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过道路口瞬间成为了他们的“战场”。
周鹤归走到宋杳的外侧,将她护在自己的右手边。
下一秒,耳边忽然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
不知道是谁推了一把摊位小车,轮子滚动着,径直朝右边而来。
众人纷纷尖叫着避让。
宋杳瞳孔微睁,下意识地扯了一下男人的袖子:“周鹤归!”
人群堆积,小车横冲直撞而来,躲闪已然来不及了。周鹤归只好在最快反应内转身,本能地将宋杳护进自己的怀里。
片刻。
随着人群的尖叫,略带尖锐的桌角撞上了男人的后腰,发出一道又沉又闷的撞击声。
第42章 阁楼 不放心,干脆留下来陪我睡?
惯性让周鹤归踉跄着向前, 连带着怀里的宋杳往后退了一步。
这出闹剧因着有人受伤,瞬间诡异般地寂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停了动作,齐刷刷地往两人这看。
宋杳手忙脚乱地扶好周鹤归, 语气着急:“撞到哪了?”
男人下意识碰了碰后腰, 疼痛后知后觉地蔓延而来, 惹得他皱紧了眉头。
但他还是摸摸宋杳的脸,语气安抚:“没事。”
宋杳急得眼眶都红了, 刚才那一下连她都被撞得后退了半步, 冲击力可想而知,又怎么会没事?
“你们干嘛呢!”不知道是谁刚刚在混乱中报了警, 两位穿着警服的民警从人群外挤进来,“谁在打架啊?”
一旁的围观群众指了一下刚刚争执的两位摊贩,又指了指周鹤归:“他们在抢摊子,还把车给推了, 一下撞那小伙身上去了。”
在民警面前, 两个摊贩唯唯诺诺的,瞬间失去了刚才的气焰,敢怒不敢言。
其中一位较为年长的民警走到周鹤归面前:“撞哪了, 有事没有?”
没等周鹤归讲话,宋杳先一步开口:“警察叔叔,他刚刚撞到边上那个尖的地方了,估计挺严重的。”
她抽出民警胸前口袋里的笔, 慌不择路地在后者的胳膊上写下一串数字:“我现在带我男朋友去医院看看, 这是我的电话, 后续的事情麻烦您到时候找我一下, 我们不接受和解, 只要赔偿。”
“小姑娘,你――”
“不好意思,我很担心他有没有撞伤了,”宋杳的声音已经染上了一点点哭腔,“能不能让我们先去医院?”
民警叹了一口气:“有没有车?”
宋杳点点头。
民警手一挥,扯着嗓门喊:“后面的都让一让,别围观了!”
人群让开一条道,宋杳连忙挽着周鹤归的手臂往外走。
周鹤归抿着唇,尽量避免疼痛展现在自己脸上,让宋杳担心。
“棠棠。”
宋杳别过脸:“你先别和我讲话。”
找到电动车停放的位置,宋杳动作轻缓地扶着他坐上去。
“周鹤归,你靠着我,别掉下去了。”
“好。”
耳边的喧嚣声逐渐远离,两人驶入夜色里。
县医院在环城公路旁,所幸距离不是太远,紧赶慢赶,宋杳花了七分钟就到了。
下了车,借着路灯的光,她道:“我先看看什么样。”
男人妥协地背过身,宋杳小心翼翼地掀开他的衣摆。一瞬间,腰上触目惊心的淤青映入她的眼里,她想碰又不敢碰。
愣了好久,宋杳重新将衣摆放下,压着情绪:“先去急诊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周鹤归:“嗯。”
晚上的医院人不太多,排队、挂号等一系列流程下来,医生询问了一些情况之后,周鹤归很快就被带去拍片了。
宋杳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在手机上回了几条信息,没过多久,余光瞥见周鹤归出来了。
“还疼吗?”宋杳牵住他的手,“别瞒我。”
周鹤归在她旁边坐下:“比刚才好一点了。”
宋杳吸了吸鼻子,气急败坏般地开始埋怨他:“你蠢不蠢啊,看见推车过来不知道躲吗?”
“太快了,我来不及。”他说。
眼泪不自觉地涌上眼眶,宋杳只要一想到刚才她看见的那块淤青,心疼就从心底无限蔓延开来。
“早知道我就不应该带你从那绕的。”她说。
“棠棠,”周鹤归抱住她,安抚般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没有那么娇气,不要哭了,嗯?”
宋杳将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带着鼻音道:“但我娇气啊,我心疼你受伤。”
周鹤归微微笑了下,“饿不饿?”
