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月光反目成仇后——八月寒酥【完结】
时间:2023-09-03 17:13:17

  若是如此,倒也好办。这刘中丞的死,换个人担着便是,总归不会牵连到他身上。
  卞宁宁心神稍安,她虽不知沈寒山为何要帮她,但眼下她必须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
  她直起身子,将横在颈上的剑轻推开,侍卫看了眼郝盛远,见他点了点头,这才收了剑退到一旁。
  卞宁宁上前,伸手触上刘中丞的后背,假装细细看着那银簪。
  “郝盛远那老贼竟给我下毒!”
  “芸儿该怎么办?我死了,郝盛远那老贼肯定不会放过芸儿!”
  “我才刚收集了一些对付他证据,上天为何这般不公!”
  刘中丞的声音传入卞宁宁耳中,诉说着临死之际他的所思所想,低沉而愤慨,却又无可奈何,令卞宁宁的心里也染上了一丝愁绪。
  她果然没猜错,这刘中丞当真是郝盛远所杀。敢在一念阁如此堂而皇之暗杀朝廷命官的,除了他,也想不出第二个了。
  方才刘中丞阴差阳错找上了她,郝盛远自然顺水推舟将这罪责推到她的身上。若今晚来献舞的真是一念阁的舞女,只怕就只能吃了闷亏担着这罪责了。
  可芸儿是谁?为何刘中丞临死之际还念着这个名字?
  刘中丞到底收集了什么证据?竟是让他送了命?
  “方才情急,小女子慌乱无措,将这银簪刺向刘中丞是我不妥,但刘中丞根本不是被我这银簪刺死的,他是被毒死的。”
  卞宁宁泰然自若地说着,指向她亲手扎入地上男子皮肉的银簪。
  “我这银簪精致小巧,长短不过三四寸,诸位贵人可以看看这簪子,裸露在外的部分就有两寸,入到刘中丞后背之中的,更是不足两寸,试问,这不足两寸的银簪,如何能将身形健壮的成年男子刺死?”
  众人盯着那银簪,不接话。沈寒山则饶有趣味地抱着手看着卞宁宁,眼眸微亮,隐隐带笑。
  “刘中丞吐得这血也甚是古怪,瞬息之内喷涌而出。而我这银簪刺得是他后背,因我不过胡乱防身,只刺中了刘中丞的左肩靠臂膀的地方,并未伤及脾胃肺腑等部位,所以根本不可能让他吐这般多的血。”
  “准确得说,若只是因我这簪子,刘中丞根本就不会吐血。”
  “方才刘中丞抓着我的肩,离我很近,我能清楚地看到他满头的大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如今是春夏交替时节,虽白日天气燥热,夜晚却是寒凉,这厅内虽暖和,却也不至于让他这般燥热发汗。而刘中丞如此,只能说明他当时已经是极其疼痛难耐。”
  “而那时候,我分明就还没有用银簪刺向刘中丞,当时是刘中丞抓着我的肩,我却并未主动触碰他,诸位贵人也是亲眼所见。”
  卞宁宁伸手抹了一下刘中丞的前额,指尖一片湿润,她将手指放置烛光之下,众人便能看出点点晶莹。
  “牵强!刘中丞身子骨向来健壮,惯是比旁人怕热些。”
  脾气爆裂的尚书右丞许林突然出言讽刺道,抱着手一脸不屑,气恼他们一群人竟要在这里听一个卑贱的舞女胡诌。
  卞宁宁却不急,她抬起刘中丞的胳膊,缓缓说道:“若是热汗,不止是额头,刘中丞的身体便也会燥热发汗,许大人不防来摸摸?便可知他是否是发的热汗。”
  许林怔了一下,他自然不愿去触碰一具尸体,遂只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一脸轻蔑。
  “刘中丞身故,双眼却至今未合,一来,刘中丞死得突然,是短时间内突然暴毙,二来……”
  卞宁宁看向一旁高高在上的郝盛远。
  “二来,刘中丞死前定有执念和怨气,这才死不瞑目。”
  她试图从郝盛远脸上看出些许破绽,但郝盛远早也是千年的狐狸,只微微点头,却并无其他神情,一片淡然。
  卞宁宁也只能作罢。
  “这血颜色发黑,质地粘稠,跟正常血液全然不同。在座各位贵人皆是见多识广之人,即便小女子不说,定然也能看出其中异常。”
  说罢,卞宁宁看向一盘站着的侍女,柔声说道:“这位姐姐,能否麻烦你掌个灯?”
