半夜带着温迟迟出发的,此次行程隐秘,二人轻车简从,只带了长公主拨的一队人马。
风餐露宿,日月兼程将近半个月,才到了西域。
西域少水,日头又大,宋也带着温迟迟在一处较为偏僻的地界落脚,客栈余下的水也只够塞塞牙缝,完全够不上洗澡用的。
宋也蹙了蹙眉,而后带着温迟迟上了马,狂奔了数里,来到了一处澄澈的湖泊前,宋也搪了一把水,盯着温迟迟道:“下来试试?”
第72章 露天浴
闪烁的星子挂在长夜的幕布上, 苍穹压得很低,星河极其璀璨。远处苍山连绵,气势磅礴, 山脚下, 湖边草色青青,湖水澄澈如明镜,离得远看上去宛如一块纯粹的水晶琉璃。
刚离开客栈之时,太阳还未落山,在马上吹着夜里舒适宜人的风,一时忘记了时间,到此处之时天色竟已经全然黑了下来。
四下里都没什么人家, 唯有沙沙风声与适才驾过来的一匹马在远处吃草传来的动静。
宋也身姿颀长,长腿细腰, 身上有书卷气息,却并不孱弱,反而肩宽背阔, 气质舒朗。
温迟迟站在宋也身边, 才及宋也的胸口处,整个人在他的衬托下, 显得愈发娇小。
宋也的目光在温迟迟饱满的胸脯上顿了顿, 又落到了温迟迟脸上,月色下, 温迟迟莹白的面颊宛如一块剔透的羊脂玉。
温迟迟环视了一周, 低声问:“在这儿?”
“不然呢?你不洗?”宋也将她头上的碧玉簪拿下, 青丝瞬间如瀑布一般丝滑地淌了下来。
而后便伸手去勾温迟迟的腰带, 温迟迟连忙将宋也的手摁住, “......我自己可以来。”
“好。”宋也了然地松开手, “那你自己脱。”
温迟迟手勾上腰带,又抬头瞧了一眼宋也,脸上有些不自然,“郎君,你渴不渴?”
宋也抱臂扫了温迟迟一眼,“怎么,你要喂给我?”
“......我记得马上有水囊。”温迟迟道。
“不渴。”宋也目光落到温迟迟勾着腰带的指尖。
“......”温迟迟顿了顿,小声道,“我渴了。”
“你不是说,伺候我衣食住行?如今到底是谁在伺候谁啊?”宋也意味声长地上下看了温迟迟一眼,眼里噙着隐隐的笑意,直到温迟迟面红如熟透的水蜜桃,宋也才转身往回去。
温迟迟见着宋也离开,这才微微呼出了一口气,极快地褪下鞋子与罗袜,又将衣裳脱了,规整地叠好放在一边,连忙进了湖水中。
湖水算不上深,温迟迟站着不过才及腰,却相当的干净凉爽。
宋也来回很快,扫了一眼湖边放置的衣物,便往温迟迟那儿去。他将水囊上的塞子拧干,“我喂你?”
“劳烦郎君了,这个我来就好了。”温迟迟接过宋也手中的水囊,抿了两口便放回了宋也手中。
宋也接过温迟迟递过来的水囊,拧上塞子放在了一边,便掀开了温迟迟的乌发,开始帮她搓皂荚。
温迟迟一截嫩如鸡蛋,白如羊乳的脖颈露在外面,宋也粗粝的指腹在后头蹭了蹭,便惹得她浑身起了一阵疙瘩。
还未反应过来,宋也却不知何时已经脱了衣裳进了湖中,一手捏着她的腰,一手在她身上游走。温迟迟如今已然是一条待宰的鱼儿,渐渐地,两颊红晕,双目迷离,浑身瘫软了下来。
良久后,温迟迟在水中打了个喷嚏,宋也才匆匆了事,简单地清洗后,抱着她上了岸。
温迟迟换了件干净的中衣,又将衣裳一一穿好,便上了马,一路跟着宋也往客栈的方向去。
骏马在林中疾驰,林间簌簌的风在耳侧刮过,暗夜里似乎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宋也耳边听着,面色也渐渐地冷峻了下来,他勒了马,驻在了隐蔽的树林之中,风动树梢,马蹄之声渐渐大了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几声胡语。
隔得太远,宋也听不清楚说了什么,却能辨认得清这是突厥话,听懂了火器,粮食等几个关键字眼。
宋也面色凝重了起来,感受到了怀里人身体微微的颤抖,宋也轻轻摸了摸温迟迟的头,低声在她耳侧道:“别怕。”
温迟迟缩在宋也怀中,点了点头,宋也蹭了蹭指腹上的玄玉扳指,耳侧留意着外头的动作,算好了时机,遽然抽开了别在腰间的寒刀,身下的马风驰电掣地朝林间奔去。
诚如宋也所料,前头的只几个人而已,宋也提着一把寒刀骤然从他们身后出现。
几个人还反应过来之时,只觉得脖间一凉,淋淋的血便自动脉处喷涌了出来,宋也往后退了退,下意识捂住温迟迟的眼睛。
宋也只留下一个突厥人的性命,他头顶裹着长帛缎,看模样应当像是这行人的首领。
突厥与大朔交恶,如今两军还是对垒之时,城关把手几近严苛,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朔境内地界,除却行商之人,便是突厥派过来的间谍,听这几个人说话是后者无疑。
宋也扫了一眼被敲昏在地上的人,恰好见着了身旁洒落的信号弹,是已经用过的,宋也狭长的眸子一眯,目光遽然变得冰凉狠厉。