这姑娘晚饭没吃饱,夜市又没逛成。
宋杳摇摇头,没讲话。
大约等了半个多小时,拍片的结果就出来了。
万幸的是,刚才那一撞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皮下出血稍微严重了些。
医生开了一些药,宋杳让周鹤归坐着等她:“我去取药和交钱。”
前前后后折腾完,差不多晚上九点了。
周鹤归被宋杳送回家,本以为这姑娘应该要回去了,谁知道她又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和他一起进了屋。
“我要帮你上药。”她说。
周鹤归:“一会你回家太晚了。”
“伤口在后面,你看不到,怎么上药?”
拗不过她,周鹤归只好让她进来。
瓶瓶罐罐的药水被宋杳放到桌上,她仔细回想刚刚的医嘱,拿起一瓶药水倒了点在手上,揉搓开。
“转过来。”
周鹤归听话地转身,背对着她。
下一秒,后腰处贴上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替他涂着药水,再轻轻晕染开。
“这个力道可以吗?”
“嗯。”
按照医嘱上完药,宋杳将瓶瓶罐罐收好,重新放到桌子上。
“你这两天多注意点,别再碰到了。”宋杳说。
周鹤归:“我知道。”
宋杳忽然瞥了眼他的床,继续道:“你睡觉也别翻身,尽量躺好一点。”
“知道了,”周鹤归说,“小嗦。”
“我这不是怕你二次创伤嘛。”
“这么不放心,干脆留下来陪我睡?”
宋杳轻眨了一下眼:“可以吗?”
“……”
随口而出的玩笑话,这姑娘还一脸期待地当真了?
“不可以,”他说,“棠棠,不许夜不归宿,等会你爸爸妈妈会担心的。”
宋杳撇撇嘴,哼了声:“算了,反正你腰伤了也没什么本事,留着下次睡吧。”
周鹤归竟一时没反应过来,听懂后气笑了。
“那我走啦?”
男人点头:“回去不许走小路,从人多的大路走。”
“好。”她突然凑过去,在周鹤归的唇上吻了吻,才道:“那晚安。”
-
周鹤归受伤的这两天,书店短暂地歇了业。
而宋杳也几乎是形影不离的,只要一有空就往他家跑,每次回来江蓉还总问她身上为什么闻着有药水味。
那天动手推车的摊贩也主动和两人道了歉,赔付了医药费,这件事算是这么过去了。
彻底处理好事情这天,江柏悦和江柏奕到宋杳家里吃了一顿饭。
这顿饭吃完,江柏悦就要去赶飞机了。
宋杳没有问她第一站的目的地是哪里,只是让江柏悦记得每到一个地方要给自己寄明信片,以此开盲盒似的了解她以后的生活。
江蓉和宋平是在前一天才知道江柏悦辞了职,并且打算出远门的。
这般先斩后奏,两人也没多说什么,只在饭桌上同江柏悦讲,要她注意安全、玩得开心。
江柏悦拖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临走时,她忽然转身抱住江蓉。
“姑,这些年来辛苦你和姑父了,总是帮衬着我和小奕。”
“傻孩子,”江蓉拍了拍她的背,“都是一家人,说这么见外的话。”
江柏悦忍住眼泪,继续道:“我没提前和你们说,是怕你们觉得我任性。”
宋平走过来,也拍了拍她的背,说道:“柏悦啊,你也该任性了。”
江柏悦忽然想到父母去世那年,家里来了好多亲戚。好多人都对她讲,你是个姐姐,不能任性,该长大了,要照顾好弟弟。
只有江蓉和宋平把她护在身后,替她讲话,说她不过也是个小姑娘,任性点又怎么了,弟弟有他们照顾呢,何必把压力都放在她一个人身上。
转眼,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一旁的宋杳看出江柏悦已经快忍不住了,及时上前:“好了好了,我姐就是去玩,氛围搞得这么沉重做什么?”
她又向江柏奕招了招手:“小奕,帮姐姐把行李提下去。”
“来了。”
“我和小奕送我姐去机场就好了,”宋杳对她爸妈说,“你们午休睡会,下午不是还要上班么?”
“路上慢点。”
“知道了。”
开车送江柏悦到机场,姐弟三人都没有过多的寒暄。
默契地不提那些沉重的话,江柏奕甚至有些没心没肺地让她记得寄东西回来。
“学习要跟上,知道吗?”
“知道了姐,我最近可努力了。”
“相信你。”
宋杳抱了下江柏悦,隔着背包拍了拍她:“好了姐,快去吧,玩得开心点。”
“我走了。”
“拜拜。”
回程的途中,宋杳看见坐在副驾驶的江柏奕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怎么不讲话?”宋杳问,“舍不得柏悦姐?”