  被叫住的侍女愣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从一旁取了一盏烛火来,她正欲递上前,烛火却被人截了去。
  沈寒山不容置喙地接过灯盏,蹲在卞宁宁身旁,轻声说道:“本少傅亲自为你掌灯。”
  吐息之间,烛火轻晃。
  卞宁宁看了他一眼,面无波澜:“那烦请沈少傅将烛火拿近些。”
  她将刘中丞下巴掰开,露出舌苔。
  “各位贵人请看,刘中丞腔壁泛黑,舌根处更是乌黑一片。方才小女子近身伺候沈少傅时,我也看过诸位贵人所食,山珍海味数不胜数,却没有一道能让人食后口舌发黑至如此地步的菜肴。”
  “这又能说明什么?刘中丞来一念阁之前吃了什么在座的谁知道?”尚书右丞许林继续挑剔道。
  卞宁宁却笑了,眉眼弯弯。
  “许大人说笑了,据我所知,食用后能让人口舌发黑的食物,好比桑葚、乌梅、黑芝麻等物,没有一样,能让人食用后,牙齿上不会有丁点残余。”
  卞宁宁双手将刘中丞的嘴唇轻拉开,皓白整齐的牙齿便露了出来。别说什么黑色的残余,就是连其他桌上有的食物也看不见一星半点,这刘中丞分明就没有食用桌上任何菜肴。
  从她进到这厅堂内,就只见众人忙着阿谀奉承,桌上的餐食几乎未动。
  而这刘中丞会被郝盛远毒杀,虽不知具体缘由,却不难猜到二人即便从前亲近,如今却已离心。如此,刘中丞还能在郝盛远的寿宴上安然稳坐,品鉴菜肴?
  只怕是内心焦灼,粒米未进。
  “刘中丞唇舌发黑,口吐乌血,就是中毒的表现。”
  卞宁宁简洁明了地陈述着事实,沉浸其中,对周遭或狠戾或疑惑的眼神视而不见。
  “另一个能证明刘中丞是中毒身亡的证据,恰好,是我这支银簪。”
  她伸手握上银簪,将其拔了出来,银簪末端同样已是乌黑。
  原本就面色不善的许林,突然冷笑一声:“看这种种迹象,我们也相信刘中丞是中毒身亡,不过……”
  “你如何证明,这毒不是你淬在这银簪上的?”
  其他官员一听,纷纷点头,皆觉有理,跟着问道:“是啊,如何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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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两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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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林只觉自己找到了把柄,背手仰头,自觉得意,眼里满是讥讽。
  郝盛远看了眼许林,却是深呼一口气,心里暗骂了句蠢货。
  而沈寒山不同,他却是忍不住,当众骂了句蠢货。
  许林顿时怒目圆睁,指着沈寒山,却因着郝盛远的缘故不敢多言,只能生生忍了这气。
  沈寒山放下烛火站起身,从卞宁宁手中拿过银簪,反问道:“如果这毒是早就淬在这银簪之上的,为何偏偏只有入刘中丞背部的部分发黑?”
  “区区一个舞女,情急之下行刺,手法还能如此精准?许大人莫不是要说这瘦骨伶仃的女子是个绝世高手吧?”
  许林顿时被呛得说不出话,一张老脸憋的通红。明明他是为了郝太师的大事筹谋,这才不愿这舞女多说,结果却被自己人给当众质疑,心里憋屈得紧。
  卞宁宁听了沈寒山的回答,心道这屋子里也不全然只是阿谀奉承的蠢材。
  可她何曾瘦骨伶仃了?