就在这时,长柏带着几只骑兵赶了过来。
宋也盯着前方的密林,前头便是沉寂的黑夜,然而地上轻微的震动也没能逃脱得了他的耳朵,几乎是一刹那宋也便做下了决定。
他看向了缩在他怀中的温迟迟,双手死死地攥着宋也的袖子,浑身上下在不断地颤抖,脸上也不知何时沾上了几滴血珠子,显然是被将才杀人的场景吓坏了。
宋也眉头蹙了蹙,抬手将她脸上的污迹一一抹去,轻轻拍了拍她,柔声道:“我先叫长柏带你回去,我处理完事情就来,要不了多久。”
说完,当着长柏众人的面在她眉间落下轻轻一吻,便将温迟迟抱到了长柏马上,“你带人将夫人送回去。”
长柏看着宋也为难了片刻,见他面上决绝,便也只得点了点头,带着两个人立即往林子反方向奔过去。
温迟迟将才确实被宋也利落的杀人模样吓傻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长柏:“为什么郎君不跟着我们一起走?”
“主子还有事要处理,属下先送姨娘回去。”长柏手下握着马缰,盯着前方,神色凛凛。
温迟迟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骤然拍了拍长柏,急道:“长柏,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长柏心下一紧,一句“什么”还未问出口,眼前便冲出来两道黑影,长柏瞬间拉紧了马缰,马蹄高扬,只见眼前迷雾阵阵,根本看不清什么人,正要抽开腰上的刀,却发现身后骤然一空。
而四下里,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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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迟迟中了迷药后,昏睡了很久才醒过来,她迷迷糊糊地坐起了身子正要下床,脚踩在地上绵软的羊绒毯之时才发现了不对劲。
她抬头打量起了四周,整个屋子装潢明艳,入目金碧辉煌,令人头晕眼花。细看来,一条羊绒毛毯铺在足下,紫红色琉璃杯盏立在雕花镶珠的圆桌上,地上的角落随意置着两颗夜明珠,豪奢至极。
温迟迟正沉思着,便听见外头传来了脚步声,没一会儿门便被打开了。
外头走进来了一个金发碧眼,五官立挺深邃的女子,身上的衣裳薄如蝉翼,将她饱满莹润的身材尽数衬托了出来,手上还托着一只精致的琉璃盏。
见着温迟迟醒来,阿史那依朝她展唇一笑,露出了两颗虎牙,连忙将手中的杯盏放了下来,用带着口音的汉语对温迟迟道:“你醒了。”
温迟迟没回答,警觉地看着他问:“这是哪儿?”
“这是我家,”阿史那依说,“别担心,这里也是你的家。”
见着阿史那依将琉璃盏递到她面前,温迟迟没接,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这儿不是我家,你们抓我来这究竟要做什么?”
“我们抓你?”阿史那依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你晕倒在野外,若不是我阿兄救了你,你一个汉人女子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你自己想,我们阿史那王室能给你王妃的名分,那也是你合了我阿兄的眼缘,你怎么还一脸不情愿的模样。”
“王室?”温迟迟一头雾水,骤然想起了宋也说的突厥,便试探地问,“你是突厥的公主吗?”
阿史那依点了点头,还是将粥递到了温迟迟手上,“粥凉了,你快用了,否则我阿兄见你不用饭,又要不高兴了。”
“多谢,”温迟迟将粥接到了手上,象征性地用了两口,而后开口问,“请问该怎么称呼你?”
阿史那依略带骄傲的口吻道:“我叫阿史那依,我是阿史那氏唯一的公主,是我父皇的掌上明珠。”
“殿下,我是不是睡了很久?”见着阿史那依点了点头,温迟迟又道,“我如今脑子有些混沌,前些时候的事都有些记不清了,你们是在哪捡到我的呢?”
阿史那依连忙道:“我阿兄出城打猎,你那时恰好躺在郊外的河边,我阿兄便将你捡了回来。婚事如今已然宣告全城了。”
“可你阿兄身份尊贵,又怎么会看上一个在路边捡的汉人女子?”温迟迟问。
阿史那依盯着温迟迟瞧了一会儿,毫不掩饰目光里的赞赏之意,“你们汉人女子貌美又贤惠,看上你有什么好奇怪的。”
很快温迟迟便见着了阿史那依口中的那位阿兄,只见他头裹帛缎,腰系蹀躞带,蓄了胡须,面容很是粗狂,但胜在体格健壮,身材魁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