“不是。”少年依旧望着窗外,“我以前小的时候总是不懂,为什么我姐对我这么严厉,后来长大了,才明白她身上也扛着很多压力。”
“甚至有一段时间,我一度以为我自己就是个拖油瓶。”
“但柏悦姐不会这么认为。”宋杳说。
“我知道,”江柏奕说,“所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为自己而活。”
窗外有蓝天、有白云,还有一架划破长空的飞机。引擎的声音响在头顶,有人来、有人走,是每个人都在奔赴自己的人生。
……
下午,得知周鹤归重新去了店里,宋杳马不停蹄地赶到巷尾。
“不是说明天才来吗?”
“奶奶寄的快递送到了店里,快递小哥看见没开门就给我打了电话,我只好过来了。”
“快递?”宋杳走进来,“许阿婆寄了什么东西?”
“书店阁楼的钥匙。”他说。
提起这个,宋杳的兴趣就大了,她早就想知道这阁楼被周爷爷放了些什么宝贝。
她推了推他:“那你快去开。”
阁楼的楼梯小,宋杳让周鹤归先上去开门,还不忘提醒他慢一点。
周鹤归的腰伤比起前两天已经好了许多了,他走到阁楼门前,将那把小小的钥匙插进锁孔,而后轻轻拧开。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木头的霉味,但并不难闻。
“有什么有什么?”宋杳在楼梯下仰头好奇。
周鹤归站在原地,目光环视了一下那间小小的阁楼屋子,久久无言。
一直没听到回应,宋杳等不及了。
她提着步子走上来,在周鹤归身后探出一个脑袋。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间干净的屋子,角落里整齐地摆放着手工作品。
以及满墙上,已经微微发皱的奖状。
第43章 温存 棠棠,这么喜欢我啊。
“怎么有这么多奖状?”
宋杳从周鹤归身边钻进去, 自顾自地走进阁楼房间内。
“周鹤归……小学组奥数一等奖……”她一边看一边念出来,“周鹤归……三好学生……”
“这应该都是周爷爷贴的吧?”宋杳猜测。
周鹤归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小小的空间瞬间变得逼仄。
“阁楼钥匙一直在他那。”周鹤归说。
除了周爷爷,也没有别人能够进来了。
宋杳又走到角落, 蹲下身翻了翻那堆被人整齐放好手工。东西已经蒙上一层薄薄的灰尘, 但不难辨别。
木工文具盒、手工笔筒、折纸风铃……
“周鹤归, 这些该不会也是周爷爷做给你的?”
宋杳拍了拍手上的灰,她隐约记得之前有几次来书店给周爷爷送花, 老人家就是在捣鼓这类东西。
周鹤归视线扫过那堆物品, 迟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可能爷爷一直把你当小孩啊?”宋杳说,“许阿婆之前和我说过, 你上中学之后就不怎么回来川屿了,有时候一年到头,也只有过年那几天会回来。”
“嗯,还说什么了?”
“还说上了大学之后, 甚至连过年都不回来了, ”宋杳记得清清楚楚,“除去这次爷爷生病,最近一次回川屿, 是在你大四的时候。”
周鹤归扯了扯唇,笑道:“奶奶以前真不把你当外人。”
宋杳轻哼了声。
“我以前一直以为爷爷不喜欢我。”周鹤归说。
宋杳微微睁眼:“怎么会?”
“以前回川屿的时候,我总能看见爷爷在房间里骂我爸,说他一心只有工作, 一年来家都不回几次, ”周鹤归说, “那时候小, 不知道爷爷只是在念叨, 就以为他真的对我爸很不满意,甚至连带着可能也不太喜欢我。”
宋杳:“然后呢?”
周鹤归继续道:“后来长大了,就明白爷爷奶奶可能只是觉得有些孤单,好不容易培养了一个儿子,却又不在自己身边。”
“但之前对爷爷的印象已经潜意识地将你推远了,”宋杳替他道,“所以成年之后反而更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和爷爷奶奶相处,是吗?”
周鹤归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去抚摸墙上那些已经泛白了的奖状,点点头:“嗯。”
“但其实周爷爷依旧很爱你,依旧希望自己唯一的孙子能和自己多亲近些,”宋杳说,“不然他也不会把这阁楼当成自己的宝贝了。”
宋杳在想,或许周爷爷对于以前的周鹤归的疏远,同样感到不知所措。才总会嘴上说着反话,背地里却偷偷将孙子的东西收藏起来。
“但你奖状怎么会在这?”宋杳又问。
周鹤归解释道:“以前回川屿的时候,我妈总会让我把一学期内拿到的奖状带回来给爷爷奶奶看。”
“难怪。”
宋杳又抬头看了看,发觉周鹤归得过的奖还挺多,市级的省级的都有。
“棠棠。”男人忽然走到她身后。
宋杳没回头:“怎么了?”
“后天,可以和我一起去深圳么?”他说。