  她站起身,端着手屈膝行礼,规矩十足:“诸位贵人,由此可见,刘中丞并非是小女子用银簪刺死的,而是被毒杀的。”
  “看这种种迹象,刘中丞中得定是一味毒性极强的猛药,所以他发病之后痛苦难耐,短时间内突然暴毙,且这毒蔓延的速度极快,现下刘中丞指尖已然发黑,我推断,刘中丞是于半个时辰前中的毒,但却不是下在菜肴之中,而是酒水之中。”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刘中丞是在这寿宴上,喝了郝太师的酒,中毒身亡了。
  众人见卞宁宁说得头头是道,仿佛真的是女仵作一般,查验周详,冷静从容,心里也不禁疑惑,难到这女子当真会验尸之道?
  正在众人疑惑之际,阿隐便带着一名医官忙不迭地赶了过来。
  那医官一来就看到地上躺着的刘中丞,顿时大惊失色。但见还有众多权贵在场,不敢多言,连忙放下药箱便开始查验尸身。
  验了片刻后,那医官又询问刘中丞今晚坐于哪一桌,侍女将她领了过去,只见他将桌上的菜肴酒水尽数验了一番。
  过了半晌,医官一脸惶恐地跪拜在地,不安地说道:“刘中丞是……是中毒身亡,刘中丞的酒中被人掺了剧毒断肠散!其他桌上的酒水还未查验,不知其他大人可有不适?”
  厅堂内却一片寂静,无人敢应。
  “好了。”
  郝盛远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
  “既然刘中丞是中毒而亡,那便由杨大人好好彻查一番,究竟是何人所为,一念阁所有艺伶杂役挨个审问!”
  “是!”
  刑部侍郎杨忠满口应下,与郝盛远相视一眼,便带着一群侍卫往后厨去了。
  “今日出了此等大事,宴席就到此为止吧,诸位自便,老夫先行一步。”
  郝盛远说完,双袖一挥,离开了,只留了几个侍卫守着这堂屋门口。
  郝盛远离开后,其他人更是一哄而散,不愿再与这一念阁沾染半分,对从前的同袍暴毙一事也并未表现出有多少惋惜。
  卞宁宁冷眼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四肢发寒。今日她算是见识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郝太师,是如何一手遮天的。
  天子脚下,当众毒杀朝廷命官,还能如此轻而易举地离开,仿佛只是看了场与他无关的热闹。
  若不是她会验尸,想来如今就已经被关押,等着下地狱了。
  可她是逃过一劫了,其他人呢?刘中丞这案子,无论如何都得在一念阁内寻出个人来顶罪。
  “郡主还不走,是舍不得这儿?”
  沈寒山负手走到卞宁宁身旁,与她并肩而立。
  卞宁宁回头看他,才发现这人还未离开。她转过身背对沈寒山,不愿看他。
  “今日沈少傅没有揭穿我,便只当还了从前我父王对你的庇佑和照拂之恩。从今往后,沈少傅与我,互不相欠,再无瓜葛。”
  “皓月尘泥,天渊之别。”
  卞宁宁双手紧紧交握,极力控制着自己逐渐哽咽的声音。说罢,她提起裙角朝夜色中走去,可方才跌倒在地崴了脚,走得踉跄。
  沈寒山看着那抹在阑夜中渐行渐远的赤色身影,仿若在砚台之中晕染开了一点朱砂,直刺他的双眸。
  他好似想起了什么趣事,垂头轻笑,却是没有半分伤感的模样。
  卞宁宁到了一念阁门口,才发现杨忠的人马早已将这里团团围住。她欲出去,却仍是被拦了下来。
  “今夜一念阁封锁,无令不得外出!”守门的侍卫很是负责地将卞宁宁拦了下来。
  这侍卫自然不知道方才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卞宁宁一身舞衣,便也只当她是一念阁的舞女,断然不能放了出去。
  卞宁宁也知晓这侍卫只是奉命行事,遂温声解释道:“这位大哥,我与这桩案子无关,方才已跟郝太师自证过了,杨侍郎他也知晓的。”
  “我何时知晓你的事情了?区区一个舞女,少在这儿攀扯!今夜,谁也不能出去!”
  卞宁宁刚说完,杨忠就出现在了她身后,一脸怒容,大声呵斥着。
  杨忠其实原本就不满适才被这舞女牵着鼻子走,但碍于郝太师都没说什么,他也就不好多言。但现下郝太师已经离开,沈寒山也不见了踪影,他自然不会再给半分耐性。
  卞宁宁无奈,心道如今这世道,没有权势,还真是寸步难行。对方是刑部侍郎,是她现在惹不起的人。
  “杨大人风趣,定是与我玩笑。”
  杨忠嗤笑一声,对卞宁宁的示好并不买账。
  但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卞宁宁几眼。他不得不承认,这女子虽带着面纱,但那眉眼身段却是十足地撩人。
  “姑娘,在下忘性大,不记得方才是否见过你了。不如你将这面纱摘了,让我瞧一瞧,说不准我就想起来了呢?”
  杨忠抱着手朝卞宁宁走进一步,眼里带着难以隐藏的渴盼。
  卞宁宁看着杨忠那张垂老猥琐的脸逐渐逼近,竭力忍住胸口泛起的恶心,脸上依然端着无害的笑容,正欲再开口周旋,一道沉沉带笑的声音却从杨忠身后传来。
  “青竹姑娘,说好等我一同离去,为何自己却先走了?”
  沈寒山径直走到杨忠与卞宁宁中间,朝着卞宁宁说道,仿若全然没有看见身后还有一个杨忠,杨侍郎。
  卞宁宁微微仰头,便看见沈寒山那双摄人的眼眸,而后只觉脚下一轻,竟是直接被沈寒山拦腰抱起。重心骤失,她低呼一声,下意识抬手环住沈寒山的脖子,而后又似手臂被沸水灼烫了一般弹开,挣扎着想要下来。
  沈寒山将她圈在怀中,轻声说道:“若是想出这个门,就别动。”
  卞宁宁反应过来,看见一旁正气闷却不敢阻拦的杨忠,倒也配合地没有再挣扎,只心念着快些出去,今夜之后断然不会再与沈寒山有如此牵连。
  二人出了一念阁后,便见一辆精致奢华的马车早已等候在此,牵马之人正是沈寒山的随从阿隐。
  “沈少傅可以放我下来了。”卞宁宁极不情愿地被沈寒山揽在怀中,身子紧绷,不愿与他多靠近半分。
  沈寒山却恍若未闻,一双大掌覆在卞宁宁后背,将她整个人托上马车。
  “如你所说,我如今是在还从前恭王对我的照拂之恩,就算是做戏,也该做全套。你不会真的以为,太师会因为你几句辩解和推论就放过你吧?”
  “郡主从前可不是这般天真之人。”
  卞宁宁被迫坐在马车上,被沈寒山的双臂围困住,却堪堪与他平视。二人挨得极尽,近到彼此的呼吸都已缠绕在一起,分辨不清。
  但她听懂沈寒山的意思了。
  今夜郝盛远会放过她,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沈寒山对她这个舞女展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兴趣和欣赏。
  卞宁宁默然,心里泛起一阵不甘与无奈。她如今不过一介舞女,而沈寒山却是位极人臣的太子少傅。只因她身份卑微,竟是连自己的性命都已不在自己手中。明明她已经竭尽所能,却抵不过沈寒山一个眼神,一句话。
  真是可笑。
  “主子,咱们该走了。”阿隐看二人僵持不下,开口提醒道。
  卞宁宁回过神,便瞧见杨忠和几个侍卫正紧紧盯着这边。郝盛远不是蠢笨之人,自然没那么容易被骗,卞宁宁知道留下的这些人都是他的眼线。
  她也不再犹豫,转身撩开车帘进了马车。
  卞宁宁在马车中寻了个角落坐好,就见沈寒山也躬身走了进来。她又往一旁挪了挪,撇开眼不看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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